DOUBLE——惜路

其实电影一开始我就有些后悔了，但我还是强迫自己坚持。

那些噩梦一般的画面在屏幕上交织反复，我终于忍不住去卫生间吐了。看镜子的时候，我总觉得身后随时可能出现一个高举斧头的杀人狂，但是镜子里除了我有些发青的脸外再没有其他人的影子了。

回到客厅的时候才发现电影只不过放了一半。

我有种雷恩其实也是坐立不安的错觉，但是我不敢去问他。

电影放完以后，雷恩说他看的时候也一直很不舒服，大概是太久没看了有些不大能接受那些恶心的画面了。”

我不由开始抱怨他不早说，害我强迫自己难受了这么久。

他便说以后他在房间自己一个人恐怖片就是。还让我别去想这些东西就会没事。

我问他是否真的有那么恐怖的事，他说不知道，或许有，即使有也不要出现在我们身边。我沉默了，他却突然问我假如某一天他有那么悲惨的遭遇，被变态莫名其妙砍掉了头，我会怎么办。

我是真的被他这个问题吓了一跳，一直盯着他，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我只能再次请求他不要离开我留下我一个人。

尽管我知道那只是假设，只是玩笑，但是我还是真的觉得生气了，因为过于恐惧而生气了。

我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雷恩。

1月12日

今天雷恩看起来特别高兴，就好像偷腥成功的猫（以前家里养过一只懒猫，经常在厨房偷吃）。

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便问雷恩是不是和艾莉做过了（其实成人影片什么的我有偷偷在雷恩的房间里看过一点点，我也知道他不可能不看那种东西）。

其实我真的是乱说的，但是雷恩竟然承认了，那一瞬间，我就像被人从头泼了一桶冷水一样。

我仿佛看见了变得漂亮起来的艾莉。

我感到了失落和失望，尽管这些都是我早就想到了做好心理准备了的事，但是亲眼看到雷恩承认的样子，我还是受不了。

我一定是疯了，这样一点事情就让我像受了莫大的刺激一样。

我突然在想一个问题，雷恩是不是会庆幸我这一次没有问他是感觉这种令人讨厌的问题呢？说实话，我真的想问，还想……

现在雷恩的空闲时间都是属于艾莉的。

我不想呆在房间学习，也不想去找肯。我的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雷恩的影像，雷恩的声音。

留了一张会晚归的纸条，我就出门了。

我去了一家同志酒吧。

这家酒吧我从前无数次从它旁边经过，但我从来都不知道这是gay吧。我之所以会知道，也是因为我曾想进去的时候被肯阻止了。而肯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他有个堂兄是个gay。

其实我对gay这个概念并不清楚。

在我发现自己对雷恩的丑恶念想后，在我觉察到我从来不为电视杂志以及生活中的美女所动的时候，我觉得糟透了……

走进那家酒吧或许是个错误的选择，但是我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我应该早就想到我这样的长相是很容易吸引目光被搭讪的。

坐在吧台的时候，旁边有个看上去还不错的男人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劲，我想他不会是对我有兴趣吧。果然他开始和我搭话，然后用言语和动作来挑逗我。或许我是被他弄烦了，或许我是讨厌这酒吧里暧昧的灯光淫靡的气氛。

我和那个男人走了，然后，他在自己的床上狠狠干了我。

虽然喝了那么多酒，但此刻我却异常清醒。

陌生的疼痛填补了我的空虚，却也让我觉得一阵阵恶心。

黑暗中我身上的男人的脸早已模糊不清，渐渐变成了另一个叫做雷恩的男人。

想拥抱他，想亲吻他，想狠狠贯穿他，想让任何人都无法从我身边夺走他！

理智随意识一起在黑夜的疯狂中崩毁，突然响起的恶魔尖锐的笑声与变奏的夜曲交织成低沉绝望的悲泣不断回响，逐渐被一片无际的深红吞噬……

完事以后我在浴室里呆了很久。多少水都冲不干净我的身体了。

我提出不能在这里过夜，必须回家。

那个男人答应了，并且说要开车送我回去。我想拒绝，但是我却说让他送我到地铁站。

跟着他去车库的时候，我发现了一把崭新的小斧头。我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会有人把新斧头放在车库里。

那个男人说是他住在乡下的祖父要他买了带回去的，买回来后随手扔在车库里一直忘了拿出去。

我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话，我跟他说把它送给我。

我以为他不会答应，他却答应了，并拿了一个旧提包给我装斧头。

在车上的时候他问我干嘛一定要回去，我说我哥哥在等我，他就很嘴贱地说我该不会是怕我哥哥吧。我什么都不想和他说，尽管我觉得他并不是个坏人。我拿起放着斧头的包恐吓他再说一句就砍了他那根，他便闭了嘴，安静地将我送到地铁站。

头一次在午夜的时候来到地铁站。末班地铁来的时候，那个男人说以后还可以去哪家酒吧找他，或者可以打他电话。他走了以后，我把手心攥着的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扔掉了。

提着装着斧头的包在空荡的地铁车厢内缓缓走动，我的脚步声是那样刺耳。

慢慢穿过几节车厢，地铁上还是有几个人的。

我找了一个完全空空如也的车厢坐了下来。

忽然《午夜食人列车》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出来了。手中沉重的提包让我渐渐出现了幻觉。我仿佛看见了雷恩，我仿佛慢慢朝他走过去，然后提起手中的……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地铁刚好到站，我已经站在了门边。

像个幽灵一样游荡到房子前，我拿出斧头随手扔在了房子后面的角落。我真的不知道我干嘛要把这种东西要回来。

雷恩应该已经睡了吧。

不想吃安眠药……

1月13日

雷恩做噩梦了，看他老醒不过来我真的好害怕，只能不停呼唤他的名字。

在他睁开眼看到我的那一刻，我终于放下心来。

我不知道雷恩做了什么噩梦。我只知道昨晚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一个噩梦。我没有吃安眠药，很久都睡不着，满脑子全是那些让我恶心的片段。

忍不住起来去看雷恩，却发现他在做噩梦，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

雷恩醒过来以后就察觉到我的脸色不好（和那个男人做完后在外面吹了那么久冷风又一直没睡，不是一副鬼样子才怪了），用手来摸我的额头。他的手心凉凉的，还带着汗，好舒服。

他跟我说我发烧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惊讶，我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看着眼前的雷恩。

他找来退烧药让我吃了并在他的床上睡下。他关了房门后我猜想他一定去了我的房间，我坚信……

或许这个房间到处都充满了雷恩的气息，或许我是真的累了，或许是吃了药的缘故，没有吃安眠药我也睡着了。

醒来以后已经8点了。

雷恩坚持要带我去西姆叔叔的诊所。没有反对的心情和必要，就跟着去吧，反正西姆叔叔也是熟人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雷恩总是喊他西姆医生而不是像我一样喊西姆叔叔）。

在诊所的时候，雷恩和西姆叔叔提起了我的失眠症，西姆叔叔便要帮我好好检查一下，万一有需要的话会帮我们联系大医院。我是多么害怕雷恩发现我的秘密啊，一颗心悬在半空中。

好在艾莉突然打来电话似乎有急事找雷恩。雷恩似乎很为难，我便让他去找艾莉了。

终于只剩下西姆叔叔和我了。我知道我发烧是因为着凉和后面的伤口。

我把我能说的都和西姆叔叔说了，他一脸震惊的模样让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没有鄙夷嫌弃和责怪，只有担心和爱怜，尽数写在那张脸上。我再三请求他一定不要告诉雷恩，因为我会自己告诉雷恩的，只是需要时间。他答应了，然后叹着气帮我打了针，开了一些药。

回去的时候，我看见院子有些变样了。然后雷恩跟我说艾莉带来了蔷薇花的种子，两个人便把它种下了。

虽然觉得惊喜，但我还是忍不住批评了两个人。毕竟现在是冬天，就这样种下去，谁知道那些种子能不能平安越冬……

好希望能看到这个院子开满蔷薇花的样子。

1月15日

从前天晚上开始我便不再吃安眠药了。

我把没吃的安眠药都收了起来。

睡不着觉，我的脸色难看得让雷恩坚持要带我去医院。

这一次我拒绝了，并惹雷恩生气了。

我心里很难受，突然变得很不想和雷恩说话。

1月20日

我们已经冷战了好多天了。

雷恩一定快受不了了吧。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可是我又怕我一旦和他说话又会失控。我太害怕暴露出一点蛛丝马迹，我太害怕被他看到我的内心。那样的话，他一定会厌恶我的，我宁愿现在不要和他说话，我宁愿现在彼此都难受。

压抑的欲望慢慢转换成另外一种可怕的欲求，我想发泄心中所有的郁闷和压抑。

我带着我没吃的安眠药在穿过一条条街巷。然后我像发了狂一样在角落里把安眠药强喂进我捉住的流浪猫或者流浪狗的嘴里，然后马上逃走，不去看不去想结果会怎样。

我就像是个心里变态一样……

2月3日

昨晚我还是忍不住去了休的房间，我克制不住要去看他的强烈心情。结果他又在做噩梦。

我唤醒了他，结束了我们之间莫名而又可悲的冷战。打破凝结的空气的时候，我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

洗完碗之后我打算看看书好好平静一下，却发现雷恩在我的房间里，手中还拿着我的笔记本。

还好笔记本有密码，还好密码早就被我打乱。

我不生气雷恩看我的抽屉并翻出这本记录了我所有秘密的笔记本，不管原因是什么我都不生气。

然后我又撒了个谎。我说我也不知道这本笔记本上写了什么，也不记得密码是什么了。我说等我想起密码来的时候，我会让雷恩知道这上面写了些什么的。

后面那句话是真的。

总有一天我会雷恩看到这些文字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看到我的罪恶的。

2月5日

距离情人节不远了。

我想送雷恩一份礼物，在情人节那天。

……

雷恩问我院子里的蔷薇花会是什么颜色的，我说可能是深红色的。

雷恩也问了艾莉，然后艾莉故意问雷恩知不知道蔷薇的花语，结果他就来求助我。

原来还有我不知道的蔷薇花语……

雷恩，如果你仔细去想，一定会知道我为什么会说是深红蔷薇的……

不过谢天谢地，雷恩答应我送他礼物。

我会好好准备的。

2月10日

雷恩带我去看心理医生了。

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找流浪猫狗，然后喂我没吃的安眠药。

我感觉身体糟透了，每天只能靠白天眯一会儿来休息。

第一眼看到那个心理医生的时候，我觉得上帝是不是在和开玩笑。

因为我死也忘不了那张脸，还有那个晚上的事情。

在只有我和那个原来是心理医生的男人的房间里，空气流动得异常缓慢。

他问我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也不去那家酒吧。我说没有必要，而且那不是属于我的生活方式。

他还想说什么被我阻止了，我说现在我是来看病的，私事统统不要提。

然后我把我所有的秘密，包括没有告诉西姆叔叔的那些都和眼前那个男人说了。那双之前对我表示出极大兴趣的双眸里此刻却混合着复杂的情绪。我不管了，反正，我已经受不了了，我已经不想再隐瞒这些了，我快没有时间了……

他和雷恩说建议我每周都去，我答应了，但是在走出那栋楼的时候，我却在心里默默说着“再见了”。

我突然想说一句话。

人这种生物本身并不可怕，但是沾满罪恶的内心比什么都来得恐怖。

从前我所恐惧的一切在现在都已经褪色了。

因为现在这里有更加恐怖的东西。

2月12日

爱情，不只是一场美丽的梦……

记得我和雷恩这么说过。

对我来说，没有美丽的梦，更没有爱情。那些东西都不会属于罪孽的我。

今天我将要开始准备给雷恩的礼物了，后天就是情人节了。

我把笔记本的正确密码保留在上面了。

雷恩，是时候让你知道这上面的东西了。

Chapter 13

当那满满的文字变成一大片空白的时候，我终于双手一抖，笔记本掉落在地。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来我不知道的会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会是这样的。

别的暂且不管，我现在只想知道休在哪里，然后要他亲口再对我说一遍。尽管这些文字的确是他的笔迹，但是我就是无法相信。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休心里以这样的方式存在。

事到如今，若是用“我们是亲兄弟”“休你真是无耻”这种想法去抹杀掉过去抹杀掉关于休的一切的话又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我没有那个资格。

我很难说当初吻休的时候只是不小心犯下的错误。我不能否认那种奇特的美妙，也忘不了。明明知道对方是休，是我的孪生弟弟。

虽然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想法，对这样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休不应该独自一个人承担，强迫自己……

这个傻瓜，真的太傻了……

明天就是情人节了。

休还是没有回来。

我再一次拨打休的手机号码，还是打不通。

放下手机后一会儿，来了一条信息。

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我激动得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雷恩，打开电脑去看邮件。】

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和语气。

我马上又打电话过去，还是没有人接。

没有办法，我只能去看邮件。

雷恩：

当你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你一定在想我在哪里为什么不回家不接你的电话吧。

抱歉，我没有办法再面对你了，至少，不能像以前那样面对你了。

看了我的日记，你是怎样的心情呢？

我有过无数的猜想，我担忧害怕，但是越是猜想心情越是趋于平静。大概是因为我把我所有的秘密都暴露了出来，让心底那块阴暗的地方见了光的缘故吧。

我在想，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恶心很变态的人。无所谓了，事到如今，什么都无所谓了。所以，我想通过这种懦弱的方式把我现在想说的话都统统说出来，这样我就不会遗憾，这样你就不会什么都不懂。

如果，我对你的感情只是双生兄弟间正常的感情就好了，那样的话，至少我会活得轻松很多，不用一边希望你和艾莉幸福一边因为矛盾而独自在黑夜里痛苦失眠。

第一次看到房子后面的那把斧头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产生过什么异常的想法。

可是我有。从萌发到蔓延到被吞噬，速度快得惊人。

《午夜食人列车》带给我的记忆已经根深蒂固了，我无论怎么都忘不了那些画面。有些晚上，我脑中的记忆会突然跳出来，和我不断想念着的你的一切混合交织。

妄想，是的，交织成跟现实差不多的妄想。

我就像得了妄想症一样，不，我怀疑我就是有妄想症。

好多次，我在幻觉中看见我亲手向你举起了斧头。好多次我都想像电影里那个杀人狂一样让午夜的地铁车厢铺上红地毯……

可是，我做不到。

我怎能用沾满他人鲜血的手污染你的鲜血。

只有你纯净的鲜血才能净化我肮脏的灵魂，将我们一起救赎。而唯一的代价，便是双双坠入地狱。

我一定得不到爱情，我丑恶的欲念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我想带你离开这个世界……

我知道你决不同意。你会恨我，我很清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