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工科班——团子殿下

陆陆续续有人推门进来，看到周小宁之后无不惊奇，知道他是来体验工作氛围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开始收拾桌子，然后正襟危坐、言谈举止都是一派规矩。

周小宁一直都是微低着头，忍笑憋红的脸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在害羞。整个上午就这样欢乐的度过了。

出去吃饭的时候在食堂竟然遇到年级辅导员，他有意在下学年推举徐纪安做团支部书记，和徐纪安很是熟络。

周小宁悄悄退到一边，等着他们谈话结束。不知道徐纪安说了什么，年轻的阳导带着笑意看了看周小宁，边看边点头。

末了竟然走过来拍了拍周小宁的肩膀：“不错，好好加油。咱们工科同学也要注重文学修养。”然后意味深长的走了。

“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啊混蛋！”周小宁都要抓狂了。

“找个理由让你替掉科技部干事和我一起去采购材料。”徐纪安一脸好笑的表情，伸出手揉着周小宁软软的头发，“小可爱哥对你好吧，还给你顺毛。”

“好你个毛线头！”

中午抢到的跺脚鱼头被愤怒的周小宁戳了个稀巴烂。

洗了一个舒爽的热水澡，周小宁兴致勃勃打开电脑开始画图。

这次老师留给每个人的题目都不一样，没法复制粘贴，不过对于周小宁来说没有差别，他喜欢自己动手。

徐纪安的题目是一个复杂的零件图，周小宁一边熟练地输入操作命令，一边胡思乱想。

他想整个儿今天简直就像偷来的一样，原来徐纪安平时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需要和不同部长主席夸张的寒暄、需要认真比对各种数据表格，审核策划的时候更要深思熟虑、提出恰当建议……

他其实是一个认真踏实的人，就连关照自己不要太无聊都显得很认真。周小宁搓了搓放在键盘上变凉的双手，心里却是暖暖的，好像浸泡在恒温的水里。

面前已经有了轮廓的线条图似乎鲜活起来，直线、弧线、移动、延伸……每一个指令都像是实际的动作，让他和他之间更加亲密。

What？亲密？？不会吧！周小宁面上一烫，尽管寝室里面除了他根本没有别人，他还是有一种被人窥破心思的错觉。暗想再画下去会出错，于是就关了电脑躺在床上。

翻过去又翻过来，如果周小宁的床是一口大热锅，而他就是一张面粉摊成的大饼的话，此刻的他应该早就金黄酥嫩、松软可口了。

睡不着。

周小宁点开手机的电话簿，往下快翻到底的时候才看到“徐贱”。想了想，又点开编辑，在前面加了个字母a。然后抱着手机开始发呆。

这个时候徐纪安在做什么呢？

也许是被阳导叫去讨论桥模大赛的细节，中午隐约听到“晚上来一趟学工办”；也许是学生会成员出去聚餐了，毕竟好不容易才做好初步准备；也许是被邀去参加老乡会了，不对啊徐纪安是本城人……

周小宁考虑了好几种可能性，最后才想到，也许……也许他在和沉静冰约会？

短信铃音就这样突然响了起来，还是抑扬顿挫的“输的精光输的精光”。

咦，尾号是2234？这不是沉静冰吗？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以前提起她心情总是很愉快，现在却有点避之不及。

周小宁心情复杂地点开短信：是周小宁同学吗？我是你们嫂子，听纪安说你还是单身贵族，正好我们宿舍有个女生对你很感兴趣，想问你要下口口号码，嫂子对你好吧。

这就是以前我心中的女神吗？怎么像个拉皮条的一样，俗气，还俗气的那么直白。周小宁一边摇头一边打字，不好意思，我对她不感兴趣。

沉静冰咬着一口小白牙，气得身体都在发抖，看起来更是我见犹怜。宿舍阿姨、门禁什么的都只是幌子，肯定是周小宁拖住了徐纪安不让他走，换句话说也就是徐纪安选择了周小宁——一个弱不禁风还总穷折腾的讨厌鬼，而不是她。

以前每次打包带走的粥也是给周小宁吧？沉静冰深呼吸好几次，合着一二三四的拍子练习了下嘴角上翘。输人不输阵，她右手在键盘上按的飞快：但是周小宁你这样黏着纪安，我和他都会很苦恼的。他说你们寝室其他两个都不在，他自己又忙，你难免寂寞，所以……

所以他迁就着我吗？周小宁怔怔盯着手机屏幕，理不清楚自己的思路。

我寂寞，所以黏着他，而他只好迁就着我吗？

周小宁像被外星人操控了节奏，起床，打开电脑，然后又点开CAD开始往下画。镜像、矩阵、龟裂……一步一步已经成图在胸，操作起来不疾不徐。

原来我眼中的亲密，是他们眼中的困扰。

直到整张图都完成的时候，徐纪安还是没有回来。周小宁点开夏目，看几分钟就暂停，然后切换到成图瞪着发呆。

等他回来就问清楚，必须的。徐纪安他要是是个爷们就明明白白说出来好吗？

另一个声音又说，人家都有女朋友了你还那么依赖他你才最不爷们好吗？

等等，女朋友就女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依赖……好像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儿，他陪着的话都好开心，也希望他不要出去租房……

一个想法慢慢在脑海中成形，难道我真的……喜欢他？

啊啊啊啊，猫老师的眼睛平时看起来好可爱，今天咋这么讨厌呢！

周小宁一时间愤愤难平，把成图放大再放大，然后调整字体和高度，在右下角添加文字：徐纪安是个大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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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六的早晨，空气里有一种清冷的新鲜，周小宁早早起了床打开阳台门，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回头的时候发现徐纪安把被子裹得紧了些，然后翻过身去面对着墙壁继续睡。

周小宁轻手轻脚关好门，想了想，又把窗子打开一条小缝，顺便抽了根旧牙刷柄楔着。

关于那条短信的事他已经决定不要开口，尽管大家平时互相调侃和照顾，但要真挺当回事儿问出口了，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矫情又犯、贱。

自己以后注意点不就好了嘛。

周小宁收拾好书包，打算去图书馆自习室体验一把。平时寝室无人，倒也安静清幽，以至于两年多过去了，除了偶尔去借本专业书，都没怎么好好泡过图书馆。

顺路拐到食堂买了早餐，周小宁边吃边走到图书馆。刷卡推门进了二楼自习室，一股温暖的浪潮立刻扑了过来，左边整面墙都是玻璃，连白炽灯的光都显得柔柔的。每张课桌上都摆着厚厚一沓书，八点不到但已经有一半的人在奋笔疾书。

果然是学习的好地方。

第一天度过的充实而愉快，周小宁一口气做了整整一章竞赛题。

第二天……原来班上在图书馆自习的人还挺多的，他们发现周小宁的时候简直两眼放光。

这不，组织委员率先冲了过来，捧着一本材料力学的教科书低声问他：“唉，小可爱，这个弯矩图为什么要这样画呢？”

周小宁看看题目，然后在草稿本上分段画了几笔：“你先逐段分析，然后把它们连起来就是了。”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噢，懂了。

接着是512寝室的徐勇、515的小胖子，甚至还有百年难得一遇的团支书，跟做贼似的“这里为什么要求导”“这里为什么要加介词这不科学”云云。

周小宁旁边坐着的是一个时尚女生，指甲修得又长又尖，耳朵上吊着两个比戒指圈还大的环，她从挎包里面狠狠拿出一个P4，然后用堪称利器的手指把耳机狠狠塞进耳朵。

周小宁连脖子都红透了，尴尬的要命，恨不得拿个草稿本把自己整个儿盖住。

第三天……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图书馆。

这次他选了个靠窗的座位，果然安静了许多。

没成想手贱不小心翻开旁边的六级单词书，上面赫然写着何珊珊三个大字。

果不其然，八点刚过的时候何珊珊迈着优雅的步子踱了进来。看见周小宁后满脸的欣喜可不像装的：“小可爱你怎么来了？听说你变成了小七好可怜嘤嘤嘤，对了班长呢？他不和你一起来自习么？”

“……额，这么多问题我要回答哪个。”周小宁默了。两年的时光成功把一个温婉雅致的淑女改造成既宅又腐还八卦的外表萌妹子内心伪汉子产物。

现在的他早就知道了腐女的含义，周小宁想，能如此关心他和徐纪安关系的人，也只有何珊珊了吧。

“唉重点是你和班长啊你和班长，小可爱我告诉你哦，昨天我在食堂看到班长那个神经病女友了，还是和另外一个男生一起！没胸没屁股忒能装，没本事还学人家拆CP，班长的世界观和审美观都死掉了吗。”何珊珊拉开椅子坐下来，和周小宁咬耳朵，“还是你比较好。”

“注意注意，何大小姐，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很不道德的。”周小宁义正言辞指正何珊珊，心里竟隐隐有些高兴她这样说。

于是周小宁整天都有些晃神。

下午回寝的时候从还书台经过，想起自己似乎有两本书续借都要过期了，就过去刷了下卡。

值班的阿姨意外的亲切：“哎呀同学，你这两本书已经过期一个星期了，要交一块四毛钱罚金。而且这两本1980年出版的水力学资料书早就绝版了，弄丢了可要二十倍赔偿，尽早还回来哈。”

“嗯，谢谢阿姨。”

周小宁吃了一惊，虽然书页泛黄还很古旧，没想到是绝版。他记得书就搁在自己书桌上，打算明天就带出来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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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材料力学！

想要弄懂弄透这门课，得认认真真听讲，不能随便开小差，否则就跟不上进度。但正因为这门课很难，所有人都能聚精会神听课、踏实认真做题、参加周培源力学竞赛拿到一等奖——是不可能的。

这不，后排那几个男生脑袋都快凑到桌子里面去了。个个抱着手机刷NBA文字直播，时不时还低声交流，爆出“卧刺奥”“绝杀啊妈妈”等字眼。

老师敲敲桌子：“同学们注意注意！下节课我们就要画重点，睡觉的下课都去用冷水浇一浇脸，还有玩手机的同学，考试的时候教室里会屏蔽信号，现在不是和它培养感情的时候啊！”

尽管老师如此苦口婆心，还是有人当作耳边风。下课铃刚响，最后排的徐勇就激动地站了起来：“刚看了魔术的比赛没，舒乐！”

输了输了……你他妈才输了！两人都是霍华德的脑残粉，舒乐嚎过去：“都说了多少遍叫乐乐！乐乐！”

基友们堆在一起交流完感情，舒乐又探到第一排去拍拍周小宁的肩：“小七，下节课画重点你可要仔细点啊，水深火热的520寝室等着你解救呢！”

这才发现周小宁不对劲，整个人完全处于神游太空的状态，书还翻在第一页。

“唉，小可爱怎么啦？出了啥事儿扮这么深沉。”

周小宁缓缓对上舒乐写满关心的脸：“乐乐，我弄丢了两本资料书……明明就放桌上的，怎么翻遍了都找不到呢？”

舒乐神色一展：“哎呀多大点儿事呢不就两本资料书，还记得书名不，我给你在班上问问谁拿了没。”

这一问众人皆表示从来没有见过，还有人开玩笑“我就说这本书总是显示在借在借，原来是遭了你的毒手”。

周小宁脸色苍白，学校配备的桌柜是组合式的。下面一层是电脑桌面，接着两层是书柜，最上是衣橱。

桌子上每一寸都翻遍了，只差凿开桌面看它是不是被吞了。书柜里的书被整整齐齐重新码了三次，就是找不到，明明不久之前还看过的，就放在电脑旁边，寝室里鲜少来人，怎么可能不见？

难道不小心和衣服叠在一起，塞衣柜里去了？

重点都没怎么画，脑子里浑浑噩噩的，第二节课刚打铃周小宁就往寝室里冲。

直到把衣柜里夏天的T恤都抖出来了，还是不见踪影。周小宁定定神，给徐纪安打电话。

响了七八次才被接起，徐纪安的声音中满是疲惫：“小可爱，有事吗？”

“我……我放在桌子上的两本资料书不见了，你有看到吗？”周小宁硬生生刹住哭意，两本书一共是四十五元，二十倍赔偿就是九百块……

“什么？书不见了？这几天我很少在寝室，也没来过什么人，怎么就不见了？”徐纪安似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周围的嘈杂远去。

“不知道，就是不见了——到处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呜呜。”

“别慌，周小宁。你在我桌子上翻翻看，肯定不会平白无故不见的。”徐纪安语气沉稳，慌乱只表现在加快的语速，“等我回来了再帮你找好吗？你先把书名发给我。”

“嗯……”

坐在地上挂了电话，周小宁抹了抹眼角。

徐纪安的书少到不可思议，桌子上除了一个保险箱和几个苹果什么都没有。周小宁木木地站起身来打开电脑，百度C城有哪些书店。

查到有个青莲文库，似乎收集了很多学术资料。周小宁抄下公交路线。

两点了，徐纪安还没有回来。周小宁慢慢变得平静，这才想起他的声音听起来好疲倦，周小宁害怕麻烦到他，又忍不住去麻烦，心里酸酸涩涩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最终决定去一趟青莲文库，如果那里都没有，别的地方就更找不到了吧。周小宁数了四块钱零钱，然后把钱包小心放在羽绒服里面的口袋。

去公交车站的路上周小宁拉亮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

挤上公交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万恶的周二下午。周小宁随着人流被推挤到中间，一手握着手机插在兜里，一手抓紧旁边的扶栏。

车里闷热而嘈杂，使人昏昏欲睡。

想着车程还有一个多小时，周小宁闭上眼睛，摇摇晃晃打起了盹。

不多时就有报站声，车子走走停停，有人下有人上，脑海里微弱的声音逐渐明晰起来，他现在在做什么？

一定是很忙吧，所以没时间管我……

突然公车“刺”的一声来了个急刹，背对司机的周小宁猛地后仰，接着向前一倾，差点和面前的人撞上，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不知不觉不再那么拥挤，周小宁百无聊赖小范围内转动着视线。站在周小宁面前的女士似乎晕车，眉头紧皱，拉着吊环的右手苍白，左手松松捂着嘴，臂弯挎着很大一只橙色的提包。

等等，提包？周小宁忽然注意到，当公车刹住的时候，女士后面有一只手擦到提包上不动了。

有贼！周小宁心蓦的提到嗓子口，瞪大双眼。

后面那人显然也发现了周小宁，只见他穿着毫不起眼的、干净的黑色旧西服，整个人瘦弱但很有攻击性。

他那蛇一样冰冷阴狠的目光穿过女士的肩膀锁住周小宁，一直放在西服口袋里的左手稍微动了动。

周小宁仿佛被下了定身咒，浑身冰冷泛软，偏偏抖都没有力气抖动。

两边坐着的人默默把头转到车外，想必早就接受到那人威胁。

不能这样，周小宁握着手机的右手咯的生疼……

他忽然松开左手，使劲拍在前面女士的肩膀，声音大到刺耳：“美女！”

前面的女士惊恐的睁开眼睛，看清周小宁后倦倦的神色中满是不耐：“干嘛？”一边把提包往胸前拢了拢。

周小宁见状，继续大声道：“美女能不能把手机借我一下，我让我哥来接我，我刚刚买东西的时候钱包和手机都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