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南山狩猎,天子有时会带着少年登上通天台,让少年与他共同感受那种俯瞰天下的感觉。亦或者,他会亲自召来羽林,组织热闹的蹴鞠比赛,然后对胜出的那一方进行厚赏。
晚间,龙床上,天子会一边温柔的亲吻着少年,然后爱怜地抚摸着少年身上每一寸如玉瓷一般的肌肤。
他喜欢听少年急促的喘息声,惑人的呻吟声,迷茫的求饶声……
他喜欢少年用光滑的双臂揽着他的脖子,他喜欢少年修长的双腿缠住他壮实的腰肢……
他喜欢听少年在达到欢爱极致的顶端时,说:“陛下,臣,喜欢您……”
天子得到了他想要的,得到了又怕失去,所以刘彻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份爱,而少年也没有令他失望。
皇后的心思,刘彻岂会不知,但他不愿挑明,心下和卫子夫打了个赌,就赌少年的心,结果,他赌赢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后来少年在为了保住天子的名声,而“娶妻生子”,他又觉得输得一塌糊涂。
在天上,少年就是振翅高飞的雄鹰;在地上,少年就是桀骜不驯的烈马。
子峘,只有朕,可以降住你这九天的雄鹰;只要朕,可以驾驭你这匹千里良驹。
……
这日,平阳公主的谋士董先生,又一次来到长平侯府。
公主开门见山就问:“先生,这一次该怎么办?”
董先生老谋深算地笑着,“公主,如今这局面也无甚不好。过去,一直有觊觎大将军的人,如今怕是也不好发难了吧。”
“但是、但是……”
“诶。”董先生呷口茶,道:“陛下虽然没有封赏大将军,但还是赐了千金,这就说明陛下并非无视大将军的功劳。公主在担心什么董某非常清楚,董某日前与一好友谈及此事,他许了一计,可帮上大将军。”
公主闻之大喜,亲自挽袖给董先生添了茶,才道:“先生请讲。”
那一日,董先生和平阳公主谈了很久才告辞,公主送走客人后,也整理下思绪,就去找自己的夫君卫青。
卫青现在算是比较清闲,朝堂无事,他鲜少出门,看书,研究对匈奴作战就是他的乐趣。他没有平阳公主那么敏感,朝堂的事稍有风吹草动,公主总是比他还着急,考虑的比他也远。
卫青从未怀疑过公主的真正意图,他只道公主是一心为了他,也为了刘琚,才如此深谋远虑。他不曾想过,平阳公主只是非常巧妙地把对霍去病的敌意埋在心里。
所以,当卫青听完公主的提议后,眉头颦紧,他没想到,因为自己未获封赏,能引来家人这些不安。最后,他无奈地答应了公主的请求。
于是,在大将军卫青出定襄征战漠南期间,才获得帝宠的美人王氏,在生辰之日,收到了一份意外的贺礼。大将军不仅亲自道贺,还奉上五百金做贺礼。
于是,刘彻在听到王美人称道大将军的时候,不禁冷笑,愚蠢的女人。转念又一想,何人给仲卿出了这个计策,想博得朕的青睐,哼,歪才一个!
冠军侯府内,今天又迎来一个主人不归的夜晚。
北堂勋和霍去病有个相同的习惯,就是勤于练武。
他在月下先是熟悉一遍拳法后,又拔剑温习了一遍剑法,待收势还剑后,才发现院门处,苏若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不知站了多久了。
愣了一下,赶紧走过去,问:“有什么事吗?”
苏若轻笑,“备了一点酒菜,想请大人品尝。”
北堂勋先把人让到房内,然后才道:“府中下人很多,何必亲自动手。”
苏若苦涩一笑,“今日,是小女子生辰。”
北堂勋惊讶,然后道:“原来如此,那在下先恭祝苏姑娘芳龄永驻,长命百岁。”
苏若一边给北堂勋斟酒,一边道:“多谢大人。”
北堂勋接过苏若递过的酒杯,一饮而尽,又问:“既是生辰,何不把妩歌姑娘请来,一起庆贺下。”
“她家妹妹今天来看她,没有走,这会,怕是姐妹间正说悄悄话呢。”
苏若温柔地说着,然后把布好菜的小碟递给北堂勋。
原来如此,怕是她也想念亲人了吧?
北堂勋想到此,没有动箸,起身到自己的箱子里,翻出一窜玉珠。这本是霍去病送他的,要他日后若是有中意的女人,当定情物的。偏今日苏若来的突然,实在没有别的礼物可准备,于是便将玉珠拿出。
女人欣喜地接过礼物,不大确定地问:“这真是送我的?”
北堂勋点头,“是啊,太仓促,无法准备好的生辰礼物,勉强出手,别见笑。”
双手颤抖,女人在灯下细细看着玉珠,颗颗饱满,晶莹剔透,在柔和的灯光下,玉花隐隐浮现。
而此时,北堂勋也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人,眉青如黛,杏眼灵动,樱桃小口红润诱人。多么好的女人,心中暗道。
苏若给北堂勋斟满一杯又一杯,然后自己也陪着喝了不少佳酿。
很晚了,女人略带醉意告辞,北堂勋双眼朦胧,努力维持意识,道:“我送你吧。”
苏若摇头,想自己出去,步履粗浮,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幸好北堂勋上前扶住。
女人双颊酡红,无奈轻笑:“真没用,北堂大人,你看,我这是,真是让你见笑了。”
尝试着再迈一步,但没有成功,女人一下失去重心,反倒跌到北堂勋怀里。
醉酒的一男一女都愣住,这个情况,显然谁也没料到。
然后,感受到来自身后胸膛的温暖,女人忽然嘤嘤哭泣。
北堂勋有点不知所措,讷讷地开口:“为何哭泣。”
苏若没有回答他,还在哭泣,北堂勋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把女人转过来,让她面向自己,然后揽到怀中,才腾出手轻拍她的后背,小心安慰着。
“北堂大人。”女人吸了吸气,哽咽着说道:“苏若别无所求,只求有个好男人对我好,可是上天待我太不平,我好恨啊。”
北堂勋很少接触女人,虽然他同情苏若和妩歌,但从未想过她们的苦闷。只道帮她们解了家用之需就算完事,却没想过内心之伤更深。
刚想开口安慰她几句,却不料女人的饱满红唇覆到了他的唇上,把他想要说的话全堵在了咽喉。
“北堂大人,苏若知道你是好人,苏若愿意跟着你,只求你别嫌弃苏若。”
女人低声哀求的话,令北堂勋瞬间如遭雷击。
怀中的身子非常柔软,女人期盼的眼神非常的澄净。
北堂勋深吸一口气,把女人打横抱起来,大步走向床榻。
……
外面忽然刮起了大风,很快雷声滚滚而来,大雨倾盆而下。
雨点打在窗棂上啪啪作响,屋内烛光忽明忽暗。
外面的一切,此时都无法影响到摇曳的素色纱帐内,干柴烈火般涌动的热情。
24.再起风云
雨后的清晨,碧空如洗,处处散发着泥土的芳香。
北堂勋一觉醒来,看到躺在臂弯里的粉嫩娇躯,不禁大吃一惊。猛地拍着还有些疼痛的脑袋,回忆起夜里发生的事情,吓得冷汗直冒。
他轻轻撤出胳膊,迅速穿戴整齐,正发愁该如何面对床上的女人时,苏若自己醒了过来。
“北堂大人,不必担心,这事我不会说出去。昨夜,是苏若酒后失态了,和大人无关。”
女人看起来要比北堂勋镇定得多,默默地穿好衣服,就要告退。
北堂勋忽然感到自己简直就是禽兽不如,自己做出的事,倒让一个女人说出如此坦然的话。
“我?”犹豫着,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若哂笑一声:“昨夜,我和大人都喝醉了,仅仅是喝醉了,什么也没发生。”
看着女人纤瘦的背影离去,北堂勋狠狠掴了自己一个耳光,双手捂住脸,一阵羞愧。
北堂勋,你不配为人,一响贪欢,你做的出却没勇气承认!
颓然跌倒在床上,思虑良久,他整理好压摺的衣服,去了苏若的住处。
女人在自己的房内无声的哭泣着,并没有留意有人进来,等发现的时候,北堂勋已经进来好一会了。
“北堂大人,你?”女人抹掉面上的眼泪,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苏若,我北堂勋做出的事,不会没胆子认。但你可否等我找机会和侯爷说清楚,毕竟这关系着侯爷的颜面。”
“我懂。”女人低声回答。
“你没有生气?”
“这个事不怪大人,是我有意许身,怎能怪大人呢?”
北堂勋欣慰女人的识大体,上前一步,把她紧紧抱住,低声道:“事情已经发生,我会承认,否则枉为大丈夫行径。我会娶你,但要等一等。”
“嗯。”女人把头深埋在他的怀里,满足地吸允着北堂勋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
霍去病近来发现北堂勋总是神色怪怪的,问他是不是心里有事,他也不说,而且,还时常无故就“失踪”,但他不是多事之人,所以也不愿多问。
近来,天子又筹划出击匈奴的事情。霍去病一听要打仗,眼睛就放光,别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气得天子咬着牙吼道:“给朕滚远点,别往朕身边凑。侍寝不曾如此上心,听说要打仗,这么主动,没那么便宜的事儿!去去去,快走,反正你也不在意早朝,干脆就不用上朝了!”
就这样,年轻的冠军侯,时下最受宠的宠臣,竟然被天子华丽丽地轰回了家,还特许不用去早朝。
不用早朝,在家里也不会安生,这厢,霍去病瞪着书案上的一堆兵书发愁。这是琅琊奉旨给他送来的,说是陛下的旨意,着冠军侯在家研习兵书阵法。
对着兵书发了几天呆后,霍去病实在忍不住,揣着兵书,请求面见天子。
天子其实也想霍去病了,于是放了个台阶,叫人把他喊了进来。
“怎么,这么快就学会了?”刘彻忍着笑意问他。
霍去病恭敬地把兵书置于天子龙案上,苦着脸道:“陛下,臣未曾翻看。”
嗯?刘彻挑了挑眉毛,眯起眼睛,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道:“子峘,你又要抗旨吗?”
“陛下恕罪。”霍去病赶忙道:“陛下明鉴,臣不是要抗旨,是、是……”
“是什么?”刘彻气结,想要打仗,竟然不学兵法。
“陛下,恕臣直言,兵书是前人所著,但未必适合现在战场。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指挥作战也应灵活机动,而不是一味按照书本,一成不变。我汉朝如今对付的是匈奴,应侧重骑兵如何灵活作战,而不是指望那些毫无生气的阵法。”
刘彻点头,表示赞同,但还是道:“说的有道理,然前人的东西,自有其独到之处,看看也是好的。”
霍去病毫不退让,道:“陛下,臣不认为看这些书有何益处,臣只信战场上,根据实际情况,采用最有效的应对之策,保证能克敌制胜,就足矣。”
刘彻气得七窍生烟,偏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他,他说的毕竟有道理,可是心里又不甘。
狠狠瞪了眼面前的人,堵了一口气道:“不识好歹,若是换做仲卿,这会还在家里苦苦研习阵法呢。哪像你,被人羞辱的时候嘴巴连句整话都讲不出来,偏就这时候倒和朕伶俐起来!”
嗯?霍去病迷惑了,这话从何说起?
天子心知他不会明白,叹息一声,“行了,不看就不看吧。过来,让朕看看,这几天是不是为了这几本书,把你搞得寝食难安而消瘦了。”
霍去病脸上一阵绯红,陛下现在可是越来越……
“想什么呢,又发呆?”
天子带着一丝嗔怒,一把把人拉进怀里。
一边把手探进他的衣襟,一边问:“这几日想朕没有?”
“唔。”少年微微抗拒着,“陛下,现在是白天。”
“白天又如何?”刘彻哼了一声,忽然问:“你最近似乎又不大对劲,有没有找御医看过?”
少年抬头,陛下如何得知我又身体不适的?
刘彻无奈地道:“别这么看着朕,你最近侍寝,夜里又盗汗,不易入睡,朕只是觉得情形和上次相近,和你说,不过让你早些叫御医诊治而已。”
“臣遵旨。”霍去病低声答应着,自从搬到冠军侯府,他上次生病的那些症状又悄悄出现,只是没上次厉害而已。
“唉。”天子又叹息一声,“若是生病,就快点叫御医看。身体不好,如何带兵出征?”
“啊,陛下,您是决定让臣出征啦?”
天子见怀里的人眼里闪着精光,气不打一处来,佯怒道:“子峘,眼下没事吧,今天朕给你个机会,看你能不能从朕的手掌心里逃跑。”
“陛下,臣不敢,啊……”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少年被天子抱起,就势拥到了床榻上。
天子的动作很迅速,一会他和少年便裸裎相见。
胆大妄为的家伙,今天好好教训你!
当汉朝天子为了再次出击匈奴而未雨绸缪的时候,北方,伊稚斜大单于也不得安宁。
漠南一役,伊稚斜大单于虽然加强了侦查,早早设伏,但在龙城飞将面前,还是吃了大亏。
大单于自认为他的设伏之计安排得天衣无缝,因此将赵信所部几乎全歼,但卫青作为匈奴的克星,还是让他尝到了失败的滋味。更令他郁闷的是,首次出得长安的汉朝皇帝宠臣,其神勇超出他的想象,带着八百悍勇,奔袭几昼夜,居然把他祖父的老窝给端了。
失策,失策啊!
祖父被杀,叔父被擒,亡两千多人,真乃奇耻大辱!
此战唯一的收获,便是原降汉的匈奴小王赵信,在此役,又重回了大草原怀抱。
伊稚斜缺少熟悉汉朝事务的帮手,而赵信正符合他的要求。所以,他命左贤王留下赵信的命,还有他的八百手下。大单于经过此役的打击,实力受到削弱,由此正视了汉军的兵威,开始考虑如何避开汉兵锋锐的问题。
于是,大单于非常热情地款待了投降的赵信,不但封他为自次王,还把自己的姐姐许给他为妻。
为了报答伊稚斜单于的信任,他在漠南一战之后,给兵败的伊稚斜提出了一个休养生息的建议。
伊稚斜单于立即如以采纳,将匈奴人根据地迁至大漠以北,等汉军远征疲惫时再寻机击破。
这样一来,汉朝正北方向边界的战争因此便相对减少,匈奴频繁扰边的势头已被遏制,而武帝发动漠南之战的初衷,则实现了大部分。
落日的余晖照耀在漠北大草原上,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披着霞光,坐在宝驹上的身影格外孤寂。
“苏建,回去后,但愿汉朝皇帝不会为难你。我本就是漠北的草原狼,回到故乡,这也是天意。”
……
长安,正与大将军卫青沽酒闲谈的苏建,执起杯盏,心中一阵酸涩。
赵信受到伊稚斜单于礼遇的消息传回了长安,这个和他打了多年交道的异族友人,如有机会战场上再见,怕是再也不会把酒言欢,闲谈趣事了。
自苏建缴纳罚金被贬为庶民后,卫青时常邀他过府做客,每每好言相劝,令其振作,不可低迷颓丧,失了大丈夫气节。
苏建自是感激不尽,平日与卫青闲聊时,出于好意,劝卫青多结交文士,培养门客,平日可为自己多做谋划,还可得到礼贤之名。
卫青闻言,摇头笑语:“养士多为天子所顾忌,前有魏其、武安二侯养士,招致陛下之忌,我又何必效仿。作为臣子,我只需要奉法遵职就可以了,何必去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