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我们一行几人一到,茶寮的老头儿就招呼到:“先生您带着学生去参加赵国的‘雏才会’的吧?”
我也没答是或不是,且微笑着看着老头儿,叫他上茶的时候也来些点心,有牛肉面就最好了。老头儿笑呵呵地去忙活了。
我给孩子们使了个眼色,悄声道:“什么‘雏才会’啊?”
“大约又是选拔幼年才子的什么盛会吧,赵国最热衷于搞这些文人选拔了。”
我恍然,看来应该有许多像我们这样的团体去参加这次盛会,也大约都是这些年纪的学生。
哈哈,我心大悦,人多了,就可以混水摸鱼了。我们不妨也去凑一回热闹。
“却不知道先生是哪国来的?代表哪个书院啊?”老先生端上来一些茶水,开始八卦地打听。
“嗯,您老在这里来往行人这么多,都看见哪些国的参赛团呢?”我也不说自己的事,却打了个马虎睨儿。
“嗯,今年赵国邀请了大周所有的国家来参加,已经走了好几波了,也就是还没见着魏国、伶仃国和轩辕国的使团。”
“魏国地处边陲,地广人稀,估计都凑不够学生来参加!那个伶仃小国在海中的岛上,穷得估计凑不够来赵国的盘缠。”邻桌一个夫子带了十多人个弟子,正在吃茶吃点心,在一边不咸不淡地插着嘴。
“轩辕国只是热衷于选武状元,授予‘轩辕勇夫’的称号,定然也不屑于参加这种赛事了。”那个中年夫子摇了摇折扇,像是根本没有插嘴,而是和自己的学生说一样。
“嗯,老师真是见多识广。”只见他带领的少年们都一色蓝袍,发带也是蓝的,老师无论说个啥都要附和一阵。
“这次我季国的‘南山’书院一定可以拔得头筹,不像有的人连三岁稚子都带过来滥竽充数了。”说罢他轻蔑地望了望十八、十九和白小米这些稚气未脱的小娃。
“老师英明!”
“老师所言极是!”
“是啊是啊。”众生又在点头称是。
“看看,人家拍马屁拍得多好,你们得学着点!老师说什么都是对的,老师放的屁都是香的。”我的声音不大不小,想必邻桌也可以听见。蓝家少年党们自是脸色不好看,我们这边的众娃都暗自窃笑。
“敢问兄长您是哪国的哪一家书院?说话这么粗鲁,真是有辱斯文!”
“兄长?”我夸张地一摸自己的脸,尖声说:“天啊,居然叫我兄长!我看起来比你还老吗?那我真是不想活了!”要知道这货看起来最少四十岁以上,而且留着山羊胡子,眼袋都要掉到下巴上了。
看着我捶胸顿背一副要死要活的死样子,形象全无。众娃都满脸黑线,一摸额头,心中大约都在吐槽——这货我们不认识,不认识!
那山羊胡显然怒了:“兄长是尊称你,真是不知好歹,一点为人师表的觉悟也没有!丢人现眼,吾等不愿与你为伍,我们走!”那个山羊胡带着一众蓝衣学子拂袖而去。
本来“拂袖而去”应该是很潇洒的行为,可惜茶档的老头儿突然拦住山羊胡道:“先生,还没付茶钱呢!”山羊胡的脸明显抽搐起来,愤愤地扔出几个铜板,恶狠狠地说:“不用找了!”
不料老头数了数铜板,又说:“刚刚好,不用找的啊!”
“大爷,慢走!”我妖声妖气地对着他说着这句,倒像是倡寮伎馆老鸨的送客声,他果然气得疾行起来,一边还在大声说:“不可理喻,不可理喻!”忽又被路边的草根绊倒了,摔了个狗吃屎。
杜微毫无形象地一口茶喷将出来,正淋了杜燕一身。其它小孩也纷纷笑得捂住肚子。
唉,看到人家倒霉居然笑得这么开心,果然他们变邪恶了呢!
难道是贱师出邪徒?
第十五章:智入赵国
看着山羊胡子先生和一众蓝衫弟子离开,我突然想到一件大事,于是忧愁地转过头来问众孩:“你们带钱了吗?”
“我们从来是不需要带钱的,自有随从帮我们拿着。”常三望了望常溪。
常溪却着急地说:“先生你不是说要把值钱的全扔到火里烧吗?我听你话把那包金叶子也扔进去了啊!”
我擦了擦冷汗,复又看了看其它娃,何似说:“我们住在山上不需要钱的,以前书院有个管事是掌钱的,不过早被夫子遣下山去了。”
我把额头抵在茶桌之上,想死的心都有了。
终于知道一文钱逼死一个英雄汉的滋味了。
我望了望白家三兄弟扛着的古琴布袋,白老二本能地摇头道:“不可以,这是老夫子唯一的东西了。”我又望了望孙华透从不离手的算盘,他忙往袖子里收好,突然说:“不就是一点茶钱吗?别打我算盘的主意,这个算盘子可是玉石做的。”
我狠狠捏了捏他的脸,左右开弓地搓起来:“你小子,有钱居然私藏,不早早拿出来。”
孙华透从包袱里拿出个小包袱,小包袱里还有个小袋子,然后仔仔细细摸出几枚铜币,像割肉般不舍地递给老头儿,“零头去了吧,这些正好!”
“这不是足足少了两枚铜钱了,怎么叫正好?”
“你的茶都放得有些馊了,烧饼也是糊的,都要扣钱的,这些就是刚刚好,你可不要欺我年幼,大周境内茶都是卖三钱一碗,你却卖四钱,奸商啊你?”
老头儿收了铜板,一跺脚,说:“唉,黄口小儿,不与你争辩了!以免说我欺你。”
我又擦了擦汗,尴尬地起座,离开茶摊。一路上悄悄凑近赵刃锋的,耳语他说一定要把我们的“钱袋子”孙华透给看住了,不然我们就要睡大街喝西北风了,他坚定地点点头,觉得我说的太有道理了。
“要冒充哪个国家的参赛团呢?”我自言自语道。
“先生果然是要去参加这个盛会?”常七眼睛一亮。
“废话,现在‘雏才会’正是我们混水摸鱼的好机会,刚刚装疯卖傻就是不想回答他们我们来自哪国,代表哪个书院。因为说的多就错的多,万一穿帮就不好了。”
“老师英明!”常溪很狗腿地大呼。
“行了行了,我们不用来这套,要记住——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老师果然有大智慧。”常七一边推敲我刚随口说的句子,一边心悦诚服地道。
“别吹牛了,如何过关还是个问题呢!”
我们缓缓走过城门,卫兵果然过来问我索要文书,我说我是要参加雏才会的,卫兵问我要关书文谍,我假装满身包袱里翻,一边还厉声责骂着常三:“你这家伙,叫你收拾包袱,你收拾到哪了?你是大师兄,怎么一点用也没有?还不如三岁大的小孩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你看怎么办!”常三铁青着脸,又不好驳嘴,莫名其妙被我跳着脚骂了一顿。
常十八见我在骂他三哥,不明究竟,哇得一声就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十九看十八哭了也作势跟着哭起来,我又转过身去给其它娃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所有的娃都哭嚎起来,一时间好不凄惨,闻者伤心,过者同情。
不一会儿这里就围了一大堆不明真相的群众,纷纷对卫兵指指点点。
“我怎么收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学生,连关文都弄丢了。”我指着常三,常三百口莫辩,英挺的小脸憋得红里乏青。
“你也不要太过责怪孩子,我看他也不是故意的。”路过的卖菜大婶一定想起自己和常三差不多年纪的调皮孩子,母爱瞬间爆棚。
“是啊,你看这群小孩子多可爱,你怎么舍得责怪他们呢。”
“卫兵大哥你就通融一下吧。”有围观的大叔在求情了。
“呜呜,我们伶仃国好不容易给我们凑够盘缠,你们知道的,伶仃国在海上的一个岛上,我们全靠捕鱼为生,一年到头也卖不了几钱银子,能凑够这样一支参赛团有多不容易,你们看我们连三岁多的学生都捎带上了!现在要是不给参赛我回去一定要被杀头啊!让我死了算了,大婶你快借我一把刀……”我一边干嚎一边可怜兮兮地望着大婶大妈们。
“伶仃国从来也没有派人来参加过比赛呢,这次是第一次来,还带了二十多人,真不容易。”一个书生晃着脑袋说。
一个卖梨的老汉也说:“听说那个岛国非常穷,而且地处南海,离这里很遥远,要坐船好多天,还要翻山越岭几个月,真不容易啊!”赵国果然是全民皆习文,许多贩夫走卒说话都很有水平。
“我说虎子你和你们长官说说情吧,他们来一趟也挺不容易的,大王要是知道这次伶仃国也派了人过来一定高兴的,古语也有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亦’,我赵国礼仪之邦,拒远客于门外,非待客之道!”一个华服中年男子可能是卫兵的熟识,也开始从旁说情。
“江员外,我也不是不通融,关键他们一大群人未有任何身份证明,关文没有,连邀请函也没有,我怎敢放他们入城?万一出了差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卫兵也着急地辩白着。
“可是我看这弱质书生也不像坏人,这帮稚子就更不像坏人了。”一个少妇插嘴说。
卫兵面有难色,但依然拒绝放我们进去。
正在我们胶着时,杜燕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份信函,摇着信说:“我们有邀请函的,在这里。不过刚刚喝茶时被我弟弟喷湿了,里面字迹模糊,怕被老师责怪,故不敢拿出来。”
卫兵拿出这份信函,果然有一半的墨迹已经散开,但信封上的赵国大印能看清,信内的落款大王的签名也能看见。
“现在有金印和大王的亲笔邀请信,可以放他们入城去了罢!”又有围观群众开始帮我们说情。
卫兵想了想,看我们一群人的确不像有杀伤力的恐怖份子,又迫于围观群众的舆论压力,最终还是纠结地把我们放行了。
我们千恩万谢地入了赵国都城“郢都”,一过城门,常三就黑着脸开始抓狂:“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我?”
我没有心情和他对掐,却转过身来,板起脸来问杜燕:“信哪来的?”
杜燕一副痛苦的模样,像要哭出来,却不肯回答我。
“要是你不老实交待,以后你就不要跟着我们大家了,我叫孙华透给你点银子,你找家好人家,自去过活吧!我不能留着不坦诚的人在这个队伍里!”孙华透一听说银子,忙把口袋捂了捂。
杜燕一听这话,立即大哭起来,从心理上崩溃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经不起我几下诈唬。
“那信是我从那个山羊胡子的先生身上偷拿的,刚刚不能进城,说起邀请函我才知道这东西能派上用场……”他一边哭一边把袖里的东西一件件地掏出来,一大堆破烂。
我恍然,还好那信被杜微一口茶喷湿了,模糊掉了文头的称呼,只有内容和落款,这才可以蒙混过关,果然一切都是天意。
这厢小家伙们围着那堆东西指认着赃物。
“这不是我的指环?”孙华透把一个白玉指环抢过来,一边说:“我还以为不见了呢!”
“这是我家少爷的发簪!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藏起来的?”常溪也去抢一个翡翠簪。
“这是夫子的琴谱!”
“这是刀子哥的匕首吧!”
大家都在一堆里翻找自己的东西。
“杜燕,你为什么偷我的这个链子?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贼!”钟凤舞毫不客气地瞪着杜燕,生气地质问道。
杜风却突然开口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杜燕我们哪能进城?说够了吧?你们都闭嘴,以前我们流落街头时,当地的一个流氓老是逼着我们偷东西,如果偷不到足够的钱就要打我们,杜燕也是被逼的,因了杜燕我们几个才没有断手断脚!你们懂吗?”
我这才知道原来有这样的故事,而杜燕就算来到了新的环境不需要偷东西过活,依然保有偷盗的习惯,心理学上来说这样的孩子严重缺少安全感,一定要做出偷盗的行为以增强自己的存在。就像有的明星这么有钱也经常要去小偷小摸一样。
于是做了个手势,让他们静一静,说:“好了,大家不要再责怪杜燕,这次能够顺利进入赵国,也多亏他的顺手牵羊。”
“但是偷东西的确不是什么好的行为!”我犀利地扫了杜燕一眼,他羞愧地低下头去,泪流不止,只是低声道着歉。
“但是在我的时代,却有一个很出名的盗贼,被许多人喜欢和爱慕,人们称他作‘盗帅’。他叫楚留香,有天下第一等的轻功。”
众孩都被我的故事吸引,我笑了笑,又道:“我认为,真正的义盗不欺黎民,不偷穷贫,不行大恶。这些人有正义感,劫富济贫,是会被世人所称颂的。”
“你不必强求一定要遵从世俗的条约,也不必活得和别人一样,只要问心无愧,就可以挺直脊梁活出个人样,懂了吗?”我轻拍一下杜燕瘦弱的小肩膀,他终于抬起头,红着眼睛颤抖着抱着我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十六章:家有奸商初长成
赵国惜才子、重教育,所以每年都会举报各种考试选拔和各国学术交流活动,但是没想到会重视到这种程度,例如我们这些参加“雏才会”的人员,都有专员接待,统一安排最好的酒店,而且食宿全包!
我再一次为自己来凑热闹的英明决定狠狠地崇拜了下自己。
据我们了解,这次的“雏才会”邀请了大周境内的所有国家参加,但是参赛选手都要在十岁以下,可以说是选拔“神童”的盛会,只要是表现优异的孩子都有可能获得丰厚的赏赐,在现代我们管这个叫“奖学金”,同时也是各个诸侯国交流竞赛,表现自己的机会了,所以基本都派遣了自己最优秀的书院前来参加。
当然,我们冒名了从来没有来参加过的“伶仃国”的“沧海书院”,这个名字是胡诌的,伶仃近海,自然就取个与海有关的书院名称。
“常老师,我们‘雏才会’将在十月十五正式开始,现在还有几天的准备时间,您一行万里而来,可以四处逛逛,了解一下本国风土人情,持我给您的贵宾牌,到所有酒楼吃日常餐是可以免费的,在任一间客栈住宿也是免费的,如有任何麻烦可以和任意一间街上的巡捕联系,另外也欢迎您参加雏才会时能着盛装,最好是能穿本族的特色服饰。”带我们一行的专员是一个白面无须的秀士,说话很含蓄。他逡巡了一下我们迥异的服装打扮,特别是我们死里逃生又行了这么远的山路,可以说是衣衫褴褛,形似丐帮。我自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打了个哈哈,附耳道:“那么,大人,您知道的,我们伶仃国能凑够这次远足的盘缠已经很费劲了,无钱供我们置办统一服装,不知道贵国有没有特别赞助呢?”
专员看我凑近他说话这么亲密的动作,尴尬地耳根子都快要滴出血来,忙道:“这个嘛……这个我要去和上头报备一下,看有没可能申请到……”
我拱了拱手,笑逐颜开:“那就有劳先生了!要是能再申请一点其它额外的花销比如逛街买东西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