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快速把箭藏于身后,只是事与愿违,他已看到。
“听说,安宁贝勒爷骑马打仗,拉弓射箭,都是能手,不知今日,能献否?”人群里不知是谁说了句,话语里的挑衅直指他而来。
烨本想打马向安宁走来,听到此话,也怔在原处,墨瞳冷冰冰的瞄向人群,企图看清到底是谁放的话。早就预想过此场景,在烨决定冬日狩猎,次仁推荐他随驾木兰围场,此等场面,已在脑海演练了千百遍,如今正式演练,原来如此真实。
安宁手绕着胸前不小心垂落的银发,眼光瞄向马背上的次仁,他抿嘴对自己轻点头。次仁兄是一定要他以狩猎方式,摆脱流言蜚语不可的,既然有人肯给面子,不点头,怕是被人看轻的。真若如此,一切都是白费心机不说,还加剧了流言蜚语的滋长,那可不是一句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比喻的。
安宁正待点头,大片人群中,又一年纪甚小的少年问道:“贝勒爷意下如何?”他红着稚气的脸,带着些微的兴奋,没先前一句来的不服气,貌似只是单纯的想要围观,于是顺水推舟的接了先前一人的话茬。
“既是狩猎,当然免不了。”安宁笑着看向他,伸手往马背摸弓箭,片刻,他转头看着只有箭,没有弓的马背,尴尬的挠着头,无辜的道:“出门忘记带弓!”
顿时,围场,一时笑开。
那把朱红色长弓现在肯定还躺在桌上,悠闲修养着,安宁挠着头,懊恼不该昨晚把弓拿屋研究,以至于出此笑话。
正在他懊恼之余,听到同时而来的两声叫唤。
“安宁!”此乃,面如冬日寒霜的烨。
“安宁!接着!”此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次仁兄。
豁然抬头,迎面而至的两弓,发出丝丝鸣响,安宁伸手双双接住,挂在手臂上,在马背上拿出羽箭,开始双弓齐拉。
拉弓扫射一番,围观群众,惊恐的连连后退,安宁歪嘴肆意的笑,一个回转,弓箭上指,对准南飞的最后一对大雁,射出双箭。
众人的目光随着蔚蓝的天空,到南飞的雁群,在到掉落地上,身上插着两只羽箭的大雁,笑声不再,惊呼声乍起。
而此时安宁手支弓箭,歪头看着插着箭乱蹦的大雁,轻笑出声。
这一笑,目光全落在他身上了。
被人全身扫描的不自在,安宁敛了笑,挠头不解的望着众人,难道说,他没带弓,没有这一幕好笑吗?回过神的某众人,连忙拱手道:“贝勒爷,高……高明,佩服,佩服!”话落,密密麻麻的人群,议论四起。
无外乎,没想到病秧子真是拉弓射箭行!
或者是,感慨佩服之语!
安宁依旧愣在马背上,完全搞不清状况。
最后还是经由烨示意,紧跟烨身边的小石子,尖着嗓子,向众人宣布:“狩猎开始!!!”老大发话,众人敛了议论声,没演练,却不约而同转身上马,不消片刻,黑压压的人群淹没在木兰围场。
看着眨眼就空荡荡的林子,回过神的安宁,轻柔下额头,方提着弓箭下马,走至次仁面前,“次仁兄的弓是好弓!”
笑眯眯着看着他心满意足的爽朗面孔,安宁把才把弓举放他眼前,他点头接过弓,正待言语,被响彻云霄的马嘶声打断。
“安宁!”烨在身后死死拉着马缰,异常暴躁的白马,不停的乱窜,马背上的烨不知因马还是因为安宁的缘故,他的脸色奇差,墨色的眼瞳是有火焰滋生,“安宁留下,其余都去狩猎!”此话一出,安宁无奈的只想翻白眼!
看似义正言辞,实则是醋坛子打翻。
感情他是完全不在乎次仁兄是否会看出个端倪,也许应该说,他打算他和他之事不瞒兄弟!有此认知,转首对上次仁怀疑的目光,安宁淡然一笑,“次仁兄先行狩猎,安宁随后就去,绝对不辜负你的一番用心良苦。”
次仁点头,即使心生疑惑,他依然挽弓上马,调转马头,深沉且担忧的目光向安宁看了一番,叹息一声,打马走开。
看他走开,安宁回头,现在整片空地,只留他和烨。
当然,身为暗卫,叶树是一定在的!
烨的马依然在嘶叫,安宁提弓向他跑去,方到眼前,本不安份的白马,前蹄上踢,凶狠的把没防备的烨摔下马背,然后疯也是的乱撞。
眼看快撞上烨,安宁心里一惊,扔下弓,扑上去,抱着他在地上滚出数里,方定下心神。才松口气,迎面连人带剑向他们刺来,剑锋锐利,空中一片叶子从剑身过,落地成两半。眼看剑到眼前,安宁抽出袖箭挡下,箭断!黑衣人看他袖箭已断,迅速又挥剑砍来。“嘭——”两眼睁得老大,黑衣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冒着烟的胸口,缓慢的抬头看了下手持手枪的烨,不甘心的倒下去。
此时,叶树也已经现身,正和三个黑衣人纠缠拼打。
着魔般的白马,口吐鲜血的倒在不远处,安宁扶起单膝跪在地上,单手举枪的烨。“烨,你手臂……”安宁才站起,就发现烨额头冷汗直冒,嘴角紧抿,英气的脸白白的。烨一手低垂,用完好的那只手,拥着安宁的肩,忍痛说道:“没大碍,错位而已!”听到烨有事,叶树怒火燃烧,出剑尤为辛辣,剑剑命中。
一刻钟后,叶树解决三人,向安宁和烨所在方向跑来。
看黑衣人已死,安宁低头就去察看烨的手臂上的伤势,才掀开他的衣袖,就听烨叫道:“安宁,小心!”
不知所措的安宁被烨拥着连连后退,他扭头,剑尖近在眼前,想都未多想,伸手就想去握,手才抬起,侧面一阵风拂过,一只布满老茧的手,在他之前握住剑身。
在他们都未回过神之际,这双手的主人,一身劲装的黑衣少年,甩手抽出偷袭者的剑,满是鲜血的手拉过此人的手,一个过肩跤的方式,偷袭者已大头朝下的被黑衣少年抱起。“阳光不锈,又是你坏我事,你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气急败坏的女声夹着捶打声传至安宁的耳朵。
是她!上次来围场被他逮住的女子,她还真是不死心啊!
本来看到不锈已经够惊讶,听到偷袭者的声音,安宁一时愣在原地,心中暗想:不锈怎么会和此女子纠结一起?
眼看不锈面无表情的一掌砍在她脑后,然后飞速出了林子!回过神的叶树,抬脚就要去追。“叶树,别追了,皇上的安危要紧!”此话一出,烨些微诧异的眼瞳轻敛,安宁假装低头看他的伤势,不看他怀疑的眼神。
进退不得的叶树定定的看着烨,等待烨的命令。
安宁低头叹息,到底是烨的暗卫,不是烨,谁也没机会命令!
烨看安宁一直没抬头,良久后,淡淡说道:“不用追了,回去!”
听到烨的话,安宁暗自松了口气,抬眼对上烨探究的眼神,他忙低垂眼帘,小声道:“先回去,烨!”他没反驳,于是,安宁搀扶着他打道回府!
叶树又隐于暗处!
烨的手臂错位消息一直被他压着,至今没传回宫里,也好在对音他们先行回宫,不然此事就算烨想压下,也没那容易。
这几天安宁一直陪着烨,寸步不离。
是夜。
安宁把御案上的奏章收拾妥当,板着有些酸痛肩膀走进内室。因为烨错位的是正手,不能握笔,他这几日一直替烨批奏章,有时候一坐就是几个时辰,方是结束。
捂嘴打了哈欠,安宁抬眼就见烨半裸着上身眯眼斜卧在床榻上,他的手臂打着绑带,眉头轻皱,呼吸却很匀称,带着小小的鼾声,像是睡的很沉。
轻轻走了过去,安宁伸手拉正他的衣衫,正待将其放倒在床,就听一个暗哑的声音幽幽传来:“安宁,批完了?”
安宁点头。
“批完了就好,夜深了,快来睡吧。”烨打了个哈欠,才拉正的衣衫又松开,露出整片胸膛。此情,此景,此话,在这月黑风高的晚上有种说不出的诱惑。
安宁眨了眨眼睛,狡黠的道:“烨,我们今晚做吧。”
烨一愣,倒在床上的身体迅速又直了起来,他张口道:“谁上谁下?”
安宁笑的更不怀好意了,“能者在上。”
“你这是趁人之危!”烨嘴角一阵抽缩,他就知道没这简单,安宁学坏了。“是的!”安宁也不辩驳,大方承认,说话间,已经伸手脱了他的衣衫,将人一把按倒,嘴里轻笑道:“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我还是第一次干,你该觉得欣喜。”
不容烨反抗,安宁一把握住他的口……
第27章
醉夜何须痛沉稳,潇潇狂行伤纷纷!
惺眼忽看梦蝴蝶,风中雨中记一人!
我一直觉得这层层深宫中,严重缺少温情。
即使我清楚的知道,大家都无错,可我依然心内空虚。
每当这时,我都会想起逝去皇阿玛,他是这个皇宫中唯一带有温情的人,虽然他的温情只限董鄂皇贵妃,无关你我,可是依然让我怀恋。
我想一个人一生中能有一个让你义无反顾想要的,那样的感情值得让人去羡慕。所以每当我心内迷茫,我都会想要去寻找,想在千年不变的皇宫中寻找一份不可能的奇迹。这不仅是妄想,也是孤单的人微小的渴望。
皇阿玛走后的两年后,我第一次内心涌现激动,看到李没的那天,我就知道,我想要寻找的那份奇迹,它不是妄想。
李没,李没,李没,李没……
我第一次那样渴望拥有一个人,即使他是我无法触摸的,即使他是个男人,即使只是心太孤单。即使如此,也不能掩盖,我掉进温情漩涡中的事实。
李没,李没,李没,我想,我爱上你了。
我爱上你,每次轻声叫我烨悠闲的表情。
我爱上你,每次明明被我气的要命,却依然强装镇定的样子。
我爱上你,每次都和我喜欢同样的事或者物,有着和我一样的见解。
我爱上你,你明明是我不能爱上的人,我却依然想要爱上你。
我以为我和他会一直这样这样生活下去……
如果不是鳌拜,也许,李没就会一直都在乾清宫陪着我。
只是生命里有太多不确定,越是努力防备,他越容易在眼前流逝。
那份痛彻心扉一直都是我该得到的,是我太固执的想要“如果”的代价,当所有如果都没有如果,只有失去的拥有最永久。
也许圆真大师说的是对的,是我强求了……
雌鸽展翅欲飞腾 翻身落在铁笼中方知此内多不利静涌弥陀后可通解:进则无路 退步艰难君切耐守 佛法无穷得脱此危 诚心供奉忠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大师,如果,朕是说如果,朕想留下一个虚无,这样做对吗?”我拿着才抽到的下下签,沉默了良久,才抬头看向面容慈祥的圆真大师。
他没立即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了然的看向略微哀伤的我,轻声说:“心如明镜,何必还想让老衲给你个对的答案呢。”
我死死握着签,就像把它折断,所有明镜,都同样粉碎一样,而李没就能永远留在我身边。我只是想找个支持的理由,证明我这样做是对的,如此而已。
他苍老的面容带着怜悯,向不说话的我,给予忠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皇上应该比老衲还清楚此签的意思,何必执着困一个虚无在怀。”
我低头看向桌上的解签:雌鸽展翅欲飞腾:目前你想做本该不由你做或你不能做事,而且对此事信誓旦旦,雄心勃勃。好象一定能成功。
翻身落在铁笼中:指这件事你万万不能,否则有牢狱之灾。如小鸟在铁笼一般。将失去人生之自由。方知此内多不利:到那时你方知此事对自己不利,后悔已来不及。
静涌弥陀后可通 :如果想度过目前的灾难,必须诚心向佛,求得菩萨的保佑。******
进则无路 退步艰难:目前你处在进退两难之地君切耐守 佛法无穷:你只能耐心,不可妄想,相信佛祖一定为你解难。
得脱此危 诚心供奉:如想解脱厄运,早晚焚香奉佛。
拿着签的手慢慢松开,早已断裂的下下签,悄然滑下,掉在空荡的大殿里,那声音尤其刺耳。“是我太固执了,李没,是我太固执了。”我赫然转身,仰望着雕着文图的四角屋顶,心里一片悲戚蔓延。
是我固执的禁锢着你想要飞翔的心,把你的心软当作禁锢你的绳索,李没,对不起,是我狠不下心,忘不了你,我早就应该要清醒,即使一年四季四个冬季,一滴眼泪有十个你,我也该放手,让你自由,让你自由……
圆真大师捡起掉下的下下签,意味深长的劝解:“既然知道,皇上就顺应天意,放彼此一条退路,给彼此留个上上签,也许佛主会有个皆大欢喜的安排。”
我转头,面带渴望的问:“圆真大师真的会吗,真的会会有个皆大欢喜的安排吗?”“皇上既然信不过自己,那就信一回佛主,我佛慈悲,佛主会怜悯众生的。”说完,他转身走入内室,不在和我多做辩解。
李没,我想赌一把,赌你会回来……
独送昏暗不离的风回忆里被爱那股激动天色好红温柔好浓在胸口浮现你的面容其实我的执着依然执着与你无关泪自行吸收不能握的手却比亲人更亲厚当所有如果都没有如果只有失去的温柔最温柔当又一次美梦落空回忆里被爱那股激动天色好红温柔好浓在胸口浮现你的面容不能握的手却比爱人更长久当所有如果都没有如果只有失去的拥有最永久康熙八年(1669年)五月初,即使在如何不甘,我也只能放李没自由。
李没,我在等你回来……
我迁怒了鳌拜,我潜意识觉得是因为他才让李没太早离开,于是我没让他的晚年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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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昏暗的床上,我睁眼,嗅着空气里淡淡的香气,看着搭在我胸口的白玉手臂,转头望见身边躺着的些微陌生的女人,晃过神的我怔床上。
良久,我快速起身,十年里,我又一次落荒而逃的跑出后宫。
站在乾清宫,望着那颗美人蕉花苗,内疚如痒痛生长,那种想抓不能抓的感觉,足以让人崩溃。“对不起,李没。”即使我明白,那些每天都在不停变换的女人,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每当我在那个后宫醒来,我都深感内疚。
我愧对你那句,等我回来。
“李没……”抬手想要触摸花苗,指尖还残留的暗香,让我的手停在半空。这样的香味,会玷污李没的家吧?李没,也会想鄙视我吧。
我未吭声的站在原处,跟我后面的小石子见状,连忙把早准备好的水,端到我面前,给我洗手。清洗完毕,接过小石子手上的银质水壶,一如既往的灌溉着花苗,目不转睛的盯着花苗,只是在如何专注,李没也不可能出来了。
明明知道,却依然怀抱希望的妄想,我想我快没救了。
李没,李没,李没,没当我觉得对不起李没,我都在心里无数次的叫着李没,每叫一次,就像用刺刀刺自己一刺,有疼痛,才会明白,李没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皇上,储秀宫的捷嫔,您一直未翻过牌子,都快两年了,那小主一直在追问缘由,要奴才向皇上要个一个答话,皇上,您看……”他没说完,只是小心的向我询问。
两年前的选秀是我选中了她,也是我搁置她两年未翻过她的牌子,究其原因,也只是她长着和李没相似的眼睛,那双眼睛的存在,只是彰显我的不明智。
其实留下她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
“你去安排一下,给她个最好的后路。”我转身继续灌溉花苗,不看小石子略微错愕的表情。在如何相似,那都不是李没,既然如此,留有何用,这座皇宫,李没留下的只有这株花苗,和我而已。心已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