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恋牡丹亭 下——眷恋牡丹亭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这样看着他，思绪不清晰的想着小梓。突然觉得那个人是真的应该被好好疼爱的，只是我一直都做得不够好，才会让他不停的犯错。

“所以，沙陵。”他专注的看着我，“一定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再一次愣住的我还是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算是答应。

“今天有大型的比赛吧？”软软的倒在我身上，“带我去看吧。”

“好。”

当我带着他出门到户外时，强烈的秋风让他有些吃不消，而这时我才发现他竟然已经虚弱到这个地步了。

“能走么？”

他点点头，便开始往台阶下走。即使没有看到也能听到了，隔着前面的高墙，到处都是观众的呼喊和骑士的马蹄。混杂在耳膜两侧，只是听着也让我不能平静。

可是，没有小梓，我也不再想看那些马儿奔跑。

他一定想来的吧，清晨去马厩的时候还看到妖孽急躁的踢打着围墙。什么样的主人就能养出什么样的畜生，妖孽的个性跟小梓简直是完全相像，表面上看以为是温而尔雅，掀开表层后才看清楚其实那不过是掩饰而已。

为了掩饰那脆弱而倔强的真实，他做了一个柔软而华丽的假象，让人以为那就是他的本性，却不知那仅仅是个诱饵，陷进去了都不会发现的诱饵。

“好热闹。”怀仁淡淡的说着，带着些许雀跃。

“嗯，我们过去吧。”

“好。”

友谊赛很顺利的进行着，这无疑使人们忘记了不久前发生的人命事件，一心只观看着这让人热血沸腾的赛事。

教练看到怀仁到了的时候腾的一下就站起来快步上前迎接，我顺便笑笑就放手让他扶着怀仁。

“过去坐吧，比赛已经快结束了吧。”

韩琦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一幕饱含情意的局面，一心盯着赛场上的进展。

一起坐着却没有话题，赛场上的竞争再激烈也只能是画面，我面带微笑乏味而又期待的看着即将出现结果的大屏幕上一一掠过的骑士们。

穆敛越过终点时候尖叫和欢呼充斥着这宽阔的赛场，让我觉得人生是多么的乏味。

“曾沙陵，你行啊，还有这样的人。”韩琦看着大屏幕上显示的穆敛带着笑容的脸，微笑着说，没有丝毫不甘心，因为我知道她也不在乎的。

“呵呵，我们买了那匹马的时候，他自己要跟过来的。”

“这么说，其实你不是很想要的？”

“我倒没有这个意思，当时缺人才，有人肯到这里来已经不错了。”

不想再继续这样的话题，我很快的把注意力集中在怀仁身上。他一直都这样安详和平静，一副看透世俗的样子，所以一下子出现的忧郁让我很是担心。

“现在还觉得无力么？”

“已经好很多了。”他勉强的笑了笑，抬头看着教练。“你带我去走走。”

“好。”

看着他们慢慢变模糊的身影，我真的很希望两个人能变得心意相通。

“你知道么，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忘掉那些过去的。”我站到韩琦身边，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我想小智也是希望你过的快乐的。”

“呵，说忘掉就能忘掉的，就不是爱情了。”她点燃了一支烟，抽的很优雅，神情里看起来也很轻松。“你一直希望我忘掉，不也是因为这事牵连到的人让你无法忘记么。”

这话正中眉心，我无力反驳，但不代表我真的会不反驳。

“不管是谁，小智也无法再看到你这样悠然自得的抽烟，你的等待他也无法兑现了。”我手插在兜里，拽着那只手镯，“他若知道你现在是这个样子，也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的。”

“你不是他，你怎么会知道。”伏在栏杆上，她低头看着下面人满为患的场地，“我不会放弃的，因为这样我才能安心。”

“那你能不能换个角度想想，若你不能陪心爱的人了，你会希望他一直记着你，即使是过的不好也一样要把你放在思维的最中心么？”

她沉默着，头低下去似乎在思考。

我想到了那天看着小梓要离开的情景，如果在生死和爱情间做选择，我会选择让他好好的活着。

因为，活着就有希望。即使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在一起，那么将来也有可能实现的。

这样坚定的相信着，我才会安排他到外地去守着，一直等待着有一天我能亲自去接他。

“我以前真的是低估你了。”她说，“原来以为凌小子跟着你也不过是混混，现在才发现这里面是有很多原因的。”

我低头笑了，这样的回答就意味着有希望化解了这一切。

“你哥要是能有你这样大度，就好了。”

“他，其实很善良的。”

都是因为我，才会有了今天。

“呵，我可不信。”

在我决定转身离开时，她突然抬起头看着我，眼里尽是阴谋。

“我会去安排庆功宴，记得准时出席就行。”

“曾沙陵。”

“嗯？”我转身看着她。

“跟我结婚吧。”这几个字很简单很好讲，可却不好听。

我没听错吧。

“你……说什么？”

“我说，跟我结婚吧。”

“你难道不知道我不喜欢女人的么？”

“知道，你也知道我不喜欢你的。”这种平淡而不知羞耻的语气让我很纳闷，可更多的是担心即将要出现的阴谋。

“那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结婚而已。”

“你当结婚是玩过家家么，说结就能结的。”

她摇了摇头，转过头看着远处的高楼，“这是我爸的意思，为了促进两个企业更好的发展。”

我听到这里就更觉得匪夷所思，“我从来不觉得以扬尘的状况来讲，还需要和亲才能发展。”

“如果你不答应，我会把这里搞垮，让你不得不答应。”

我抽回踏出去的脚，有些生气的转身看着她，真的没有想明白这里面的猫腻。

站了一会儿才想到之前谈论的话题都是关于小智和感情，就难免不和小梓联系起来。

难道，是为了逼小梓出现么。

“你这样做是为了见到我哥么？”

“呵呵，你真聪明。”她扔掉了烟蒂，踏着短靴走过来，步伐大气而有力。

“这样行不通的。”我心里真的有些急，双手叉腰气的背对着她。这种方法算什么啊，果然是女人才想的出来的伎俩。“就没有想过以后么？他出现以后你要怎么向外界解释这桩离奇的婚姻。不觉得荒谬么，这都是什么手段啊你。”

“那些事我不管，只负责见到你哥，这么简单而已。”

“就那么想替小智报仇么，那好，你冲我来啊。”我实在忍不住更多的压抑了，想到那些年小智和我岁月，愧疚感都占满了五脏六腑。“他是因为我才会死的，你不能怪我哥。”

看到我气急的脸，她先是愣了，接着是笑了。

“你还真是可爱，不过跟你说笑而已，就这么认真。”

“你当我好玩啊，说玩笑就是玩笑了，我曾沙陵是那么好欺负的么？”这次我是真的火大了，这都算什么事。

“我一定会见到他的，这是我此行的最终目的。”背对着我，一字一言都清晰和她此刻的头脑一样。

很冷淡的看了我一眼，接着从我身边踱步离开。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真的有种她快行动的预感。

也许从她的立场上来看，这么做再正常不过了。若换了是小梓被人害了，我绝对不会等到这么多年后才行动，早已不知将那些人收拾到哪种程度了。

所以我能理解她现在所想，但是，这事牵连到小梓，就使我放弃了全部的原则。

第九十一章

庆功宴顺利在餐厅举行，一片喜乐，歌舞升平，像极了战乱时刻依然荒淫无道的昏君过的日子。

有记者穿梭在大厅中，逮住机会就采访，可我一直坐在玻璃门后的房间里，他们能做的也就是拍拍照而已。

几个人有默契的吃着甜点，聊着谁都不关心的聚会内容，时不时的看看外面的情况，就又开始喝酒。

我不吃东西，也不喝酒，只是把手放在裤兜里抓着那个手镯，心里想着他。

“沙陵，吃点这个吧，对身体好的。”怀仁递过一块巧克力用心的看着我。

“好。”我咬住那块黑色巧克力，却不吞，笑了笑又恢复常态。

转头的时候却看到了教练嫉恨的眼神，从前我和怀仁一起他最多是不说话，却从不会有这样的眼神和表情。

也许，唯一不会变的就是，人心是会变的，这样的话而已。

一直这样牵绊着过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应该切断了这纠缠，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过完这辈子。

“怀仁，我给你唱首歌吧。”教练从对面起身到怀仁面前，神色有些别扭。

三人都有些吃惊的抬头看了看他，却又都没有说什么。

直到他一直盯着怀仁，我才觉得似乎这个人是真的认真了。

“德明……是真的么？”怀仁端着蛋糕的手有些抖，脸上的诧异却更加明显，看着教练不转眼。

“当然了。”说着就走向台阶上的舞台，尽管这里和外面隔音，但那一副认真而罕见的事情还是会引起无数的好奇。

老板们全都站着，却并没有带着期待，更多的是惊悚。

一个整天都搞体育在拳头下过日子的中年大叔，歌喉长哪般呢？

只要粗略想一下就会决定不再多想，可此刻这个想法就要变成现实了，除了听着等待鼓掌，众人都没有第二选择。

可是，怀仁的脸色却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难看或者有些许悲情色彩，淡淡的挂着笑。

我以为这是教练在他心中的形象所致，却没想到在听到歌声后，我之前有过的忧虑都消失了。

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除了有张帅气的脸和有些聪明的脑袋，一般情况下都会被认为是五大三粗的人，竟然还能唱出这样的歌。

一首意大利文歌，听的哥哥毫无感觉，而怀仁却边听边笑了。那感觉有点怀旧，似乎想起了过去美好的日子。

教练唱完的时候我看到身后站满了人，还有趁机拍照的记者。

这本来气氛不好的内室一下子就活跃了，人潮攒动，我也只有挤出笑脸对着这些为我挣来地位的人们。

“曾先生，我敬你。”穆敛有些生涩的站到我跟前，不说其他就开始敬酒，泛红的脸透露出他已经喝的差不多的真相，我没有说什么举杯对他一笑便仰头饮尽杯中酒。

“穆先生，辛苦了。”

“还得感谢曾先生照顾，我才能有今天。”

原本还想跟这个没见过几面的骑士聊几句，却听到话筒那里传来韩琦沉稳的声音。

“我想借此机会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她微笑着，便看不出平日里的野蛮和不拘小节。

大家都洗耳恭听了，我专心而胆颤的看着她，现在来不及上去阻止了，端着酒杯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似乎这一刻末日就要来了。

“之前关于沙陵的那些传闻他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这其中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很正常不需要出面去哗众取宠。”从前一直不知道那句说女人生来就有演说家的天赋的话是多么的真理，“现在，我借今天这个机会向大家正式的宣布，我和他，要结婚了。”

这下她满意了，以为这样做就能达到目的了，还是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女王了，我完全的被她玩弄了。

雷鸣般的掌声一直响了好久，久到我的脑子都已经从那些不真实的画面里抽回了神，看着走到身边的人群，并且穿过他们看到了站在教练身边一直呆呆看着我的怀仁。

他都当真了，不知道小梓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样。

话筒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很想对着这些传声器说那不过是一个恶作剧而已，之前看到的才是真相，可是看到韩琦得意的微笑，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都狠到这地步了，我亦不会给好脸色了。

秘书很理解的让保安上来分开那些挡着我的记者，我才有机会走到这个即将跟我举行婚礼的女人身边。

“琦琦说的没有错，我们就快结婚了。”闪光灯使我看不清台下那些被称为在祝福的人的表情，不过，反正我也不要的。“已经选好了日子，想必大家也很期待看到琦琦穿上婚纱的样子吧，呵呵，反正我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小梓也知道这个女人是当年我兄弟一心要追的，也知道这女人为了那个看起来有点呆却很细心的男人是多么的不顾大家的反对。而如今她要做我的老婆，这是多么荒谬的事。

小梓，你不会相信的吧，千万不要相信啊！

而另一个声音却希望着他能真的像韩琦想的那样不顾安危的出现在这里，带着凄凉的微笑为我祝福。

结束了这场闹剧，接下来我只是到处晃悠，吹着口哨，不见人，不露喜悲。有时候也会看着地板发呆，那眼光像是要钻进那地底下去。

韩琦不来见我，却突然有了老板娘的气质，到处过问马场上下的事务，无论大小都一一处理。

好评来的没有惊讶也没有喜悦，我知道自己也该做点什么了，于是变得更加愿意和怀仁散步，喜欢骑着妖孽去看骑士们训练，见到怀仁和教练单独相处时就自觉的离开。

礼服做好的那天，我和韩琦都没有去试。

这消息让我觉得轻松，不禁露出了笑，让周围正在开会的董事会成员都惊了。

“好了，今天的会先开到这里。关于两家马场合并的事，先暂时放到一边。目前我们还是主要扩大这里的名声，先让扬尘能不灭，才说要收购的事。”我站起来职业化的说完那些有些模式的话，然后把文件递给身后的秘书，径直离开会议室。

“曾先生，”秘书从后面叫我，“首先恭喜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礼貌却没有真的像是要祝福我。

“谢谢。”我亦没有想过会希望有真心的东西出现。

“但是，如果大……我是说申先生，如果他回来，要怎么处理？”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呢，小梓，你会不会出现呢？

“没事，我会处理。”

站在他醒来后第一次见面的办公室门口，可以透过玻璃门看到里面的狼藉。

那时候我确实很生气，从来没想过他会那么冷静的出现在我面前，又那般从容的编一套故事来骗我。

一脚踢烂了门把手，锁着的铁链还镶在一起吊在门上晃悠。我看到了那株被我抛弃的天人菊，那样孤单的在这里过了这么久，也没有抱怨一声。

“小梓，我不在的时候，你会不会也觉得孤单？”

已经死去的植物静静的呆在盆里，风都不肯眷顾一下的，就那样默默的一点点死去。

我的爱情，会不会也就这样，一点点的，就死去了。

那台电脑已经很久没用了，显示屏是外框上还有我砍的刀痕。按下开机键竟然还能运转，慢慢的看到那张一直被做为桌面的照片。

男孩抱着我送的维尼熊笑的很开心，栗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变得更具吸引力，白色的衬衣里灌满了风，鼓鼓的，背后的天人菊开的很灿烂。

现在，他再也不会这样笑了，顶多只会礼貌而幅度不大的勾勾嘴角，很亲切的叫我，“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