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笑着,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胸口,“我说行的吧,当初谁还说这种有长相没人品的人不能用。德明,事实证明,以貌取人是不对的。”我挥着兰花指冲他舞了舞,得意的样子让我自己都知道有多欠抽。
拍摄那天秋高气爽,刚刚种下去的植物们都散着活着气息,就跟让我心情好。马倌们个个打扮的精气神十足,站在自己的马旁边,整齐的跟军队的骑兵队一样。
晒了一下午的太阳,我感觉自己体温都升高了好几度,这里面肯定也有我那些英俊潇洒的马儿和他们的骑士们。
到了拍摄的结尾,我让总摄影跟大伙说晚上庆功,却没想到他看了看我说。
“曾老板长的这么帅,也拍一套照片放到网路上吧,这样更能增加这里的知名度。”
这不是让我出卖色相吗。
我还想拒绝来着,岂料当他语音一落,大伙就欢呼了起来,好像我拍照比让他们去大酒店里享受还要幸福似地。
我本来就想骑马,虽然骑术很差。这下一被怂恿就飞到天上掉不下来了。
连教练都拍着我肩头说这活能干,我就更不能打消这个念头了。于是,让马倌牵出了那匹我早就看准了的马,虽然跟它相处了几日,但每次跟它散步我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他就要遭到被甩的下场。
换好了骑马装,才从更衣室里出现就听到他们的呼喊了,我顿时纳闷,这群人全都是常人所说的不正常的么。虽然我知道男人穿上正装怎么也比一塌糊涂要帅很多,但是见到这些个没大没小跟着起哄的家伙们,我就控制不住冒黑线。
站在马儿身边摄影师们就忙活起来了,马倌扶我上马,坐在马背上的我有一种王者的感觉。
我慢慢的替它顺毛,试着跟他说话。这是所有马中我最喜欢的了,尽管所有的都是纯血马,但也长着有些许差别的特征。
“老板,试着走几步吧。”马倌在旁边为他打气,我开始缓缓的跟着他走起来,同时还要对着摄像头微笑。
马儿似乎已经习惯这种场合了,走起来很是随便。我拍了拍他的肩,开始加速。
秋风从我耳边擦过,似乎也在为我狂欢。旁边是开着越野车跟拍的摄影队,后面是骑士们跟着过来的护卫队,我仿佛感觉自己在拍电影。不禁笑得很得意。
“老板,来个障碍物吧。”
一位摄影师这样提议,跟着就是那些人的欢呼,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今天都这样的兴奋,甚至有些异常。而正在兴头上的我根本就停不下来,便扭转马儿的头朝着障碍物那一方去了。
刚跨过第一个我听到了尖叫,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偶像一般。
我往前回转想再次跨过去,却看到了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人长着一张和小梓有些近似的脸,一下子失了神。
等我回过神来时,教练已经赶过来并对着后面的医疗队狂吼了。
我有头盔护头,身上没有坚硬物品,摔下去的地面是泥土,所以除了很疼之外我没有丧失知觉。抓着教练的手我很想问他那个人是谁,可怎么也没有机会出口,满脑子都是那些人的安慰声和惋惜叹息,嗡嗡声像捅破了蜜蜂窝一样的吵个不停,以至于到最后我因为缺氧而不得不假装昏倒来躲过他们的照顾。
感觉到只有医生和护士在身边了,我才睁开眼。
“小姐,麻烦你让姜先生过来一下。”我假装虚弱的说,然后闭着眼睛假寐。
想到很可能进来一群人,我立刻诈尸一般的弹起,
“记得只要他一个人。”
见到她点头出去,我才又重新躺好。
这样休息一下也不错,只是可怜了我那形象。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报道说‘马场老板亲上阵,形象大跌为哪般’,那么,我一定会含恨而死的。
但转念一想,这样也不错,至少我可以休息一下了。就算是负面消息,也不算丑闻,还可以增加马场的知名度。
我睁开眼看着正在准备包扎的医生,突然转念一想,说,
“你出去的时候记得跟所有的人说我还没有醒,伤势情况不确定。”说完我递了一张银行卡给他,“密码是马场英文缩写的序号。”
他立即双手接过鞠躬道谢,笑着说这是小事而已。
接下来我只需装病等着就可以了。
第七十章
医生走了之后,我坐起来,看着那被摔伤了的腿,感慨着幸好没被拿漂亮的马儿踢到或踩到。把受伤的腿放到跟地面平行的位置,我试着拉开窗帘。
脚步声急促响起时我开始骂人,该死的医生,收了我的钱却还这样对我。
时间来不及了,我只好就这样坐着装病了,倚着窗边的木框,我睁着眼睛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衰一些。
可急着倒下去的我真的被撞到了,闷闷的响声让我一下子看到了旋转的星星。
一群人进来了,一个个都是好像我已经死了的伤心样子。要不是我有目的,我真的会坐起来把他们全都骂一遍再躺下去舒服的睡一觉。
“老板,怎么会这样的呢?”
“沙陵,有没有事。刚刚听医生说你伤势好严重,吓死人了。”
“怎么躺到这里来了,没事吧?”
说着在我眼前甩了甩手证明我还能看得见,才招呼护士们进来把我重新抬回床上。七八个人挤一间这样的普通病房,我又一次觉得氧气不够用。
我慢慢的躺下去,不小心的护士碰到了那条受伤的腿,疼的我冷汗直冒,我可硬是咬着牙装没有反应。
护士很害怕的看了看我,大叫一声,“会不会弄疼了?”嗲嗲的声音跟我印象中的女声完全不相符。
“没有什么知觉。”额头上都有汗了,谁的呼吸吐在脸上,我感觉到了汗水蒸发带来的凉意。其实我何止是有知觉,简直是疼得要大叫。
疼的耳鸣都有了,我还是忍着疼在她们的帮助下慢慢躺下,然后听到护士又在叫。
“天啦,流血了!”
我也想坐起来大叫的,天啦,我流血了。
可是,我只是淡淡的微弱的说了一句,“流血了啊,我都没有知觉。”
教练在一边很担心的看着我,“脸色这么苍白,怎么还可以流血呢,快点叫医生进来处理一下。要是他的腿有什么后遗症,我不会这么算了的。”
护士们战战兢兢的退出去了,教练和那一群骑士,站在我身边看着因为心虚而脸色难看的我。
“沙陵,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虚弱的摇了摇头,看着他,眨了眼眼睛,然后闭上了。
他没有再继续扣着我的胳膊,而是慢慢的立起身。睁开眼的我看到他转身对那些人说,
“这里有我就够了,人多了怕影响他休息。你们也别放在心上,他不会有事的。都回去吧。”
那些骑士们个个年纪轻轻,愣了愣也没反应过来,然后很听话的出去了。
关上门确定他们都不会回来了,我才抓起被子坐起来看着那伤。
“妈呀,疼死哥哥了。”我双手环着那条腿,却不敢靠拢,看着已经染红了的纱布,我欲哭无泪。
“我说你这是要演哪出啊,不会连坠马都是装的吧?”他坐下来掏出烟,拿出一根看了看我又放了回去。
“你以为我是自虐狂啊。”我没好气的说,“在马场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话了,结果他妈的老子连个机会都没捞到。”
他回头看着我,有些诧异。
“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往后倒去,长长呼出一口气,“我是因为看到了一个人,才会掉下去的。”
“什么人?”
“一个跟小梓长的有些像的人。”
“是骑士?”
“是骑士。”
“穿是什么衣服,骑的哪匹马?”
“褐色的马,黑色上衣棕色裤子,黑色头盔黑色的靴子。”
“哦,我怎么没注意到呢。那我现在去查一下那样的一个人。”他说着就要起身。
“他应该都已经走了,你找不到的。”我虽然有些地方摸不透那个人,但起码的了解还是有的。
“那怎么办?”
“你去看看那个躺在我床上的人,看看他脖子上有没有一条疤,很细的,闭皮肤颜色要浅一些的疤,大概有两厘米长。在左边靠近锁骨的地方。”我把头转到一边闭着眼睛,虽然这样说着,却没有勇气面对即将知道的结果。
“……你不会是……怀疑到那个躺在你床上的人不是你老婆吧?”
“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我是不会轻易怀疑他的。我很不愿意怀疑他,不论是真我,本我,还是超我的意识里,我都不愿相信那些事。”
他叹了口气,点点头。
“如果他真的对我有情,你走了之后,他一定会在这里出现的。等我被迷昏了之后。”
“……迷……”他大概没有想到那个终日笑的甜甜的,阳光一样的男孩,长到了二十几岁还没有对谁正面发过脾气的人,在骨子里原来有着这样的一面。
“如果不是你,我是不会跟人说的。”
他又点了点头,收起了那吃惊的表情,看了看这房间的构造,又看了看我。
“我知道怎么做了。”
然后出去了。
想到这些之后,我再也没有力气去管那些伤口,只是不停的为自己刚刚说出来的话而哆嗦。我到现在为止都还是不相信他真的是那样的人,即使我已经知道了那些事。但潜意识的那道坎我跨不过。
我把自己所有的感官都唤醒了,仔细的探索着他即将出现的方式。
脑子不停闪过在学校学过的麻醉药的名称和功能,味道和麻醉方式。另一方面却又不想有这样的事出现,矛盾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将来会怎样。
医生进来的时候我开始睡了,推完麻醉药的时候知觉也开始丧失了。他看了看我,再开始检查伤口。护士也进来了,配合着帮我换药重新包扎。
我用潜意识去回应他们的动作,不停的挥手说疼。
是真的疼,当手被握着的时候,我几乎要哭出来。
为什么我们要变成这样。
第七十一章
那双手颤抖的程度跟我的差不多,隔着胶手套的手指好像在跟我说这样的事它的主人也不想发生的。可偏偏就发生了。
门口有护士守着,门外有保安守着,谁都进不来,在完成之前谁也出不去。
我想睁开眼看看这个人,可怎么也没有力气,只得由他抓着我那只曾经无数次为他出手伤人的手。上面有很多小小的看不出来的伤疤,每一道都说明了我对他的用心。
过了很久,我快陷入深度睡眠的时候,脑子变得异常清晰,除了不能有所作为以外。这好比人弥留时候的回光返照,意识清晰却不是真的康复了。我知道这些事,但同时也知道这麻醉药会让我在醒过来之后忘了现在发生的一切。
那双根根修长美丽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脸颊,我只能微微感觉得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却听不清楚是什么。那声音很熟悉,低沉而温柔,我一定在哪里听过。
是哪里呢?
对了,在X城的老家。我坐在公车上,那个人帮我戴上了黑钻耳钉,很温柔的说,“你喜欢吗?”
那个声音跟这个正在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温柔的让我落泪。
后来,那个声音消失了,我陷入了混沌。
醒过来的时候,教练坐在我身边,看起来像是一夜未睡,见我醒来便凑上来为我有没有好点。
“教练,我好想怀仁。”
他愣了一下,大概是从来没有听到我这样叫过男人的名字,觉得有些吃惊。
“哦,我也想他呢。臭男人,不知跑哪去了,也不联系一下。”
“上次我的人查到他在墨西哥,可是都是马场建立之前的事了。后来一直跟踪不上,就没有消息了。”我想坐起来,却发现那只没有伤到多重的腿被打了石膏。
“我担心他会有危险,真的很担心。”
小梓现在变成这样,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了。
“我会尽力去查的,不要太担心了,会没事的。”教练帮我打理好头发,又坐回去,低着头叹了一口气。
“昨晚……”我依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即使是穿着医生袍戴着口罩,我也能看出那双眼。后来的一些事不记得了,却知道他握过我的手。
“哦。”他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去了。
“那个人是谁?”我接着问,“躺在我床上的。”
教练很惆怅的看了看我,最终还是抬起头来准备开口。
“是……怀仁。”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还在耳鸣,亦或是我因为太想他才会听成了他的名字。
“你说什么?”
“沙陵,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连夜叫了医生过来,医生说他很有可能不会醒了。”教练的神情有些激动,可话音一直很低沉。
“他伤到了头部,造成了意识混乱,神经都受了伤……”
“那些人明明说过他在墨西哥的,混蛋。”我激动的直锤着床,包扎的很好的腿在石膏里生生的疼。
“沙陵,不要太激动了。”我知道他现在除了这样劝我之外没有其他的话可以说了,但这不激动又如何才做得到。
“那是他父亲,他怎么就恨得下心呢。”抓着那条受伤的腿,我一口气扯下了刚好干掉了石膏,跳下床要往外走。
“沙陵,不可以,这样会延缓治疗的。”
他赶上来时我已经打开了房门准备往外走,一瘸一拐的样子我也知道很难到的了我想去的地方。
“可我有什么办法,发现真相的那天我就他妈的知道这辈子不可能再相信什么人心是软的了,我……”我挥舞着没有派上用场的右手很纠结的想搞清楚自己究竟要说什么,只知道这样的事我要去阻止,或者是我很想见到那个我一直没有认真看过的人。
“我要移民。”突然我转头对他说,挥舞的手也就放下了。
“什么?”他被我胡乱的话语搞懵了,不知道我这样说是有什么用意。
“我要娶他。”
“谁?”
“怀仁。”
他至始至终都用那种很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很久之后才稍微缩小了一点瞳孔看着我,继续说,“那如果,我说如果,他一辈子都不醒过来,你还要娶他么?”
“是的。”
“你这是为什么?”这下换了他手舞足蹈,“我知道你不爱他的。”
“别告诉我说你是觉得愧疚。”他转身不受控制的想要大叫,手叉腰呼出一口气回头看着我,“你明明知道他并不想你这样做,如果有一天他醒过来看到自己从你老子变成了你老婆,你说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个问题,我还没有考虑过。”愣了愣我还是说了实话,是真的没有想过,只知道他对我是有情的,在一起应该是他希望的事,其他的,都没有涉及到考虑内。
“我一路的逃,却终于还是没能躲过那些注定要来的事。”我倚着墙慢慢放松那条快疼的麻木的腿,“也许就是因为我一直都没有被承认过身份的原因吧,我注定会是一个孤魂野鬼。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这世上便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作为我存在过的说明。”
他看了我一眼,明白了我在讲那些看起来从来没有困扰过我的身世,过了一会儿说,“谁说不会有证明了,老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