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已有所抉择,就不容孬种撤退!
“我知道!”安宁不在看他担忧的眼瞳,转首看向窗外,树枝上两只麻雀相互捉着彼此羽毛上的雨珠,唧唧咋咋的嬉戏于枝头,那场景甚是惬意,安宁微叹口气,方道:“深陷泥沼中,让我如何能抽身,即使能,我也早已洗不清!”
俗言道,木已成舟,岂有弃船之举,世人舆论的那片天,他早已顶在脑袋上了。小鸟都比人幸福,虽然它容易成为猎人的猎物,可它依然能自由翱翔于天际!而做人就不一样,人不仅容易成为别人的猎物,还有繁多的束缚,让人精疲力竭之于,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烨和他,不就是列子么。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低沉下去,安宁和次仁背对背,相对无语!
“安宁……”次仁欲言又止。
沉默片刻,次仁看安宁依旧坚决,叹息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走了出去。
第32章
安宁单脚着地,一脚依然横在窗上,目送次仁消失在转弯处,歪头轻靠在腿上,闭目养神。雨后的风大,吹的桃花林子呼呼作响,窗子口吸风更是厉害,阵阵冷风扑面而来,让他不自觉的环抱双臂,低声闷咳。
知道自己风寒加身,不应在此吹风,可因刚才与次仁的一番对话,安宁突觉心中乱了起来,这会儿怎么都不想移步。
细想下来,貌似每次风寒加重,一半都是自找的,他总是在心乱的时候,给自己找罪受,借以惩罚自己护不了自己爱的人周全!
安宁依然紧闭眼眸,有些苍白的嘴角,轻微的叹息悄然吐出,正想起身回去躺被窝,身上一暖,厚重的棉衣盖在身上!赫然睁眼,人娇小心翼翼的掩着衣角,担心的向他看着!人娇看安宁睁眼,她轻起嘴角,说道:“外面风大,少爷未着衣衫在此,时为不妥!”虽为正大光明的夫妻,可人娇至今都还叫他少爷,安宁曾经让她叫自己名字,可是她没依,在她眼里,他一直都是她不可逾越的少爷,而不是丈夫,也因如此,他更内疚,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可她却为了成全自己一个自私的念头,毅然要求娶她!
她也许没想到今日之后果,他和烨的事直接把她推上风口浪尖,她连反驳的机会都可能没有!安宁低垂眼帘,无比内疚的道:“人娇,对不起!”
她眼眸流转,没束的墨发被风吹散开来,轻拂着她因才睡醒而略带红润的脸颊上,她还如此年轻,未来还那么长远,可因为他,生生毁了她应该拥有的璀璨年华,一句对不起,怎够弥补!“少爷没对不起我,你给了我一个家,这是我梦寐以求的,能和少爷一起共度今生,我很幸运!”人娇答的肯定且满足。
安宁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她只是要一个家,却是用了夜夜空房做的代价,虽然是她自己选的路,可是照成如此后果的人是他啊。
怎么会没对不起她,怎么会没对不起她……
人娇不甚在意的继续道:“少爷即以醒来,就别在吹风,去房里躺着休息,如何?”不想让她在为自己担心,安宁点头,从窗上跃下,和她并肩回了内室,方躺下,嗓子一阵难受,只好坐起,倚床猛咳。
“这才一日,风寒又这厉害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安宁和人娇都未反映过来,两人齐齐转头,便见吴岩和笑颜一起进入内室。安宁忍下咳嗽,忙叫:“师父怎么来了!”
吴岩很不给面子的翻着白眼,不满的看着安宁,小责怪的说:“我能不来吗?才说你长大了,你又给我任性了,大雨天,学谁搞雨中漫步,你这不是存心让我老人家担心!”
他絮絮叨叨的没完,安宁无奈的转头看向躲在他身后不出来的笑颜,顿时明白。他是被身边的人出卖了!
被安宁盯的浑身不自在,笑颜伸出她的小脑袋,小声辩解:“是奴婢准备热水的时候碰到吴爷爷的,他说风寒的人不适合洗热水,不是奴婢要求吴爷爷来的,是他自己要来看看你!”吴岩看安宁还盯着笑颜,也忙替她澄清道:“不管颜丫头的事,是我拿新配的药给你,无意间碰到她的,她没去找我!”
安宁眼角轻抽,这一老一少明明已经勾搭成同一阵线,却怕他知道而相互为对方辩解,本是紧绷的心,突然被他们愉悦了,被人无理由的关心着,其实很幸福!
安宁故意板正脸,撇着嘴,不满的说道:“我还没说她不是,你就开始讨伐起我了,我那还敢说她不是?”
吴岩听了安宁的话,眼睛一瞪,又不服气了!
人娇看了此状况,连忙上前接过吴岩装满药材的医箱,拉还想为笑颜辩解的他在桌边坐下,轻笑道:“少爷没责怪笑颜的意思,吴爷爷先喝杯茶,暖暖身子,这茶叶前段时日才从江南运来,味道很好,你一项对喝茶讲究,就品品这茶叶是否正宗!”
被人娇哄的甚是开怀,吴岩面色一改,笑着端起茶,细品起来。
喝了一口,眼前就亮了起来,他连连点头:“是好茶,好茶,清香可口,正宗的好茶。”眼看袒护自己的吴爷爷被茶吸走了,深怕安宁又瞪她的笑颜,喏喏道:“奴婢去厨房看午饭准备好没!”
说完,不带安宁他们言语,转身就跑了出去。
吴岩放下杯子,看着笑颜跑开的身影,摇着头,担心的道:“这丫头,毛毛躁躁的,也不知道慢点。”安宁正庆幸说的不是自己,夫吴岩急转过头,对他又是一番爱的教育,“还有你,本来病就不好医治,你还老给自己找罪受,你就不能在下雨时,往屋里跑吗?你说你,六岁之前都知道下雨往屋里跑,怎么现在越大越没样了,都是一群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安宁被他一番训斥说的猛咳,六岁之前的事他都不记得,至于现在……他的确有点自己找罪受,也怪不得师父生气。
“师父,你别气,是安宁不好!”忍下依然想咳的欲望,安宁忙向气的不轻的吴岩保证,“不会在有下次了,再也不会有下次!”
吴岩叹气,对站在安宁床边的人娇,嘱咐:“娇丫头!去端碗药膳,先喝药!”“好,我这就去!”人娇帮安宁把锦被盖好,转身走了出去。
屋里一下安静下来,安宁倚靠在床头,看着吴岩放下茶杯,在医箱里那出磨制好的中药,正待言语,他却先道:“这是你去木兰围场前就找到的药材,你走时忘记给你带上。”桌上满满的药材,让安宁咋舌,眨眨眼,有些不可置信的问:“这都是师父一个人准备的?”吴岩摇头,略带欣喜的道:“是我和一个忘年交一起配置的,早先采药时碰到同采一味药的少年,他也是医者,虽说年龄不大,医术却不俗,我和他相谈甚欢,就成为忘年之交!而且他对你这病有所研究,也许他有本事给你彻底根治!”
安宁动容,这么多年,师父是第一次这样夸赞一个人,想必此人真是不俗,也许真如师父之言,此人能根治他这病!
“此人现在在何处,如何称呼?”
“姓卓,名月桂!说来也奇怪,我多日不见他了,貌似从你去木兰围场,便就不见他踪影,前段时日,他说要远行,会有段时日不能和我一起研究给你治病的新药,我想他总会回来,就没在意,可这快月半了,他依然不见人影!”
安宁如晴天霹雳一般怔在床上!
卓月桂!卓月桂!到底自己在受你恩惠!
当时在行宫他就觉得奇怪,卓月桂怎么知道他没喝药?卓月桂怎么知道他浪费珍贵药材?卓月桂怎么那么清楚他身体状况?
原来如此!
他不愿见自己,却透过师父,给自己研制药!
安宁靠在床沿,心中暗道:卓月桂!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吴岩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卓月桂的总总好,可安宁一句也没听下去,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和自家师父说,卓月桂,他已远走天涯,也许在也不会回来了!
看着桌上满满的药材,安宁突然有种感觉,这也许是卓月桂最后一次给他恩惠!即以再见,再也不见!
隔日,京城放晴,蓝天之上,白云萦绕的,昨日被大雨洗礼过的石子路,光滑润泽,空气更是清新,触目之处均是一片晴好,无意外,会是个好天气。
今日是凭王爷与王妃进香回府的日子。
每年这个时候凭王爷便会携王妃去寺庙上香,然后在寺庙宿上五日,静静心,也顺便享受一下无欲无顾的生活。凭王爷病后,安宁就常常让两老去些清静的地方游玩,他觉得少了瞻前顾后的忙碌,人会年轻不少,病也会好的快,如此一来,便是一举两得。
人娇给安宁披上披风,送他出门,“少爷迎了阿玛,便回。”
外面已有淡淡阳光,让今日的天气少了前几日的生冷。安宁上了马,叫上府里的小厮六七跟上,回头见人娇依着一身厚厚冬衣,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半点肌肤不露,像是极冷一般,便笑道:“外面冷,你快进屋。”
他到了城门口,却被告之凭王爷早他一步回去了。
和守门的侍卫告了谢,安宁牵过马,准备上马打道回府,却见马鞍掉了一边,寻了处装马鞍的铺子,让六七留下等着,自己一人走了。
街道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叫卖声也此起彼伏的,安宁想到人娇临走时的嘱咐,又想到多日未见自家阿玛和额娘,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不想去人挤人,他转身走进了偏僻的小路,才走出数步远,旁边的小巷子里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训斥声, “大胆的奴才,天子脚下也是你能撒野的,造反了不成……”
话还没说完,像是已经动起拳脚。然后有一男人气急败坏的怒声:“好啊,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用说话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趁机下手!刘老二,快给抓住,别让他们跑了。”
“知道了,老大。”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粗声粗气,很是凶狠:“老三那个小的交给你。”“小四,快走……”话又没说完,像是挨了一拳。
几个男人欺负两个孩子,安宁气愤不已,抬脚就往小巷子跑去,只听一个无比熟悉的稚嫩声音,强装镇定吼道:“我不要,要走一起走……小心……”
就在此时安宁拐进小巷子,正好看见对音挡在另外一个孩子面前,被一个矮胖男人一拳打飞了出去。
第33章
就在此时,安宁拐进小巷子,正好看见对音挡在另外一个孩子面前,被一个矮胖男人一拳打飞了出去。他一愣,只见被对音挡在身后的那个孩子不顾另外一个男人踢上来的脚,飞身扑上去将对音接住,在地上滚了数圈才稳住身形。
“对音。”安宁望见那个孩子怀里的对音嘴角渗着血,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又见那群人落井下石,心里气愤顿起:“岂有此理,几个大男人竟然对两个孩子下如此狠手,还有没有王法,统统给我住手。”几人没想到这个偏僻的小巷子有人出现,豁然转头,见安宁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又是文文弱弱的样子,其中一人冲过去就是一拳。“哪里的臭小子,敢管老子的闲事,活的不耐耐烦了么?”安宁不说话,伸手一掌挡了回去,另外二人见他不适表面之见,怒吼一声,三人一起扑了上去,而且招招狠毒,大有事情败露,妄图致人于死地的想法。
安宁身形不变,依然游刃而余。三人只觉眼前一闪,还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胸口一阵刺痛,似是要被挤碎一般,紧接着身体不受控制向地上摔去。
只是这一招,三人便明白自己惹了不能惹的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骂骂咧咧跑开。“对音,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要不要紧。”
安宁走到两人面前,伸手要去抱已经晕晕乎乎对音。手却被人硬生生挥开,某人警惕的望着他道:“你是谁?别碰小四。”
“二哥,他是安宁,他……就是我和你说的安宁。”对音连忙解释。“我就是来看他的,他……就是安宁啊。”
“他就是安宁?”
他依然有些迟疑,有些不信。安宁无奈,伸手拉下盖在头上的披风帽子,撩起自己算是整个大清独一无二的银白色发,轻笑道:“这样?太子殿下可以放下心里的疑惑了吧。”对音紧跟着连连点头,他才放松警惕。
“伤的不轻,先回王法。”
安宁从太子手里抱过对音,看他嘴角渐渐肿了起来,忙带着二人先回了王府。两个孩子都未有异议,一身华服的出宫,断没有一身狼狈回宫的道理。更何况他们本就是要去凭王府,于是,更没有理由说不。
进了桃花苑,安宁便吩咐下人端来清水,自己去了房里拿外敷的伤药,对音除了嘴角有伤,身上也有擦伤,太子也没好到哪里去,看他捂着胸口,估计也挨了不少拳头。
“……痛痛痛痛。”安宁拿着伤药才碰上对音肿起的嘴角,他便没志气的叫了起来,痛的眼泪汪汪。
渗着血的淤青本就要捻开,方可上药,但是看他如此吃痛,安宁也心痛不已,正准备放轻动作,一旁用清水洗脸的太子冲了过来,他一把抢过伤药,坚决的说道:“我来。”
安宁见他虽然一身狼狈,但眉宇间还是显着贵气,说出的话更是不容反驳,摇头笑笑,便自觉让开,让他来。
太子的拿着伤药有些惴惴不安,他没上药的经验,估计要不是刚才对音叫的凄惨,他怕是没给人上药的机会。
“二哥,二哥,痛痛痛……”于是,对音依然在叫痛。
太子更惴惴不安了,看他痛的龇牙咧嘴,额头直冒冷汗的,恨不得伤的是自己。“好了,好了,等下就不痛了。”
所谓不痛都是骗人的,对音痛的眼泪欲掉,但是药不得不上,只好不停叫着:“二哥,轻点,轻点……”
“厄,知道,知道了。”他手上有所停顿,开始慢动作,柔声哄道:“小四,忍忍,等下就会不痛了。”
“呜呜呜呜呜呜……”
两人的华服因为打斗变的脏兮兮的,安宁看了会儿,确定一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太子殿下能搞定,便转身出去为两人准备干净的衣衫。
两人换了衣服,安宁还没问他们为什么不带侍卫出现在街上,前院便传来裕亲王来接人。原来二人是要去裕亲王府,知晓安宁回府的对音半途上硬拉了太子来凭王府看人,两人怕事情败露,连随身太监和侍卫都甩开了。
于是,便发生街上小混混看上富贵小少爷,妄图抢劫,大捞一把的戏码。最后被安宁撞见,救了二人。
对音本不想走,但是理亏,当次仁威严的眼光再次扫向他的时时候,他拉拢着脑袋便自动乖乖站了起来。“伯父,我知道错了,这就回去。”
安宁笑了笑,走上前,对着他笑道:“对音,你先回去,我过两日进宫去看你,如何?”对音瞬间不垂头丧气了,他昂着脑袋索要承诺:“安宁承诺了,可别反悔哦”“当然,说到做到。”安宁摸摸他头,答的绝不容改。
“好了,小四。”这时,一直未言语的太子殿下走了过来,他巧妙的伸手撇开安宁摸在对音脑袋上的手,拉着人走开,嘴里自然的催道:“走走走,我们快回去。”
安宁看着自己还在半空的手,再看着太子哪孩子气往他挑衅的斜眼,愣了又愣,最后笑了出来,好大的醋味啊。
“安宁,记得,记得哦……”对音还在回头,但是脑袋很快被扳了回去。安宁笑的更欢了。“我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