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春风——丹瞳

在这条街的转角处，车马聚集的宅院，一个醒目的扁额写着“璃彩院”三个朱红金边的大字。

这个宅院设置得很别致，不少衣着打扮奢华的人进出，倩姐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带我们从后门进入。

第七章（一）

云缨朝我打个眼色，我微微点头，缓缓将内气放出，扩散，包围住倩姐他们，然后压制住他们，让他们无法动弹。

云缨伸手，掌心朝上，雪白的樱瓣自他手中飞出，像利刃一般锋利，在空中飞舞，优雅地穿过他们的身子，无数片花瓣穿身而过，雪白的颜色染上了红，就像冥界这里的月亮一样妖异的红色。

我收回内气，那些大汉和倩姐的身体顿时软倒在地，地上沾染了片片血迹。他们个个睁大着眼，一脸讶异惊恐。

云缨和我趁还没有人发现之前快步离开璃彩院，顺着先前进城的路走回树墙，找着那枝被红色月光长年累月照射下，末梢开出的一朵红花。

那朵花名作“月华”，是较少人知道的捷径。

在冥界的有着月亮夜晚时找到月华，站在月华绽开的树下，在树根处滴下自己的血液，便可瞬间到云曦东北方的一座北凌山上。

我咬破食指，挤了几滴血在从地面突起的树根上。树根长久以来沾着血，积了层黑红色的血垢。

云缨也跟着做，只见叶片层层叠叠间，比淡红色月光还赤红的光芒袭眼，闭上眼的同时，脚下踏实的感觉消失了——

再次睁眼时，早已身处一片树林，地上泥土松软湿黏，有些地方泥泞不堪，虽然是春天，但这里气温较低，大多是耐寒的植物居多。

我看了看，没看到云缨的身影，大概是落地的地方不太一样。我叫唤他的名字，过一会，他一身狼狈的朝我这走过来，衣衫沾了些泥土、草屑，头发也乱七八糟。

云缨整了整衣衫，拍掉泥土草屑，把头发放下重新束发，然后语气淡淡道：“我们下山吧。”

我不由得想笑，云缨扫了我几眼，我赶紧闭紧嘴，憋笑，肩膀抖啊抖地，惹来他几记白眼。

下山绕过泥泞，所以慢了些，好在北凌山没有很高。

中途我们在一个叫做杏花寨的山寨里休息片刻，吃过饭、喝过水，沿着上山方便的步道下去，穿过几个村落，才到了易惜城。

快到易惜城时我和雀音联络过，他说他们在福来客栈里住宿，有留两间房给我们。

我们翻过城墙，找了一段时间才找到福来客栈，弥站在门口等我们。

“墨……”弥原本两手环胸，看见我们走过来时手垂放在身子两侧，因为眸子黑亮而不显得阴郁的丹凤眼此时神采全无，眼睑下还有很明显的黑眼圈。

“弥，这是云缨。”我上去抱了抱他。唔，身子似乎瘦了点。

他们互相点个头，算是招呼，随即弥要我们去房里休息。

不过我坚持去看看挽月，所以弥带云缨到房里，便带我到挽月的房间。

弥敲了敲门，然后直接开门进去，房间里是暗的，仅仅一小截蜡烛的微弱烛光，挽月已经睡着了，我凑近床边，看他明显消瘦的脸。

我俯下身，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嗯……唔……”挽月嘤咛了声，翻了身，拉了拉被子。

我笑了笑，帮他把抑好被子。

“好了吗？。”弥说，我点点头。

“晚安。”回到房门口，我向弥说道。

“嗯……”弥顿了下，又说：“晚安，记得早点睡。”

我打开房门，看了看房间，这间客栈房间摆设很简洁，但是打埽得很干净，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我在房间里的浴室里洗了澡，之后疲累的躺上了床。

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很快就在檀香包围之下沉沉睡去了。

隔天我很早就起来了，只睡了几个小时，我原本还想再睡久一点的，但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所以就直接起来了。

檀香味比昨天淡了些，现在一想，可能那个檀香味中还混杂了些让人入睡的味道。

我打开窗户，试着让味道冲淡些。

天才刚亮，天空灰蒙蒙的，乌云布满天空，看来今天会下雨。

我把窗户关上后，才离开房间。

现在时间还早，才天刚亮没多久，客栈里人很少，冷冷清清。

我吃早饭后，寒绯他们才缓缓走下来。

挽月第一个看到我，一下子就跑到我面前抱住我，我安抚得拍了拍他的背。

他看了看我，问道：“在那里过得怎么样？那个人有对你怎么样吗？”

“没事没事。”我看挽月的气色很红润，就是瘦了些。

“早安。”我向他们道早。

“怎么那么早起？你们昨晚不是很晚才回来？”弥皱着眉说。

“睡不着。”我回答。

“另一位呢？”寒绯问。

“现在还早，可能还在睡吧？”我说。

“没有，刚刚我去你想叫你，我也有进去隔壁房里，但是没有人。”雀音说。

“那我就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十分不负责的说。

“那这样他会不会……”弥刚刚舒开的眉毛又再次皱在一起。

我知道他怀疑云缨，虽然没把握云缨到底能不能完全信任，我道：“你多心了，人家去哪里也不关你的事。”

弥听了我的话，眉头之间距离更近了，他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哎，大家都起这么早，你们在聊些什么？”云缨从大门处走近，站在我身侧，笑得很亲切，淡粉色的眼瞳已经改成伪装的黑色了。

——我敢说他一定有听到我们刚刚的对话！

“没什么没什么！”我说，扯了个笑容：“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云缨。”

“从这边数过来分别是寒绯、挽月和雀音，弥昨晚你见过了就不介绍了。”我说。

“噢……”云缨像我刚刚一样眨了眨眼：“你们好。”

“你、你好。”挽月说，

“早安。”雀音脸上漾开笑容，和云缨握手。

“早。”寒绯说。

弥点了点头。

“你们吃了早饭没有？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一起吃？”云缨手上拿着一袋热呼呼的包子。

“听说易惜城的包子馅料很多变化，我所有口味都买了一个。”云缨又说。

“我刚刚吃了。”我说，对云缨笑了笑，云缨看了我一眼，又眨了眨眼，笑容更是越发亲切起来。

我想，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云缨把手里装着包子的袋子晃了晃，肉馅的香气扑鼻而来。

雀音说了声谢谢，拿了个包子，云缨对他又是灿烂一笑。

挽月和寒绯也吃了包子，云缨看向弥，笑了笑：“你不吃吗？”

弥张了张唇，拿了包子坐在一旁。

我看云缨对视几眼，笑得很有深意。

我们中午便坐上马车，花了五天回去楚宅。

楚宅人变多了，多了云缨和弥，噢，还有雀音。

我不时向云缨请教灵界的法术，或是请寒绯指导我的武功。

日子一天天过去，过得很安逸。

直到我们在六月下旬听到一个消息。

如妃及她的两个儿子——二皇子霖熙和四皇子凌善带领私军攻下重要程度仅次于王城云宁城的两个城，凛北城和朝南城。

二皇子霖熙在朝南城自封为霜如王；四皇子凌善凛北城自封为炎如王，他们自立年号为永灵。

六月下旬，云曦皇和太子、大皇子和三皇子商议夺回城。

七月上旬，目前招徵青壮年从军当兵，筹划训兵。

八月下旬，霜如王、炎如王的私人军队正开始往周围的小城并吞，驻守的卫兵全被软禁或伤亡。

朝南城及周围的年城、岁城和月城合并为新的城，名为伟灵大城。

凛北城及周围的池城、瑶城、雪城合并为新的城，名为永年大城。

天下大乱，众人不安。

而九月初，刚入秋，天气微凉。

云曦皇派遣密使到楚宅，下令我、寒绯、弥三人速速前去云宁城，听派云曦皇旨意。

于是，我们赶去云宁城，只花了两天两夜时间。

刚入云曦城城门，一卫兵拦下我们，要我们先去皇宫。

卫兵带我们进皇宫，让我们现在客房休息一晚，隔天早上晋见云曦皇。

我不懂云曦皇为何要见我们，不过可能是在册立太子那时晚宴我们的举动引来的。

一切听天由命……我在进入梦乡之前想。

第七章（二）

我一早起来漱洗，刚从浴室出来就见挽月打开我房门进来，手里拿着几件衣服。

“少爷，早安。”挽月嘴唇抿着笑，对我说道：“挽月来帮你更衣了。”

“嗯，早。”我打了个呵欠，用力眨眼。

我换上一件剪裁合身的碧色长杉，系了腰带玉佩，让挽月帮我束发。

挽月又拿出对红玉耳饰，帮我戴上，我想起之前送过挽月一对耳饰，下意识的往他耳朵一看，左耳戴着一朵淡红色莲花，但是右耳却没戴上。

我觉得奇怪，问了问他，挽月惊慌伸手捂住右耳，低垂着眼：“这……是‘那时’被扯下的……”

语毕，他又向我弯腰道歉：“对不起，少爷，我把少爷给的东西弄丢了。”

“没关系，不要紧。”我说，挽月的脸色很苍白。

“挽月，你要不要紧？”我关心的问，

挽月抬眼，张了张唇，最后才说：“没事。”

“不要硬撑，知道吗？”我又说，挽月点点头，出去请侍女送早膳过来。

和挽月一起吃了早膳，期间他还不断恍神，吃了几口停下筷子，睁着他又大又圆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当我想提醒他吃饭时，他又继续吃了几口，再来是恍神，就这样一直重复。

不过我没多在意，用完膳后，我到隔壁房间找弥，只看到一只小白狐窝在被窝里，柔软的肚子朝天，一只雪白的狐掌压在一旁的枕头上，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小白狐两掌抓住枕头，抱住，然后细小的腿压在枕头上，发出了小小的声音：“呜呜……”

我走近床边，伸出手指戳了戳它的肚子，开始搔痒。

小白狐抽动几下，滚进一旁卷缩的被子里，突然变回人形。

弥半睁着眼，眼里迷迷糊糊的：“嗯？”

我认真的看着他：“现在我才知道你有裸睡的习惯。”

弥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自己只被被子遮住重点部位的身体，然后以非常快的速度伸手拉起被子，把全身盖得严严实实的。

“现在我才知道你有偷看别人睡觉的习惯。”他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

我笑了笑，说道：“赶快去梳洗吧，太慢的话，你可能连早膳都吃不到，就要饿着肚子去见云曦皇了。”

一只白皙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床上的衣物。弥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窘迫和焦躁：“我知道，你先出去！”

我耸耸肩，开了门走出去。

接着我去找寒绯，不过寒绯房里没人，在自己房里闷着无聊，所以我跑到挽月的房间去。

挽月的房间比我们的略小一些，但有两扇窗户，空气比较流通。

我一打开门，就看到挽月坐在靠窗的一张紫檀木椅上，看着窗外，人在恍神。

一旁的茶几上放着一套茶具，茶壶里的茶还温热着，但是茶杯里的茶已经冷掉了。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倒了两杯茶。

如果挽月是在我房间里，那至少说得过去，但他在自己房里，要泡给自己喝的话也只用得到一只茶杯才对……

“挽月、挽月！”我连连唤了两声，他没反应。

我走近，喊道：“挽月，你在做什么？”

“啊！”挽月吓了一跳，看到我时随即问道：“少爷，有何事？”

“没有，”我顿了下，看着挽月：“你刚刚在看什么？”

“没有什么，我刚刚在想事情。”挽月回答。

“哦，你怎么倒了两杯茶？”我又问。

“我、我……”挽月有些结巴道：“我在等少爷你！”

“你怎么知道我会找你呢？”我眯眼。

“……哎，少爷你就不要问这么多了，我……”挽月说到这，垂眸，神情看起来有些落寞：“我以后再跟你说。”

……怎么又跟我玩这套？

啧啧，前几天云缨是这样，现在连挽月也是这个样子。这不是吊人胃口嘛！

“好吧，我不逼你说。”我再次耸肩。

挽月投给我一记感激的眼神，随即在沉默当中，他又走神了。

过了一会，有人敲了敲门，然后打开门进了房，是寒绯。

寒绯他把长发用一条黄色的发带绑成马尾，留下两缕发丝在脸侧，他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衫，上面有简单的明黄色花纹，人看起来神清气爽。

“要走了，外面已经有宫女在等着。”寒绯说道。

“嗯。”我点点头，挽月留在房内，而我和寒绯还有弥跟着领路的宫女走。

宫女带我们走到御书房去，弯腰欠身说就是这儿了，然后便离开了。

我伸手敲了门，一个侍从打开了黑檀木制的门，低声说：“陛下请你们进去。”

那个侍从大约说三十多岁的年纪，说完后打开门让我们进去，而他关上门后，就示意我们向前走，然后自己泡起茶来。

我们三个往前走几步，寒绯在前，我在中间，弥在最后，一一向云曦皇行礼后，我们低着头站着。

“抬起头来。”云曦皇的声音听起来比上次苍老许多，有些沙哑。

我们抬起头，但垂着眼，不与他对视，我眼角的馀光注意到，云曦皇身旁还站着一个人。

云曦皇开口：“你们应该知道二皇子和四皇子及他们的母妃如妃叛变，自立为王，共攻下六个城的事情吧？”

“草民知道。”我们三个回答。这时我还在想我身后的弥不是人，还是个狐族人，又想到在册立太子那晚弥露出原形的样子，很多人都看到了……

刚刚那个侍从把刚泡好的茶端上，倒了一杯给云曦皇。

云曦皇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然后继续说道：“现在天下大乱，百姓不安，早点结束这事情才能回复安宁。我希望你们能帮助太子，作为他的助力。”

这时，我们才惊讶的抬眼看向云曦皇。

云曦皇身旁的是一位老者，年纪看起来比云曦皇大了几十岁，我突然想起还有几位从以前便跟着先皇的老臣，后来被云曦皇封为长老，年纪平均是七、八十岁。

老者缓缓开口：“……冒昧问一句，楚公子你会的是什么？”

我一惊，愣了一下回答说是咒术，老者眯起有些混浊的眼，低声向云曦皇说了几句话，后者听了之后点了点头。

“叶长老说要和你比试比试。”云曦皇眯了眯眼，勾了勾嘴角，似是感到有趣的说：“就在花园那里好了。”

那个叶长老看起来似乎很厉害，已是七十几岁的人了，他柱着拐杖走着，但步伐稳健，眼神很犀利。

我暗暗叹了口气，跟着云曦皇和叶长老走着，原本走在我身后的寒绯和弥走到我身边，寒绯投了个担忧的眼神给我，弥低声提醒我不要用太引人注目的咒术，简单的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