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那几年 下——江户川贝尔

就在陈帆的思维跳到外太空时，齐原对陆一文发话了：“你不回学校来这里干嘛？”

陆一文如实以告高：“室友外出未归，臣弟惶恐。”

“哈？”齐原笑了：“是马猴子吃小孩了？”

陆一文悲伤的摇头：“臣弟不以为意，实则心神俱损，殇哉！”

齐原摸摸他的头：“董君北上游说，贤弟勿再纠结，行之！”

行你妹啊行！至少给顿饭吧？

陆一文扶额暴走，“哥，我认你做哥行吗？我饿啊，饿啊……董皓走的时候没叫你们照顾我？我不相信……”

齐原双手环胸得意地看他：“说了，也招呼过让我们好生待你。但得取决于我的心情，你明白？”

靠！再靠！靠靠靠！

“没关系……”陆一文深呼吸着调整怒气，咬着牙掐手指：“我回，我回！”

陈帆看出了齐原的用意，于是只好一句话不说，抱着枕头看弟弟出离愤怒，然后离家出走。

齐原说过，对待爱的事物不能放纵，所以他只好遏制内心的冲动，旁观者清。

陆一文不明白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什么又是故事，什么才是生活，他们有义务教会他走这条路，作为一个先驱者或者称之为不太正面的例子，他可以效仿方孝孺说出言辞尖利的讨伐声明，抑或杨玄感那种当头棒喝，沉沦的越黑暗，思考的东西就会越多，直到那一天的来临，身边的那个人会告诉他：“天亮了。”

陆一文不愿回学校，而是直接回了家，陆爸陆妈并未准备他的饭，陆一文就说吃过了，然后躲进房里拿路上买的面包啃，啃完了写作业，写了不会的打电话给箫和问，箫和意外地不接电话，陆一文脑中想起了高挑型男，怪笑两下挂了电话，继续自我钻研。

于是在见不到董皓的那两个月里，他每天过着这样的生活也渐渐习惯起来，早睡早起，晨跑锻炼，读书认真。

期末考试成绩全部上了八十，董老看见他都改了眼神，孺子可教！

宋裴却以为他想不开打算出家，一手拉着他就要找人妖哥哥，陆一文就用礼法开导他：“你太科幻片了。”

宋裴一听不得了，又赶紧敲了班长的门来商量问题，没想到班长竟然大包小包正在清理寝室，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留尘埃。

宋裴慌了：“你，你这是要去哪儿？”

班长看到人来了，笑着把班级花名册交到了宋裴手里：“我得回去了，家里需要我。”

宋裴连日遭受两场打击，已经缓不过神来：“回去，回哪儿去？哦……暑假放假是得回去……”低头又看了两眼花名册，突地摔本子就炸了：“这是干嘛呀？一个个都不正常，你他妈又要走哪儿啊，走哪儿啊！抛下班级不管还算男人吗？我还以为你们蒙古男人特具男子汉气概呢，没想到你也是个负心汉！”

虽然不知道这个负心汉言论的出处……不过足以震惊四座，隔壁几个寝室的男生纷纷张头四望，陆一文听到动静赶了过来，瞧着班长大包小包，也给跪下了。

“您老……打算退宿？”

班长和蔼的点头。

“您老外面租房了？”

班长和蔼的摇头。

“那您……这是干嘛？”

班长和蔼的说：“休学一年，回家。”

好男人志在四方，班长却是好男人中的好男人，顾家且四方留志。

班长说家里人做生意赔了，母亲生病了，父亲心碎了，还有一个弟弟要照顾，他做长子的又怎么能不回去。本来决定退学的，但董老看着能帮就帮，硬是把他的读书名额缓了下来，改为休学。

这一年大家一起奔二十，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陆一文要吃饭，所以他就要读书，班长需要家庭，所以他选择回家。

梦想与现实可能永远都差一步之遥，而这一步却比银河更宽，比极光更长。

陆一文说，给班长办个欢送会吧。

大家一致说好。

于是那天晚上，无醉不归。

第39章

这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年份，陆一文过了双十年华，正式进入了奔三的基调。

生日那天董皓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正在办签证，自己正受着压迫似的预备班教育，叮嘱他要好好学习，叮嘱他一定要三餐都吃。

陆一文听得眼泪掉下来，抬手擦擦，再掉，再擦。

原来说不见面和真不见面是两回事，一年看起来很短，却又很长，心里挂念着人的时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大三的第一学期他是在数日子中度过的，那时董皓还没走，每个星期至少能见一面吃顿饭，后来离年底越来越近，见董皓的机会变成一月一次，再后来过了元旦，他就见不到董皓了。

陈帆说：“你别纠结了，我和齐原当年也是这样走过来的，等一年之后你也许会看开些，其实两个人在一起也就那么回事儿。”

陆一文不理他，扭头往外走，然后去操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累了，回来倒头就睡。

之后的日子飞快，一转眼寒假了，董皓拖着行李箱，身边跟着一长串人，走一步，董妈妈说一句：“出去当心啊。”走一步，董爸爸说一句：“碰到事情动动脑筋。”再走一步，导师问：“东西都带了吗？”再再走一步，陆一文哭着脸拉了拉他的衣服下摆，只说了两个字：“走好。”

走好那就走好吧，于是他们送到行李托运处就不送下去了。

董皓和他导师冲着人群挥挥手，陆一文却看着浦东机场的楼顶发呆，时间随着手表上的指针流转滴答而走，天空轰鸣阵阵，陆一文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董皓关机前给他发了条短信，也只两个字：“等我。”

等他什么？

等他给自己带来幸福呗。

不然等什么？

等自己发达了给他带来幸福呗。

所以说夫夫之间不分你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南山见不到，自挂东南枝。

有道是时光荏苒，岁月匆匆，春风吹遍大江南岸，绿了草绿了树，人生如此多娇，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生活照样继续。

董皓走了，陆一文干活的圈子就大了。

大三第二学期，有一门课叫智能仪器仪表，年轻的女老师在上课时交给大家一个任务，七人成组做一个智能温度测控系统，需要PPT上台演讲，也需要实物和程序的技术支持。陆一文兴奋了，学了两年理论知识，赵括那套津津是道可就还没上过手，不过这次是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来了。

小组队员很给力，两个参加过机器人大赛，一个是去年学校物理实验竞赛的第一名，还有两个成绩不错，动手能力稍弱些，最二的是宋裴，最内涵的是自己。

宋裴接到任务的第一天，就去组长那儿报道了，组长一共分了好几个大类，然后派给大家先找资料，宋裴抢了个最简单的整理归纳任务，而陆一文则选了温度传感器模块。

是说这手上一旦有了事情干时间也会变得很快，陆一文魔兽里加了个公会，晚上天天跟活动，白天上完课就泡图书馆做任务。

这学期还有一门体育重修，体育老师很人道的帮他选了一节周二下午的太极剑，这一下充实的他都快膨胀起来，喝喝茶，看看书，练练剑，打打游戏……

丫丫个呸。

那天是个周二下午，跟往常一样上完体育课回寝室准备洗澡，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巧遇到组长，组长上传圣命，俗称杨二爷的杨教授急着四处找人测试NEC刚发下来的智能小车芯片，说是找几个脑袋转得快的过来，组长一眼逮住了陆一文，直接赶鸭子上架，押赴“刑场”。

杨二爷是谁，一个号称只要和他关系混得好就能保研清华的老教授。

当然，一年前的单片机课上陆一文只当他是放屁，从未上过心。

其实陆一文不待见他，也别提什么想参加他的兴趣小组。

就拿一年前的上课质量来谈，这老师纯粹喝茶打酱油是逗他们玩的。

陆一文想着法的逃跑，对组长说：“如果到那儿有人在我就不进去了，嫌烦。”

组长笑的煞是好看，客气的不拿自己当外人：“一文你害羞什么，谁不知道你上学期光电传感与检测那门课拿了全班最高分，二爷可是盯准你的啊。”

准？是射到别人把上的准吧。

“不去，反正我们约法三章，不采取任何抢逼围的手段，以及Squeeze Theorem！”

组长笑他英文好，继而敷衍的“嗯嗯”两声，手上力道抓的更紧了些，颇有你不过去死不罢休的感觉。

“老师喜欢你，同学爱戴你，参加了智能小车比赛创新学分会比别人多两点五，要拿了冠军直接被NEC公司包养，你傻啊！”

陆一文最讨厌除了董皓之外的人骂他傻，不由分说原地站定扯着手就不肯走，脸都板下来，很难看：“你爱去被包养你去，你是我谁啊管我那么多，烦死了！放手！”

组长明显被吓一跳，心里却不知道是触了逆鳞，还艺高人胆大的纠缠下去，“我是你同班同学你说我是谁，别那么不知好歹，那么好的机会我不找别人偏找你，你怎么不讲理？”

不讲理？

陆一文同学顿时就炸了毛，空着的那只手一把抓上组长的臂膀，不长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怒斥道：“啊靠！丁杰我告诉你，我他妈还就不去了，你爱谁谁！”

组长丁杰同学也是个无辜可怜人，不明不白被抠了个血肉模糊，心里更憋不下这口气，凶狠的回了陆同学一脚，嘴里同样不干不净：“我他妈就是找虐才看好你，你是同我有仇吗？还是羡慕我做了班长的位置嫉妒恨？陆一文我早觉得你脸上两窟窿里没长珠子，天天和宋裴混在一起开心吗？他是变态你知道吗？二爷手下的助教和他大一就有一腿了我看到的！”

陆一文挣了手跳起来往他脸上挥一拳，把人直打在草丛里，还不过瘾，冲过去又想补一脚，哪知丁杰利索的翻身险险躲过，陆一文咽不下这口气追着继续打，丁杰也不是吃素的，还真跟他斗上了，两人在电子楼前翻滚的激烈，你一拳我一脚，你一掌我一推，陆一文不愧是练太极的！好功夫！丁杰也不亏是班长接班人！好身手！

这目空一切的决斗好似山河爆发，打出了陆一文心底所有的怨气，也打爆了他这几个月来的烦躁心情，直到班导师出现在两个衣衫褴褛的家伙面前，宣告诸侯乱斗的结局再一次被无情镇压。

要说这两伙计的脸是真黑，什么时间不能选偏偏找饭点前的一个小时来斗殴，这不是自找苦吃是甚？

两人低着头站在光电系办公室门口，班导师靠在墙上推了推眼镜，“你们报名字，我是新来的不熟悉，这学期刚带你们一节课，还认得我？”

两位点点头，陆一文趁机打量了一遍眼前的新导师，好感油然而生。

怎么说呢？

她是个女博士。

是个很年轻的女博士。

目测而立不到，谈吐，衣着，站姿都很有风度，两个字形容就是舒服。

他记得这个老师来上课的第一天跟他们介绍过自己，她姓秦，以前是中科院研究导弹定位的，出来之后签了三年保密协议，于是就来这边教书。

应该算是个很实在的人。

她说话声音很温和，而且是笑着说：“能不能跟我谈谈打架的原因？”

丁杰同学欲言又止，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最后把目光投向陆一文，瞪了一眼。

陆一文被瞪得莫名其妙，看看新班长的脖子，又看看班导师的眼神，开口说：“这是一个强买强卖的故事，班长逼我做我不愿做的事儿，我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导师呵呵是真笑了出来：“我听江老师说你在学科上很有见解，我看嘴也挺能说的。”

江老师就是那个教光电检测的，陆一文记得。

他耸耸肩，脸上堆着无害：“我亦无他，惟手熟尔。”

好回答！

导师对他点点头，接着转向班长：“丁杰啊，你怎么回事？”

丁杰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羞得都抬不起脸：“我想介绍他去杨老师那儿帮忙做实验，可他二话不说就打我……”

虽然说的都是真话，但陆一文怎么听怎么不顺耳：“你怎么不说是我不肯你硬拉我去我才打你的呢？”

丁杰被吼得一怔，忘了接下来的说词，又吱吱呜呜道不清了。

不过导师也基本算作听明白了由头，转而继续问陆一文原因。

陆一文不高兴说，丁杰也没捅篓子，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后导师也妥协了，判了个折中的法子，她说：“陆一文你去跟着杨老，既然说不出原因那就跟着！”

陆一文身形俱损，对着自己“啊”了好几遍，可惜结局就是刻在石板上的。

倒是顶着鼻青脸肿的丁杰高兴了，至少他任务完成的很好。

所谓电子电气是一家，自动化的孩子找他妈，陆一文踏进实验室的一刹那，眼前无限电路板，便有种掉入火坑的感觉来了……

第40章

二爷当时正跟系主任在窗口谈话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俩前来，丁杰这二货秉持着有马屁就要拍的奴性态度上去和两人打了个照面，系主任对陆一文这张脸没什么深刻印象，而是记得名字，大一那年工程制图课上为数不多的九十分同学。

二爷问系主任：“这个学生怎么样？”

系主任听丁杰介绍后便有了数目：“他偏科厉害，电方面不行，光学和编程类学得好。”

二爷人长得瘦小，摸下巴的动作更像猴子，斟酌片刻，点头应允：“就他吧，带进去溜溜。”

溜溜？溜他丫丫个呸。

陆同学丝毫不给眼前两人面子，先开出了条件：“老师那个，我想问下时间。”

二爷眼眉一挑，回道：“什么时间？”

“实验时间呗，我晚上大多数时间没空，周末也不行。”

二爷愣了愣，转眼不太高兴的看丁杰：“这什么意思？”

丁杰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认识陆一文，于是踢了个皮球，：“秦，秦老师推荐他来的……”

“秦老师？”

系主任补充：“那个造导弹的……”

“哦！”二爷幡然醒悟：“既然是秦老师推荐的你就做一段时间给我看看。”他从身后的蓝色储物盒中拿出一块开发板给陆一文：“这块芯片的引脚会背吗？”

陆一文接过板子皱眉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大一短学期的时候学过。”

二爷说“好”，继续翻箱倒柜找东西。

陆一文推推身边呆兮兮的丁杰，小声问：“不是说来测试芯片的吗？”

丁杰却是一脸迷茫的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二爷从橱柜底下翻出一个大包，直接扔给陆一文，又说：“听说你光电检测学得不错，给你两个礼拜时间做个升降电梯行吗？”

行……吗？！

行你个鬼行哟！

陆一文眼球都要瞪出来了：“两个礼拜未免太强人所难吧？”

“就两个礼拜，学校图书馆有资料，我办公室有实物，可以借鉴但不能完全照抄。”

“不行！”陆一文非常现实，将大包袱放回桌子：“我这两周还有一个智能温控实验，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