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怎么想出来的,吃点心。”回去的马车上,阎铁搂着暮雪笑不可抑,“笑得我啊。”
“你以为这是我想出来的。”暮雪往阎铁怀里靠了靠,说道:“并不是。你可知道古时候有个人叫做张打油,因冬日下雪,便作诗一首道‘江边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暮雪絮絮叨叨给阎铁解释,阎铁搂着他笑,俩人正说笑间,一直坐在角落里不出声的恒德突然发出了他那太监独有的尖细笑声。
……
阎铁和暮雪莫名其妙地看着恒德在那里捂着嘴笑,互相对视一眼,均是茫然,最后暮雪问道:“恒德你笑什么?”
“哈哈哈,主子做的诗真是好笑,奴才越想越乐,哈哈哈,吃点心,吃点心,哈哈哈,吃点心也可以做到诗里去,这般的诗奴才也会做,哈哈哈……”
阎铁:……
暮雪:……
俩人想法一致:恒德你的反射弧会不会太长了。
暮雪的点心诗实在把令狐傲然刺激得够呛,隔天特意派个太监将宫里新制的点心送了一盒到靖王府,皇上口谕:靖王妃喜欢吃点心就吃吧,吃个够。
阖府叩谢了皇恩,暮雪拈起块点心尝了,别人没进宫不明所以,阎铁和恒德却是各自忍笑忍得肚疼。
第二天阎铁亲自进宫再去谢恩,暮雪无事,便与程朗在房中下棋消磨时光,刘南算计着时间,斟了两杯茶,咬咬牙,把两包药粉洒在茶里,给暮雪和程朗端了进去,暮雪全心都在棋上,连看也没看他,倒是程朗,目光锐利如刀,狠狠剜了他两眼。
刘南拿着托盘退出房门外,看见阎铁从外面进来,心中暗喜,好了,时候计算的正好,这下还愁没好戏看,立即隐身到角落里偷看。
阎铁一撩门帘进了房,暮雪刚落下一枚棋子,程朗见他进来,喜道:“好了,这棋要输,正好你来了,你替我下吧。”脚不沾地地走了,
“我下。”阎铁随手解了外袍搭在椅上,一面跟暮雪说:“你让着我点。”
刘南隐在角落里看着阎铁进了房,不片刻程朗出来顺着走廊下去回房了。心里纳闷,不对啊,程朗不该喝了X药和暮雪抱成一团么,怎么穿着衣服好端端地出来了。
再说阎铁下了几手棋,感到口渴,抬眼一看,程朗位置上的茶丝毫未动,拿起杯子问暮雪:“程朗没喝么,我喝了?”
“哦,”暮雪看了一眼,这才记起来有茶,看阎铁一口便把整杯茶灌进肚,连忙把自己那杯也递过去,说道:“把我这杯也喝了罢。”
……
阎铁这样身强体壮的壮年男子,他需要X药么?不需要。现在却喝了双份的。
……
当天晚上小夫夫房中传来的如下对话:
暮雪我错了,原谅我一次吧。
讨厌。
我真的错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我怎么就……
讨厌。
好暮雪,好娘子,不,不,好夫君,你就饶我这次吧。
讨厌。
我给你下跪还不行啊,看啊,我跪了,我真的跪了。
讨厌。
好,那你打我吧,让你打我总行了吧,好暮雪,来你打你打啊。
讨厌。
好暮雪,我的亲亲好宝贝……
阎铁作低伏小地哄了半天,暮雪也只得罢了,到是阎铁自己不放心,命人请了大夫过来。
虽然是由于药的作用,阎铁孟浪了些,终究与喝醉的那次不同,大夫察看过后说有些许擦伤,并不严重,给暮雪用了药,阎铁仍不放大夫走,又让大夫给暮雪诊了脉,开了方子抓药调补。阎铁自己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健,所以总觉得暮雪太柔弱,好似风一吹就倒,更兼俩人之间的情事,终究与寻常不同,阎铁唯恐照顾不到伤了暮雪的身子,因此对于调养之事百般重视。
再说韩烈自己在边关无事,依回忆画了西武的地形图送来。阎铁和暮雪便凑在书房里研究。说着说着,阎铁就将暮雪抱到了自己腿上,一面说一面吃豆腐,暮雪也由他,夫夫二人调笑无忌,正亲热间,那刘南端着个托盘,里面是两碗刚炖好的燕窝,推开门就进来——只因他觉得自己在阎铁面前是有脸面的,又端着东西,连门也不敲就闯进来。
暮雪吃喝的东西,一向是恒德亲自伺候,他在宫里长大,为防人下毒,已经养成了习惯,凡是入口的东西,若不是恒德拿来的便不吃,来到南楚,自然再不能如此讲究,但是暮雪终究吃不惯别人送来的东西,看见刘南端了燕窝进来,刚要说我不吃拿下去,那刘南一抬头,正看见阎铁的脸——书房无人,阎铁便摘了面具下来。
刘南吓得惨叫一声,丢了手里的东西,跌倒在地,浑身抖成一团,上牙打下牙,连一句完整的话也吐不出来。
阎铁的脸色,在那瞬间变得苍白如死。
暮雪见状,立即起身挡住阎铁,厉声喝道:“来人!”
刘福带了人进来,暮雪吩咐道:“这奴才擅闯王爷书房,意图窃取机密,立即拖出去打死!”
啊?刘福闻言心惊,不由看向暮雪身后,阎铁却一言不发。
刘福见状知道没救了,挥挥手让人拖了刘南下去,刘南还在发抖,连句求情的话都讲不出来。
暮雪处治了刘南,转回头看阎铁,只见他眼中一片冷漠,脸上冰冰的一点表情也没有,心中替他难过,抱住他贴脸蹭了蹭,劝道:“这人没有见识,我打赌我师哥看见你的脸一定不会叫。”
阎铁拍了拍暮雪的手,没说什么,拿了面具戴了起来。
这个世上只有我不怕阎铁是不够的,暮雪终于认识到这个问题,要是所有人都不怕阎铁,阎铁能摘下他的面具给人看那该多么好。
暮雪想到此节,再也坐不住,跑去找程元秀问道:“师父,你可知有什么灵药能够一擦就把伤痕去除的。”
程元秀见问,不由好笑:“这到奇了,你皇宫大内里什么灵丹妙药没有,到跑来问我。”
“我也曾听父皇说起过皇宫大内的灵药,只不曾听说哪一种药能达到这种效果。”暮雪叹气。
“不就是了。依你所说,擦上就能将伤痕去掉,平整如新,那就是仙丹了,别说没有,倘若世上真有这种东西,谁肯让给你。”
暮雪苦恼地皱眉,是啊,若真有的话,谁肯给自己。可是普通的去除疤痕的药对于阎铁那么恐怖的疤痕又能有什么效果,而且已经那么久了。
暮雪满心苦恼的回房,想了半天,让恒德把带来与疗伤和平整疤痕去腐生肌的药都找出来,随手摔了个杯子,拿着残片往自己手上便划。
“啊,主子,你要做什么?!”恒德吓得魂飞魄散,尖叫起来,“快来人啊。”
暮雪伸手去堵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阎铁大踏步地从外面走进来,看着满地碎瓷片,暮雪流血的手,一桌子的药盒,一时不明所以。
“主子不知道怎么了,”恒德断断续续,把暮雪如何让他找药,如何划伤自己的手的情形一一说了,阎铁顿时明白了,挥手让恒德下去,亲自给暮雪裹了手上的伤,将他抱在怀里,叹道:“再不要这么傻了。”
“我其实,是,不小心,划上的。”暮雪垂着头,断断续续地解释道。
“当年我爹还在世的时候,凡世间所有听说过的药都给我试了,没用的。”阎铁道。“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不就是怀疑我是鬼么,随便他们。”
“可是我在乎。我看到他们用那种眼神看你就想杀人。”暮雪突然咬牙道。
阎铁从没见暮雪这个样子,一时怔住,然后就低头吻了下来。
暮雪很久没见阎铁这样如发情的野兽般疯狂索求了,然而此刻阎铁真如野兽一般,不是吻,是一直从上咬下去。可不知为什么,暮雪现在却并不害怕,反而是牢牢抱住了阎铁的脖子,阎铁低头啃咬暮雪的喉结,暮雪不由仰起下巴,低低呻吟,眼看箭在弦上,阎铁却停下来问暮雪:“好了么?”
暮雪想明白阎铁问的什么,脸上腾的烧红成一片,羞得脚趾也缩起来。颤抖着声音答道:好了。
阎铁最爱他此时的羞涩形状,也等不得一件件脱衣服,随手一撕,暮雪衣服裂成两半。
阎铁低下头,在暮雪滑入凝脂的肌肤上不断种下自己的烙印。
阎铁,阎铁,暮雪低声呢喃,阎铁微微一顿,随即更猛烈地亲吻下去。
35.宾天
一年之后。
南楚对西武的战争已经打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如果说暮雪的出现也给令狐傲然带来过什么好处的话,就是让他吸取了经验,所以那年冬天刚刚过去,令狐傲然就撕毁和平条约悍然开战了,根本不再找什么理由。经过一个冬天的筹备,兵强马壮,物资到位,南楚的反扑凌厉无比,气势十足。
在此之前,我们都知道了,西武方面的间谍曾收买刘南妄图挑拨程朗和阎铁的关系,失败了,刘南也被暮雪咔嚓了。季子林对西武使离间计,初期成功了,后来也失败了,只因打到最后,西武王无人可用,只能再请贺邈出山。经过一年多的拉锯战,现在到了战争中最紧要的时刻,双方刺刀见红,都拼了。
这一日阎铁正和众将讨论下一步如何攻城,突然收到宫里送来的密报,阎铁看后默默烧掉,吩咐众将道:“我有急事需回宫一趟,军师和程朗跟我回去,呼延东暂代元帅一职,有事多问季子林和程老将军意见。”说完急急带了暮雪和程朗走了。
什么事啊?路上程朗问。
不知道,回去就知道了,阎铁答道。
暮雪却什么都没问,惨白着一张脸。
司空玄死了。
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日子,死了。
司空耀然继位,第一件事就是派使节来接暮雪回国。
令狐傲然十万火急派人召阎铁回来,就是商量这件事。
阎铁从前线回来直接去了皇宫。回府后,暮雪紧紧盯着他不放,他当然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只是抱了一丝侥幸的心理,希望不是,毕竟命运已经改变了不是么,很多事都和从前不一样了,也许令狐傲然叫阎铁和自己回来,有别的什么事呢。
阎铁看着暮雪的眼神,只觉得一辈子没有这么难开口过,面对暮雪,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然而总归要知道,阎铁闭了闭眼睛,最后说道:“暮雪,北蓟的先皇司空玄宾天了。”
阎铁说完这句话之后的一段时间,房间里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阎铁、暮雪、恒德,谁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对暮雪来说,这短短的一句话,已将他凌迟了千万遍。
不会的,不可能的,怎么会?
自己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做了那么多。杀掉原来的自己,重新活一遍,那是什么滋味?忘记那些永远不能忘记的耻辱有多难?明明恨之入骨的人却要努力真心去爱?不顾自己的声誉名节给人做男妻,为了挑起南楚和西武的矛盾去勾引男人,明明已经什么都做了啊,怎么父皇还是死了,还是在同样的时候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暮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心里发紧,嗓子里一阵甜腥,一口血已经喷了出来。
暮雪!阎铁一把抱住暮雪软倒的身子,大吼着叫刘福去请大夫。
一旁的恒德泪如雨下,扑到暮雪身边千主子,万主子哭喊个不停。
暮雪从昏迷中醒来,好像换了一个人,冷冷地看着阎铁说:“我要回去为父皇守灵。”
“好。我去跟皇上说。”阎铁没有一点犹豫地答应道,随即想起什么,慢慢跟暮雪解释道:“这次,我恐怕不能跟你一起回去。”
暮雪像没听见一样,说完那句话就转头看着墙壁,什么话都不说了。
“不行。我不放他走。”皇宫里君臣二人吵得激烈。
“臣以性命担保,臣妻一定会回来的。”阎铁说道。
“你以性命担保?!”令狐傲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若不回来,我把你的头砍了?你是在说笑话么,靖王爷?”
“司空暮雪一定会回来的,他是臣的妻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他已经是我的人了,此番不过是奔丧而已,他最终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的。”阎铁不懈努力地分辨着。
“回什么家,哪才是家。好,就算他想回来,司空耀然会放他回来么?不行,朕绝不放他回去。”
“皇上!”阎铁火了,“谁无父母?!皇上不也曾为人子,为人父么,难道不能理解司空暮雪此刻的心情吗?身为仁君,岂可口吐如此逆伦之言。”
阎铁搬出人伦大义来跟令狐傲然辩论,令狐傲然也有些语塞,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仍然不想放暮雪走,好容易弄来一个人质,什么用处都没发挥,就要还回去,这赔本的买卖谁干啊。
“皇上,”见令狐傲然不表态,阎铁真怒了,继续说道:“微臣好话说尽,皇上若仍是不准司空暮雪回国奔丧,臣只有挂印封金,弃官为民,带着臣妻逃亡了。”
啊?你竟然拿辞官威胁我,为了司空暮雪威胁我,令狐傲然终于爆发了,“好,让他走!阎铁你给我记住,他要是不回来,你别跑到朕面前哭着要朕派兵去帮你抢老婆,朕不管!”
“多谢皇上恩准。”阎铁躬身行礼告辞。
程朗陪了暮雪整天,多方开导,暮雪始终一言不发,跟石头似的,阎铁回来说他可以走了,暮雪也带听不听的,阎铁让恒德整理行装,预备第二天出发,自己端了饭哄暮雪吃,暮雪一天一夜水米未沾,却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肯吃。
阎铁搂了暮雪整夜,俩人都不曾合眼,阎铁时不时低头看看怀里的人,暮雪双目无神,空洞地看着屋顶,阎铁越瞧越是害怕,总觉得暮雪好像会就此消失,再也找不回来了。
眼见得窗外晨光初现,天要亮了,阎铁也心慌到了极点,抱住暮雪问道:“雪儿,你答应过我什么?”
暮雪好像听不见一样,阎铁说什么他都一言不发。
阎铁见状,一把撕开自己的衣服,拿过暮雪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又问道:“你答应过我什么?”
暮雪任他摆弄,还是不说话。
阎铁心痛欲裂,随手拔下暮雪的发簪塞进暮雪手里,攥着暮雪的手对着自己的心口就戳下去,鲜血流出,刺目的红色唤醒了暮雪,暮雪眼看着阎铁握着自己的手,一下下地在心口划着,终于隐约分辨出阎铁似乎是要写个“雪”字,血越流越多,已经染湿了身下的床褥,暮雪挣扎着,阎铁却牢牢握住他的手不松开——那手跟铁铸似的,暮雪根本挣脱不出来。
阎铁一笔一划终于写完了“雪”字,这才抬着暮雪的下巴问道:“你答应过我什么?”
“永远不离开你。”暮雪终于开口答话了,眼里含着泪,“我知道了。我会回来,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回来。你等我。”
阎铁把他搂入怀中,抚摸着他浓密的发丝,沉沉低语:“我等你。”
36.回归故土
使节、侍卫、大队人马簇拥着暮雪的马车离开夏口,阎铁在马背上远远地看着,他也就只能送到这里了。
程朗跟着暮雪的队伍慢慢地走着,此时他心里是真正地有些佩服阎铁了,当日收到消息,阎铁声色不露,只字没提司空玄的事,却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带上了,显然是早已想好了之后可能发生的事,而之后的一切果然都如阎铁预料的发生了,想到这里,程朗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远远凝望他们的阎铁,这男人的心,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