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那不是季子林么?”俩人猫到角落里,恒德小声地说,“他肯定是来接我们的,怎么不过去。”
“他不是来接我们的。”暮雪冷静地说,“你看看,他只带了六七个人,这几个人武功再强,能挡得住御林军的千军万马么?”
“而且他那么明目张胆地在大街上打探我们的消息,分明是故意要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他的目的并不是和我们汇合,而是分散司空耀然的注意力。”暮雪最后得出结论。
“哦,”恒德失望了,“那我们还要自己走啊?”
“嗯,自己走。”暮雪说完,摸出个讨来的剩馒头吃起来。虽说不能和季子林会合,但是看见他,暮雪心里就安定了,季子林能出现在这里,说明阎铁已经知道自己离开皇宫的消息,并在想法子接应了,一想到这点,暮雪就有了底气,前面再有多少困难仿佛都不用怕了。
说起来以前什么好东西暮雪没吃过,珍馐美味端到他跟前也不过是浅尝辄止,现在暮雪真是相信阎铁说过的话了——那纯粹是因为没饿着,这几天每天长途跋涉,还不能下馆子,只能吃剩饭,但是暮雪和恒德吃的那个香啊。
看着暮雪大口大口的吃着人家给的冷馒头,恒德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这还是自己那仪态万方,纤尘不染的主子么,啊,谁能相信这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满脸泥污坐在角落里猛啃馒头的小乞丐是北蓟的十三皇子啊?
“其实,恒德你觉不觉得,做一个乞丐也是不错的,”感受到恒德的目光,暮雪吞下馒头,笑了笑,“想走就走,想歇就歇,没事还可以悠闲地晒晒太阳,吃穿都不愁,还不用干活,我都有点喜欢这个身份了。”
……
主子,都是奴才伺候的不好啊,恒德内心疯狂咆哮,奴才只顾把你养得白白又胖胖,忘了帮你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了,您好好的一个皇子竟然羡慕乞丐?!
“不过,”暮雪笑着理了理鬓边垂落的发丝,“本宫受罪受够了,恒德你去兑张银票,咱们找间客栈好好睡一觉。”
39.得救
恒德去钱庄里兑了张银票,主仆二人直奔城里最大的客栈“隐月楼”而去。
隐月楼的小二一看见俩个叫花子进来就想撵,恒德气势万钧地把银子往他手里一扔,小二马上换了一副笑脸伺候着二人进了最好的天字号房,恒德让小二先给准备洗澡水,再张罗一顿丰盛的午餐,小二满面堆笑答应着去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片刻功夫,热腾腾的洗澡水备好。恒德伺候着暮雪沐浴,洗着洗着噗嗤一声笑了。
“笑什么?”暮雪问道。
“奴才伺候了主子十几年,从这么小的小婴儿开始到现在,还是头一次见主子这么脏过。”恒德笑答。
暮雪想着这几天的经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主仆二人相对而笑,经历了这几天的险情,都升起一种看淡生死的豁达从容之情。
“恒德,我想好了,下面我们不装乞丐了,这个法子已经不好玩了,我们换个玩法。”
“哦主子又有什么法子了?”恒德好奇地追问。
“等会你叫小二去帮忙买俩身女人衣服,我们男扮女装。”
“哎,对啊,这个主意不错,司空耀然让人在城门口严加盘查,可查的都是男的,我们装成女的,他准想不到。”恒德深以为然。
“不过有个问题。”暮雪深思道:“两个女子单身上路,有些不太合情理,等下吃完午饭,你去客栈里打听打听,有没有哪个大户人家的家眷雇车往南去的,咱们出点钱,顺路搭一段,这样比较安全。”
“哎,奴才一会儿就去办。”
恒德办事还是比较妥帖的,打听了半日,还真搭上一家,有个姓沈的员外,卸任回南方,家里女眷多,包了三辆车。恒德给那家管家塞了银子,又哀求半天,最后说动管家去跟员外说情。
恒德和暮雪一早研究好说辞,就说和相公一起回南方探亲,中途遇到土匪抢劫,失散了,只剩了主仆二人,不敢孤身上路,想要搭个车,愿意出车钱。管家将他二人引见给员外,暮雪这时已经和恒德齐心协力地将脸掩盖起来,贴了一大片青色胎记,又加了数颗黑痣,点缀得颇为丑陋,只一双眼睛遮无可遮,沈员外来回打量了他二人半天,最后目光甚为疑惑地停留在暮雪那双清澈的瞳子上,凝视半晌,直到暮雪自己都有点坚持不住了,那员外才慢慢点了点头,让她们跟家里的丫鬟侍女坐一辆车,第二天就出发。
第二天暮雪穿着一身女人的衣裙,脸上蒙了层面纱,身上披了件披风,将帏帽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恒德也换了女装,他本来声音就尖细,扮上了到也没人疑心,扶着暮雪坐上了马车。
马车甚为宽敞,连沈员外家的丫鬟带暮雪他们一共坐了十个人。一路穿州过府甚为顺利,眼看一天的车程即可到珠城,马车停了——沈员外家到了。
暮雪只得付了车钱,谢过沈员外,另想别的办法,然而此地盘查已经是严上加严,因为接近边境了。
“怎么办呢,主子?”恒德远远看着城门口拿着画像,逐一对着人脸审视的官兵,无奈地问暮雪。
暮雪远观片刻,见那守城的官兵不但核对人像,还搜索行李,显得甚为贪心,静下心想了一会儿,对着恒德的耳朵悄悄说了几句,最后问道:“这个法子有点冒险,但是我是一定要回去见阎铁的,你怕不怕?”
“不怕。主子到哪,奴才就到哪。”恒德点头去准备。
片刻之后,主仆二人来到城门前,守门的官兵气势汹汹地指着暮雪道:“面纱摘下来,检查。”
暮雪脱掉帏帽,摘下面纱,守门的官兵对着暮雪的脸和画像研究了半天,似乎对于暮雪脸上大块的胎记有些怀疑,便欲伸手去暮雪脸上查探,刚伸出手,恒德拎着手里的小包袱一挡:“别碰我家娘子。”
包袱没系紧,恒德一扬,里面的小银锞子哗啦掉了一地,周围的官兵马上一拥而上过来捡。
“哎呀,这是我们的,还给我。”恒德尖着嗓子叫。
“什么你们的,快点滚。”守门的官兵连推带搡地把俩人赶走了。
总算出了城,主仆二人心有余悸,脚步匆匆,连夜赶路,终于在第二天上午到了珠城城门口。
“主子,进了城就安全了。”恒德喘口气,问暮雪:“还砸银子?”
“砸吧,这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暮雪理了理鬓发,让恒德帮自己检查,“怎么样,我现在这样子看不大出来吧。”
“嗯,脸上是遮得差不多了,又是胎记又是痣的,可是眼睛还是很漂亮,要是让奴才认,还是认得出来。”恒德实话实说。
“唉!”暮雪失望地叹口气,“但愿这个城门的官兵和那个城门的一样贪钱,我们就能混过去。”
于是主仆二人来到城门口,打算故技重施。
天底下大多数的人见钱都是眼开的,这点暮雪想的不错,但是此地乃是暮雪需要闯过的最后一关了,过了珠城司空耀然再想抓到暮雪那就难比登天,而且目前为止,暮雪逃出来已经七天了,司空耀然派了千军万马,竟然连俩个人都找不到,不由他不怒,所以在珠城,暮雪的必经之地,司空耀然不仅派出了自己的体己亲信亲自检查,还埋伏了重兵把守,暗地里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生擒暮雪回京。所以银子还是一样的银子,守门的官兵却不捡。那人看也不看地上的银子,用刀柄指了指暮雪道:“你过来,检查。”
暮雪看了看他,没动。
“叫你呢。”那人吼了起来。
暮雪和恒德对视一眼,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面纱摘下来。”那人继续吼。
暮雪犹豫着摘下面纱,同样的,那人对暮雪脸上大片的胎记起了疑心,伸出手想要验证一下真假,刚要碰暮雪的脸,一道银光飞掠而至,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的人头已经飞了出去,在周围一片的尖叫声中,程朗、韩烈各骑一匹骏马,闪电般地冲了过来。同时一双温暖的大手抱起暮雪,暮雪只觉得身子一轻,人已经坐到了马背上,回头正对上阎铁幽深的双眼,那边韩烈把恒德救走。阎铁和程朗在前,韩烈断后,三人犹如猛虎下山,在珠城大街上肆意冲突,杀得血流成河。
北蓟官兵穷追不舍,眼看快到城门,后面的追兵如潮水般纷涌而至,越来越多,突然从城门附近冲出许多农民打扮的人,每人手里推着一辆小推车,让过阎铁三人,将车堆在大街上,就点起火来,车里俱是硫磺硝石之类,几辆车同时点着,登时火光冲天,烟雾弥漫,将后面的北蓟追兵隔开,暮雪就此逃了出来。
40.花好月圆
后续事宜季子林早都安排好,阎铁带了人一路奔驰到了最近的驿馆处,把暮雪抱下马,也不跟其它人招呼,带了老婆就回房了。
分开了半个多月,中间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暮雪似乎应该有许多话对阎铁说,这些天里他也认真想过俩人之间的一切,可是现在,俩人坐在床上,被阎铁紧紧地抱着,暮雪却好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阎铁的手一直轻柔的抚摸着暮雪的头发,就单单是这个动作就重复了很久,其间一直紧紧地搂着暮雪,过了很久,阎铁才抬起暮雪的下巴,二人视线对上,暮雪想说点什么,却被一个火辣辣的热吻堵了回去。
暮雪觉得自己几乎不能呼吸,这个吻充满占有的意味,霸道得令人窒息。他不得不紧紧抓住阎铁的臂膀,仿佛这样灵魂才不会飘起来,仿佛这样才有了生存的依据。
许久,阎铁停了下来,凝视着他的脸,那块用来掩饰的青色胎记,早在刚才的奔波中掉落了,阎铁轻轻把粘在暮雪嘴角的黑痣取了下来,重新吻了上去,暮雪突然很想哭,也并不知道是为什么,也并不纯然是因为委屈,就是突然的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那眼泪就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流淌下来了,感觉到面颊上沾到的湿意,阎铁停了下来,捧着暮雪的脸看了一会儿,目光中充满了迷惘,仿佛不理解此时此刻为什么暮雪的脸上会有水滴,然后他慢慢地将暮雪的泪水一一舔去,就再一次地侵占了暮雪的唇。
……
令狐傲然带着贴身伺候的小太监,纡尊降贵地来到驿馆。他心情挺好。本来暮雪走的时候令狐傲然都下定决心要杀了他永除后患,但派了几拨刺客都没得手——阎铁护得太严实了。选程朗来保护暮雪的确可以说是用心良苦,阎铁所有的手下加起来,没一个有程朗的那股狠劲,该下手就下手,毫不犹豫,真仿佛杀星降世,打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一股冷冽的气息。因为程朗的保护,暮雪没死,当时令狐傲然是真烦恼。他一直关注着北蓟的动静,当然知道司空耀然这几年磨刀霍霍,一直准备反击呢,碍着暮雪在南楚做人质,没动手。要搁从前令狐傲然也不怕他,打就打,正等着呢,问题是现在由于暮雪捣乱,已经跟西武打上了,而且打得水深火热,根本停不了,所以暮雪的存在就相当重要了,万一失去了这枚宝贵的筹码,司空耀然趁机向自己开战那就糟糕了,双线作战他还没有准备好。
所幸暮雪后来逃出了皇宫,令狐傲然终于松了口气,虽然之前对阎铁吼过别想让朕派兵帮你抢老婆,但是后来阎铁偷离前线暗中布置兵力前往珠城,他也没吭声,睁只眼闭只眼,实际就是默许了阎铁的做法,怎么着也先把暮雪抢回来再说。
刚刚得到暮雪已经回来的消息,令狐傲然简直心花怒放,也顾不上矜持了,带了个小太监就窜到阎铁这来了。
他到的时候,刘福和恒德正蹲在院门口玩眼神大战,为了以后照顾好暮雪,阎铁干脆把刘福也从家里带出来了,看见令狐傲然来了,俩人一起站起来要行礼。
令狐傲然摆摆手示意免了,问道:“王爷和夫人都在房里呢?”就要往里走。
恒德和刘福一左一右拦住他道:“皇上请留步。”
一听这话令狐傲然大为不悦——我是谁?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都是我的地方,我想上哪上哪,只有我拦别人,谁也甭想拦我。这么想着,令狐傲然瞪了那俩不知死活的奴才一眼,昂昂然地就进了院子。
“皇上。”刘福和恒德赶紧跟在他后面劝阻,“皇上请留步啊。”
为什么?!令狐傲然刚想发脾气,就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声音。
先是男人浊重的喘息声和低吼声,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这是男人在做某种运动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然后是一阵极其压抑的低低的呻吟,令狐傲然后宫佳丽三千,其中不乏喜欢在床上发出声音的,可是没有一人,确切的说是没有一个声音能和那声音相比。
只因那人是拼命地在压抑,直到不能忍耐时才从嘴里泄露出一点点声音,随即又拼命忍住,片刻又发出来,断断续续,若有若无,但是那股子媚意,却令即使悦人无数的令狐傲然也忍不住脸红心跳,只因那是真的,是真的动情才发出的声音,而不是为了取悦别人刻意作出的声音,所以他才真的取悦了那个人。
令狐傲然停住脚,揉了揉鼻子,转头走掉了。
阎铁抱着暮雪直纵情到夕阳西下才起身,起来后第一件事是叫大夫过来给暮雪诊脉。
等到送了大夫出门,刘福才说刚才皇上来过,阎铁站在院子里想了想,回身进房跟暮雪商量。
暮雪累得狠了,只想睡,半闭着眼,带着点撒娇的语气道:“好累,不想动。”
阎铁怔怔地看着他,从前暮雪就是对自己撒娇也带着三分犹疑,这么毫无顾忌的撒娇还是第一次。
静了一会儿阎铁才温言哄道:“皇上就在东边的跨院里,我背你过去,听听皇上说什么,回来再好生歇着,成不?”
暮雪是真的懒怠见任何人,但令狐傲然是阎铁的老大,不见确实说不过去,只得怏怏起身,让阎铁背了去见。
令狐傲然也真是好耐性,一直在东跨院等着。阎铁和暮雪进来,跪在他跟前听圣旨:“靖边王妃司空暮雪,忠心耿耿,义烈昭昭,千里奔袭回国,其心可表,其意可嘉,特加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又及,因靖王妃曾立军功,特准摄参军一职。钦此。”
宣读完圣旨,令狐傲然笑着对暮雪解释道:“朕听闻你足智多谋,在前线也出了不少主意,特地给你封了个官职,以后你和阎铁一样,也从朝廷里领一份薪俸。”
随后一招手,旁边小太监捧过一个锦缎包袱。令狐傲然解释道:“听闻王妃没有盔甲,朕觉得不太妥当。虽说军师不用冲锋陷阵,然而刀剑无眼,两军阵前,岂能毫无防范。因此朕特命人做了这套软甲送给王妃,此甲由金丝和千年藤枝织就,既坚韧又轻柔,王妃拿去护身吧。”
暮雪还没反应过来该作何表情,又一个小太监拿了两匣点心过来,令狐傲然道:“这些点心都是出发前朕命御厨新制的,靖王妃不是爱吃么,等下带回去吃吧。”
不管暗地里令狐傲然下过多少次杀手,表面功夫算是做到家了,连暮雪都不得不服,和阎铁一同叩谢了皇恩,回去的一路暮雪都在想,五哥你一定要努力啊,要不然真的斗不过令狐傲然,这家伙太会收买人心了。
41.难关
令狐傲然堪称一个优秀的领导者,知人善用,赏罚分明,他不但突破性的让阎铁他们家出现了双职工,还给暮雪发了工作服,虽然没有误餐费,但是人家提供了点心。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暮雪既然领了工资,当然要付出劳动,所以只休息了两天,暮雪就跟阎铁回前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