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光明正大地“调情”,倒是把玉面罗刹给晾在了一边,让这个高高在上,肆意妄为惯了的飘渺宫宫主冷笑道:“副阁主这是什么意思?要替你家美人上阵?你们一起上本宫也不会觉得不公平的。”
欧阳久额上青筋一跳,就觉得这话里的意味特别不爽:“公平?想不到宫主还知道这两个字啊,敢问你那般对待无辜少年之时可问过他们公不公平?”
“本宫看上他们,那是他们的荣幸。”玉面罗刹炫目的笑颜可与太阳争辉,但欧阳久只觉得恶心:“这世间怎会有你这种人?!”
话音未落,银光已袭到玉面罗刹眉间。玉面罗刹自视甚高,定是不肯与后辈先行动手的。欧阳久也不矫情,疾速快攻之下衣袂翻飞,使得剑法杂乱无章,却剑剑直指对方的要害。
“怎的不使你家传剑法?那不是你们欧阳家专门对付我这种邪魔歪道之人所用的吗?”纵然是玉面罗刹面对这种猜不透章法的剑招也不得不再度认真起来,两剑交锋之间激出阵阵踉蹡声,比起方才与玉天机对战几乎是无法看清两人的招式,可见速度之快。
欧阳久虽是最擅长自己家传的逍遥剑法,但此剑法并不是什么秘籍,可谓是无数人研究偷学过,也不止他一人会的。用它来跟玉面罗刹对战可谓是不自量力,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拆个彻底了。好在欧阳久经过许多名师的指点,师傅也不止欧阳齐一个,自然也学得了许多其他精妙的剑法,此时只得倾力而出,将自己毕生所学融汇贯通在一处,使得剑招变幻无常无法让人判断出其下一步来。
玉面罗刹此时已被欧阳久逼得拿出了八成以上的实力,旁人看似姿态轻松,实则心中暗惊此子年纪轻轻却已有了如此修为,目前只是内力比起自己尚有一些差距,否则只怕用不了五年自己便不是他的对手了。
欧阳久也是吃准了玉面罗刹为了面子,也不愿泄露gong底,不会使出全力对付自己。更何况自己的剑法实在是乱的可以,转眼之间二人已交了四百余招,排山倒海的攻势之下已使出不下几十种剑法,而一般人即使想学也是心有余力而不足,倒也不怕别人摸底。只不过再怎么样剑法也是有限的,招数一旦重复只怕立刻会落于下风。二人一时间僵持不下,难分胜负。
流光交错之间,忽听一声轻不可闻的断裂之声,不待欧阳久反应过来声音的来源,玉面罗刹的软剑忽然间爆裂开来,飞射的碎片伴随着一股来历不明的寒气滑过猝不及防的欧阳久的脸颊,带出一道血痕来。而明华剑正值进攻之际,玉面罗刹完全来不及后撤,一剑刺进了左肩之中!
二人均没料到这层突变,一时都僵持在原地不动,鲜红的血透过玉面罗刹那身白衣不一会儿就染透了半边身子。
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正在这关键时刻,数道细微的破空之声又从玉面罗刹的身后摩肩接踵而至!
第二十九章:锦绣·噩梦
玉面罗刹也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江湖,即使不备之下受了重伤,突然听闻脑后突袭之声,旋即一掌震开明华,身子向后一仰,反倒是把欧阳久暴露在那道攻势之下。欧阳久也不是迟钝之人,此时后撤已来不及,手腕一扭,明华便以一个巧妙的旋转将数道银针全数拨弄开去。
再定睛一看,一直立在玉面罗刹身后的四个少年不知为何忽然间混战在一起。三人正在围攻其中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而少年手无寸铁,脚步也不知为何虚浮混乱,躲得甚是狼狈。
玉面罗刹在自己肩胛处点了几下,冷笑着看着少年被摧残的样子,道:“原来到底还是养了一条会咬人的狗。”
少年恨恨地瞪着他,也不顾拳脚落在自己身上,声音颇为凄厉:“我又没有要你养!你这个变态!你不得好死!”
玉天机眉眼中带着一丝疑惑,盯着少年仅露出的额头与双眼,似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一般,抬手射出三枚梅花镖将围攻少年的三人击倒,闪身落在少年身前挡住了玉面罗刹的视线,低声问道:“你,难道是庄主吗?”
少年没想到蒙着面居然也会被陌生人认出,但玉天机是玉面罗刹的敌人,至少此时不可能为难自己。本来这回便不抱活着的希望,却蒙人相救,心中又对生命衍生出了希望之际,怔愣之间“嗯”了一声。
“怎么?阁主想抢走本宫用来暖床的东西吗?这个人滋味好得很,本宫可还不舍得呢。”玉面罗刹鲜艳的朱唇轻启,吐出的话却是令少年的脸色登时气的发青。
玉天机微翘嘴角,不经意似的瞥了一眼满地的碎剑,却让玉面罗刹脸色立刻难看了两分,半晌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阴森森地盯着玉天机。
两人一言不发地互看着,久到别人以为他们都入定了,玉面罗刹终于开口道:“很好,这么多年了,本宫终于找到了能勾起我兴趣的人了。玉天机是么?本宫记住你了。”
玉天机只是眼中光芒略有闪烁,并不作答。几个人亦都是外强中干,再打下去谁也捞不到好处。目送着玉面罗刹拂袖而去,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只觉得一阵晕眩,眼明手快的欧阳久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他:“怎么样?没事吧?”
远处的窥视者无法看清这一切,知道真相的只怕只有玉天机,玉面罗刹还有欧阳久了。
早在武林大会上,玉天机能操纵寒气这种奇异的内gong已经不是秘密,如果明目张胆的用此法对付玉面罗刹是不可能讨到便宜的。普天下也没有比落霜更阴寒的武器,所以在落霜与软剑交锋之时,玉天机暗中将寒气注入落霜,每一招都一点一点的将其导入了玉面罗刹的软剑。而软剑需要深厚的内gong方能使得,两气冲撞之间软剑越是不堪负荷,任凭再怎么样的神兵利器最终也扛不住。但玉天机本身体力较差,无法坚持到最后,所以之后欧阳久与之交战数百回合后,在连续不断的冲击之下方才爆碎开来。
玉天机摇摇头,吩咐穆风穆云将少年扶起,几人为了避免麻烦并未有多待,将一干暗中看戏的人丢在那里,立刻启程返回襄阳。
锦绣无法相信自己的运气。
为了逃离魔掌,他准备的千辛万苦,无论最后是生是死都已经无所谓了。反正,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只不过不想死在那种肮脏的地方,他只剩下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而已……
但是他没有死。
摘下面纱的锦绣,有着一张雌雄莫辩的美丽容颜。那双充满哀伤与沧桑的眼眸,更是让人觉得楚楚可怜,心有不忍。
“你们见到的那个锦绣,不是我。”锦绣倚在床头,视线透过屋顶,思绪飘往不知通向何处的过去。
真正的锦绣庄主,自打生下来便是体弱多病。经世外高人指点,自出生不久后便对外宣是女儿,被关在自己的小院里,几乎不曾出去过。
“大哥是除了父母还有我的小厮之外,唯一知道我其实是男人的人。”
还记得那日,那个小孩一脸灿烂的笑容站在自己面前,揪着自己脸颊要自己叫他一声“大哥”。
锦绣的身体不容许他修习武gong与内力,在踏芳的陪伴下练得一手出神入化的梨花针,即便是毫无内力也可取人性命。
“或许真的是日久生情……”
第一次两人情不自禁亲热的时候,踏芳一次次贯穿他身体的同时,他一声一声的“大哥”,让两人沉沦在情欲之中无法自拔。
“爹和娘因为疼爱我,生怕我这副身子将来会争不过弟弟妹妹,并没再要孩子。我虽然身体不济,但庄内一切事务我都有插手,为的就是将来坐上庄主之位。但这一切在五年前都变了……”
那一天夜里,庄主和夫人双双被杀,锦绣与踏芳面对三十余天魔教众毫无反抗的余地。
结果锦绣被掳走,踏芳被迫听令于天魔教。一个假的锦绣被安插在踏芳身边负责传达指令还有监视着他的行动,反正也没人见过真的锦绣是什么模样。只是辛苦了踏芳,不但要与仇人朝夕相伴,还要教她怎样扮的更像锦绣,更得隐姓埋名做着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那是我噩梦的开始……”
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那记忆太过于不堪回首,若不是自己还有用,只怕早就像那些少年一样被活活玩弄至死了。每每被弄得伤痕累累,痛不欲生的时候,都一直在用仇恨麻痹着自己,一直在告诉自己要虚与委蛇,一直记着要想尽一切办法逃出这个地狱。
因为那个人说过:“等我,我会去救你的。”
而这一切开始之时,他才十六,正是一个人年华最盛的时候。五年了,他靠着这一句话,这唯一的信仰,居然真的走了过来,由于身体虚弱又长期被折磨,以至于锦绣至今看起来还是那么瘦弱,根本不符合他的实际年龄。
“因为我从未显露出反抗之心,时间长了他们也总算是对我的看管放松了些。”
当玉面罗刹将他压在身下,一边做着那已经麻木了的事情,一边挂着不屑的笑容告诉他踏芳的死讯,他霎时心如死灰,却还得逞强地笑着表示他已经不在乎了。
那几根针,是他耗费了无数心血,冒着生命危险才得来的,只等着像今日这样的时机,因为平时即使是在那种不堪的情况下,他也找不到能攻击玉面罗刹的空隙。
“我太恨了,大哥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我当时真的想就这么跟着他去了,但这么肮脏的身子,我怎么还能配得上他?但就是死,也想拖着那个禽兽一起下地狱!”
屋内除了早露的啜泣声,只余一片死寂。
“天机阁……曾经的问天阁么?那么我能委托一件事吗?”
玉天机看着他空洞的眼神,点头道:“你说。”
“帮我杀了玉面罗刹。”
“……我拒绝。”
全屋子人一时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玉天机,少年又道:“天机阁不做杀人的生意。”
还是欧阳久比较能猜到玉天机的心思,立即接道:“只不过从今日的结果来看,玉面罗刹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只怕我们不找他,他也会打上门来,最后还是会拼个你死我活。庄主你莫要误会。”
锦绣略为感激地看了欧阳久一眼,向他欠身道:“如此多谢了。”
玉天机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欧阳久以为他是累了,拍了拍他道:“去休息吧,今天你也真是冲动,让我担心死了。”
“嗯……”玉天机微不可闻地答应了一声,道:“明天九哥你带着庄主回去吧,邓州的事我来办。”
说的也是,锦绣如此状态自保都是问题,带着他去邓州,万一遇上情况只会拖后腿,更何况他现在情绪极不稳定,让他再看到天魔教的人会发生什么情况结果不言而喻。欧阳久道:“不行,要去也是我去,你身体也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
“他们对你又不感兴趣。”
“那也不能让你冒险。”
穆云眼看俩人似乎要吵起来,连忙道:“阁主副阁主,你们别争了。你们只去一个的话反而不妥,这不是告诉人家我们对邓州有怀疑吗?要属下说你们都不要去了,事情由我们来办就好了。”
袁小柳向穆云投去一个哥们我看好你的目光,接道:“我擅长隐藏踪迹,我去跟邓州的弟兄们联络就成了,阁主副阁主你们还是带着庄主尽早赶回天机阁为好,免得飘渺宫又出什么幺蛾子来找茬。”
第三十章:自尽·吃味
天刚蒙蒙亮,早露就起来了,因为她需要为这么几个大男人打点行装,早膳,乃至洗脸水这种事。
能进入京兆问天阁的大部分成员都是由于什么样的原因,被玉玄机带进去的,所以大家都是忠心耿耿,像一家人一样生活。所以早露对这种事情也是任劳任怨,没有什么不满,谁让她不是学武的料?
按照习惯将东西都放在各人的门前然后敲敲门,示意他们该起床了。但走到锦绣的房前,她不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敲门问道:“庄主,你起来了吗?”
门内没有回应。早露心想昨天那么折腾一通想必很累了,或许是没听到吧,稍微提高了声音又问道:“庄主?”
可是不管早露怎么问,都没人答应。
“你干嘛呢?”袁小柳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隔壁房走了出来。
“这个……庄主他……”
袁小柳眼珠子转了转,朝门内道了一声“失礼了”,一把将门推开……
“副阁主不好了!”
欧阳久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看着气喘吁吁的二人,趄眉道:“怎么了?”
袁小柳喘了两口气,道:“庄主,庄主不见了!”
锦绣坐在崖尖上,看着下面虽然说不上有万丈,但跳下去也是绝无活路的深渊,喃喃自语道:“大哥,你在下面还好吗?锦绣这就来陪你好不好?”
但回答他的只有呼啸的山风,带起他长长的头发,将眼角的泪珠纷纷刮向虚无。
如今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家没有了,爹娘没有了,就连他也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他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
锦绣自嘲地笑了笑,纵身跃下……
还不待他闭上眼睛享受这坠落的过程,一道银光便从头顶直追而下,缠在了他的腰上,冰寒的触感让他一阵哆嗦。
崖上传来一声惊呼:“阁主!”被吊在半空的锦绣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由于逆光而模糊的身影扯着银链,而锦绣的身子也被一点点的提了上去。
锦绣脑中一片空白,一个温热的手掌抓住他冰冷的手臂,将他拖了上来栽进那人的怀里,两人跌作一团,锦绣还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直到一巴掌落在他脸上,听到欧阳久厉声斥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说寻死就寻死?!有仇自己亲手去报!”锦绣的泪珠又成串的滚落了下来:“我不是寻死!只是我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欧阳久放柔了声音,如同安抚小孩一般搓揉了一下他的头,道:“他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而人活着,本来就不知道意义在哪里,那种事情没有人有答案的。”
锦绣怔怔地看着这个明明比自己还小上三岁,却笑得如此温暖的少年人,忍不住靠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玉天机捂着自己红肿的手腕,将视线从二人身上撇来开,不做言语,转身就走。
早露看了一眼不甚自觉的欧阳久,撅着嘴原地顿足了一圈,才紧追上她的阁主。
“嘶!……”
早露慌忙放轻了力道,正往那肿了整整一大圈的手腕上涂抹药膏的手指也停了下来:“阁主……很疼?”
玉天机摇摇头,目光投向窗外。
早露怨怨地想:副阁主恐怕还在庄主房里吧……可怜阁主手腕都脱臼了,他都不知道!这下阁主恐怕得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动武了,副阁主也不过来……
小心翼翼地将绷带包好后,玉天机淡淡道:“你出去吧。”
“早膳要不要热……?”
“不吃。”
阁主心情很不好,真的很不好……
早露郁闷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外的袁小柳赶忙问道:“阁主怎么样?”
“不好!”
欧阳久刚安顿好锦绣,让他喝了一副安神的汤药从他房内出来,就听到早露一声怒吼,不禁不悦道:“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