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且歌(穿越 FZ)下+番外——维米

作者:维米  录入:10-08

毕竟是木影国最大的京影城,异族人来往皆是不少,浅且歌戴着丝巾倒并不引人注意。

二人便相伴行走在热闹的街道上,旁边店肆林立,商铺绛幡高扬,人群喧哗而繁闹。寻了许久,亦未发现有店铺专卖纸鸢泥塑纸花之类的玩物的,浅且歌到人多的地方便不再开口,只有浅且西问到了才“嗯”地轻轻应一声。浅且西疑惑地只好带着不知何故蓦然沉默的且歌在各个小摊店铺间转悠,四处去寻他想买的玩物。

买了纸鸢风车,浅且歌便站在卖糖葫芦的小贩前不肯移步了。浅且西见着且歌盯着糖葫芦不眨眼的模样,愣了愣,笑了。返回几步,浅且西笑着问:“且歌想吃糖葫芦?”

“且歌不吃葫芦。母后吃。”说着这话,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他真是不知母后为何如此喜爱甜腻的东西。

浅且西怔愣得更久些,许久了嘴角漂亮地扬起,是少有的温暖的笑意,然后伸出空着的一手揉揉且歌的脑袋,轻柔地叹一口气:“且歌真是很爱护皇后娘娘啊。”且歌疑惑地抬头去望浅且西的眼睛,便见着了那一脸漂亮而温柔的笑容,但笨孩子显然是不懂眼前这人突然的叹息由何而来。

“且歌要买多少就拿着吧,五哥给你付钱。”浅且西大方地说着。

笨孩子此次倒是敏感而聪明地听出了“五哥”的大方,上前将小贩的糖葫芦架抱了过来,看得浅且西一愣一愣的。头重脚轻的糖葫芦架还未抱稳,不知何处飞出个人,冷冷“抢”过了浅且歌的葫芦架便又隐身在喧嚷的人群中。浅且西反应不过来,只听那个清透的声音认真地道:“你说,五哥给你付钱。”低头便见声音的主人一脸认真地提醒着他,浅且西呵呵地笑:“当然当然。”其实还是觉得反应不过来,不过刚才那个人,应该就是传说中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影吧——父皇将暗影派在且歌身边,倒也不是出乎意料的事情……

“是青无。还有青风。”浅且歌淡淡地道,而后继续向前走去。

浅且西才发觉自己的出神,赶忙追着了。

一边四处搜寻好玩的物件,一边将好吃的零嘴一一打包,青风最后连隐身都不再了,抱着大包小包跟在两位殿下后头,瞧着街市人群喧嚷也是兴味十足的表情。

这么走到未时末刻,青风才不得不提醒:“主子,五殿下,该回宫了。”

浅且歌点点头,便要转身,却不想被一人扯住了手臂。浅且西背对着将要西下的蛋黄夕阳,尚且年少的脸庞仿若镀上一层金,五官顿时显得无比柔和起来。他拉着转身欲走的浅且歌,另一手还拿着些乱糟糟的木艺品,站在人流如织的街道上,看着且歌的眼睛,说道:“且歌,要么你先回宫,我一会儿就跟上你们……”

浅且歌奇怪地看着他,不说话。

浅且西转头看向南边,神色哀哀地:“我想……去一趟方九街……且歌,你让我去吧……”

浅且歌实在不喜旁人抓他的手扯他的衣角,此次却没有像往时对且笑、且绿一样挥开浅且西的手,只微微皱着眉:“在哪?”

“什么?”浅且西有些惊讶。

“方九街,在哪?”浅且歌认真地重复。

“不……不远……离这儿……只是……”浅且西看一眼站在且歌身后的青风。

“青风和夜无一起回宫。”

“可是主子……青风知道了,主子要在天黑前回来啊,陛下吩咐的。”

浅且歌不置可否,回头对浅且西道:“走吧。”

第37章

方九街虽说不远,却还是要步行很长一段路。浅且歌自出宫便很少开口说话,浅且西一时间也找不到话题,二人间便是一片静默,浅且西只觉尴尬。许久,浅且西咬咬唇,终于出声:“且歌真的是很爱护母后的呀。”

“说过了。”浅且歌淡然地道。

浅且西声音低低地叙述:“我5岁的时候,把我的母妃,送出宫了……连四哥也不知道呢……其实母妃没有因病而亡故,她只是出宫了。”

浅且歌听着,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

浅且西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欢欣:“且歌你一定不知道,我母妃是个大大的美人喏……眼睛大大的,皮肤像雪一般无瑕美丽,笑起来嘴边会有两个好漂亮的酒窝,看上去好温柔好温柔,没有人会不喜欢……啊,我有一个妹妹,一点点高,可是脸上肥嘟嘟的,见到外人会很害羞,傻乎乎的好可爱的……还有还有,母妃的院子里种了好大一棵梨树,开的花是小小的白色的,很漂亮很香,不过结的果子一点都不好吃,我偷偷去摘过……嘿,那时还被母妃发现了,幸亏母妃没有拿棍子来打……母妃是很温柔的人呢……”

真的是讲了许多。在浅且西兴奋的话语中,二人便拐入了方九街,站在了那颗大梨树的院门外。

浅且西仰起头去望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嘴角挂着笑,却不敢眨眼,不敢掉泪。

夕阳暖色的余辉跳跃在梨树的叶尖,渲染着阳光无穷无尽的温情。已是春暮,梨正开花,淡淡的花香缥缈轻浮,不若人的心中疼痛分外沉重。

浅且歌一路认真地听且西欢快的话,也一路默然不语。

朱红大门在不期然间吱呀地打开,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探头出来,看到站在外头的两人,又害羞地缩回去。门后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纯儿,怎不出去等爹了?”

门便开得更大些,一个穿着细究的美妇人拉着刚刚害羞的孩子走出门来,看到外头站着的两人,也是吃了一惊。却仍然温柔,问道:“这是小西?”

浅且西也是一愣,用力地笑了,声音抖着回道:“是,夫人。小西和弟弟想来看看梨花。”

妇人嘴角边的酒窝真是温柔漂亮得让人迷醉,将那害羞的孩子拉到跟前:“小西还有弟弟呀,长得好精致漂亮呐……纯儿快喊哥哥呀。瞧小西哥哥,眨眼间都长这么大了。你们家搬走后,还真是没人理这梨树了,呵呵,小西当年还偷偷摘院里的梨子呢。”

浅且西瞧着那掩嘴轻笑的美妇人,眼眶热得疼痛,但还是笑得用力:“纯儿还是这么害羞……”

“嗯。不过也是倔得很,非要出来迎爹回家……天也快黑了,小西也要赶紧回家吧,不然你母亲要担心了的。”

浅且西飞快地折腰鞠躬:“是,夫人,小西先走了。”

浅且歌的手被且西用力拉着,他想了想并不挣开,尽管被拉得很疼。

薄暮的夕阳已不留余辉,本来染着夕阳红的天空此时是一片苍茫茫的白,夜色混沌的黑已然不远了。街道上也减了繁闹,每张回家的笑脸都是恬淡而欢快,安乐而自在惬意。

浅且歌无法直视的角度里,浅且西偏着头掉泪。

“我的母妃,被我送出宫了。她喝了忘情,忘记了她曾经不伦的爱情,忘记了因为那不伦的爱情而出生的我……且歌,我的母妃多好看……”

浅且西转过头来,飘乱的发丝因泪水而黏在脸上,满脸狼狈,不再是那个风姿卓绝的天才皇子,嘴角不再挂着令人生寒的高深莫测的笑。委屈,那么多年来累叠在心的委屈,今日终于得以成全。

那时年方五岁,他知道他的父亲就是他的舅舅,而不是那个他总需仰望的冷傲绝色的帝王。母妃精神已近崩溃,他便竭力在那个帝五面前展现他超越五岁孩童的才华,而后向他求了“忘情”,求了母妃的假死出宫,求了每月四次的出宫探访——自己便从此呆在那深宫中,如此已然过了6年,还有更多的6年要继续这般下去。

从来不悔。从来不恨。

但是,母妃,小西可不可以委屈呢。

当浅且西狠狠抱住比他瘦弱许多的浅且歌,心里许多疼痛沉重异常,浅且西只恍惚想起了那年四哥收起惯常客气礼貌的笑容,摸摸他的头,目光里盛满温柔:“傻小西,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冥冥之中自在的深意,你也有感恩的心,你会感谢上天让你经历这些。”

唤他“小西”的四哥,真真是天底下最最温柔的人。

浅且西一直这样认为着,便打心底里把四哥当作最亲近的人。素来是如此。

浅且西不知自己这满眼满脸的泪是哭那一树梨花,还是哭那暖色夕阳。多年来,他总是默默地来看母妃与妹妹,看那梨树开花结果落叶,已许久不同母妃说过话——可到底,他还是在渴望哪怕只言片语的温柔吧……多年层叠的委屈不知是如何被成全,终于不自持地抱住了那瘦弱柔软的小身躯,哭得失去分寸,似要把五岁那年未流的泪全部倾泄。

浅且歌无法细致琢磨抱着他眼睛不断流出浑浊泪水的这人心底是何情绪,可到底是敏感地觉出其中悲伤疼痛。浅且西依旧哭得很凶,原本被抱住却面无表情的浅且歌在感觉到肩头的湿气后终于皱眉,垂竖着的手也终于环上浅且西,轻易将其抱住快速移动。待浅且西反应过来,他已被浅且歌安置在陌生的城墙之上。而浅且歌,将浅且西放下便又转身离去,瞬间没了影迹。

浅且西本来因为惊愕而停止了哭喊,小小声抽泣哽咽着,见到唯一陪在身边的人竟不留情地离开,甚至连头都不回。向来聪明自持,惯常高深莫测地挂着寒笑的五殿下,便像被父母丢下的孩子般,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

独自哭了许久,终于察觉自己的失态,仔细思考也无法自知其中缘由。先是窘迫,而后“聪明”地把所有情绪失控的缘由都推到那个精致漂亮似有魔力的人身上,浅且西终于心安。

可是天真的快黑了,浅且西甚至不知他身在何处,开始焦急起来的时候,却见一个月白的小身影越来越近。

自然是浅且歌。

空气中浮着淡淡清香,浅且西迎上去,才看清了小人儿竟抱了一怀名贵的强瞿花,大朵大朵地开着,白色的大卷舌花瓣,青绿的茎叶,在混沌的夜幕中,也是异常清新素丽。

“且歌你去哪儿了?这么晚了,我们赶快回宫吧。”浅且西哭过的声音有些哑。

浅且歌不说话,将一怀的花束全都推到浅且西怀里去,抬头认真看着浅且西的眼睛,说道:“母妃都喜欢的花。”

浅且西看看那双墨黑的瞳眸,又看看一怀的怒放的强瞿,对且歌的话并不明白。

浅且歌知道了他的疑惑,只好解释:“且歌的母后很喜欢。浅且笑的母妃也很喜欢。母妃都喜欢的花。”

浅且西仍是愣愣地,眼睛红着,有些浮肿,声音嘶哑:“然后呢?”

浅且歌便奇怪地看着浅且西,他已说了许多话,这个人怎么还是不明白——浅且歌又说:“送给浅且西的母妃。母妃都喜欢的花。”

浅且西怔愣住,顿时不知该如何反应,重复着:“母妃都喜欢的花……”

抬眼的时候便见着那比他矮了许多的人儿表情认真地点点头,浅且西蓦地觉得心头一暖,笑了,笑得分外真诚,嘴角扬起的弧度温暖而漂亮。他是在如遇神魔,鬼使神差的电闪一瞬间,明白了四哥神情落寞地说着的那句话——“小西,我们与那人之间,其中距离何止千万……”

他们这些皇子,即使是单纯没心眼的六弟,即使是年纪尚小的九弟十弟,也永远都无法企及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孩子吧。

在看不到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独自不可言说的伤痛,可无论是装傻还是聪明,果然还是要一直去认真地经历才可以吧。

——这些浅显的道理竟还要这个不爱读书,诗词歌赋又一窍不通的人来点通呢。

浅且西这样想着,摇摇头却又笑了。眼中有光。

那小人儿却已不耐地转身:“走了。”

浅且西看着高高的城墙还直瞪眼,一恍神又像不久前飞在风中,回神的时候已站在那梨树的院门外。

浅且歌站在十步远外,浅且西笑着去敲门。

应门的是一个小僮仆,很积极地灿烂笑着回答浅且西:“是,老爷已回府了。”“哦,这花怎么给夫人?”“好。我帮你送给夫人,说是小西送的对么?”“嗯。花名叫强瞿。好,我记住了。”……

门又关上了。浅且西退到浅且歌的位置,微微仰起头,夜已全黑了,依晰能见那墨绿的叶间一点点的白,白得很小心翼翼,也很可爱,很让人喜欢。清丽的梨花香淡淡融在空气中,渗入人的心里也是甜香甜香的。

浅且西背着手,偏过头去看站在身侧的小人儿,语气欢快:“且歌,为何如今强瞿花会开?”

“……不说。”浅且歌很认真地想,沉默许久也只是吐出两个字。

浅且西却又说:“哇。好小气……那好吧,不说便不说吧。我们要回宫了啊不知觉都这么晚了。”

“浅且西,母后说,女人不要哭这么多,眼睛像金鱼。丑。”浅且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浅且西愣愣地:“可是我又不是女人……”

“……”浅且歌不理,转身走了。

“且歌你是在说我很丑就对了……”浅且西追着且歌的脚步,却也碎碎地念叨。

浅且歌没有直接回月华殿或者日耀殿,反而绕了远路直接去了御书房。御书房的门是被撞开的,浅影帝正站在内室书架旁侧,方从书中抬头,浅且歌已稳稳地撞入他的怀里。

书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浅影帝倒不惊讶,摸摸怀里人的脑袋:“怎么了?”

浅且歌软软地唤:“父皇。”三年过去,小人儿的声音一直未变,清透而空灵。

“怎又撒娇了?”尽管小东西已经长高了些,浅影帝仍是不费力地抱起他。

怀里的人儿不言语,浅影帝耐心哄着:“跟父皇回日耀殿用晚膳了。今天整日在外,一定没有好好吃东西。”

“两块糕点吃了。”浅且歌从怀里摸摸,两个小包在父皇眼前晃了晃:“且歌给父皇买了糕点,浅且西说好吃的。”

浅影帝却板起冷脸:“这个小包的红枣糕是父皇让你当早膳午膳的,竟剩了一半。”

“且歌吃了两块糕点。”

“还剩了一半。”浅影帝声音仍是冷冷的,“今天晚膳要吃完一个鸡腿。”

“且歌给父皇买这么多糕点。”浅且歌软软地说道。

“你把糕点铺全搬回来也没用。”浅影帝冷冷地回道。

“坏脾气。”浅且歌挣扎着不要父皇抱了。

“父皇跟你说过了要好好吃饭。”

“母后说,人活着不要做自己不开心的事情。”小孩儿开始给父皇讲理。

“说过了不要总记着你母后的胡言乱语。”浅影帝一听到“母后说”就开始皱眉,“你不做自己不开心的事情,就一点都不用吃饭了是不是?”

“嗯。”浅且歌淡淡应着,还很乖巧地将脑袋点了好几下。

“笨东西才一直听母后的话。”

“且歌不是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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