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不放心,终究把医生寻来,医生看了说,溺水。许平想不明白为何母亲就这样走了,不甘心也不明白,心里越发堵得慌,突然想起来,有一年,老师给过他一本外国书,说是外国有名的着作哈姆雷特,推荐他看,那时候他关注的的多是王子哈姆雷特,他的老师却对王子的爱人奥菲莉娅之死充满兴趣,他说,你能判断她是自杀还是疯癫?许平因为自己母亲的关系,很肯定说是疯癫,他的老师说,都是一样的,自我放逐,他一直很迷惑,现在竟然想明白了,许平的心也安静了,母亲半生疯癫,一直在逃避自我,放弃自我,现在这样走了,也是一种安详,永不痛苦了,庄生化蝶,谁在谁的梦中,已不再重要。
自此,许平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便只有哥哥了,而唯一牵绊心底的人,也只有一个自小长大的张淘了。
转眼春天到了,乡间的小道上,野草丛生,有两三多小花夹杂其中,淡淡的、顽强的。这几个月,许平和张淘腻乎的紧,两人一起走时,从来都是许平骑车带着张淘的,张淘也会骑,奈何许平一方面宠着他,不愿意累着他,骑车带人可是件体力活,另一方面也怕他技术不到家,害人害己,遂导致张淘的车技多年如一日,停滞不前。
这天,张淘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硬说自己也是一男人,要自己骑车带着许平,许平本来不允的,结果被张淘一顿甜言蜜语加死缠烂打,只好妥协。许平想,终究是自行车,大不了就跳下车吧,也不至于死个人,遂也就答应了。于是张淘很兴奋的体验了一把掌握着许平生杀大权的快乐,本来许平还吊着胆保持高度警惕,见张淘骑得也好好的,慢慢的就放松了,骑了一段路,张淘回过头来笑着说,还真他妈的累,许平便也跟着笑,叫你天天享福还不知道珍惜。
前面是一段下坡路,坡度有点大,许平嘱咐张淘一会记得捏车刹,张淘点头。正在下坡时,张淘捏住车刹,没想到车子竟然翻了,张淘更慌了,两人就这么从车上摔下来,本来许平一个人自保的确是没问题,可惜要护着张淘,许平不得已一手抱着张淘,一手撑向地面企图稳住,张淘顺着许平这边直接倒下,许平左侧面直接撞在一堆石子中,当时就没有感觉,许平也没顾得上,护着张淘沿着下坡滚了一圈才停下了。
此时,张淘正被护在许平的身下,一双大眼惊慌失措,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正紧抱着许平,好像突然意识到两人姿势太亲近,近的他的心里一层层的涌出一种异样,似乎羞怯,似乎期待。许平见他脸红红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鬼差神使的想要去亲他的嘴唇,正要低下头,只听张淘哎呦一声:“许平,你没伤到吧。”许平一下子又上火了,忍不住骂道:“笨蛋,你要捏后车刹啊,你捏前车刹干什么,不翻车才怪!”张淘一脸委屈的看着他:“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只要捏车刹就好了嘛”。许平怒瞪了他一眼,只好不情不愿从他身上起来,当时紧急加意乱情迷,还真没觉,现在已清醒,左胳膊似断掉似的没有知觉,接着是锥心的疼。仰看着许平脸上冷汗往下滴,张淘也慌了,两人推着自行车又回到镇上,只有镇上才有家大医院。
结果还行,轻微骨折,打个吊带,养个个把星期也就好了,听医生这么说,两人都放下心来,临走时,医生又说,注意不要碰水,洗澡时让他帮着点,医生顺手指了指张淘,许平吃惊的看了一眼医生,只见医生已经忙着别的去了,许平的心才静了下,还以为这医生看出什么呢。
许平本不想张淘太过接近自己,深怕自己一时情不自禁做出什么,结果张淘这次坚决不妥协,硬是伺候他两个星期,让许平过上了两个星期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老爷般日子。
确切的说,两人小时也的确经常“坦诚相对”,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许平不许张淘看自己,为此,张淘经常嘲笑许平跟个姑娘似遮遮掩掩的,许平也很无奈,他比张淘长的快一些,同样是十七岁的少年,张淘还懵懂无知,他却经常需要亲自动手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而张淘对于许平,着魔似的,许平可不愿张淘看见他这一面。
人总是怕什么来什么,张淘坚持要帮许平洗澡,许平勉强答应,只是,怪只能张淘太好无微不至了,照料的许平欲火中烧,惊觉时太迟了,不得不赶人,好动手解决,没想到张淘眼尖,一下子看见了,许平急的脸都红了,深怕从张淘嘴里跳出什么嘲笑。
还好,张淘只是有点惊奇的说,“原来你这里也会这样啊,我爹和我说,用手摸摸才舒服呢。”
许平惊讶的说:“你懂这个?我竟小瞧了你呢。”
张淘也不在意,道:“我来帮你摸摸,让你舒服一点吧”
许平犹豫了一下,理智告诉自己,自己正走向无法挽回的深渊,感情却强烈到阻挠理智,不过男人之间一点互助而已,担心什么呢担心什么呢。张淘的手似乎带着魔力般的,只是轻轻抚过那里,力道甚至不如自己以前动手,自己却想全身着火般,只想将全身缩成巴掌大好完全贴入他的手掌中,许平似乎在云端中漂浮,有微风温柔轻抚。许平清醒过来,看见张淘似乎也脸色粉红,双眼迷离,刚平抑的火气似乎又窜上来,赶紧推了推张淘,穿好衣服。
这件事,使得两人尴尬了好几天,确切的说,是张淘单方面尴尬,许平只是想冷一冷自己而已,两人还太小,许平还不想在没有承担能力的时候做自己无法承担的事,深怕伤害自小从小守护到大朝夕相处的爱着的人。
第四章
随着春风徐徐的吹过,野草不断从地面冒出,凡是没有种庄稼的地方,几乎都被野草占领,从青绿到浓翠欲滴,阳光热了起来,渐渐有蝴蝶穿插其间,真真的暮春三月,草长莺飞。此外,猫儿也发情了。
十七岁的少年总是浑身带着一股青春的锐气与清新,许平已有一米七几的身高了,大概是眉目的距离近了些,看起来就不自觉的有了些阴柔,加上平时话也不多,让人觉得高傲、难以亲近。大概是从小看着张淘长大,许平也不觉得张淘帅气,只是皮肤比一般男生白净,圆圆的脸有些虎头虎脑的味道,生性好动,安静不了片刻,喜欢呼朋唤友的,人缘很好。
许平最近老觉得张淘神神秘秘的,问他他也不说,许平对张淘一向是外宽内严的,也并不太在意他的每件私事,有时他不愿意说,他也不甚在意。
这日放晚学,许平像往常一样,准备和张淘去取车,只见张淘格外高兴,许平不禁问道:“今天有什么好事啊,这么高兴?”
“许平,我正要告诉你呢,你也知道,我和他们几个有时也一起玩,他们知道我喜欢张爱,那天他们就怂恿我给张爱写信,其中,张华帮我想好内容,叫我照着抄就行,我就鼓足勇气写了,我想,要是张爱喜欢我,我再来告诉你,我们一起高兴,要是她不喜欢我,那我就不告诉你,免得你笑话我。”
许平恨得牙痒痒,张华真是欠揍,张淘也是。回头看见张淘满脸的傻笑,许平好不容易压下怒火,冷冷的道:“我知道了,不过,你要记得,以后你和张爱的事,不许在我面前提一个字。”
“为什么呀?”
“眼不见为净!”
“哦”
可惜张淘自幼对许平便存着一份依赖,何况,这么多年来,也只跟许平特别亲近,这会赶上这么这种巨大的喜悦以及琐碎的烦恼,还真不知道和谁分享。一不小心,又会在许平面前说道:“许平,你说怎么办,张爱她被校外的一个小混混纠缠,那个男生经常在路上等她,她吓死了。” 许平哼了一声,当作没听见,既不回话,也没有喝止他。
没过几天,张淘又高兴的和许平说,那个小混混不知道惹到谁了,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他还向张爱赔罪呢,呵呵,真好笑,都不知道哪个好人做的。许平听罢,也不作声,微微一笑。自此,两人在张爱这件事上,似乎是许平妥协了,不得不被迫当听众,可怜的许平,经常两眼喷火,水深火热中还要忍受某人的魔音入耳,恨不得一巴掌打晕这个笨蛋,可惜笨蛋不知道,每天喋喋不休,自得其乐。
许平也曾经想过,两人到底有没有将来呢,看的出来,张淘是喜欢自己的,可是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心,要不要唤醒他呢,这条路毕竟难走,农村人简单淳朴,却也固执封闭,以前常听说谁家女儿不正经,被父母逼得嫁给一个糟老头,碰到硬气的女孩儿,自杀的也有,再父母而言,没有谁本意就是要逼死自己的孩子,只是有时,事情一旦杠上,谁也不肯让步,便只能以一方折损为结束。农家人重名誉,祖祖辈辈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一点不光彩都会被流传至几代人,他们珍惜名誉胜过生命,这样的同性之爱,又怎能见容于世啊。许平想,如果他能一辈子不开窍,慢慢的或许喜欢某个女孩,然后结婚生子,赡养老人,一辈子简单快乐,不也是一种幸福么,自己为什么要拉着他和自己一道受苦?深爱的一个人,总是希望他幸福,哪怕是溅着自己的鲜血,也希望他能走的一路光明。可惜理智并不总是控制的住感情,譬如在男人愤怒的时候。
许平如往常一样,满脸阴沉的听着张淘的恋爱记,还是直播的。突然,许平眉头一皱,“你说,你们亲吻了?”
“是呀,软软的,甜甜的,好像小时候吃的棉花糖啊。”
“你厉害!”许平阴沉的答。
“许平,要不你也交一个女朋友吧”
“我有喜欢的人了。”
“啊,你有喜欢的人啊,我竟然不知道,你喜欢谁呀,怎么不告诉我啊,我都告诉你了。”张淘乍一听到许平有喜欢的人,心里一阵失落,还有,自己竟然不知道。
“我不想说。”依旧是冷冰冰的回答。
“我就要你说。”不知为什么,张淘不由得开始愤怒,有点无理取闹,张淘并不深愿想,只是对自己解释,大概是自己告诉他了,他凭什么不告诉自己啊,不公平。
“别胡搅蛮缠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许平隐下没说的话,我如此的喜欢你,以至于容忍你喜欢别人,每天和你分享你所谓的喜悦,对我来说,每一次都是凌迟。
“许平,你、我就要你说,你不说出来,咱两谁也别想走。”说完跳下自行车,顺道也把许平拽下来。
许平也怒了,本来就坏的心情更坏了,于是,恶向胆边生。许平将张淘往旁边的小道拖了几步,拽过他便吻了起来,许平一开始是愤怒的,慢慢的变成亲吻,许平觉得自己跟触电般的浑身一颤,感觉漫天的喜悦从天而降,慰藉着身上每一个毛孔、每一块皮肤,只想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更紧。张淘感觉一阵窒息,随之而来是宿命般的投降,只想他抱的再紧一点,靠的再近一些。两人唇舌纠缠,只觉得连身边的空气也悄悄的升温了。
好不容易放下了张淘,许平见他一副春情荡漾的小模样,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嘴唇。只听见张淘迷糊的问道:“你为什么要亲我啊?”
“惩罚你而已,谁让你不讲理呢”,许平长叹一口气,无法言说的爱总是最伤人。
“原来如此哦”
许平听见张淘似乎如释重负般的舒了口气,心里又一痛,他太了解张淘了,从小家里宠着大家护着,他个性看似嚣张,其实懦弱。许平爱他,甚至愿意成全他的逃避,只希望他能过的好。
“好了,起来吧,现在回家了。”许平道。
“哦”,张淘早忘了之前要问他喜欢的人是谁了,再次乐呵呵的屁颠屁颠的坐上后座,等着许平老牛似的来拉车。
第五章
晃晃悠悠,高三了。
这天,张涛有点没精打采,许平询问之,答曰失恋了。许平细细看了他一眼,差点笑了,张淘见许平笑了,本来还有点忧愁的硬是不翼而飞:“许平,你真没良心,我失恋了唉,我被张爱甩了唉,她说高三学习忙,不能谈恋爱了,就和我分手了。”
“哦,那她可以安心学习了”,许平无意义答道,他很清楚,张淘的爱情不过是场过家家,他于情爱上根本没开窍。
“也是哦,我也要学习呢。”张淘转念想了想也是啊,遂释怀。
可怜的张爱,连初吻都给了他,却仍然没唤醒他沉睡的心,张爱于张淘,不过是其漫长人生中无数个路人中的一个,也将渐渐被遗忘。爱情,总是如此任性,想要的无涯的时间荒原里遇见茫茫人海中那个对的人,又岂是佛前常跪,前生五百次回眸能换的来的。
高三学业重,作业多,大家都很辛苦,不得不住校,许平和张淘也因此结束了早出晚归班的上学,融入集体了。
一年的集体生活是原本与同学关系清淡的许平一下子亲近起来,大家平时就有些崇拜他,现在一起生活,见他为人低调、真诚,便越加亲近他,弄得张淘怨气沸腾,总是抱怨许平冷落他。有一次,大家笑着调侃张淘总是跟屁虫,十八岁了还围在许平身边,是要吃奶么。张淘面红耳赤,还是许平帮他解的围。
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许平的成绩走一个好一点的一本都行,张淘如果不发挥失常的话,一个二本也是可以的,本来是片光明的前景,明晃晃的闪耀在前方,可惜奈何命运总是差一点,只是差一点就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考试压力过大,考试前一晚,张淘开始拉肚子,连拉三次都没好,脸都白了一层,许平只好带他去医院,又是吊水又是拿药,陪着他坐了半夜,张淘还可以眯会,而看着输液瓶的许平只能熬着,直到天微亮才得以休息片刻。结果,可以想象得到,谁也不敢乐观。
成绩出来了,许平考上了一个二本,而张淘就名落孙山了。张淘哭的一塌糊涂,只是不住的问许平,以后要怎么办怎么办。
此时,许翔已经二十三四了,许平想,和哥哥一样大年纪的男的很多都有了小孩了,农村一向结婚较早的,前天听一群妇人在聊到现在娶个老婆礼金都得给上三千了,先别说家里有没有这笔钱,要是许平再接着读书,只怕哥哥五六年都余不起这个钱了,许平并不愿哥哥要孤寡一辈子,再说读书,也并不一定就有多大出息,听说有的地方当官的人都热衷于下海经商,上次聚会时就听王力说他一远方表哥在省城那里打工,赚了上万呢。许平也有点动心了。
许平回头和张淘这么一说,张淘本来就不太爱读书,素喜黏糊许平,现在见许平要出去打工,便立志说要和许平一道。张家父母原想要张淘复读一年,但熬不过张淘死拗,何况知道张淘跟着许平,也就只好这样了。
许家,许翔怒火中上,大骂许平,好好的大学不上,要去打工,可是这次许平像是吃了秤砣了,铁了心要去,接到通知书也撕了,许翔没办法,两人正胶着。恰在此时,邻村的张媒婆说要给许翔讲个老婆,礼金只要二千就好了,姑娘也是不远的,人能干,也漂亮,知道你大哥人好,又不嫌弃你家穷,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啊,过了这个村,这没得这个店了。许平听了,那点放弃大学的遗憾也就烟消云散了。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行行出状元,值得,许平在心里道。
原来许翔的确准备许平的学费钱,三千多一点,这下好巧就这么娶着一个老婆,心里也明白许平是不会再去读书了,叹了口气,也就去定亲了。
许平后来见到这位大嫂,心里很满意,想着以后他们好好生活,有儿有女的,一家人和和美美,这也许便是他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幸福啊。
毕业后聚餐,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告别那段少年时期,同时也迎向未知的明天。有的人考上大学,有的人外出打工,有的人决定复读,大家暂忘忧愁,只想珍惜此刻。酒过三巡,便也开始海阔天空,有的人说起当年暗恋的那位女生,有的人说今后要怎样怎样,许平也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下,同学里有人说介绍说自己家一个叔叔在县城里招工,你们要去,可以给你们介绍,就是工作苦了点,就是在工地做泥瓦匠,不会他负责教,一天三十元。这个工资在当时算高的,许平想了想也就答应了,看了看张淘,要他跟着自己受苦,心里又不禁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