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缺——元秋米

“去国外读书比较好，我住的那里环境不错，爸跟妈平常忙，没时间照顾你，你跟我去英国，我之后课业轻松了，可以照顾你。”

我慌了手脚，很怕她说着说着这事就这么定下了，以前太多这种前科了，我不得不紧张，赶紧说：“我英文不好，去那里不适应吧，而且我在这里的医院复诊惯了，到那里我去哪检查阿。”

她说：“英文可以学，有环境学很快，医院我去帮你找，把这里的病历资料都带去，到那里还是年年检查。”

“不要，我不要。”我不得不直接否决她，不然我提出一百种理由，她都会有一百种回覆我的说法。

她看着我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我软下口气，“我已经长大，可以照顾自己了，你不用太担心好吗？”

她看了我一阵，淡淡的说：“好，我明天的飞机回去，在这之前你考虑一下。”

我终于松一口气，考虑是完全不用考虑的，我只暗自惊喜着她不再逼迫我而且明天就回去这两件事情。

隔天送我姊到机场时，我还是有点离别的感觉，尤其在机场里那种氛围特别浓厚。

我陪着她坐在VIP室里等着飞机，这几天都顾着提心吊胆，没认真跟我姊相处，想到这还是有点抱歉的。

她看了眼白色的香奈儿手表，站起身，我看墙上大钟显示登机时间到了，也站起跟她走到登机门。

她转回来对我说：“好了，你确定不跟我走就早点回去吧。”

我内心小难受了一下，毕竟是亲姊，虽然平时严谨，对我还是有照顾的心，而我却为了跟小宇哥哥在一起每天都巴不得她早点回去。

“你到了打个电话给我，回去小心点……下次回来让我来接你。”

她手上拿着护照和登机证，对我轻哼一声，“嗯。”

我往后两步打算目送她进去，她转回来叫了一句：“小克。”

我赶紧朝她走过去，怕她有甚么话要交代，她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床头那两只恐龙呢，怎么没看见了？”

我惊愕的差点被口水呛到，随即笑着答：“姊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去年妈做慈善，我捐孤儿院了。”

她拿起胸前GUGGI的墨镜戴上，边说：“哦，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舍不得丢，没事，我就问问。”

“走了。”

“嗯……姊慢走，一路平安，下机记得打电话给我。”我心脏砰砰跳的看她俐落的转身蹬着高跟鞋进登机口。

一个问题就把我刚刚的温情氛围全打破了，紧张到她走没影还是觉得恐怖。

27

我姊回去时问我的那句话实在让我提心吊胆好几天，害我持续不敢跟小宇哥哥碰面，连电话都不敢打，压力更甚她在的那一个礼拜。

晚上恶梦不断，胸闷的问题也开始困扰我，翻出好久以前医生开给我的镇定剂，吃了才可以好好睡觉，不过往往是陷入昏睡，那是种深层到感觉不到自己的感觉，我很不喜欢，但是又不得不吃。

这个假日还没打算跟小宇哥哥见面，我就去小冯家打发时间。

结果越打发越无聊，主要是他房间是无聊的，甚么娱乐游戏都没有，连本漫画书都没有，我可没打算来他家看书，所以最后索性放他在旁边画他的画，我则躺到他床上睡觉去了。

醒来时感觉自己被人抱着摇摇晃晃的颠簸着，睁眼看到小冯的脸在我上方，我不适应的眨眼，“这是甚么情况？”

我似乎是躺在一个车子里，小冯还紧紧搂着我，脸上是我没看过的焦急。

他听到我说话，低下头看我，脸上瞬间放松，“你终于醒了，我刚刚怎么叫你都叫不醒。”

我从他身上坐起来，看前面是计程车司机，他开着车问：“还去不去医院？”

“不去！”

“去。”

我们互看了一眼，他立刻对前面说：“去！”

我喊：“司机，停车！”

司机慢慢开在路边，不知要听哪个的。

我真的不想去医院，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司机，继续开。”小冯对我说：“我刚打电话给莫星宇了，要不要去都要去医院门口找他再说。”

“你！”我听到他这么说又气又急，“你怎么可以打电话给他！”

他转过来看着我：“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小宇哥哥会担心，因为我不想让他知道。

“你刚刚是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多久了，为什么没说，有没有去检查？”

我不高兴小冯告诉小宇哥哥，但是看他这么关心我的脸，我只好说：“就是最近晚上睡不好，应该是镇定剂吃多了的关系。”

他皱着眉，“镇定剂可以乱吃吗，你这样很危险。”

我转头看窗外，“没事，以后不吃了。”

我们到市区的医院时，就站在门口，等没多久就看到一辆计程车火速的来了，下车的人急躁的快要被自己绊倒，他一个不稳又继续往急诊大门跑来。

我看到后开始想躲起来，我怕他看我完好没事的站在这，会来骂我又开这种玩笑，而且看他焦急的脸，我也不好受，所以我躲到小冯身后。

只听到小宇哥哥急切的声音，“人呢？在里面？醒了吗？”

小冯的身体一侧，我露出脸担心的往他看，只觉得他脸色白的吓人，然后就被大力的抱住了。

“……”我被他勒的快喘不过气，心脏那里瞬间充盈着一股酸涩之气，所以我不想他知道阿，我宁愿他像上次一样大声骂我开甚么玩笑，也不想看到他着急的脸。

可是他拉开距离又紧张的四处摸索我，“怎么样，检查了吗？”

我瞄一眼小冯，见他手插口袋站在旁边，“没有，我没事要检查甚么。”

小宇哥哥也看了小冯，小冯听到我这么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他拉着我的手要往急诊大门进去，“小冯说你刚刚一直昏睡不醒，去检查看看是哪里出问题！”

我拽住他的手，不得不跟他说：“是镇定剂，我吃镇定剂了，所以睡昏了。”

他停住脚步转回来问我：“为什么吃镇定剂？”

“晚上睡不好。”我说。

他抬手摸了我的头发，“是担心你姊所以晚上没睡好？”

这倒是真的，我点点头。

他低下头温柔的对我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都没跟你连络，她不会发现的。”

我又点点头，是阿，她回去了，不会发现的，我不应该把自己搞的神经兮兮的，吓自己也吓到大家。

“现在去医院检查看看身体有没有甚么问题。”他还是拉着我的手要进医院，我被扯着不走。

他转回来安抚我，“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我真的不想去检查，但是他双眼坚定温柔的看着我，我只好妥协说：“好，不过明天好吗，明天我回复诊的医院检查。”

他也妥协的顺了我，让我明天一定要去。

后来我跟小冯分开，小宇哥哥带我回他家。

两个礼拜没来他家，其实也没做甚么。

叔叔回来时，我正在客厅看电视，小宇哥哥在厨房煮晚餐。

我就把坐姿调端正，也没多紧张，但是叔叔一看到我，脸就变了，变得有点……阴沉。

他高大魁武的身躯上前站到客厅中央问我：“魏子克？”

我被搞的紧张起来，正经的回答：“对，叔叔好。”

叔叔脸色更难看了，小宇哥哥听到声响走出厨房，叔叔指着我对他问：“他妈妈说你勾引他儿子，你有吗？”

我瞪大眼看着叔叔，只见小宇哥哥脸上表情也不好看，甚么都没说。

毫无预警叔叔一巴掌就挥到小宇哥哥脸上，“啪”响亮的一声。

我被惊呆了，跳起来，就冲上去想制止叔叔。

“人家妈妈打电话来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真的勾引别人儿子！”他一拳直接打在小宇哥哥肚子上。

“……”小宇哥哥弯下腰。

“不是！是我勾引他！是我勾引的！”我试图抓住叔叔的手臂。

男人肌肉结实有力，手一挥我就被推到墙上，“滚一边去！”

痛！我闭了闭眼。

“浑小子竟敢搞同性恋！以前打你打少了！敢给我搞同性恋！”一拳一拳没有任何章法的打在小宇哥哥的身上，他也不闪不避。

“不是！我们相爱！我们是相爱的！”我大叫，场面实在太混乱可怕了，男人毫不留情的狠狠揍着小宇哥哥。

没有人听我说话。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提到叔叔他的脸色都不好，因为他的爸爸让他不快乐，那一拳一拳就像是直接捶在我的心脏上，好痛好痛。

“别打了！别打了！”我尖叫起来。

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知道我要保护他，我冲上去抱住那个闷不吭声的人。

“我让你丢脸！我让你丢脸！竟敢去诱拐别人家的小孩！”

拳头很硬，落在后背上险些让我吐出来，不知道小宇哥哥是怎么忍受的，想到就觉得心脏更痛了。

“不要！不要打了！”

“拜托……不要打了……”

感觉小宇哥哥把我护到身后，我想要把他转回去保护他。

“甚么不搞搞同性恋！你他妈的恶心！他妈的丢脸！”

“干！”

太痛了！我捂着胸口弯下腰来。

不！不要再打他了！

不要……再打他了……

不……要……

我们没有错！

我们只是相爱……而已……

28

我醒来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小克？小克？我去找医生来看看。”

“小宇哥哥呢？”我张嘴平静的问。

我的声音拉住了正要出门的身影。

人气势汹汹的走回来了，“你还提小宇！他还有有脸出现在这吗！”

“小宇哥哥呢？”我再问一次。

“小宇把你害这么惨还不够吗！妈妈不会再让他碰你一根汗毛的！”

我坐起来伸手拔掉右手的点滴管，就要往下站。

废话连篇，我自己去找。

“你不可以喜欢他，你不可以喜欢男生，那是同性恋！”她挡在我面前大声斥责。

“我就喜欢他，我就喜欢男生，我就是同性恋！”我受够了，我躲躲藏藏干甚么，我就是喜欢他怎样！

妈妈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疯了！你疯了才喜欢他！”

“我没疯！我喜欢他！我只是喜欢他而已！”我大步出门，我不懂为什么大家都阻止我们！

“不可以！你这疯子！你疯了！”

妈妈拉着我把我押回床上，我抵抗的推，“我没疯，我要去找他！我要跟他在一起！”

妈妈把我抱进怀里，手劲竟然出奇的大，“不行，你乖，妈妈任何条件都答应你，你乖乖在这里，不要去找他！”

我挣扎着却无法大力推开，“妈妈你放开我……”

她死命箍着我不让我动弹，嘴上还喃喃的说：“你这是变态，是会被大家耻笑的，大家会朝你吐口水的。”

我挣着手脚却怎么样也无法狠心推开，听到她这么说眼眶一热，难受的说：“妈妈，拜托放开……别人朝我吐口水我也要跟他在一起……”

她抱着我尖叫：“你疯了！你真疯了！”

我流下眼泪，嘴上还是叨念着：“我没疯！我没疯！要疯也是被你逼的！你再逼我就要疯了……”

我抱紧妈妈，把头埋进她的怀里，像个疯子一样哆嗦。

“拜托，妈，拜托……我想跟他在一起……不能跟他在一起我真的会疯的……”我紧抓着她的衣袖，苦苦哀求。

“你疯吧！妈不会让你变成同性恋的！妈宁愿你疯了也不会让你变同性恋！”她语气激烈，顽强的像是我永远打不破的城墙。

“妈甚么都可以答应你……除了小宇。”

不只打不破，最后还压死了我。

一旦做决定就不再更改，这点我绝对是遗传自我妈，但是她做得比我更绝。

于是我从那天开始绝食，她不能拿我怎样，不过我在医院，她让护士给我打营养针。

我只撑了三天她就受不了了，不过还是不肯妥协，只给我来了一句，“你再不吃，我就让莫星宇再也吃不下饭。”

我淡淡瞟她一眼，掩饰我心里的着急。

“他爸不让他吃的话，他一定不会吃的。”比我还冷淡的声音。

“让我见他我就吃。”知道她说的出做得到，苍白的唇瓣丢下条件。

“不可能，你乖乖吃吧。”语气比我还坚定。

“我只要见他，他上次被他爸打……我只是要看他好不好。”我现在真的只希望可以看看他，想起上次叔叔的狠劲还是让我心有馀悸。

“比你健康的很！你看看你这甚么鬼样子！”她瞪着我。

“不让我亲眼看看，我就不吃。”我坚持。

她双手环胸站在我的床头，“可以，但是你记得，我有很多办法让他在学校过不下去，包括没有学校敢收他，不管他读书多好都没用。”

我只能内心发凉的转回头宣告谈判结束。

当晚，我见到他了。

我妈竟然没有在旁边紧迫盯人，不晓得她先对小宇哥哥说了什么，怎么这么有自信的放我们两个独处。

他现在正坐在我病床前，眼角和嘴角有两块瘀青，略为憔悴的的盯着地板也不看我。

我想爬起来摸摸他的脸，但是无奈我三天没吃东西实在虚弱的很，手撑起来的动作无力的令我痛恨。

“还好吗？上次叔叔下手好重……”手贴上他的脸。

他捉下我的手，轻轻的握着，双眼看着我，里面已经没有漂亮的星星了。

“没事，我很好。”声音沙哑。

骗人，我知道他身上的伤比脸上严重多了，那天叔叔的拳头几乎都往身上招呼了。

“倒是你不好好吃饭，这样让人担心对吗？”他皱眉，看着我的表情流露出心疼。

“我只是想见见你，我不这么做我妈不让我看你，叔叔没再打你吧？”我心急的想辩驳，不想他把我看的任性。

“他不会再打我了。”他说。

“你确定？他下手好狠，我挨了几下都觉得痛……”

他坐到我的床沿上把我拥进怀里。

我鼻酸的把脸靠在他的肩上，“怎么办？我们私奔好不好？”我轻轻把手圈着他。

“……”

“我们逃去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

“我只要有你就可以生活了。”

“我……决定出国了。”他轻轻的说。

“出国？好阿，我们逃去国外，这样他们一定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