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华天想,不管那地下的是什么,现在都是自己的,没有人可以打他的东西的主意。
接下来的两天,一人一鬼继续按部就班的修炼,张桂又多了一个工作,那就是陪他的乞丐大人看电视。乞丐大人基本就是看什么都新鲜,可怜的小阴魂,只能在一旁口干舌燥的当解说员,有时候张桂也感叹,乞丐大人隐世的也太彻底了,连电影都没看过,瞧,又被阿汤哥惊到了不是?
一艘白色的游艇划过水面,优雅轻盈的贴停在岛南的码头旁。
船尾甲板上,站着七八个人,被簇拥在中心的,是优秀的一男一女。男子长眉细眼,皮肤白皙,举止温文有礼。女子娇小玲珑,裹在一件淡粉色的羊绒外套中,我见犹怜。两人站在一处,恰如一双璧人一般。
“彭处长,你真的不必和我们一起上岛,您的心意我感激不尽。”男子文质彬彬的对一名中年男人说道。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本想咬咬牙豁出去了,坚持上岛,以表诚心,但是看到笼罩在垃圾岛上的红黄色天空,嗓子眼儿里就一阵阵的发酸。
年轻男子又劝道,“这次来,有几个检测指标要完成,可能需要一整天的时间。彭处长别为了我们耽误了工作,投资计划我们晚饭时再详谈,您看如何?”
中年人暗道这小子知趣,忙就坡下驴,又坚持一番,最后才依依不舍的乘船离去。
几名身穿防护服,头戴面罩的工作人员,一声不响的,往岛上探索而去。娇小的女子依偎在男子身边,轻声询问,
“静仁君,这里就是实现你梦想的地方吗?”
12.门佐静仁
巫华天感知在这几个人身上细细探查,不由有些失望。这些人的魂魄也就比普通人强上一点儿,与那日来岛的意念更是不能相提并论。难道,大鱼隐在幕后?
真是没完没了。
“大人小心,他们说不定有枪。”张桂躲在巫华天身后,向领地外的那些人张望。
枪么,巫华天有些迷惑,周润发身中几十枪不死,007连坦克都打爆掉,究竟是怎么样的威力呢?
觉得还是要多加小心,他便在身周布下一道阴气屏障,这样不论飞来什么,都会被阴气消亡掉。
一个穿防护服的人,对青年男子说了几句话,那男子皱着眉头走上几步,朗声对北面说道,“鄙人是尼国门佐家族成员,这次来滨江,是要收回家族几十年前遗留下来的一件物品。请前辈撤销此地禁法。”
张桂翻翻白眼,骗鬼么,你家什么东西,埋了几十年才想到来挖。
青年人门佐见没有回音,道一声得罪,便指示底下人破禁。那些人拿出一只只黝黑的石罐,按照六边方位排布,石罐打开,黑红的血气冲天而起,几人退开,门佐上前掐了个奇怪的法诀,血气化雾,向岛北方位扑去。
巫华天厌恶的看着那血雾,其中包含阴冷怨愤的死灵之气,血雾里闪现各种动物扭曲狰狞的嘴脸,哀嚎着被折磨致死的绝望和仇恨。这正是那日来袭,于岛上制造震颤的血气。
岛南边缘原本居住的一窝灰鼠和几十只苍蝇,被这血雾阴毒的气息一激,纷纷痛苦抽搐,倒地气绝。
“找死。”
巫华天意念一动,天殒无极杀阵内阴气翻卷而出,将这血雾并六个石罐一起卷进阵中,消灭无形。
掐动法诀的门佐如遭重击,眼耳口鼻内鲜血狂喷而去。
“静仁君!”
一声悲呼,粉衣女子娇弱的扑倒在门佐身上,将那鲜血横流的头颅抱在怀里。
好像杀鸡用了牛刀,巫华天正有些闷闷,就见其他几人将全身防护服撕掉,露出里面穿的奇形皮甲来。那些皮甲颜色黑黄,上百个孔洞遍布其上,孔内湿润,充满了脓黄的粘液。
太恶心了,张桂怕看上一眼也会跟着一起流脓,捂着嘴躲远了些。
嗡嗡振翅声渐起,那些孔洞中飞出了许多肚子鼓鼓的丑陋虫子,黄惨惨的挤成一团,虫子飞出后,那几个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透出一股死气来。
这还算是活人吗,巫华天疑惑。
门佐就着粉衣女子的手,勉强吞下一颗火红的丹药,嘶声喊道,“前辈……这盃皮瘟酸液腐蚀性极强……”说话间,一只虫子肚皮破裂开来,喷溅而出的酸液,把地面蚀了一个几米见方的大洞出来,“若是前辈再横加阻挠……门佐家族唯有与此岛一齐玉碎!”
那女子也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楚楚可怜的劝道,“为什么要彼此仇视呢,打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啊。静仁君如此正义,如此善良,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你为什么不能体会静仁君的好意呢?”
巫华天无语,刚才的血雾,现在的虫云,无不是邪祟之术,难道万年后的正义和善良,就是这般么。何况那个地上冒着黑烟的好意,他怎么只能体会出威胁的意味来呢,自己是不是太老了?
巫华天摇摇头,心想幸亏布下杀阵了,什么脏的臭的都可以一卷干净,这要是用神兵砍杀,他可舍不得,再说,那些酸液,弄个不好,溅到地上也很麻烦。
连废话的愿望都没有,一招手,杀阵再度发动,那些肚囊涨的快裂开的虫子云,连一声爆响都没有发出来,便被杀阵全数绞杀,渣都不剩。
虫子死光,那几个养虫人翻倒在地,痉挛扭曲,身上孔洞哧哧作响,浓雾直冒,口中呃呃惨叫,不一时便没有了动静,连血肉带皮甲,统统化成一滩脓水。
门佐脸色青灰,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什么时候华国出现这么可怕的人物,举手间便把自己家族内两大秘宝消灭干净,尤其,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动的手段,甚至连对方面都没见到。
不行,自己绝对不能失败,那东西一定要拿到手,现在正是那东西成熟的最佳时机。这是门佐家族的绝密,三代人前,耗费无数成员心血,甚至国家力量的最高秘术。亲眼看到那铺天盖地的威力出现人间,见证神迹的降临,是他门佐静仁毕生的梦想,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挡!
眼中闪过疯狂之色,门佐扯下颈上戴的银链,把作为链坠的鸽血色晶石,摔碎在地上。
巫华天感到远方一道尖锐的意念飞袭而来,正是那日退走之人的,他冷笑一下,这些不知死活的污秽之人,还真当自己家是他们可以纵横来去的地方不成。
门佐在巫华天专心于意念上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青铜双面镜,这铜镜成青绿色,锈迹斑斑,平滑的小圆镜面正中,竟然镂空镶嵌了一块夜空般闪烁点点星光的奇石。
门佐紧握铜镜,将其背面对准岛北地下方位,脸颊轻轻摩挲粉衣女子白嫩的小手,“小茹,我爱你。”
女子小茹捧着门佐沾满血污的脸庞,专注的看着他清俊的眉眼,“静仁君,我也爱你。”
门佐旋即将小茹推开几步,手掐法诀,发动青铜双面镜。
空中那道意念带着巨大的恶意邪念扑下,妄想用残暴的精神震颤,对岛北之人进行打击。然而,在大巫面前,任何灵魂层面的攻击都是班门弄斧。巫华天元灵闪现,元力倏然而上,给了那意念迎头痛击,那意念哪里禁受得住,立时被击得粉碎,一圈儿精神湮灭的弘光,在垃圾岛上空扩散开来。
“爷爷!”门佐悲喊出声,强忍悲痛,打出最后一手法诀,铜镜发出青白毫光,一缕黑丝逸出镜面。
巫华天大惊,那黑丝不就是被自己以地气压制的污秽么,什么法宝,竟然能够无视他设下的秘法言咒,从他的领地里掏东西。
那一缕黑丝,见到天光,迅速壮大,往高空扶摇直上。
巫华天惊出一身冷汗,这东西可不得了,黑丝其实是微小得肉眼难见的蛊虫,每一只都蕴含数量庞大的阴气,虽然驳杂污秽,却是真正的,为死灵所喜的阴气。
难道这门佐家族,用了什么邪术,在此地制造阴气不成。这和巫华天的阴灵眼可不一样,双灵眼体系使一地元气阴阳平衡,生灵死灵可以共存。别说这蛊带的阴气血腥脏戾,就是单单只有阴灵眼,阴气弥漫而阳气不生,立时造成一方鬼域,其内生灵必定死绝。
这门佐,到滨江江心岛来,释放地底阴气,究竟要干什么?
巫华天凝聚阳气封住四方,使那些细小的阴蛊无法飞出岛,又将铜镜夺了过来,切断门佐的施法,交给张桂抱着。
然而,就是这么一团阴蛊飘散在空中,岛南已经阴风阵阵,日月无光。
门佐虽然有法术在身,然而毕竟还是活人,肉、身以眼见般的速度,干瘪萎缩下去,女子小茹倒好像有护身之物,受到的影响不大。
“哈哈哈……终于……看到了……门佐家的秘术,数万幽魂……培育阴蛊……历时一甲子……掌控幽冥……哈哈……神迹啊……”门佐干瘪的眼球,透出狂热的兴奋之色。
“就算是造出一方幽冥鬼域,你们也无法掌控幽冥,成就不死。”
“谁!是你吗,阻碍我的人!”门佐眼珠乱转,看不到走到他跟前的巫华天。
“我名……吴华。”没必要跟个愚昧的人,认真通名,巫华天干脆就用了张桂给自己安的吴姓。这姓名不是巫华天所起,并不会使听到的人,产生像张桂那样从灵魂里来的仰慕崇敬之意。然而从大巫口中说出的语言,本身就蕴含无穷的神异。
门佐和小茹,看到凭空出现的巫华天,听到他的话语,灵魂一阵筛糠般的颤抖。
门佐心下骇异,这恐怖的人言辞如此威势,必定是修灵的高手,怪不得就连爷爷也战败了。他心下不安,冷笑道,“前辈不要假言骗我,若没有你阻碍,我们就会是这片地上幽冥的制造者,滨江两岸当然就是我们的领土。我们将是此地死灵君主,统治万物……
我们成就了神迹!”
巫华天怜悯的看着他,怜悯于他的愚蠢,“几万人命培育出来的阴气,或者可以一时笼罩这片地域,但是无源,终究还是会消散的。再者,”看看门佐已经飘忽晃动的灵魂,“你虽然会些法术,灵魂却暗弱,即便身处鬼域,又哪里可能变为保留意识的阴魂。”
门佐这才慌张起来,有心不信此人的话,心下却明白,以这吴华灵修的强大,实在没有必要欺骗自己。
刚想开口说话,谁知喉头已然僵硬,他的这具肉、身,在阴气侵袭下,终是绝了生机。
13.万人蛊坑
小茹愣了愣,反应过来,嘶声尖叫,拼命摇晃门佐萎缩干瘪的尸身,晶莹的泪珠点点滑落,娇弱的如同清晨薄雾中的白梨花,
“静仁君……静仁君……你救救他啊,救救他!”她冲巫华天哀叫,“要不是你,静仁君根本不用亲自来的,也就不会死啊!你要负责!你要救他啊!”
巫华天奇怪的看着这个称得上美丽的女子,“他是打上我家来的敌人,我干嘛救他?”
“敌人……”小茹霍的抬头,美丽的双目中射出怨恨的火焰,“我知道了,你不救他,就因为他是尼国人!你和那些狭隘的华国人一样!恶毒!丑陋的种族主义者!抱着几十年前的仇恨不放,完全不去理解静仁君他们爱好和平的心意!你们才要羞愧!才要谢罪!”
爱好和平……巫华天以为自己听错了。
皱起眉,“门佐今日若成功,阴气弥漫,方圆千里,立成死域。”
他伸手划了一个圈,“千里之内,亿万生灵,都会死绝,就像他自己如今一样,”又指指滨江南面,“那里是城市,有你的百万同胞,他们都会死去,他们干嘛谢罪?”
小茹一哽,又义正词严的指责,“静仁君没有做下那样的事!他没有成功!没做成的事,是不存在的,是莫须有!你不能用没有发生的、莫须有的灾难和死亡来给他定罪!静仁君是无辜的!”
张桂再也忍不住了,冲出来拉住巫华天,“大人,你不要理会这个脑、残的女人。恐怕到滨江市的人都死绝了的时候,她还有话为这该死的尼国人辩护。”
巫华天心下同意,强忍着厌恶,对小茹说,“你现在从水底潜出岛,还有一线生机。”
被冲过来的黑团人形吓了一跳,但是马上又狠狠的盯住巫华天,愤怒在小茹白皙的脸颊上,涂上水粉色的轻霞,“是你害他这样的,你害了静仁君!你是杀人犯!是恶魔!你自以为本领高强,就这样欺凌柔弱的我们,置我们于死地,你会遭报应!老天不会放过你的!”
老天的确不该放过你们,张桂心想。
看那吴华转身要走,小茹猛的从地上弹起,扑向巫华天。张桂一直瞄着她呢,哪可能让她得逞,飞起一脚将她踢出老远,“不要碰大人!”
小茹在地上滚了一圈,又契而不舍的爬起来,这次更是撕烂了全身的衣服,光溜溜白花花的扑上来,“我爱他啊,我要救他!我知道你要什么,你对我怎么样都行!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会做!”
张桂傻了眼,气得发抖,他这辈子电视电影看了那么多,还是头回见到这样的,“你……你……无耻!你以为大人……你算什么东西……”
巫华天冷哼,一句话都不愿再说,扫开小茹,拉了气鼓鼓的小阴魂回去,安抚他,“别不高兴,我们不理她。”
小茹还不罢休,爬过来试图找到领地的入口,“让我进去,你们出来!我和静仁君的爱,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又扑到门佐的尸身上,扭头狂呼,“我不会走的,除非你出来!你连我也要害死吗?你这杀人魔,罪恶滔天!
我和静仁君都是被你害死的!你出来!赎罪!”
不理会那一声声疯狂凄厉的嚎叫,一人一鬼回到家里。
张桂还是很气,不过又一想这女人和那个疯狂的尼国人混在一起,人以群分,她自然脑子也有问题,便释怀了。
巫华天手里握着个灰黑的圆球,张桂好奇,“这好像是魂啊。”
点头一叹,“是门佐的记忆,他的灵魂强度,甚至远不如你当初,怎可能成为阴魂。”挥手一抛,魂球闪动两下,碎成飞灰。
“他怎么了,魂飞魄散?”张桂不解。
“可以这么说,”巫华天拍拍张桂的头,“灵魂不够强的生命死后,魂魄基本都会消散掉,意识记忆也都会消失。其中元气重归天地,完成一个生死的循环。所以,若不修灵魂,生命的终结就等于灵魂的终结,得于天地,归于天地,这是自然之道。”正因如此,门佐家族才显得特别愚蠢。
张桂懵懵懂懂,“万一他们知道怎么修鬼灵呢?”
巫华天一笑,“那也要记得住才行。否则一死,记忆飞散,哪里还能修炼。”
张桂放下心来,蹦跳着跑去做饭,巫华天却沉下脸,刚才那门佐的记忆魂球破碎,是由于他对其用了搜魂之术,现下,他得了门佐记忆,对于地下阴蛊的来历,也有了些了解。
这岛下深处,由六十多年前的门佐家族,布设了一个炼阴圉蛊大阵。
滨江两岸,在那十多年间,都是尼国的占领地。当时,门佐家族的很多子弟,投身陆军,在少壮派军部中,掌握实权。他们利用所属部队对周边地区扫荡的机会,秘密掠来大批华国百姓,令其为他们在地下修建大阵。
阵成深坑,百米半径的坑壁上,几万华国人被一层层活着垒进去,在尼国步枪的包围下,这些华国百姓,挖坑,埋下亲友同胞,再被亲友同胞埋下。深沉的恐惧,绝望,麻木的怨恨,成为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