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微澜（修真 一）——夏言若暖

良久，那风暴终是平静下来：“澈儿想带着就带着。”言语间依旧带着些许僵硬，眼眸中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墨月不问为什么？”水澈敛了眉，脸上一片恬淡温和。

“澈儿自有自己的原因，若是能告诉我，你自然已经说了。”不说清楚不代表不坦诚。有些事情，不过是觉得在自己能控制的情况下，不需告知对方——像墨月手下的那些商铺的情况。也有些事情，才不过是有个眉目，不想告知对方，使其费心思——像水澈现在面临的情况。

水澈露出浅淡却极温柔的笑容：“能遇到墨月，水澈何其有幸。”

千年时光，修行毁去，只为遇到你。

“我亦然。”

……

第二日离开的时候，冉和翎，以及欧阳等人也都跟着。冉和翎的身份在水月宫中显得很微妙，他们在水月宫的来去都是自由无比的，身上也并无水月宫众人的责任。欧阳他们是客，客若要离开，主人自是不会强留。

“你们是要和我们一起？”到了一个茶馆，欧阳他们还一直紧跟着他们。

祁若源摇晃着扇子，依旧是记忆中的风流模样：“难得见到水澈，我们几人也不过是游历罢了。若是能和水澈一起，当然是最好不过。”

端木思的脸色看起来更差了，娃娃脸上带着两个青色的黑眼圈，活泼的性格也像是改了不少，话说得极少。

水澈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眼眸扫过祁若源紧绷的身体，眼眸中似笑非笑的光芒让祁若源握着扇子的手一紧。

“体虚，思绪过重，睡眠不足。端木要好好休息，这脸色看来吓人。”移开了手，水澈回到楼墨月在的那一桌：“墨月，看来我们猜的是对的。”又看了一眼周围看似正常的食客，茶馆百里之内，追着他们而来的人还真是不少。

这边，端木思摸着被那如玉的手指触摸过的手腕，静静出神。

“水澈，他、他没有发现。”也不知语气中含着的是庆幸还是失望，背对着水澈他们的欧阳茹，眼眸中蓄起的眼泪没有落下。

“是啊，他没有发现。”风月阳脸上没有了狐狸的假笑，那话中的无奈却很明显。揉了揉欧阳茹的头发：“小茹，不要多想。”已经这样了，他们也没有回头路了。

第63章：怪异的小镇（一）

一路上，水澈他们赶得不急也不缓，越往北，天气越冷。暗中跟着他们的那群人却没有任何人放弃，甚至有更多的人不断加入其中。楼云栀随着越往北，像是怕冷一般，躲在马车中很少出来。出来的时候也显得全身无力，脸色也不怎么好。

“宫主，再行驶半日就到轮回之森了。”亦枫在马车外说道。

“在前面的镇子上休息一夜，明早再进。”马车中的楼墨月露出一个邪肆的笑容，带着冰冷的温度。

拂了拂自己的衣袖，水澈撩起窗帘看着前方已经露出轮廓的小镇：“轮回之森，听起来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温和的话语中却带着跃跃欲试的兴趣。

“的确不安全，进去的人，都进入了轮回之道。”眼眸中的兴趣不会比水澈少，混合着紫晶色的眼眸，酝酿出血色，“那魔刀第一次出现就是这里。”

“看来轮回之道也不是收每一个人。”魔刀第一次出现在这里，这个消息既然如此确定，那么传出消息的人，看到的人，至少是没有死的。魔刀的出现，以及最近江湖上面不断传出的，被灭门的门派的数量的增长，太过平静的大门派，以及身后跟随着的人——这些都暗暗预示着什么。随着他们越是靠近镇子，越能感受的奇怪气氛。

欧阳茹搅动着自己的衣角，脸色惨白：“他们真的到这里来了。”透过马车上面的窗户，她清楚地看到，那远处的淡墨色的山的轮廓。这座山，是他们几个的噩梦。水澈，竟然真的到轮回之森来了……所有的一切，竟真的像按照那个“人”策划好的在进行。

马车中，祁若源紧紧抱着端木思，从包裹着端木思的衣物中可以看到，那发青的皮肤。

“怎、怎么办……”端木思的声音抖得厉害，像是有重音一样。他紧闭的眼睛中不断掉落出眼泪，直到那眼泪变成血色。

看到端木思这般，祁若源马上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纸包，将纸包中的粉末倒入了他口中。如母亲安抚小孩子一般，轻拍着端木思的背。祁若源脸上再没有风流的模样，那狠厉的样子让人胆寒：“好好睡吧，思思……”直到端木思睡去，皮肤也没有那么青了，祁若源才抬起头：“我们并没有引导，他们就朝着轮回之森来。你们还不明白吗，这一切根本不是我们能够控制和改变的。”

从窗户中望着越来越近的镇子，祁若源叹了一口气：“我们要做的是遵守。”

镇子并不大，里面的人数也不多。已经是日偏西的时间，路上的人像是极为疲惫，人也极少。

水澈他们到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宽敞干净的客栈，客栈中可以说是空无一人。小二在看到他们的时候，也没有开心的样子。

“这里的气息很奇怪。”水澈传音给楼墨月，镇子里面的气息很奇怪。这里的人也都非常奇怪，无论他们这一群人到哪里，都一定会造成一定的影响。更别说，在这样几乎没有客人的客栈里面，若是有一群人进来，小二和店家可能会有的表情了。

这里的人，像是失去了一切对于外部的好奇心，若不是那眼眸中还有亮光，定是会让人觉得这些都不过是会行走的尸体。

端上来的菜食倒是新鲜的，味道也还算不错。

端木思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脸色更加不好，没有力气地由着祁若源半搂着吃饭。欧阳茹到底是女孩子，感受到这个镇子上面奇怪的气氛，不由朝着自己的哥哥靠近了些：“上次，我们都没有进这个镇子。”

“小茹。”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风月阳狐狸般的眼眸中带着不明的光芒，“或许能从这里找出些线索。”

“可是，我们真的又回轮回之森了……”话中带着恐惧和忌惮，欧阳茹如何想保持镇静都显得困难，握着筷子的手不断抖动，“如果，如果水澈出事了……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后面的话，说的很轻，但是风月阳几人都听到了，脸上的表情痛苦而矛盾。

水澈微蹙着眉，看着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的楼云栀：“云栀，多吃些，等到了轮回之森中吃的大多都是干粮了。”

楼云栀应了声，却依旧没有动作。他的眼神停留在欧阳茹他们那一桌上面，晶黑的眼眸中茫然一片。他突然转过头：“哥哥，你们进轮回之森吧。把我们留在这里……”他说我们的时候，用手指着风月阳他们那一桌，脸色平静。

“为什么？”水澈微微眯了眼眸，声音依旧温和。

“留下我们。”楼云栀只是又重复了一遍，那样坚定。

摇了摇头，水澈满意地看到妖媚的少年不满地皱眉：“这个镇子有些怪异，留你们在这里让人不放心。”

“你！”楼云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脸色涨得通红，“随便你，到时候出事了可别后悔。”

“我们不会出事的，倒是云栀要保护好自己。”水澈一副十足的哥哥的样子，还伸手揉了揉楼云栀的发顶。这次出来，他没有带上秋天。上次修行，对于秋天水澈是有些愧对的。还是没有找到解决妖修之道的方式，秋天的进步比他们都慢了不少，因此心中还是会多惦念些。

楼墨月修长的手指执了一块糕点放到了水澈唇边：“澈儿也记得多吃些，等到了轮回之森里，糕点也少了。”

水澈收回了楼云栀头上的手，眼眸中含着戏谑的笑意，张口吃下了唇边的糕点。眼前的男人明知道流光的存在的，还这样说着，其实不过是心中还是有着醋意的。在感情方面，墨月每次露出这般模样——他人都不会发现，那紫晶般的眼眸中沉沉而生的不满。脸上依旧带着邪魅笑容，动作行为间却有些幼稚——水澈都觉得心中愈加柔软。

楼云栀在一旁，咬住了自己的唇，手指无意识地拉扯着自己鬓角的墨绿色发丝。

这个时候，突然有嘈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在这个过分安静的小镇中，那样尖利的哭喊和咒骂声，几乎传遍了半个小镇。

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女子，穿着一身昂贵的衣物，艳丽的红色皮毛。五官比一般女子深邃，凌乱的头发是褐色的。她脸色苍白，神情恐惧而倦毒。肚子明显鼓起，竟是已经有着七八个月的身孕。她身后的人想抓住她，但又因为她身怀六甲，动作间显得束手束脚。

在看到坐的离门口最近的风月阳他们的时候，女子眼眸中爆发出光芒。她激动地踉跄到了风月阳他们面前：“带我出去，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女子因为喊得久了，喉咙带着沙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竟像带着诅咒。

看到对方没有反应，女子跪下来，根本不管自己身上昂贵的衣物：“求求你们，带我出去。只要……只要出去了，我让我父君给你们很多很多赏赐！”

欧阳茹看到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跪在地上，终究不忍心，将女子从地上扶起来：“姑娘你先别激动，慢慢说。”

“带我出去，带我出去……”女子一直重复了好多遍，然后紧紧抓着欧阳茹的手，“这个鬼地方，进来了就出不去了。出不去的……已经两年了，两年了……”她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嘴中最后念叨的都是“带我出去”。

水澈轻抚着下巴，若有所思。轮回之森与他国相连，看来这个女子是塞外来的。称呼自己的父亲为父君，身份也定是高贵。她身后的那些人，从外貌看来该是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两年……那么，是到了这里才怀有身孕的。这个镇子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让她想离开又无法离开。

浓紫色的眼眸看着那个神色涣散的女子，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面轻啄。楼墨月的眼眸中闪过些什么，握住水澈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澈儿，到了晚上应该就有答案了。”外面的天色暗得特别快，也许是因为这里天气冷的关系……

风月阳他们对着这个女子显得有些无措，这样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神智不甚清明地向他们求救。

这个时候，从客栈外面又进入一个女孩子。年岁比刚才的女子还小些，打扮也没有那么精细。只是奇特的是，她也有着几个月的身孕了，看起来肚子竟比那个女子的还大些。一进客栈就看到了先前进来的女子，她快步走过去：“小姐，快回去吧。要晚上了……”

那位女子在听到“晚上”这两个字后，明显抖了一下。放开了一直抓着的欧阳茹的手：“回去，我们回去……晚上了，他们要出来了。我们快回去……”

神神叨叨的样子，也没有给风月阳他们更多的时间反应，一堆人就又消失在了他们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