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微澜（修真 二）——夏言若暖

隔壁的房间，木窗紧闭，外面已是朝阳升起，房中却有一股散不去的阴郁之气。楼云栀和衣躺在床上，石化症让原本就纤细的少年看起来更为瘦弱。有着少年的倔强，心底却依旧是柔软的，最终也没有选择伤害任何人。性格有些别扭，小心思也不少，忍着眼泪的样子——这大概就是弟弟吧……

“卿淼带着小秋天不知跑哪里去了，回来若是找不到我们小秋天定是要着急了。”秋天最亲近的终归是水澈，卿淼欺负秋天还小，也不知总是带着他去哪里。每次回来，秋天身上都带着横横道道的。只是，秋天的能力也在一点点增长，水澈也就没有阻止。只是每次对秋天却愈加好，自己腌制着的肉到最后都成为了秋天的零嘴。

“澈儿就是关心地太多。”楼墨月眸色沉沉，看不出他是有着什么样的思绪。水澈一直担心秋天，只因为秋天是妖修，水澈无法指导。所有人的修行进度在修真界都算得上是快的，只有秋天，不仅没有相应的功法……

水澈嘴角微敛，将楼云栀从床上扶起，房中闪过火色光芒，三人的身影消失。

看到阻止自己的修长的手，水澈微挑了眉眼，明明是温和清澈如谪仙般的长相，这个时候却多了一股惑人的旖旎：“墨月莫不是如此小气，连床也不让云栀用？”水澈正打算将躺在地上的楼云栀放到床上去，可惜楼墨月在他这样做之前就看出了他的打算，并且伸出了手将他固定在怀中。

“对于澈儿，我向来小气。”一点也不觉得一个男人如此小气是不该的事情，楼墨月邪魅的脸上混合着霸道，嘴角笑意加深，“我也不介意更加小气。就将他放在这里，没什么区别。”

水澈宝蓝色的眼眸中敛着笑意，又像是好气，最终还是没有将楼云栀搬到床上。

楼墨月走到不远处，整理着那些药草，心里打算着什么时候在流光中也造一幢房子才好。也分了心神，关注着水澈那里。

如玉的手指点在楼云栀的额间，双眸微阖。动作间一派悠然，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人不由被吸引了神思。楼墨月却知道水澈微阖的眼眸中是绝对的认真，甚至是些微的沉重。纯净的生之元气从水澈指尖进入相抵的额间，楼云栀原本被病气侵染得有些黯淡的脸色有着隐隐的光芒。

人类脑中的构造太过复杂，水澈虽是跟着冉学过医，却还远无法知晓人脑的构造。这次控制着那些生之元气进入到楼云栀脑中只是很温和地包裹着他的整个大脑，将那些慢慢失去生机，开始坏死的细胞修复起来。

虽是如此，这样的操作让水澈的眉缓缓蹙了起来。脑中闪过一丝自责，这次他的确是有些托大了。对于生之元气，别说是控制，他连了解都算不得多，却想着要用它来控制住云栀的石化症。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心神全都放在了控制着生之元气上。水澈的真元力本就是极为温和的，他对于真元力的控制力为他控制生之元气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楼云栀只知道他心中难受，身体上更是让他绝望的无力感。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个症状在慢慢严重起来，侵蚀着他的身体。突然，他觉得自己脑中温热，那样舒适的感觉竟让他觉得像在母体中一般舒适安详。随着脑中的感受越加明显，他就越加觉得自己的力量在慢慢回来，对于四肢的控制感也回来了。

看似短暂的治疗时间，水澈却脸色愈见发白。当手指从楼云栀的额头收回来的时候，轻微地晃动了一下身子。没有将自己的重量倚靠到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墨月身上，水澈只是稍微调息了一会儿，便将几人都移出了流光。

楼墨月叫来了店中的小二，让他准备了干净的热水和一些食物。

水澈在一旁看了眼眸中露出明显的温柔满意之色：“墨月也并不是不关心云栀。”

听到水澈的话，楼墨月唇角邪肆的弧度增大，勾住了水澈的腰肢：“水澈该不会不知，我是为何这般做的。”若不是水澈看中这个所谓的弟弟，他是不会多给予关注的。行为上虽然待他好了些，心中对于楼云栀的存在却更加不满。

那样的矛盾，让楼墨月浓紫色的眼眸在挂着邪魅笑容的脸上看起来有些鬼魅之色。水澈的眼眸中却泛起浅浅的涟漪：“我知道。”说罢，轻吻了楼墨月的耳朵，退开身——若是不及时退开，这个男人又该是得寸进尺了。

给水澈倒了茶，楼墨月做在水澈身边，看着身旁之人尝着糕点的时候脸上露出的不甚明显的幸福之色。并没有多久，两人就感受到了隔壁房间中传来的声响。

推门而入，楼云栀正举起自己的手呆呆地看着。少年妖媚的脸上是复杂的神色，混合了无法言明的情感。感受到门被推开，忙套上了自己的外衫，撩开了帘子出来。

久病稍愈的身体单薄凌乱地套着外衫，头发没有束起，鬓角绿色的两缕软软地垂在脸颊两侧，更显少年的柔弱。

水澈温和道：“才刚好了些别折腾自己的身体，进去穿戴好了再出来也不迟。”

看到自己心中爱慕的人，被正巧看到了这样衣衫不整的自己，楼云栀心中正是懊悔尴尬，听到水澈的话忙转身进了里屋。

仔细撸平了衣衫上面的褶皱，少年想着刚才那个温和而暖融的声音，心中竟不由浮现出“这就是哥哥啊”的想法。等到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后，少年脸上浮起尴尬和气恼的神色，苍白的脸上也带了血色。再走出去的时候却看到房中的两个男人有些对立的场景，或者应该说，是他爱慕的人单方面的不悦。

楼墨月盯着水澈拿出的玉简，那个玉简上面有着浅淡的花朵雕刻，显得很是精致。本来，他们在给亦枫他们寻找修真功法的时候，楼墨月不过当水澈是随手将各种属性的顶尖的修真功法都找出来了。现在想来，这个木属性的功法竟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为楼云栀准备好的。

没有理会在一旁露出有些压抑气息的楼墨月，水澈将玉简递给楼云栀：“这上面有着能够救你的功法，要如何探得你先自己寻找，若是三天后还无法探得其中的奥妙再来找我。”

水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楼墨月搂住了腰肢，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徒留了脸上带着茫然和些微无措的楼云栀……他能感受到，那个温和的男人身上带给他的感觉与让他能够站起来的那个气息是相似的。还有，手中的玉简……缓缓摩挲着手中温润的玉简，楼云栀脸上的神色复杂。他该厌恶甚至憎恨那个抢走了哥哥的温和男人的不是么——为什么，他越来越有冲动想叫他一声“哥哥”？

窗外的阳光旺盛，他走出房门感受着身体一点点浸入阳光中的温暖。妖媚的脸上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能活着真好不是么……

第80章：海边小镇

楼家的人终究是聪明的，楼云栀没有来找水澈，也探得了那玉简上面的修真术法。他虽然对于修真并不了解，看了说龙事件以及后来在小镇和轮回之森遇到的事情，也明白了这样的功法意味着什么。

“你在玉简上留了精神力。”楼墨月在一张纸上画着什么，语气已经听不出不悦。水澈靠在窗柩边，看着外面的阳光照落在整一个院落中，给那些花花草草蒙上了淡淡的光晕。从他的眼中看去，那些花草上更是有着淡淡的灵气如雾气般缭绕，更是比一般人看到的更为美好。

“那天云栀不是笑得很开心？”没有否认也就是真的在玉简上面留下了精神力了。想到那日许久没有见到日光的楼云栀走出房门露出的笑靥，水澈脸上不禁带上了更深的笑意。

浅紫色的衣服上的云纹，在水澈周身温润的气息熏染下，竟像是能动的一般。楼墨月看向窗边的人，眸中是融化了一片冰寒的温柔如水：“他一直这般也就算了，若是又动了什么念头，就莫怪我……”

“云栀并没有如此心思，若不是为了你他也不会做了多余的事情。”那个倔强的少年，虽然念头总是有些偏激的，行为间却从来没有伤害过谁，心里还是善良的。会那样偏激的原因是从小长大的环境关系吧。看了一眼提笔作画的男人，水澈阖起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不舍，这个男人也同样啊……

秋天和卿淼两人过了好些日子才回来，大概是看准了水澈不会丢下他们独自走掉，把周围好玩的都玩了个遍。秋天蓬松的尾巴在身后摇得殷勤，本想训斥几句的水澈看到那圆滚滚的眼眸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小秋天你若是再不回来，我们可就真走了。”秋天只是蹭了蹭水澈，没有一丝担忧的样子。

水澈微挑了眉眼，看着一旁用胖嘟嘟的手抓着一串零嘴吃的卿淼。他可是要感谢这个小女子？秋天跟着她才没多少时间，竟是“胆大”起来了。

被提起后颈的秋天抱着自己怀中的杯子，圆溜溜的眼眸湿润润的，却一点都无法让楼墨月觉得可爱之类：“弄干净了回来，我们要出发了。”

卿淼速速解决了手上的东西，抱着被丢到自己怀中的秋天上楼，嘴里还念念叨叨着什么。胖嘟嘟的身体左摇右摆的样子，一点都不见仙女的飘逸美好。

“水澈，我们这是去哪里？”卿淼收拾了东西，抱着小秋天看着爬上马车前问道。撇了撇嘴，两辆马车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虽然买来的时候是一样的，等到到了他们手上的时候就变了样。那两个男人，真的有着让所有修真者嫉妒的本钱。

“卿淼你打听到的地方就是我们打算去的地方。”水澈温和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和调侃，他又怎会不知，卿淼这次出去打探了不少事情。而那个让这里的人都津津乐道却又极为忌讳的海边小镇自然是会让她感兴趣的。

窝在马车上，卿淼握着秋天的肉掌：“秋天，水澈其实也是一个很恐怖的男人。”若是被那温和的外表骗了去，吃了亏也来不及后悔。那两个男人，骨子里还是相像的。

秋天眨了眨圆滚滚的眼睛，并不明白卿淼的话。他只知道，那个是人他最喜欢的主人就可以了。耸了耸湿润的小鼻子，主人竟然真要去那个海边小镇。秋天幼小的心有些颤抖，扭了扭屁股，钻到了一旁楼云栀旁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楼云栀身上有着主人的味道，但是那种水澈独有的气息让秋天觉得熟悉亲切。

楼云栀对于蹭在自己身边的毛茸茸的小动物显得有些无措，只是他心中的变扭却没有减少。坐在马车最角落的地方，怔怔地看着已经开始恢复原来色泽的指甲。

卿淼嘟了嘟唇，她看出楼云栀已经开始修真。姓楼的是否都有些太过聪慧？这个少年她记得才不见了几天，身体里面竟已经有微弱的灵力存在。或许是那个温和的男人做了什么引导，总之速度也是惊人。

想到他们要去的那个海边小镇，卿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后转过去的脸上却带上了忧愁和空洞，肥嘟嘟的脸上没有了笑容。

行了几日路，还没有完全接近那海边小镇的时候就已经可以感受到吹来的寒风中的咸味。要经过很长的一段无人居住区域才能到达他们想要去的那个小镇，路十分窄小，上面还有不少灌木生长着。一看就知道，这唯一的路上面几乎没有人行路。

说是小镇，卿淼露出笑容，在幼小的脸上露出一股明媚来：“这里不过是村落吧，算不得镇子。”

这里没有正规的街道，全都是这里的人来来回回走出来的交错小路。人家有聚集的也有分散的，总数却极少。让人一下子就注意到的，是离镇子不远处的海边零散停泊的船只。大部分是小渔船，是沿海的村子里面都会有的那种。

有两只船特别让人注目，极为高大，也显得相当豪华，与这个小镇反而是格格不入。船上设有防御堡和投石台，要运用这些技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十分困难的。

“那两艘就是他们所谓的‘恶魔之船’？也太一般了。”努了努嘴，卿淼对于所见和所闻之间的差距感到非常不满。看那些人一个个心惊胆战的样子，像是这里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如此看来，其实也不过是如此而已。她倒是不知道，那些普通人的视野与他们存在着差别的。

“这里不欢迎你们！”小孩子的声音显得尖锐，刚刚在玩耍的小孩子看到有人来了跑过来，正听到卿淼的话，一个个炸了毛的样子像一只只小兽。这两艘船是他们整个村子的骄傲，被外来的人瞧不起让小孩子单纯的心无法接受。

镇子里面正在晒渔网的几个女子连忙跑过来，将那几个小孩子护在自己臂弯中：“他们年龄还小，不懂事。”女人们被海风吹得黝黑的脸上是棕色的眼眸，有几个的头发是卷曲的，颜色也有着差异。

“只是，这里很久没有外人来了，也不怎么能够招待各位……大人。”犹豫了一下，看着眼前这几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人，女子选了一个最不会出错的称呼。

水澈笑地温和暖融：“没事，我们只是四处游玩，听闻这里的事觉得好奇才过来的。”把自己的角色定义在游玩者上，目的也简单。却又不透露自己的身份、目的和其他。水澈的长相和态度明显让戒备的妇女们稍微放心了点，拍了拍自己怀中的孩子让他们去一边玩。

“那大人们是想……”他们这里已经十几二十年没有外人来了，本来还是有可以住人的客栈的，现在都已经翻修了。这几个人既然来了这里，看现在的天色即使回去也不可能了。

“我们就随便走走啦～你们不用管我们就可以了。”卿淼看到那些随着海潮冲到沙滩上面的贝类，胖乎乎的身体就这样朝着那里跑去。

“哎——”其中一个妇女有些紧张，“今日会涨潮，还是不要太靠近海岸好。”

“没关系的，她自己有分寸的。”越过这几个显得局促的妇女，水澈他们开始闲逛起来。看起来倒真像是来游玩的。

楼云栀从小都在水月宫长大，也没有见过海。倔强的少年，即使眼眸中透露出了兴趣，却还静静地跟在楼墨月和水澈身后。

有些无奈地：“云栀也去玩吧，只是莫要太靠近海岸，玩一会儿就回来。知道么？”冰蓝色的发丝没有因为海风翻卷，服帖地垂着，宝蓝色的眼眸比他身后的海还要深沉。楼云栀咬了咬嘴唇，这个人简直不像该存在于这个世间的。有些不甘，又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在胸口酝酿。低低地应了声，便朝着松软的海岸走去。

有风浪的日子，有些男子并没有出海，去了旁边的山上打些野味。有妇女跑去告知了他们来了外人，一个个也很快回来了。出海的人回来的也早，天还大亮着，那些人就都吆喝着回家来了。

忙碌成一片的镇子在海潮声声中，有着让人欣羡的安宁祥和。

第81章：出海

“果然。”看着那些陆续回来的人，楼墨月微挑眉眼，邪魅异常。他们听闻了这个小镇的事情就猜测到，这里有着其他人种居住。外面所传会引起害怕，不过是因为这里存在与常日所见之人不同的存在。还有那些超越现在普通造船水平的船只，让这里显得神秘而特殊。

吃人的怪人，力大无比的人大多也是夸张才有的结果。再者，这里地偏，很难找到，来的人就更加少了。这些谣传的东西很难被证明是真是假，在人们心中就多了几分忌惮。

天色微暗的时候，海面上狂风涌来。小秋天原本蓬松干净的毛发上沾满了沙子，全都纠结在了一起。甩着尾巴想扑到水澈身上的秋天，在看到一旁脸色不善的楼墨月后非常自觉地停了下来。有些委屈地呜咽了几声，献宝一般扯开自己脖子前面挂的袋子，露出里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