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博睿毫无预兆地握住他的手,“那是因为你身边有人。”
“所以……你现在把我约出来,其实是你知道我和那人要分手?”
褚博睿摇头笑笑,“我还没那么大能耐,只是恰巧听闻你过得并不如意。”
芮秋垂眼静了会,脸上依旧是惯有的笑容,“你不介意?我是说这么多年来我身边的人几乎没断过。”
“至少你的第一个男人是我。”
芮秋神色不动地抿了口咖啡,“那是强奸。”
芮小弈趁着寒假跑了趟电玩城,在里头玩了个爽快,出来的时候在电玩城里的娃娃机投了几个硬币,夹了个毛绒公仔作为今天的战利品,直到芮秋给他发了条短信催他回家吃饭,他这才丢了手里的里脊串竹签儿,跳上刚离站的公交。
玄关鞋架上方的瓷砖上已经吸了一大串各式各样的公仔,从福娃到菜菜,从麦兜猪到悠嘻猴,真是一样没落下。鞋子刚换了一只,芮小弈就被空气中飘散的香味馋得不行,跳着脚过来捻了个章鱼丸子塞进嘴里,边吹起边叫,“好烫好烫!”
扭头瞧见芮秋,“爸,你也才回来?”
“嗯,那些少吃点,怕你吃不饱才买了一盒回来,先吃饭。”芮秋指了指桌上。
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叉烧饭。
“爸,给我热牛奶了没?”
“热了,知道你是哺乳动物。”
芮小弈嘿嘿笑,端着碗跑到芮秋身边的沙发上窝下,孜香的肉入口,占了他半个腮帮,“爸,我路上瞧见陈叔叔了,我从放假回来都还没见过他,他身边那个是他女朋友?”
他又自言自语,“原来陈叔叔喜欢那种类型的啊。”
芮秋似乎在听电话,左手的手机不远不近地合在耳朵上,闻言嗯了一声,右手遥控器调了个台,城市频道正播着新闻,主持人拿着报纸从物价谈到房价,从行政谈到民生,不遗余力口舌诛伐。
“不过瞧着年龄不大啊,别是未成年吧?”芮小弈想了想,一根手指还嘬在嘴巴里,“我瞧那女的侧脸,觉着她特像我们班一同学。”
芮秋又是嗯了一声,芮小弈扭过头,“爸,你听我讲话了么?”
“嗯。”芮秋眼皮不动。
芮小弈不满了,咕囔:“你到底在听什么啊?”
芮秋把视线移过来,看了芮小弈一眼,“一个老男人讲情话。”
芮小弈觉得自己刚才吞下去的那块叉烧个头大了点,卡在食道里不上不下,他斜眼望了芮秋一眼,“继续,不打搅。”捧着饭碗拱进卧室了。
芮秋竟然会说出这么“有爱”的冷笑话,芮小弈一时觉得他老爸挺有才。
“……”
褚博睿在电话那头听到芮秋给他起了“老男人”这么个雅号,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 6 章
陈朗自从和芮秋分开之后,日子过得挺潇洒,整个人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怎么撒风怎么来。
陈朗倒没想到初晓茜竟然会给他打电话,正好,干柴烈火凑一块儿了。初晓茜的声音甜腻,有些嗲气,尤其攀着陈朗的肩膀喊他老公的时候,那声音一声比一声软,把陈朗的魂都叫飞了,稀里糊涂的就跟中了迷魂药一样,恨不得让这妖精似的小女人骑在脖子上。
和初晓茜在一块的日子那叫一个刺激,玩车震,打野战,搞自拍,那种烈酒似的疯狂劲让陈朗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年轻。
傅清丰夫妻俩先前一直担心陈朗和芮秋,于是两口子商议着把人叫到家里吃顿饭,真有事他们也好开导开导,没事那自然更好。傅清丰给陈朗拨了电话,陈朗在那头劲头挺高,一听说傅清丰请他们吃饭,立马就应下了,“行啊,我老婆早就想去瞧瞧你们了。”
周晴在一旁附着耳朵听电话,等傅清丰挂了电话,她伸胳膊就给丈夫一拐子,“听见没,都管人叫老婆了,看样子没什么大问题。”
傅清丰觉得也是。
周晴的厨艺不大好,傅清丰在一旁前前后后帮着忙活,又杀鱼又切葱,夫妻两个忙了小半天才把一桌子菜备齐了。
儿子小飞早早地就趴阳台上等着他芮叔叔了,一双大眼睛直瞅着楼下,左等右等没瞧见芮叔叔,门铃倒是响了。
傅清丰笑着过来捏捏儿子的脸蛋,“儿子诶,怎么看的?你芮叔叔都到咯。”
小飞吧嗒着眼睛,显然没明白,他明明一直盯着下边看的。
周晴擦了把手去开门,挺高兴一张脸在见到门口一男一女的时候瞬间沉了,冷了,她双手抱胸,上上下下把陈朗打量了一遍,当然也没漏掉一旁的小妖精,“你们找谁啊?”
陈朗脸上有些过不去,摆摆手,“说什么呢,不认识了?”他揽了揽初晓茜,“我老婆,小茜,这你嫂子。”
初晓茜一声嫂子还没叫出来,周晴已经抬手止了她,“别叫,这嫂子可不能乱喊,还有,你们可走错地儿了哈,这是9栋301,不是盘丝洞。”
傅清丰抱着儿子过来,“怎么回事啊?”
周晴那口气和眼神是没一点客气,初晓茜当下就翻了她一白眼,“切,搞得我爱叫似的,黄脸婆。”
“小茜!”陈朗堵她的嘴没堵及。
果然,周晴一巴掌就甩过来了,“你有胆再说一遍?!”
初晓茜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推开陈朗就要揪周晴的头发,“就骂你怎么着了?黄脸婆!!”
当即两人架着就打上了。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就周晴那泼劲,别说傅清丰,就连陈朗都怵上三分。
果然两个女人刚扭打在一起,初晓茜就又哭又叫起来,整个人被周晴扯着头发打得没法还手。
陈朗心疼得不行,一时又气得很,他对周晴这泼辣的女人有意见不是一天两天了,瞧见她把自个儿女人骑在身下甩嘴巴子,那一肚子气就别提了。
陈朗一把推开周晴,抬手就要打,“我叫你打她!”
傅清丰眼疾手快,一把揪住陈朗的衣领子把人抵在墙上,“你敢碰她试试?!”
“傅清丰,滚你妈的蛋,你女人打不得,我女人就打的得了?!”陈朗跳起来骂。
“老公,呜呜……”初晓茜哭得妆都花了,在脸上糊成一片。
“傅清丰,我陈朗再没你TM这样的兄弟!”陈朗指着傅清丰的鼻子,一字一顿地说,随后一把扯起初晓茜,伸袖子把她脸擦干净,拉着人就走了。
“要滚快滚!”周晴夺过儿子手心的糖果砸下去,“砸死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小飞也叭嗒嗒跑出来,冲着楼下扔了颗棒棒糖,奶声奶气地喊:“坏人!你打我妈,我打你!”
“儿子,好样的!”周晴把头发往后头一把拉,抱起儿子,一家三口进了屋。
“芮秋,你不是不知道我最记恨人家说我黄脸婆!当初我怀小飞的时候受了多大的罪?人都熬成鬼了。傅清丰在外头那女人一天一条短信骂我黄脸婆,我那时就恨不得跑过去把她揪出来,就算搭上一尸两命我也要赚个够本!!”
“哎呀,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
“你给我闭嘴!”周晴一个狮子吼,“当初谁赌天发誓说以后再听别人骂我黄脸婆就上去扇她的?!”
“哎呀,那不是……”
“儿子,给我狠狠踢你爸一脚!”
“好~”
“喔唷喔唷,儿子诶,爸爸疼死啦,腿断咯~”
芮秋无声地摇头笑笑,“嫂子,你那边有没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那个妖精。”周晴叹了口气,换了语调,“是陈朗没那个福气,芮秋啊,等哪天嫂子给你……”
周晴想想觉着不对,芮秋又不是女人,她怎么好说以后给他介绍个好男人?
芮秋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不在意地笑了笑,“小飞怎么样了?”
“早好啦,天天嚷着要去他芮叔叔家玩儿呢。”周晴笑道。
“那你们一家子明天过来吃个便饭吧。”
“那多麻烦啊。”
“就我和小弈,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过来吧。”
“那行。”声音的方向变了变,“儿子,明天去芮叔叔家吃饭好不好?”
“好~”小孩子的欢呼声格外响亮。
傅家过来吃了顿饭,等芮秋把他们一家子送走的时候,这个年节已经过去大半了,芮小弈苦苦拖着寒假的尾巴不肯撒手。
“爸,我可就要走了,你得想我呀。”芮小弈大字趴在床上,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行了,衣服都让你压皱了。”芮秋叠着刚从阳台收进来的衣服。
芮小弈翻了个身,定定地睁着眼睛,“你瞧,我这眼睛还没眨呢,寒假怎么就要过去了?”
“知足吧,亏得那边下了大雪,学校取消了补课,让你能在家多待几天。”芮秋把叠好的衣服码在一起放进衣橱。
芮小弈转头,视线停在他爸的身上,从脖子到肩膀,从脊背到腰肢,从屁股到大腿,忽然发了句感慨,“老爸,其实你挺帅的,特耐看的那种,以前一定有不少人追你。”
芮秋头也没回,摇摇头笑了声,“所以,你想说什么?”
“所以在我下次回来之前,你得守身。”仿佛肯定自己的话一样,芮小弈重重点了下头。
芮秋没说话,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转身看着芮小弈,眼神挺干净,只是面上似笑非笑,让人琢磨不透。
芮小弈有些不自在,翻个身又成了趴着的姿势,“我不是阻止你的第二春,只是不管怎么样,你和我妈才离婚,我不希望你那么快就把女人带回家,而且是在我不在的时候,那样我会觉得……”
“我知道了。”芮秋随手揉了把他的头发。
大约是要回学校了,芮小弈变得粘人起来,在最后一个能在自家床上睡懒觉的那晚,芮小弈拿着枕头钻进了芮秋的被窝。
芮小弈在学校宿舍一个人睡惯了,那几年练就的睡姿也是无人能敌,一晚上就跟条泥鳅似地拱来拱去,折腾了一夜,成功地把他爸弄感冒了。
这当然不是芮小弈想看到的,他不过是想回温一把小时候窝在芮秋怀里被哄着睡觉的滋味,哪里想到自己的“热情”威力那么大?
芮小弈蹲在床边,芮秋正坐在床边给他收拾行礼,芮小弈抬头,瞧见一张粉面桃腮,那双沉静的眼眸比平日湿润些,细细长长,清眸流转间的那股子风情让芮小弈这个当儿子的都险些不淡定了。
父子俩没有在家里吃,提着小行李箱在外头的饭店点了几样家常小炒,饮料是从家里带出来的,烫过的椰汁。
天冷,芮秋总在家里备些铁罐的牛奶椰汁杏仁露之类,芮小弈要喝的时候他再给热。
刚吃两口,芮秋的手机就响了,是褚博睿。
褚博睿的车早停在小区楼下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芮小弈今天返校,特意开了车过来。
“那你过来吧,馥馨,二楼。”挂了手机。
十分钟后褚博睿到了,一身剪裁得当的浅条纹黑色西服,露出白色的衬衫,锗色领带,脚下一双锃黑的皮鞋,手里拿了副皮手套。
褚博睿从来不吝于打理外表。
第 7 章
“来了?”芮秋淡淡招呼了一声。
褚博睿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感康放在桌上推给芮秋,“电话里听你声音不对,感冒了?”
“有点。”芮秋的言语大半被鼻音遮掩。
芮小弈下楼去给褚博睿添一副碗筷,褚博睿看了眼跑下楼的芮小弈,转头问:“听说你把工作辞了?”
“你倒知道不少,什么时候在我身边安插了探子?”芮秋的鼻音重,说话的声音不如往日清朗,倒带了几分低沉和性感。
褚博睿看着芮秋那一张粉若桃花的脸颊,心情挺不错,“这个主意好。”
芮秋身上不爽快,也没什么心情理他,自顾自低头喝了一小碗汤,那头芮小弈已经拿着碗筷跑上来了。
“那是什么?”褚博睿用下巴指了下芮小弈背包上的挂件,“猫头鹰?”
“这个?”芮小弈晃了晃背包拉链上的一串小东西,“长野冬奥会的吉祥物,哈哈,猥琐吧?”
褚博睿不可置否地笑笑。
“活像被甩脱了水抽了筋的猫头鹰。”芮秋下结论,给芮小弈盛了碗汤,“快点吃,别误了火车。”转头问褚博睿,“你要不要?”
“好。”
“你倒好意思。”芮秋看他一眼,语气不急不缓。
“如果对方是你。”褚博睿毫无罪恶感,转头见芮小弈一直看着他,视线中半分探究半分打量,他笑道:“你叫芮小弈吧?我和你爸以前是校友,一个宿舍住了两年,只是后来出国了,所以你可能对我不熟。”
褚博睿笑看了芮秋一眼,“我和你爸可是老交情了。”
“是吗,您和我爸……同一届?”
“不觉得我们年龄悬殊太大了么?”褚博睿笑着解释:“我们学校高中和大学在一起,他高一的时候我已经读研二了。”
“哦,这样。”芮小弈点点头。
“你爸转校过来没有空余宿舍,所以从高中部调到了我们研究生部。”褚博睿末了把手搭在芮秋肩上,“那真是值得回味的两年。”
“你吃饱了?”芮秋扫了褚博睿一眼。
褚博睿端起芮秋给他盛的汤喝了几口,脸上挂着愉悦的笑。
芮小弈咬着筷子,视线在褚博睿和他爸之间来回,总觉得他爸和这个男人的关系很亲密,却又有一层说不出的别扭。
饭后,褚博睿主动担起了司机的责任,把芮秋父子俩送到了火车站,又在候车室的商场买了些零食给芮小弈带着,直到芮小弈检票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芮秋看样子挺累,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呼吸较以往微微沉些。褚博睿一条手臂伸过来,宽阔的手掌在他额上试了试。
暖气中一股凉意让芮秋觉得身上的燥热退去些了。
“有些发烧。”褚博睿替他把额前有些湿的头发拨开些,随后直接把车开到了市医院。
芮秋刚从医院的洗手间出来,芮小弈的电话就打来了,说是火车已经开了,又问芮秋身体好些了没。
“好多了,正在挂水。”芮秋单手拿着手机,褚博睿在他身边替他举着点滴瓶。
芮小弈在电话里跟芮秋说了大半天话,说是趁着火车没出本市范围多说点,直到十多分钟后芮小弈叽叽喳喳跟麻雀似的丢了一句“老爸我爱你!Bye!”,在市内通话变成长途之前挂了电话。
芮秋收了手机,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来,有些疲惫地靠在墙上。
褚博睿笑问:“昨晚没睡好?”
芮秋动了动喉结,因为发烧,嘴唇有些干,“还好。”
褚博睿看了看点滴瓶,估摸着一瓶挂完就得中午了,“中午去我那儿?”
“不了,等会你送我回家,我先睡一觉。”
褚博睿换了个手举着点滴瓶,“你身体不舒服,去我那儿我也方便照顾你,还是……你担心我对你做什么不规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