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死死抱紧陆朝硬把人往房门口拖,根本搞不清为何连他都这么大火气。
「你们两个打屁啊!」
陆朝被胖子压着,又莫名其妙开始笑,听着让人发冷,鬼哭狼嚎一样。就见陆朝指着项平端讲:「你跟我一样下场……不对,你比我更惨!」
项平端完全没心思理会陆朝,迳自走出去。没一下子听见冰箱遭虐待的声响,胖子战战兢兢把头探出门外面看,项平端直接坐客厅地板上灌起酒,就那几罐酒扔的东倒西歪。
「胖子,走去买酒来!喝到爽、喝到死!」
胖子这时候才发现金毛身上淡淡酒气,看程度应该退的差不多了,怎么还是跟醉鬼一样?胖子忽然想,以金毛的酒量,恐怕不是真的喝多少。而是他想醉,所以醉。心里暗叹一声,好,醉就醉吧。
胖子冒生命危险,当然,是橡皮和金毛的,以破纪录飞毛腿般的速度杀到楼下seven去再杀回来,干脆抱一箱台啤让他们喝个够。没想那两个人很安分的各坐一边,橡皮低着头看不见脸,金毛仰着脑袋不知道天花板什么好看。
「我知道你们两个心情都差,大家兄弟一场,什么事喝醉了以后,睡醒就不要再计较!」胖子说完,自己先拆开纸箱拿一罐,拉开拉环咕噜咕噜地喝下肚。
旁边两人没什么反应,默默拿走一罐,闷头当白开水一样灌。
不知道过多久。只知道窗外一片艳阳顿失光亮,被一盆泼墨污染了颜色,阴沉沉凝聚着潮湿。刮起大风,混合一股腐败溃烂的味道。暴雨,随后而至,砸落一地腥臭。
胖子先倒,沙发上睡的四仰八叉,呼噜跟打雷一样。
但房间内,却是不可告人。
一头金色埋于胯下,项平端混浊的眼珠子里透不出光线,任由谁套弄着他的下半身,丝毫没有反应。他只是不断地灌酒,两眼茫然盯着半空中一点,目光似远似近。
陆朝跟随项平端进房,他想,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伤害谁?所以他拉开项平端裤头,握住和自己一样的器官套弄起来。
无所谓对,无所谓不对。
他低头,张嘴含住那个东西,忍住反胃想吐,酸水直冲上喉头。
到底是爱,还是不爱?不必再那么痛苦去想,不需要再向任何人交代。
既然你已经不要我,那么,我也不要我自己。
陆朝看着眼前动静皆无的东西,他不放弃,索性爬上项平端身体,主动去舔对方顺着下巴滴落的酒液。不料,项平端忽然动了,五指抓住他的头发,紧到面容都扭曲,然后失焦地盯着,像在确认什么。刹那间,只见项平端眼神突变,大手猛力一甩,陆朝整个人竟然被重重挥向一侧,幸亏是在床铺,否则撞上墙壁后果不堪设想。
「滚!!」
项平端只吼出一个字代表他的愤怒,然后抄起他的酒瓶,继续浇溉自己。
陆朝狼狈的爬起来,不甘受辱,不怕死扑上项平端,用尽力气双手压制住他的肩膀,喊:「干我!我绝对比他让你更爽,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就在这里,你看到没有?!」
半醉,半清醒。项平端躺在陆朝底下,伸出手,探索般抚摸着五官,还有他鲜艳的发。然后,像断电一样,手臂抽干了气力,掉落在床上。
他说:「你不是南日。」
阖上眼,彷佛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被他看见。
你才不是秦直!!
零点零几秒的时间都没有,大脑只凭反射嘶吼出反驳。陆朝当场呆愣住,无法置信。
这就是答案。想破头都得不到的答案。
终于懂了,明白了。
刚才自己脱口喊出项平端的名字,可是一点感觉没有。就连那些话,说出来自己也觉得……好像是为赌一口气。那一瞬间,确实有一种解脱感。甚至他马上告诉自己,不对,永远不想离开的,并不是项平端。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少想起项平端这个人。一旦想起,却更像是想证明些什么。
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过去那段日子的努力。
然后呢?
陆朝要哭不哭,两手掐进项平端肩骨,却无法抑制从身体里窜出的颤抖。后者动也不动,宛如一具死尸。
「……不好笑。」
他俯身,抱住项平端,不舍猝逝的执妄。
真的要等到失去最重要的人,才晓得后悔。那个人始终陪伴着自己,是自己瞎了才看不到,还那么理所当然。
陆朝瞥见左手腕上的表,金色的指针,指向无时无刻。
或许是笑的太累,五官扭曲了脸庞,眼泪不受控制滴落。像壁癌上的渗水,滑过一片龟裂,再回不到最初。
然而。陆朝突然抬起头,跨过项平端爬下床。
不,我还有机会。
陆朝这么想,决心不放弃这最后一次。不论结果会是如何,他都一定要去告诉秦直。
他爱他。没有但是,更不再犹豫。
有一种人,学不会什么是爱。
所以只给他想给的,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接受。
更所以自私,践踏自己的心,亦践踏了爱他的心。
学不会爱自己,要如何去爱人?
只是,在终于明白爱与不爱的界线之后。那个曾经爱过自己的人,是否同样愿意,再被自己所爱?
他不知道。
而陆朝正在体会,『不知道』这三个字,能有多伤。
第57章
大雨倾盆。他沿记忆中的路,毫无迟疑的跑着。雨水覆盖他的视线,却不能停止他的脚步。
他没有如此确信过自己要的是什么。更没有像现在这一刻清楚,自己的贪婪。
但是他并不打算改。正是因着这无底洞般的欲望,推动他前进。
陆朝气喘吁吁站在那扇门前,曾经的犹豫与心虚不再。
自私也好,不知羞耻也好。
面子算什么东西,他想要这个人。
沙沙大雨孤立着他,是一种从身体里升起的渴,却又觉得满足。
在,想念的时候。
陆朝按下门铃。
旁边对讲机灯光闪了一下,他知道门的另一边有人。
下意识的,右手握在左手腕上。
金属渐渐变得温暖,他现在明白,是因为那个人将所有感情放进这里。
他开口要,却不懂得价值。
「你不用开门,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只想跟你说几句话,拜托你……听完。」
陆朝低头,用他湿淋淋的袖子随便抹一把脸,再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门板镶嵌的猫眼。
「我刚刚终于搞懂,怎样才是爱。这几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到你。你说过的话,做的事,我全都记得。所以我告诉你,你说错了。我很确定,我不爱项平端。」
他吸了吸鼻子,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看哪里。但是,他坚定的说:「我爱你,真的。」
没一会想想又觉得不对,慌张的补充,「我不是因为你不理我才这样讲!我是、我是拜托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现在开始,我会认真追你,我每天来看你……啊,你放心,我不吵你。就是……在这里站一下……就走。」
最后的最后,一长串话说的枝枝节节辞不达意,陆朝气自己无法顺利传递心中所想,气自己拿不出证据证明他对秦直的认真。他只能竭尽所能的讲,希望秦直能了解。
陆朝把头抵在冰凉的铁门上,幻想秦直就站在这扇门后,好像下一秒就要伸出双手,紧紧拥抱住自己。
他知道,连奢望的资格都没有。他总是愚蠢错过,真正的美好。
轰隆一声惊雷,陆朝瑟缩下肩膀,不晓得自己站了多久。
他闭上眼,只要不赶自己走,是不是可以再多待一会?
突然,大门‘喀’的一响,听在陆朝耳里比雷声还大。他马上站直身体后退两步,脸色是说不出的惊讶,又掺杂着恐惧。
铁门慢慢从里面被开启,阴沉的天,屋内竟更像是另一个世界般黑暗。
那个人走出来,立在陆朝面前。讥笑着,不屑到极点的表情,宣判陆朝的死刑。
「太晚了,秦直已经走了。」
陆朝睁大眼看着,竟然是何毅品。
「秦直呢?他走去哪里?!」
「不知道。」何毅品斜靠在门边,一副懒得理人的样子。看似随意,然而眼中的气恨却是再明显不过。「想来就来,你在乎过他么?凭什么他就应该待在这里等你来糟蹋!」何毅品嘲讽地一笑,刺的陆朝浑身是血,「幸好你这番话是说给我听,否则秦直听到了又要被你再骗一次。」
事到如今,陆朝让何毅品再怎么骂也无力反驳,他只急着追问:「他为什么要走?那案子怎么办?」
「你还敢问我案子?你做的好事我都知道,秦直叫我保密,但我就是要讲!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欠你,容忍你一次一次的骗。秦直怕你内疚,我不怕。」何毅品盯着陆朝,像在确定攻击目标一样锐利而充满杀意。「秦直已经抓到凶手,那个人不止撞伤他,更是当年害死秦念的人。他为什么不敢追究,都是因为你。对方拿你威胁他,你说他应该要怎么办?!而你,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不知道,无知真是方便,一点责任都不用负!」
陆朝当场懵了。没错,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在这里自以为是的说有多爱?通通都是放屁!
「我会等他回来。不管要等多久,绝对……不会放弃。」
扭曲着面容,陆朝咬牙忍住翻涌的情绪。泪水混合着雨水湿透一身,流淌一地悔恨。
何毅品不言不语盯了他一阵,不晓得思索些什么。陆朝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对于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再有反应,低着头,宛如一座失去灵魂的人尸。
终于,何毅品开口。
「你说你不会放弃?」
陆朝没有回答,恍若未闻。何毅品看他这样子,强压下想打人的冲动,从裤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放手心里,又耐不住一巴掌呼上陆朝左脸。‘啪’一声,陆朝不闪不躲,钥匙就这样夹在何毅品和陆朝的脸颊中间。金属刻痕陷进肉里,何毅品粗暴地扣住他的下颚,让他仰起脸面对自己。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呆滞的眼球一动不动,陆朝脸上没有露出半点欣喜,甚至一丝可以称做表情的样子。或许,只因为说话的人,不是他想要的。
「我不知道他去哪里,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他请我帮他管理这栋房子,这件事现在我交给你,知道该怎么做?」
眼光一闪,陆朝扒开何毅品的手抢来钥匙,紧紧握在手心里。脸颊边划出一道细细血迹,又随即被雨水冲淡。
他低声说:「何毅品,谢谢。」
何毅品一顿,推开挡在门口的陆朝,撑起伞,走入雨中。
现在起,要从头开始学习的事有很多。
第一件,是感谢。
那个大雨天以后,陆朝提光银行里所有存款,精打细算买了一个露营用的单人帐篷。他驻扎在院子那片草皮上,除了出去工作和打扫秦直家以外,剩馀时间都窝在帐篷里,俨然成为他的居住所。
原因很简单,很莫名其妙。
秦直说过,这里不再是他的家。所以,不是他的家就不能随便住。他坚持要等秦直说可以,才可以。
陆朝觉得,这是他唯一能表示认真的方式。
隔三差五,胖子会来看他。
「喂,夏天就算了,冬天你怎么办,冷死变冰棒哎!不然我拿睡袋给你,长期抗战!」
「好,谢啦!」陆朝点头,继续做他的银饰加工。就算住帐篷也不影响他敲敲打打,反而有点事做,赚钱又打发时间。
胖子有点愣,摸摸肚皮,边说:「干嘛客气,搞得我很不习惯。」歪脖子看看陆朝手里敲出来什么样式,装作顺带一提的口气,「那个,你这链子比橡皮做的好看多了。」
陆朝嘴角一咧,颇得意的感觉。「废话,我专业勒。这上面还要再镶一圈施华洛世奇的水钻,弄好会更闪。」
「湿……湿啥?」
「施……啊算了,你不用懂这些。以后把妹有需要再叫我做就好,包你超有面子。」
胖子的脑袋也跟着陆朝手下的银片转了一圈,一不注意就问溜了嘴。
「南日真的跑不见,橡皮也没在找,不知道他们两个还有没办法在一起。」
陆朝敲小槌子的手停下来,看着胖子叹口气,语气挺无奈的讲:「你看我这情况,你说勒?」拿起胖子买来的珍珠奶茶,就吸管吸一口,咀嚼着珍珠的Q度。陆朝已经很久没沾一滴酒。
「不过你不用太担心,他们没我惨,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再碰上的。」
胖子见陆朝一脸豁然,便不再遮掩直切正题。
「金毛,你真的不喜欢橡皮啦?确定?」
「嗯。确定。」陆朝收起笑脸,眼神却清澈的一如雨后。
「好!兄弟挺你到底,乾杯!祝你早日等回你的第二春!」
胖子用他的塑胶杯与陆朝一撞。
「……死胖子!给我擦干净!!」
怒吼声惊飞电线杆上的麻雀,滚到草皮里的珍珠,在太阳底下黑的发亮。
可能,坏脾气还是一样吧。
再更久一点,魏竹偶尔也会过来,当然没胖子那么亲切。陆朝从火锅店下班,冬天生意特别好。累的半死想倒头就睡,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伸出帐篷外的两条腿。
「喂!闯空门啊!」
魏竹正喀滋喀滋咬着洋芋片,拿着手机玩电动。听见声音回头看,眉毛一挑,耸耸肩,说:「没办法,看见关起来的东西不开,我手会痒。」
陆朝‘嗤’一声,「帮我看家。」说完转身走了。
「喂你去哪里?」魏竹探头出帐篷外,陆朝理都不理,自顾自往前走。
没十分钟,陆朝回来了,不打招呼直接往魏竹身上扔去一条全麦消化饼。
「干嘛你!」魏竹看一眼,嘴巴翘起来,垂着脑袋继续摆弄他的手机。
「乖,哥哥请你吃饼干。」
陆朝故意搔乱魏竹头发,弄得全倒毛乱糟糟。后者哇哇叫,闪躲也来不及,只是依然护着那条饼干免得撞碎。
魏竹气呼呼的把头发抓回原型,一边骂:「我看新闻讲寒流要来了,什么时候冻死你我来收尸!」
「还好吧,多穿几件外套睡就OK。不要太担心我,我会不好意思。」
「放你妈的狗臭屁!」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能感受到别人隐藏在话里的关心,尤其是难听话,好像在头顶加装一台解码器一样。陆朝了然的笑笑,对魏竹甩甩手说:「晚了,快滚吧,等下没公车坐你就用走的。」
魏竹满脸不爽,从帐篷里钻出去。站起身,背对着陆朝。
「……你要等到哪时候?万一他不回来怎么办?」
陆朝一滞,抬头望着天空,找不着一颗星。他说:「等就是等,哪那么多废话。」
冬夜里的风刮着尖刺的响声,吹进胸口,冷的让人打颤。
陆朝将左手腕上的表取下,放进胸前的口袋暖着。又加了件外套,钻入睡袋里,没多久就睡着了。
一年后。
电话中。
「喂?喔,你还没死啊?」
何毅品握着话筒,在律师楼办公室里坐沙发上等午饭吃。线路另一端的人自知理亏,轻咳一声,很明智地承认错误。
“抱歉,让你担心了。”
「哼。一年差不多该化成白骨,要不要我请个捡骨尸去给你,顺便烧点纸钱?」
整整一年,一通电话都没有,只有一封email写几个字:『我很好。』便再无下文。
“小刀,对不起,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好么?”
「不会,反正你都死了,死者为尊嘛。」
纵使没回答也能感受男人哭笑不得的窘境。何毅品很好心的暂时高抬他的贵手,问:「有事不托梦,打电话来做什么?」
男人明显松了一口气,说话轻快许多。“我是告诉你,我下个月可能会回去一趟。”
「一趟?」何毅品皱起眉,律师的敏锐让他立即抓出关键字。
“嗯,或许会有变化,现在不方便说,确定以后我保证第一个告诉你。”
「需要调查一下你的信用现在跌到剩几块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