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捷“噌”站起来,“我是人类,享有特权。”
“是是是是!”章以拖着他要把他扔出去,“你也必须履行义务!”
许明捷一伸脚勾住桌腿,讨好地笑,“喂喂喂!你也是人类,没理由帮着变形人吧,再说,你不也在逃避责任嘛!”
章以一愣,一时间,俩人大眼瞪小眼。
不知过了多久,章以重重摸了把脸,抓住许明捷的手使劲握了握,“不如这样,等梅索先生回来,你对他说,你爱的人是我章以。”
此言一出,许明捷惊得一哆嗦,咽了口唾沫。门外,正指挥人手端茶倒水的管家猛抬头,惊恐地望着门。
一看他的德行,章以恨铁不成钢,“别一副胆小怕事的庸俗模样!你难道还怕梅索杀了你?”
许明捷嘟囔:“梅索不可怕,但是,陛下……这个陛下……”
章以没搭话茬,慢慢放柔表情,推心置腹地说:“梅索要是问,你就说你和我同处一室日久生情,怎奈法律不允许,你只得隐藏心事强颜欢笑安于现状。”
许明捷慌得一跳三尺高,“你这叫帮我吗?这是害我!他要是真误会我跟他同床异梦,还能由着我?”
同床异梦?由着你?章以嘲讽:“他要真由着你,这番话一出口,只会有两个结果,其一,信以为真,他会卯足了劲追求;其二,识破伎俩,你猜他会怎样?”
许明捷茫茫然地问:“怎样?”
章以嗤笑,“他会假装不知道,加倍宠着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一看他那傻样,估计指望不上他回答,章以自己下结论,“这叫情趣!”
许明捷一口气上不来,血溅当场!抖着嘴唇问:“你这么做就为了向陛下撒娇,增加点情趣?”
“撒娇?这词儿真要命!”章以拍了拍他的脸,朝书房方向走去。
“他要是认为放了我才是真的爱我呢?这可怎么办?”
“放了你?期待你从陛下手里把我抢过去并附赠诚挚的祝福?你是有本事抢还是有胆子抢?你恶不恶心啊!”
“这么说,我处于不败之地?呃……”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许明捷迟疑了片刻,冲章以的背影喊:“喂!我们现在是情侣关系了?”
章以站在台阶上转身,“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许明捷斜着眼睛鄙夷章以,章以居高临下地睥睨许明捷。
过了半晌,许明捷一巴掌抽在自己大腿上,嘟囔:“虽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发现,你这人真不是好东西!走,详谈!”
不是好东西你还详谈?俩人进了书房。吃完午饭,许明捷牵着猴儿回家了,刚进家门就被押上了宇宙舰,一路飞往54号星。
梅索先生笑说:“跟着章先生混迟早被带坏!”
门外,管家这个头痛欲裂啊!思想斗争了一整天,晚上陛下回来时,哆哆嗦嗦地说了一遍,陛下身形一顿,“嗯”了一声,上楼而去。
管家吧嗒吧嗒直眨眼。
36
陛下走进房间,章先生放下书,微笑着站起来,“回来了?”
“怎么还没睡?”陛下脱下外套,章以朝对面的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跟你谈点事儿。”
“隔着桌子谈?公事?”陛下把衬衫脱掉,“我不是你上司。”
眼瞅着他进衣帽间找出了睡衣,章以跟过去,堵住门口,盯着他的眼睛说:“我不生孩子!”
“嗯。”陛下抱起他的身体从门口挪开,又放下来,朝浴室走去。
章以瞧着他的背影纳闷,心说:这句“嗯”是什么意思?亦步亦趋地跟上,“我可以找到人出轨!”
“嗯。”陛下关门,随口问了一句,“谁呀?”
“许明捷!”
“不错,共处一室日久生情。”
章以一惊,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一把推开浴室门,“你这是什么反应?”
“你希望我什么反应?”陛下往门框上一靠。
章以懊丧,靠着门板摸了摸脸,“仆人向你打小报告了吧。”
陛下莞尔,弯下腰轻轻地问:“我要洗澡了,你不出去?”其实双手已经搂上腰了,顺手把门关上,“今天不警告我了?好吧,我保证把你弄哭。”
章以赶紧拽把手,门刚打开一条缝,“砰”又关上,章以嗤笑,“我已经洗过了!我警告你……唔……”
第二天,章以给朋友们送礼物。
中央政府、法学院、体育大学、法律事务所绕了一圈儿,基本送得差不多了。
秘书说:“章先生,您的假期今天是最后一天。”
“嗯。”瞧着桌上一大摞文件,眼角一阵抽搐。
最后去了军总部,停在草坪上,章先生对随从说:“这里是军总部,不会有危险,不用跟着了。”迎面看见一众军官走来,章以笑着打招呼,“各位,这是去哪儿?”
众人立定站好,齐刷刷行军礼,“去中央政府开会。”一人答。
章以不问了。
军官们擦身而过,队尾一人路过,悄声说:“唉……章先生,军总部全体同仁非常怀念你。”
章以一愣,这话什么意思?没来得及问,已经走远了。
章以拎着茶叶来到后勤部长办公室,刚到门口,木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将近一米八的黝黑汉子从里面出来,看见章以,一愣,章以上下打量他,迟疑着问:“人类?”
此人没理他,转过身朝门里冷笑,“我是军人,空军特种兵,上尉军衔,隶属于南京军区!你最好搞清楚,我跟你一样,是军人!”说完大步离开。
章以目送他走进电梯,探头朝老头瞧去,真可怜,老头一屁股瘫倒,提起笔来奋笔疾书。
章以象征性地敲了敲门,笑眯眯地说:“您好部长先生,我一直很困惑,您作为一名拉皮条的优秀人才,为什么会在军总部里挂着头衔。”
老头放下笔,往椅子里一倒,鼻青脸肿,满面倦容,“章先生……你自便,唉,说句实话,我现在发现你说话夹枪带棒实在是一项美德,至少不动手。”
“哦?”章以走进来,“后面的小楼里又住人了?”
老头唉声叹气,“一个军人,一个黑道大混混。军人31岁,混混34岁。”
章以一愣,哈哈大笑,“让我猜猜看,您刚才难道在写辞职报告?”
老头又提起笔来,“我自己都在纳闷,最近这几年我干的哪件事跟军总部后勤部长的头衔相符?”
章以走过去,拆开茶叶,一边沏茶一边笑说:“您说过的,做人要平和、要镇定、要从容,要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
没等他说完,老头急眼,“你就是来袖手旁观隔岸观火的?”
章以乐呵呵地笑了两声,把茶杯放下,“消消气,喝杯茶,前些天我从地球带来的,苦丁茶。”
老头从抽屉里取出一盒药膏,挑了点抹在脸上,章以瞧了瞧盒盖,很是沮丧,心说:这药难道都成必需品了?我隔三差五就用掉一盒。于是问:“他们当真大打出手?”
还没等老头开口,大门“砰”一声被踹开,部长一脸活见鬼的表情,一头倒在椅子里,砸得椅子嘎吱嘎吱摇摇晃晃。
只见一个精瘦的小个子阴沉沉地走到办公桌边,突然从口袋里抽出把刀,“唰”就架到了老头脖子上,章以心里咯噔了一下,陪着笑说:“先生,有话好好说,把刀放下。”
此人冷冷斜了章以一眼,“滚!”
老头使劲抓了把头发,“吴先生……”
“老东西,让那狗杂种离我远点,要不然我现在就废了你!”说完手腕一使劲,“滋”部长脖子出血了。
章以心脏一抖,一把抓住吴先生的手,“和为贵,和为贵,部长不是还没发话嘛……”
没等章以说完,此人反手就想抽章以的嘴巴,说时迟那时快,老头猛地一激灵,跳起来就要拎吴先生的衣领。但是,还有更快的,窗外瞬间跳进来十几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人扣着混混的手腕甩到了沙发上,“咣当”,刀在地上蹦了两下,吴先生惊得脸色潮红。
部长抹了把脖子上的血,唉声叹气地走过去,蹲下来,心力交瘁地说:“你真是不想活了!不是什么人都能打!”一指章以,“他能让你坐牢。”
混混冷笑,“牢房就是我家,坐牢就是回家。”
部长脸一下子拉了下来,“这次你要是坐了牢,就不是回家了,有人会让你回老家!”
这时,护卫长——刚毅的军官走了过来,对部长说:“长官,按规定,我要把他带走。”
部长直点头,“明白明白,拿走吧,最好别送回来了。”
护卫长弯下腰,刚拉住混混的手,混混一拳头直击他面门,军官一转手腕,在他脊椎上摁了一下,混混跟烂泥似的瘫了下去,勾着他的腰抱起来,唰唰唰,十几个人跳上了隐形护卫舰。
老头跑到窗口喊:“求你跟他结婚吧,麻烦你了,别让他回来了!还有没结婚的吗?我那儿还有个军人!”
章以傻愣愣地站在旁边,过了半天才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嘀咕:“幸亏有护卫!我真该感谢霍尔!”而后,对部长说:“对比出真知,我的性格居然这么温柔。先生,目前为止,我只认识三个人类,我居然是最平和镇定的。”
老头一边给脖子抹药一边朝章以竖大拇指,“你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真君子!”
所以——
晚上,吃完饭在月光下散步,章先生对陛下说:“你知道你有多幸福吗?”
陛下笑问:“我有多幸福?”
“我事业有成、气度从容、言辞尖刻、交友广泛、飞扬跋扈、性格温柔……”
“性格温柔?”陛下惊愕。
章以一拳头挥到陛下脸上,临近鼻尖时硬生生停住,笑问:“我打过你几回?”
“是没几回。”陛下拉着他的手走上石子路,低下头凑过去说:“你只是拿刀子划破了我的脸。”
章以讪笑,立刻眼神清明,握住他的手和蔼可亲地说:“一说到划脸,我想起来了,我们商量一下吧,我不生孩子。”
陛下漫不经心地“啊”了一声,朝前走去。
“喂!你什么态度!”疾步跟上,又苦着脸哀求:“我不生孩子好不好?太超出我的认知范围了,地球的常识,女人生孩子。”
陛下“哦”了一声,拐了个弯。
章以停下脚步,嗤之以鼻,扭头往回走。刚绕过墙角,眼前陡然一花,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从月影中直冲而来,章以傻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它,这怪物实在太凶猛了,眼瞅着直奔自己面门而来,章以脑袋嗡了一声仰面栽倒,就在他身体倒地的瞬间,腰被钳住腾空而起,章以惊慌大叫:“霍尔!霍尔!”
却听耳边一个低沉的声音轻笑着问:“喊我干什么?”
“啊?”章以转着脖子看了一大圈,发现自己正困在左翼的尖端,章以气不打一处来,“谁让你变形的!”
陛下笑说:“这就像你找许明捷出轨一样,是……”临近尖塔,陛下贴着塔身扶摇直上,朗声一笑,“……是情趣!”
章以大翻白眼,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眼前是急速下降的石头建筑,一脚踢在他翅膀上,喊:“放我下去,你希望我再得心脏病?”
“好。”
章以松了口气,但是,非但没下降反而冲过了塔顶,这可是北半球最高的建筑啊!
“放我下去!”
喊声还在夜空中回荡,章以的身体突然被高高抛起,惊得他“啊”一声惨叫,猛然跌下来,触体柔软,章以一骨碌爬起来,喊:“你去哪儿?赶紧绕一圈回去睡觉!”
陛下一声长啸,掠出皇城,惊起一群巡逻机伴驾随行,陛下说:“我带你环球旅行。”所过之处,灯火通明,平地起波澜。
章以扭头瞧瞧伴飞的形形色色的怪物,黑压压铺天盖地,还在不断增加。再低头看看街面、窗口、屋顶……欢呼雀跃的人群,感觉头痛欲裂脑筋突突直跳,托着脑袋沮丧的问:“你是爬行类还是哺乳类?”
“别用地球常识揣度我!想象力要丰富。”陛下声音低下来,“我都一百年没这么胡闹过了,你说得对,我真的很幸福。”
章以大呼受不了,一屁股躺倒,“你慢慢飞,我先睡一会儿。”
哪睡得着啊,耳边的唳啸就没断过,此起彼伏越演越烈大有响成网的趋势!时不时有怪物飞近身旁,恭恭敬敬地问候:“您好章先生。”
章以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
而后,章以一巴掌拍在陛下身上,“命令它们别靠过来,有你一个就已经够我头昏脑胀的了。”
陛下很是无奈。
回家之后摸着他的睡脸喃喃:“接受不了?那真的是我的一部分。唉……多看看会接受的。”
多看看确实接受了。
某天,章先生打完网球很晚才回家,飞船驶入皇宫上空正在下降,陡然看见陛下从窗口纵身跃下,翅膀瞬间伸了出来,庞大强悍的身躯直冲上天。
章以一拍脑门,重重摸了把脸,对旁边的随从嘀咕:“皇宫三公里以内是特许通行区,你说他是多大的不明飞行物啊!”
陛下顷刻间飞到跟前,说:“没关系,我本身就是通行证。”
章以鄙夷,“你果然长着狗耳朵!”
“事实上,我不需要耳朵。”说着,朝前伸出翅膀。
“你最好连眼睛都不需要!”章以紧紧攀住,一跃而下,翅膀一收,将他捞了起来,一声长啸,冲上月影。
接受了变形状态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了,关键是——生孩子!
于是——
婚后第四年,陛下开始寻找继承人,并把这项工作带到了家里,章先生勾住他脖子笑眯眯地说:“家庭协议第五条,严禁把工作带回家。”
“你不是说不遵守家庭协议了吗?”
“你可没说你也不遵守!”
陛下“嗯”了一声,接着说:“这是私事,”指着一个少年的资料,“他不错,你看呢?”
章先生摸摸他的脑袋,“哀兵政策?把你的心思放在帝国上吧,别总用来对付我!”放开他,出门。
陛下靠在椅子里,朝他的背影笑问:“你是铁石心肠?”
“被你锻炼出来的。”
隔了一天,整个帝国突然出现了章先生不愿意生继承人的“流言”,并且愈演愈烈甚嚣尘上。公众立刻沸腾了,纷纷斥责章先生不负责任,自上而下起负面的示范作用,不但不设法解决帝国繁衍的难题,反而促使帝国更加陷入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