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光灯下的孕夫（生子）上——墨玉飞蝗

“阿绎你听好！现在里面……里面那个大人是阿琛的，小孩是白永澜的，我凭什么拿主意？我拿什么主意？我他妈算是什么东西！”

叶谦气急败坏地一拳砸在墙上，极重的力道一点不打折，让整个手臂顿时麻痹。

梁绎一愣，听着叶谦粗重的喘息，想起他与陆辰希的那些事，以及他最近的处境和现在无能为力的心情，似乎……有些理解他了。揽过他的肩膀拍了拍，作为兄弟，这时候没什么能劝的，只能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安慰他，希望一切都会好吧。

没过多久白永澜到了，几乎是小跑着上来的。叶谦抬眼看看他，一副老子很烦谁都别来惹老子的模样。梁绎不想把气氛弄僵，主动跟白永澜说了情况，但叶谦同意不剖腹的事，他刻意忽略了。

白永澜点点头，谢过梁绎送陆辰希来医院，然后就在旁边坐下静静等着，脸色不好不坏，对于陆辰希的处境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担心。这一点，让梁绎由衷地佩服。

看来无论是叶谦还是黎琛，跟这老家伙的差距都不小啊……

黎琛用了将近三个小时从高速公路上飞奔而来，一路上车速都处于临界状态，即使这样，他还是觉得慢。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把这两人坐着一人站着的阵势看了看，然后十分自觉地走到梁绎跟前，问：“绎哥，辰希还没生吗？”

梁绎一愣，心说这位倒是问得与众不同，“哪能那么快，还早呢。”

黎琛也愣了，他本以为他会像偶像剧里的男主一样，飞车而来，迎接他的是老婆虚弱的微笑和医生护士关于生了个大胖儿子的恭喜——虽然那孩子不是他的。

“……还要多久？”他在梁绎旁边坐下，抹了抹头上的汗。

梁绎一脸黑线，“我怎么知道……”他想了想，又说，“阿琛，其实陆辰希的状况不太好。”

黎琛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梁绎又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果然，黎琛一听完就坐不住了。

“那，那也没说现在怎么样了？”他看看产房门上亮起的红灯，慌乱地自言自语，没等梁绎回答就自己站起来，然后像所有电视剧里焦急的男主一样不停地走来走去。

急到抓狂却无能为力，这不是夸张，而是人的本能反应。

叶谦依旧站在窗口，不知道在看什么，但眼神却已呆滞。

黎琛瞟了他几眼，突然怒火中烧，上去拽住叶谦的领子，怒问：“又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又找辰希的麻烦，他才会早产、才会这么危险的！”

上次当着他的面把陆辰希推到的事，他不说，不代表他不记得。

叶谦一愣，早产？他都不知道，原来陆辰希是早产。

眼看着黎琛挥起拳头，梁绎赶紧去拦，“阿琛你误会了，这次要不是有Jerry在，陆辰希说不定早就……医生也没提早产的事，早几天晚几天而已，没大问题的。”

黎琛不忿地把手抽回来，瞪了叶谦一眼，躲到角落里继续着急，叶谦整了整衣服，不置可否。

不知过了多久，吴医生又出来了，梁绎下意识地看表，从陆辰希进产房到现在，已经将近六个小时。吴医生环顾一周，忽略了急切朝他走来的人，直奔白永澜。

他摘下口罩，露出满脸的汗水，“白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大人和孩子……恐怕只能选一个。”

叶谦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白永澜的脸色也变了，但他还没说话，黎琛就冲了上来。

“医生，当然是保大人！你一定要救辰希！刚才不是说剖腹产就没事吗？现在还来得及吗？听我的，给他做剖腹产，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面对情绪激动的黎琛，吴医生退了几步，看着白永澜，“白先生，您看……”

“医生，你不用听他的！”黎琛一看医生惟白永澜之命是从的态度，更生气了，随即指着白永澜，“你们这些人除了玩弄辰希，让他做那些他不愿做的事情，你们有没有真正关心过他！”

“阿琛，你冷静一点儿好不好……”叶谦看不过，过来拉他。

谁料此时黎琛已经六亲不认了，甩开叶谦的胳膊，“你住口！我看出来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欺负辰希最厉害的不就是你吗？还有刚才，既然你送辰希来的，为什么同意他不做剖腹产，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他的吗？”

“你……”叶谦被弄得没脾气，示意梁绎稳住黎琛，“阿琛，他自己死活不同意，我怎么劝他？他那个个性，能听我的吗？再说了，始作俑者又不是我……”他看了看白永澜，到底是不吐不快，“明明知道他会难产，还执意让他怀孕，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白永澜腾地一下站起来，看向叶谦的眼神犀利得仿佛两道利刃，不知道为什么，黎琛责怪他他还能忍，但这话要是从叶谦嘴里说出来，他就恨得牙痒痒。

“叶先生，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吧？”

叶谦一愣，看看白永澜，又看看被梁绎硬拉着的黎琛，刚才那股想狠狠打人或者狠狠被打的冲动又来了。他使劲儿攥了攥拳头，说：“是，没错，我没资格，你们俩有。”

说罢他转身离去，梁绎本想拦他，再一看这让人头大的场面，少一个人也好。

白永澜走到吴医生跟前，说：“吴医生，辰希这孩子脾气很倔，既然他已经选择了，就这么办吧。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你，一定会让他跟孩子都平安。请你也要相信辰希，他受了那么多苦走到今天，他是不会放弃的。”

他已经知道怀的是叶谦的孩子，虽然一直嘴硬，但在心里，应该早就承认了。

吴医生叹了口气，白永澜的话还是强硬的不容反驳。事到如今，他没有第二个选择了。回产房前，他打了个电话，他搞不定的产夫，那个人一定可以搞定。无论多么凶险的情况，那人从未失手过，只是一旦请他来救场，就一定要答应他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但白永澜是他的恩人，知恩图报，就在今天了。

走廊上安静下来，白永澜几乎可以肯定陆辰希和孩子都有救了。梁绎把黎琛拉到另一边坐下。和叶谦不同，黎琛到底是年轻，血气方刚做事冲动，该说该劝的话，他还是得一一说到。

出了医院大楼，清晨未带寒意的空气让叶谦打了个哆嗦，往周围看了看，四处一片安宁祥和，没有骚扰，各方工作做得都不错。打电话给助理让他把车开来，然后一个人去兜风。

一夜没睡，此时的他反而更清醒了。

回忆起跟陆辰希相识至今的经历，他到底做错了什么？陆辰希说那是他设计好的陷阱让他一步步往下跳的，可如果陆辰希真有那么多算计，又怎么会把自己搞成现在这样生死未卜？

还有刚才在医院里那混乱的场面，叶谦一回味，顿时就气得往自己脸上扇巴掌。也难怪黎琛骂他，他确实该骂，一出事就相互推脱责任，那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吗？

阳光渐强，温暖的一道打进车内，叶谦眯了眯眼，突然想起陆辰希说他的名字是“晨曦的晨曦”时的情景。他尽情地行驶，不顾前方是何处，只要有路便走下去，总之不会有尽头。

很久之后，梁绎来电话，说陆辰希生了个男孩，虽然情况还是不好，但至少命保住了。

叶谦说知道了，看看表，刚好十点钟，车外的阳光越来越浓。

32.邪恶小人和正义小人

陆辰希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是自己仿佛刚从异时空落回地面，第二个感觉，就是身体好轻，轻得无法适应。思维停滞了几秒后他反映了过来，这也难怪，挂在身上近一年的负担终于卸下，久违的轻松不止源自身体，更多则来自心理。

思绪正缓慢地流动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陆辰希一愣，问：“你怎么在这儿？”

黎琛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虽然脸色有些疲惫，但看到陆辰希醒来，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医生说生产完24小时内没有意外的话情况就稳定了，他忐忑着期待着，现在终于放了心。

“辰希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的我叫医生来。”

“我挺好的……”陆辰希低声答道，目光有些涣散，他九死一生给予腹中的孩子以生命，自己也仿佛再世为人，“你从片场过来的？看你的样子，很辛苦吧。”

黎琛连忙摇头，“我这算什么辛苦，倒是你，当时要把我吓死了。要不是后来来了个很厉害的医生，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黎琛脸上的笑容突然褪去，陆辰希生产的那十多个小时，他只要一想起来就心有余悸。

陆辰希左右看看这间布置温馨的VIP病房，心里有些空荡。被叶谦抱在怀里的感觉犹在，但再次睁开眼，却换了个人。其实他也想明白了，叶谦对他好，是因为他对每个人都好，唯独对他更好些，是因为他看重自己，但那种看重跟爱情，实在相差甚远。

“媒体那边怎么样？”

“媒体已经知道你生了个男宝宝的消息，公司对外宣布你现在需要休息拒绝采访，经纪人那边都安排好了，没问题的。你好好养身体就是了。”

陆辰希点点头，他这才知道自己生的是男孩，产房里那段混乱而漫长的经历，实在不堪回首，那时脑子一片空白，到后来就不省人事，实在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张张嘴想要问问孩子的事情，但考虑到黎琛的心情，还是没开口。

正说着，白永澜从外面进来了，手上还提着个保温桶。

陆辰希愣了一下，转念一想，这时候白永澜不在才奇怪呢。

看到陆辰希醒着，白永澜也有些意外，随即道：“醒了？醒了就好。吃点儿东西吧，医生说你最近只能吃流食，我让家里的厨子做了你最喜欢的粥，来喝一碗。”

白永澜把保温桶放在床边桌上，黎琛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不满，但很快就笑着站起来，挡在白永澜身前，毫不客气地给陆辰希盛了碗粥。陆辰希看得好笑，心说这两个人还真是，都不把自己当外人。黎琛端着热粥，自然空不开手扶陆辰希起来，这项工作便落在白永澜头上，黎琛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对方故作亲密地扶起陆辰希。

第二回合，二人再一次战平。

然后，黎琛就以喂粥为名坐在陆辰希床边上再也不离开。其实陆辰希很想说我又不是手受伤完全可以自己吃，但这两个人的明争暗斗他看在眼里，也并不想打破。

这阵子一直身心俱疲，今天总算感觉有些解脱了，现在就安安静静地呆着吧。

可心里少了什么似的，是因为……那个人不在的缘故么？

喝完粥后他问了黎琛一句要不要也吃点儿东西，对方立刻就受宠若惊，满脸幸福的模样。这让陆辰希很受用，但另一方面，却总觉得这样的相处中始终有道无法冲破的隔膜。

白永澜大概觉得自己的存在感有点儿弱，便说：“辰希，要不要看看宝宝？”

陆辰希愣了一下，看看黎琛的脸色，还算笑得自然，便点了点头。

很快，护士抱着个浅蓝色的小包袱进来，跟陆辰希交接的时候，还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虽说这家医院经常有上层人士出入，但当红艺人入住男性产科还是头一次，陆辰希和黎琛各有各的魅力，昨天甚至几大天王齐聚，这种旷世场景，不好好看绝对是要吃大亏的。

抱住孩子的时候，陆辰希的手颤抖着，没错，他在害怕。害怕看见孩子的模样，是会像他多一点，还是像叶谦多一点？孩子未出生时他常常会忽略它的存在，如今沉甸甸地抱在怀里，再也无法忽视，突然之间，便觉得自己这个做爸爸的对不起它。

孩子被裹得只剩下脸部一块不到自己拳头大小的地方，皮肤皱巴巴的，正闭着眼睛呼呼大睡，鼻子眼睛嘴巴都小小的，陆辰希手指动了动，却还是忍住了去碰的冲动。

那个小鼻梁，好像轻轻按一下就会塌掉似的……

像谁呢？他看不出来，安了心，却有点儿失望。僵硬地弯曲着双手抱着它，陆辰希眼睛眨也不眨，直到护士提醒说：“陆先生，小宝宝的身体有点儿弱，最好不要离开育婴室太久。”

陆辰希一听，连忙把孩子递过去，“问题严重吗，会不会落下病根什么的？”

护士笑道：“请放心，最近24小时小宝宝的恢复状态非常好，经过我们的护理，不会有问题的。”

陆辰希点点头，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护士出去后，病房里再一次陷入沉默。

白永澜来回走了几圈，看看表，眼中闪过一丝遗憾，“我得去公司了，有事的话打电话给我。”

黎琛听他吩咐陆辰希这话心里堵得慌，心说你当我死人吗？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白永澜刚要走，就听见陆辰希叫他，顿时意外而惊喜地转过头。他知道，有黎琛在，他是绝不会跟自己说不中听的话的。

果然，陆辰希说：“嗯……等出院以后，我想把孩子先放在你那里。我平常一忙起来时间上很难有保证，没办法照顾它，而且孩子这么小，我也不会带，请人的话又不放心，你那里的人……我还是很信任的。不知道这样可不可以？”

完全是请求和商量的语气，这让黎琛有些不明白。他一直以为这孩子是白永澜亲生的，但看现在陆辰希的做法又好像不是。或者说是他们对孩子的归属问题已经达成了协议，现在陆辰希真的只是因为工作原因请白永澜暂时帮忙？一时之间黎琛还没有头绪，只听见白永澜爽快地答应了。

叶谦这几天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去医院探望陆辰希，脑袋里一正一邪两个小人打架，势均力敌啊！他就盼望着什么时候这俩小人能战出结果，要不干脆双双战死沙场也行啊！

终于有一天，邪恶小人大概突感身体不适，实力大幅度下降，正义小人充血满格将对方打得倒地不起鲜血淋漓，于是，叶谦经过几个小时的网上搜索，带着一大包产后补品上路了。

生食熟食现做的各色花样都有，他以为自己准备得很周全了，却完全忘记，陆辰希身边时刻蹲守着两个虎视眈眈的人，那可不是XX小人级别的，而是饿狼级别的。

所以，当叶谦满怀信心和期待来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却被生生挡住了前进的脚步。房门虚掩着，从叶谦的角度正好可以看清里面的状况，陆辰希靠在床头抱着孩子，黎琛坐在他身边，白永澜站在不远处，好像……很和谐的样子。陆辰希正对着孩子笑，叶谦不禁看得有点儿愣神，这样好看而温柔的笑容，不正是以前让他心旷神怡的那一种么……

此时此刻，如果他进去，又是什么处境？

而且，他跟陆辰希现在的关系，是算好一点儿了呢还是算什么？他进去除了说几句平淡如水的关心话，放下礼品之后，还可以干什么？继续傻站着么？

那天白永澜的话他没忘，所有人都有资格，就是他没有。

叶谦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突然给将死的邪恶小人开了外挂，顿时威力倍增，几拳过去就把正义小人的脑袋打了个开花。于是双腿自动做主，他转了个身，从哪儿来的还回哪儿去吧，这一切他都懒得掺和，更掺和不起啊！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媒体被看得很严，但还是将白永澜和黎琛一直陪护陆辰希的事报了出去，那个所谓的“圈外的爱人”在陆辰希生产的前前后后，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次。于是大家更肯定“圈外的爱人”就是白永澜的马甲。陆辰希知道以后做了公开声明，说他的“爱人”是因为工作原因实在走不开才没有陪他，但他们每天都有打电话开视频，“爱人”也已经见过宝宝，甚至当场落泪。关于黎琛做陪护，他们俩口径非常一致，说黎琛是以圈内好友的身份照顾他，他很感谢。关于白永澜，则只是简单地用了“知遇之恩”四个字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