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光灯下的孕夫（生子）上——墨玉飞蝗

短短的时间，陆辰希已经把词背得滚瓜烂熟，或者说不是刻意去背，而是深有体会。拍摄过程中他和叶谦的每一次交流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暗夜受重伤，上官荣飞不顾众人的劝阻拼了命也要把他救活；江边，他听着上官荣飞意气风发地讲他着的雄心壮志，也是在那里，上官荣飞对他表露心事，原来，他所爱的女子，就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他痛苦过、失意过、悔恨过，可最终还是决定成全上官荣飞，因为生命中止此一人，只有他，才是最理解自己，最贴近自己内心的。

所以，在上官荣飞不堪真相的重负在他面前自刎而死时，他的世界坍塌了。

心爱之人的死带走了他的血肉，上官荣飞的死，带走了他的灵魂……

陆辰希经常分不清演戏和现实，如今，思绪更是融进歌声，一遍遍地深情唱出那些属于他内心的句子：追你到天边，仍然看不清你的脸；浓浓的思念，化作尘埃一片。风拂过水面，映出你远去的容颜；有你相伴，哪怕万水千山。

当叶谦的声音和他的融合在一起，他觉得这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

如果有那一天，他也愿意跟着叶谦一起，走遍万水千山。

录完以后，陆辰希回到了现实，又是那副平静如水温文尔雅的样子。虚心地听取了挑剔录音师的一些建议，转过头来，发现叶谦正笑盈盈地对着他。

“今天的表现很不错，比我当初都要好。”

“是吗？”陆辰希显得很惊喜，然后便羞涩地笑，“谢谢夸奖。”左右看了看，发现实在不知道还能干什么，便对叶谦说：“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叶谦点点头，陆辰希刚要从他身边经过，叶谦突然叫他：“等一下。”

陆辰希不解地回头，意外地看着叶谦认真地帮他打理起有些凌乱的头发，用手拨了拨，然后退一步看看，发现没有问题后，满意地一笑，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谢谢，再见。”陆辰希平静地应着，对周围那些异样的目光做屏蔽处理。叶谦的笑容和温柔仿佛有某种魅力，让他根本无法逃开。他有时甚至会自欺欺人地以为他们这就是在恋爱了，没有挑明，没有确立关系，没有众人皆知，但相互关心相互理解的情意，已经与爱无异。

叶谦离开录音棚时，Simon几乎是拿看外星人的眼光看他。

“Jerry，你刚才实在是太……”

“怎么了？我丝毫没觉得不妥。在我眼中，辰希就像个孩子。再说了，要是动动头发就算是大事，那我每次都挽着Lisa抱着Lisa，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可怜的Simon不再跟这人争论，但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暗夜》杀青后自然是聚会，以前这种场合陆辰希从来不出席，但这次因为叶谦，他改变了原则。并不是想要融进其中成为大家的一份子，而是但凡有叶谦在的地方，他就要努力陪伴。

热闹的场面似乎永远与他的气质不符，然而身为男主角的他此时却无法逃离众人的关注，即使再沉默寡言，也避免不了必要的应酬。

但突然想起腹中一直被刻意忽视的小生命，他以身体不适拒绝了饮酒，无论如何，这是唯一掌握在他手中可以跟白永澜拼一拼的筹码，他不想有闪失。

大家也知道他一直很古怪，没有穷追不舍，让他用果汁意思一下就足矣，否则弄出更大的尴尬就麻烦了。然而让陆辰希没想到的是，肚子里的小家伙竟然当众给他难堪。

他铁青着脸捂着嘴逃也似的跑进洗手间的场景，所有人都看到了。在众人摸不清善恶的眼神中，叶谦温和地笑道：“他大概胃病犯了，我去看看。”

刚走进洗手间就听见陆辰希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叶谦敲了敲那个隔间门，试探问道：“辰希你好点儿了吗？用不用我帮你？”

陆辰希似乎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没有回应，也没有开门。

叶谦只能耐心等待，一边继续听他呕吐，越听越觉得刺耳。照这个程度，估计要把胃吐出来了……好死不死，他又想起了那个药瓶，难道是说……

正胡思乱想着，陆辰希推开门出来，走到水池边冲洗。叶谦连忙迎上去，递给他纸巾。

陆辰希把弄湿的至今放在嘴边捂着，缓了缓，叶谦问他：“现在怎么样？”

“没事儿了，你不用担心。”

叶谦目光闪了闪，心里那个疑问，始终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端端的怎么吐成这样……”

算是试探吧，可陆辰希却故意忽略了，说：“我想先走了。”

“好，你身体不舒服就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我送你。”

陆辰希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两人刚走到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只见远处一道大灯打过来，陆辰希辨认了一下缓缓驶来的车型，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跟叶谦拉开距离。

“卓谦哥，不好意思，我有人接了。”

不待叶谦回答，陆辰希就赶紧走向那辆奔驰，从上车到离开，再没有看过叶谦一眼。

叶谦看到了车里的那个中年男人，虽然看不清脸，但已经可以确认没错。但他没想到，陆辰希竟然会怕他怕成这样。

09.饰演情侣

白永澜的车里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即使再紧张的气氛也能使之平和下来。陆辰希还是有些局促，坐得也很端正，两手搭在腿上，眼神死死盯着前座的靠背。好像在等白永澜发问，又像在考虑要不要先开口解释坦白从宽。

“那个人是叶谦？”大概过了五分钟，白永澜问。

“啊，是啊。”陆辰希像是受到了小小的惊吓，“刚才我不太舒服，他要送我回去。”

“你不舒服？要不要去吴医生那儿看看？”

“不用，就是吐得厉害，也看不出什么结果。”

白永澜也没再坚持，又过了一会儿，突然说：“其实你多交几个朋友也好。”

陆辰希扭头看着他，有些意外，犹豫了一下，说：“剧组里的人都不错，我跟他们相处得很好。”他不知道白永澜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故意试探他，所以只能扩大范围，不让叶谦成为目标。

“娱乐圈太复杂了，交朋友要多注意，不要见了谁都把自己的真心掏出去。”

“是，我明白。”

“既然现在《暗夜》拍完了，接下来的通告能推就推，别让自己太累，身体要紧。”

“嗯，知道了。”顿了顿，陆辰希问：“白先生今晚还去我那儿？”

“嗯，”白永澜点点头，“最近太忙了，一直没顾上你，今天好不容易得了空。现在也只有去你那儿，才能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说罢，他揽过陆辰希的肩，陆辰希也从善如流地靠在他身上。

车里的低气压渐渐散去，平静和温馨的气氛开始升腾，然而陆辰希心里还是很乱。他知道白永澜一直对他很好，但那种好更像是父亲，带着些许敬畏，遥不可及。

如果不是遇到叶谦，他倒也愿意一直留在白永澜身边，就算只为报答，也是自己该做的。可如今，事情变了，他的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人，他没办法再逃避，没办法随遇而安得过且过。

白永澜知道他刚刚怀孕很不舒服，回去后也没为难他，两个人洗了澡就都睡下了。不久后陆辰希收到一条短信，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叶谦名字的那一刻，他的心怦怦直跳，那是每一个初恋之人都会有的悸动和期待。

叶谦问他在做什么，身体好点儿没有。可以看得出，叶谦心思很细腻。这些话他一定早想问了，可却必须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否则被白永澜知道，恐怕会给陆辰希带来麻烦。

陆辰希微笑着回了短信，告诉他自己已经洗完澡准备睡觉，也不难受了。叶谦很快回过来，仍然是叫他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顺便说晚安。

陆辰希躲在被子里，捧着手机细细品味着晚安那两个字，觉得整颗心都被充满了，好像叶谦就环绕在周围，时时刻刻给他温暖。然而此时的叶谦仍然纵横于聚餐现场，被大伙儿围着脱不开身。知道陆辰希没事他放了心，可那个一直想问的“你是不是怀孕了”的问题，却始终问不出口。

《暗夜》进入后期制作，陆辰希接了一支男士护肤品的代言，然后就闲了下来，天天在家过睡到自然醒的生活——孕早期反应越来越强，他终于明白，有些事不是故意忽略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听说叶谦又要接新戏，是科幻题材的大制作，陆辰希想，这么一来，大概就有段时间不能常联系了。谁知确切的消息还没出来，他就突然接到叶谦的电话，约他看剧本。

赶到咖啡厅，本以为叶谦说的是那部科幻大片，所以等他接到手里那本名为《遇上你》的剧本时，大吃一惊，问道：“电视剧？你也拍电视剧？不是说你要接科幻大片么？”

“那部科幻片的剧本我看了，个人英雄主义太浓厚，角色我也不喜欢，所以就推了。不说是不是电视剧的事，你先看剧本，看完了跟我说说想法。”

陆辰希并没有照做，而是合上剧本，有些严肃地看着叶谦，说：“我觉得很奇怪，让我接什么戏这类事应该是公司要做的吧，怎么会让你亲自出马？更何况我跟你又不是一个公司的……上次唱《暗夜》的主题曲也是这样，到底怎么回事儿？”

叶谦一副“什么都瞒不了你”的样子，笑道：“别管这些，你就当我是让你欣赏剧本，先看了再说。”他看看表，说，“你看剧本的速度应该也不慢吧，我等着。”

叶谦点了热牛奶，放在陆辰希手边，“一边喝一边看，在牛奶凉下来之前看完。”

陆辰希不再质疑，靠在沙发上翻起剧本。叶谦坐在他身边，一手张开环过他肩头搭在沙发上，地地道道的拥抱姿势。而微微靠过去的样子，就像在跟陆辰希一起看。

陆辰希倒没在意，低着头一页一页看得很仔细，只是无意中也会感觉到有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很温柔很温柔，就像牛奶的温暖和甜腻。

包厢里的灯并不太亮，刚好够看剧本的光线，很居家的摆设营造出一种假象，好像这就是每个家庭晚饭后爱人间的娱乐活动，一起看书看报纸，没有言语交流，却心意相通。

演员看剧本的速度都很快，叶谦并没有等太久，陆辰希就翻到了最后一页。他一边看最后那几行字，一边伸手去拿牛奶，突然手上一暖，抬头一看，原来是叶谦握住了他的手。

叶谦连忙把手抽回来，有些尴尬地去拿牛奶旁边的咖啡。刚刚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想去拿自己的咖啡，不知不觉手就伸错了地方。但有一点他不确定，之前失神的缘故，到底是因为阅读剧本，还是因为目不转睛地盯着陆辰希认真的侧脸？

清了清嗓子，他问：“觉得怎么样？”

陆辰希放下剧本，对于刚才的意外丝毫不尴尬，“同性恋、男性怀孕题材，这什么意思？”

叶谦笑道：“这就是卖点啊！同性恋婚姻合法已经十来年了，但涉及这方面的影视作品一直很少，好像他们还是社会的边缘人群，这种状况不好。如果这部电视剧能拍出来，一定会引起强烈反响，人们会更加正视这个问题。而且你不觉得这故事很让人感动吗？”

“是啊，不错的剧本，很感动。可是这跟你叫我看有什么关系？”

“编剧点名要我演，我这几年确实不接电视剧，而且这个又偏偶像剧……但是它题材新颖，故事也比较吸引我。所以我跟他们提了个条件，有这个条件，我才答应出演。”

“什么条件？”

“我要让你演纪昕，我觉得你跟他的气质很像，还有那股认真劲儿，就你最合适了。”

陆辰希感觉自己正一点点地往陷阱里掉，“那么……你演谁？”

叶谦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像只偷了腥的猫，而陆辰希坐的位置正好看不见。

“我演吴航。”

“吴航？”陆辰希愣了一下，那个纪昕爱得要死要活并且给他生了孩子的吴航？

虽然意外，但陆辰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他们更过分的事都做过了，拍个戏又算什么？他笑问：“你就这么想占我便宜？”

“不是占你便宜，而是……你的魅力，让我无法自拔。”叶谦逐渐贴近陆辰希的脸，深情凝视的眼眸，仿佛让人拥有了整个世界。

“呵……”陆辰希低头笑了，“这么快就背过台词，看来我不答应就是不给叶天王面子了？”

“这么说你答应了？”叶谦眼睛一亮。

陆辰希突然收住笑容，继续翻剧本，“可是将近四十集的电视剧，好长，要拍将近半年吧。”

看到他在犹豫，叶谦连忙问：“怎么？你档期排不开？”

“不是的……”陆辰希摇摇头，面对叶谦的邀请，他动心了，更何况，在戏里他们还出演情侣——现实中无法实现的事，放在戏里体验一次，也未尝不可。即使到时候肚子会大起来，但有怀孕的戏，正好可以假戏真做。可无奈的是，最近已经跟白永澜达成共识，不接通告在家好好养胎，搞这么个突然袭击，真是让他左右为难。

“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但究竟能不能拍，还得公司说了算。我又不像你，堂堂的天王，别人都要看你的脸色。要是公司知道我私下接戏私下跟别的公司的人接洽，一定不会饶过我。”

“辰希……”叶谦脸色暗下去，刚才都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他就要变卦？

“辰希，公司方面你不用担心，是你自己……接这个戏有难处么？”叶谦并不傻，自从上次遇见白永澜来接他之后，陆辰希就有些刻意跟他疏远，这里面的事，一定没那么简单。

陆辰希突然站起来，把衣服搭在肩上，“这部剧的事儿，我回去想想，再跟公司谈谈，尽快答复你。你也知道，我最近身体一直不是很好，需要休息。那……”陆辰希似乎有些不忍，“我先走了。”

“辰希！”陆辰希走到门口，叶谦叫住他，“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记得告诉我。再有就是，如果没有你，这个戏我也不会接。到时候，媒体可能会说我耍大牌哦。”

叶谦的语气很轻松，像是要让陆辰希别把问题想得那么严重。陆辰希也露出灿烂的笑，答道：“明白了叶大牌，等我电话吧。”

10.电话三对面

陆辰希回到家的时候，白永澜正等着他，气氛不太对。白永澜这么快就收到消息让他很郁闷，可餐桌上摆放的丰盛晚餐又让他有些迷惑，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

“下午去哪儿了？”白永澜坐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带，端起他专用的茶杯。

“叶谦约我去看剧本。”陆辰希走过来坐在对面，面对这个人，他只有说实话这一个选择。

“吃过饭了？”白永澜抬起头，这是自陆辰希进门起，他第一次看他。

“还没有，就喝了点儿东西。”

白永澜抿了两口茶，又开始不耐地松领带，“叶谦要改行当导演当编剧了么？”

陆辰希一怔，局促不安地低下头，“白先生，不是这样的……”

白永澜摆摆手，叫他不要再说，两人继续沉默，过了一会儿，陆辰希走到白永澜跟前，伸手去解他的领带，低声说：“他只是觉得我适合这个角色，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