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美人——芹菜香干

作者:芹菜香干  录入:09-27

“别怕,我看他也知道理亏,没有要逼你回去的意思。”看到女孩慌张的神色,陆敏行知道自己的推测没错,“我也没明确告诉他你现在在哪儿。”

栾鸣辉当时的说辞跟栾惠茹的并不一样,坚称他们父子只是想让妹妹嫁个好人家,说那个男人虽然老一点但是收入不错,迟早会跟他那个黄脸婆离婚,还表示妹妹要是坚决不同意跟他在一起就算了,犯不着生气离家出走大半年不见人。

听了栾鸣辉的话,陆敏行以他这几年当法官的经验,知道他们兄妹两人都对自己有所保留,不过他并没有点破。

栾惠茹看着他,知道实情终究是瞒不住,一着急眼泪扑簌簌地流了出来,“敏行哥哥,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以为说得严重一点你才会同情我……”

这个暗巷里长大的女孩知道,在外人眼里被逼着去当一个老头子的情妇并非特别值得同情,她担心陆敏行根本不会管她这种小事,所以才编造了被赌钱的哥哥卖去做妓女的谎言。

“别哭,我都了解。”陆敏行根本不会去追究这个问题,他十几年前过的,不也是这样的日子——不甘心自己的原则和尊严被随意侮辱践踏,所以不管说谎也好亡命也好,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想轻易妥协,“你们是不是收了那个人的钱?”

栾惠茹脸上一红,“他给了我爸爸十万块。”虽然拿了那个人的钱还了债,事到临头阿玉来告诉他说那个肥猪一样的老男人开着车来接她时,栾惠茹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那关,匆匆收拾细软逃走了。

“嗯,我知道了。”陆敏行拍拍她的肩,“你暂时不要回去,我会和你哥哥好好谈谈……对了,你是不是告诉过别人你住在我这儿?”否则以栾鸣辉那种简单的头脑,断然想不到去法院找他这种事。

“我上个月和小玉偷偷见过一次……”栾惠茹低着头,心里既羞且愧——她到底还是将无辜的陆敏行拖进了这趟浑水里,“对不起。”

“没事,他迟早会知道的。”怕她有心里负担,陆敏行安慰了一句,“只要你不回去,他们不敢来找你的麻烦,其他的事我去解决。”

“嗯,谢谢敏行哥哥。”

“不用,还没帮到你什么呢。”

“对了,那个毛衣……我也给袁叔叔织了一件,你能帮我送给他吗?”从来都是袁天纵自己上门,栾惠茹不知道该怎么找他。

陆敏行听到她这个请求沉默了一下,最后说我不太方便,你自己打电话联系他吧。

听说栾惠茹要送自己东西,袁天纵抽空和她在外头见了一面,其实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问问她陆敏行现在的情况。想到这里男人禁不住觉得憋屈,他什么时候弄得跟个闺中怨妇似的,要靠别的人才能知道陆敏行的消息了。

那小混蛋可也真狠心,因为受不了刘芝萍死在面前的打击就扔下他缩进壳里做蜗牛,男人明明知道他是在封闭自己,却又舍不得真的去逼他,生怕给他弄个抑郁症什么的就麻烦了。

“敏行哥哥现在好一些了,不过还是不大愿意说话,饭倒是每天都好好吃的,也没再瘦下去。”以为陆敏行是因为母亲的死而伤心,栾惠茹有时候觉得他未免有些悲伤过度。

“嗯,他原本话就不多。”虽说知道他一直是这个样子,袁天纵还是觉得心疼,“他最近提到过我没有?”

“呃……”栾惠茹迟疑了一下,表情有些抱歉,“我一问起你,他就不说话了。”就算再迟钝她也知道,可能这两个人之间的情况根本不对劲。有一天她悄悄地私下问了陈淑卿,老阿姨才告诉她,他们两个人的确是闹了别扭,还让她多多劝解一下陆敏行。

“袁先生是真的很疼他,小陆有时候太钻牛角尖了,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不过芝萍姐死了他是真难过,你多劝劝他,多让他出去走走。”

栾惠茹发现,那是陈淑卿第一次跟她说过这么多话,大概真是有感而发。

“他就是这么倔。”在征得对方同意之后,袁天纵忍不住点了根烟叼在嘴上——暂时见不到陆敏行之后,他的烟瘾就变得越来越大,“帮我好好照顾他,最近我得出去一趟,过阵子再去找你们。”他可从未打消过要追回陆敏行的念头,哪怕是用迂回战术。他袁天纵别的没有,老脸厚皮咬住了就不松口是他成功的法宝之一。

“好啊好啊!”觉得有他在的地方会很安全也很欢乐,栾惠茹特别欢迎袁天纵在那里出现,“对了,这是送给你的东西,我自己织的,手工不好。”因为要赶回去上班,只聊了没几句女孩便匆匆将礼物推到袁天纵手边。

她用袁天纵留在那边的一件衣服做尺寸参考,并不担心尺码不合。也正是因为袁天纵在那里留下太多痕迹,他跟陆敏行是什么关系聪明的栾惠茹没过多久就弄清楚了。惊讶是一回事,可她并不在乎,不管怎么说,这两个男人都是她的恩人。

“哦,谢谢。”袁天纵看了看那个纸袋里的毛衣,随口道了声谢。

“没什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也给敏行哥哥织了一件同款的。”一时间女孩颇有成就感,突然想起如果他们两个人同时穿在身上,那可不就成了真正的情侣装?她发誓不是故意的,刚好买多了毛线而已,而且主要还是因为袁天纵外表很显年轻,所以她才没有选择老头子的款式。

袁天纵一听,立刻掏出那件衣服展开端详了半天,突然莫名其妙地高兴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月华如水,静静地笼罩着大地,将露台上修长的墨绿色花枝染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陆敏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中午袁天纵的助理小吴来电,说老板在国外暂时回不来,让他明天过来取一枚私人印鉴。不过那人却忘记自己放在哪儿了,要他问问陆敏行。

袁天纵在生活上一向大而化之,平常没个收拣,这些年来要紧的东西一般都是交给陆敏行帮忙打理。猜他这次应该是公司办什么事需要法人印鉴,但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平白无故地交给第三人,依照陆敏行一贯小心谨慎的个性,他认为还是应该给袁天纵打个电话亲自确认才好。

说实话,他很不愿意打电话给袁天纵。不单是他们新近结束了关系,主要是这么多年了,数一数他主动联系对方的次数,十个指头都用不完,这已经成了彼此间的一个心结。况且他们现在这样的局面的确不尴不尬,十多年的耳鬓厮磨说要立刻彻底断掉,也需要时间来冲淡。

其实陆敏行内心深处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是,不管他多么努力地想要忘记,有时候的确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袁天纵——此生再没有一个人,在他的身体和脑海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

辗转反侧了不知道多久,陆敏行最终还是打消了给袁天纵打电话的念头。他起身打算去找一片安定来吃,床头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不知道又会是谁……

“敏敏,叔叔想你了。”

许久之后才传来的声音低沉而含糊,整个人似乎不太清醒,竟然是应该远在万里之外的袁天纵。

陆敏行立刻握紧了听筒眼圈发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此刻的袁天纵正头疼欲裂地躺在床上,连自己都不太清楚在干什么,只是突然间觉得非要立即听到陆敏行的声音不可。他今天应酬喝了不少酒,回到住处觉得十分口渴便叫人倒水来喝,可东西一到嘴里他就觉得不舒服——若是陆敏行在身边,一定会给他温上一杯牛奶解酒,而断然不是像这里的蠢货一样,用一杯凉水来打发他。

心中十分不快,男人的酒劲上来便将那只喝了一口的水杯暴躁地扔了出去,一个人闷闷地回卧室躺着,但空旷的大床却更让他想念以前那一伸手就能抱个满怀的人。

“敏敏,我的头好疼……”

这次他出国除了办公之外,实则还是想再看看他这个最近又频繁发作的老毛病。可奇怪的是,即使用尽了所有的高端仪器,却依旧查不出任何端倪,所有的数据都显示他一切正常,身体也十分健康。如此的蹊跷让一向不信神佛的袁天纵不由得想起老祖母说过的谶语,难道真是他前世造下了什么孽,今世要他受苦来还。

“你是不是喝多了酒?”听他的声音有些痛苦,陆敏行终于出声,“去喝点牛奶,胃会舒服一些。”

“唔,我不喝……你陪我说说话。”

再度听到陆敏行清浅规律的呼吸声响在耳边,即使不用说话也让袁天纵觉得舒服多了。现在男人无比怀念他每次在灯下等着自己回家那副沉静安详的样子,想到不知哪天敏敏才肯继续那样关心自己,袁天纵体内就像有一把火在焚烧。

“你想说什么?印章我明天会交给小吴的。”要紧的事应该就只有这一项吧。

“那种东西,怎样都好。”袁天纵有些不耐烦,闭着眼睛咕哝,突然话题一转,“敏敏,你还记不记得,我带你去游乐场玩……那时候你也十八九岁了吧,连海盗船都不敢坐……”今天他乘车路过一座摩天轮,突然想起陆敏行大一的时候,自己曾经半强迫地带他去过一次游乐园。

事情的起因是袁嘉礼和袁嘉文那两个小子,因为父母不在家统统缠上了他,非要让五叔带他们去玩太空飞梭——这种十分危险的游戏,父母在身边的话断然是不允许他们碰的。

袁天纵天生一副铁石心肠,根本不受两个小东西的软磨硬泡,一口拒绝了,可他却立刻想到了陆敏行——那孩子定然也从未去过那种地方,把他弄过去玩一玩或者是不错的主意。袁天纵承认当时的确是存了点恶作剧的心态,只想着除了在床上之外,敏敏平时总是一副冷静淡漠的样子,拉他去玩那种刺激惊险的游戏不知道会是什么形象。

即使小时候多少有过憧憬,成年之后的陆敏行对这种地方早已没了兴趣,可他并不知道袁天纵那孩子一般的坏心眼,当男人突然对他说你长这么大一定没去过游乐场叔叔陪你去玩一次怎么样的时候,陆敏行的心里便如同在家长会上突然见到他一般,充满了酸酸楚楚的甜。可是他没有想到,游乐场里那些诸如过山车和太空飞梭之类的游戏,却是那样挑战心理极限,让有些恐高的他望而却步——刘芝萍以前发过一次疯,说是坏女人追来了,打算拖着不到十岁的儿子一起跳楼逃走。

“我不记得了。”

陆敏行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

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时他以为喜好冒险和刺激的袁天纵很想玩那些游戏,不管怎么害怕也不愿意扫他的兴,尽管每一个项目下来他都是一脸苍白地跑进卫生间里躲起来大吐特吐,仍旧坚持陪男人玩了一整天。后来也许是袁天纵良心发现,主动取消了那个最最可怕的太空飞梭,还一路背着吐得腿软的陆敏行去停车场。

“笨蛋,你害怕怎么不说呢?!”直到发现那孩子都快走不动了,袁天纵才知道他怕高,而且平衡感也不是很好,“你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嘛。” 这孩子也太能忍了,亏得他一直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若不是他跟进洗手间里听他吐得那么辛苦,还不知道家伙要硬撑到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啊……”

感觉电话那头的袁天纵呆了一下,口气听起来有些失望,陆敏行的心里莫名地一疼。

“不记得也没关系,叔叔以后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

陆敏行听到他紧接着的直率回应,脑袋里微微一晕。

这就是全部的袁天纵,热情而诚实,不羁又花心,永远过分乐观,从不口是心非,从不懂得照顾人的心情,从不肯为任何事情烦恼超过三分钟,伦理道德在他的心里就是个屁——他就是一个超龄的彼得潘,酷爱自由童心未泯,天真而残忍。

“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我不累,敏敏,你唱首歌给叔叔听……”袁天纵紧紧握着电话,好像生怕陆敏行突然消失一般,“要不,叔叔给你说个故事?”

“你知道我不爱听故事。”他又不是幼儿园小孩,“我想去睡了。”

“不行,你不能一个人睡,你会做噩梦的。”袁天纵突然有点激动,“我马上就过去陪你。”

“很晚了,先去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听袁天纵说话疯疯癫癫的,知道不能跟醉鬼讲道理,陆敏行只得耐心地劝他。

“敏敏,我不准你离开我。”在陆敏行的温言软语下,终于得到一丝满足的男人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叔叔现在只有你了……”

每次只要一想起陆敏行是因为什么而跟自己争吵,最后竟然导致那种无法弥补的惨痛后果,袁天纵就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内心不带丝毫歉疚地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人做爱,最近甚至连这种念头都很难兴起——除了敏敏一个,其他的什么人都可以当作是浮云。

这无关道德,只是他内心的欲望最真实的反应。

听到他同时透着霸道和示弱的矛盾口气,陆敏行呆了半晌才挂下电话,最后悠悠叹息了一声。

那天晚上陆敏行少有地睡了个好觉,一夜安稳香甜,连梦都没做一个。

第三十四章

因为栾惠茹的关系,陆敏行主动联系了一次栾鸣辉。想到这位昔日的兄弟不过也才三十来岁,可上次见他,发现长期的贫困和萎靡不振的生活使得他看起来非常老相,若不是他主动自我介绍,陆敏行几乎要认不出来。

他忍不住又想到袁天纵。无可否认,若不是那个人,陆敏行今天绝不可能如此光鲜地坐在这里同情别人,他应该按照命运既定的套路,顺理成章地沦为骗子,小偷,或者任何一类的犯罪分子。

所以说起来他根本连恨袁天纵的资格都没有,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陆敏行,这边!”

栾鸣辉扬手招呼在门口张望的青年,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从小就知道这个邻居不是池中之物,不过他仍旧很难以想象他们那种地方出身的人竟然能够混进法院里去当法官,相比对方的俊美贵气,自己就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对方突然主动邀他吃饭,虽然不是什么豪华餐厅,也足以让栾鸣辉感到受宠若惊。

两个人落座寒暄了几句,说起一些陈年旧事,栾鸣辉听他说刘芝萍已逝,不胜感慨,“你也算是解脱了吧,要不是她,你小时候也不会过得那么苦。”

陆敏行小时候就长得端正漂亮,一位街坊的亲戚曾经起意要收养他。问题是陆敏行说什么也不愿意丢下刘芝萍一个人,人家也显然不愿意他带着一个疯子妈进家,事情也就作罢了。

“要不是她,哪儿来的我。”陆敏行苦笑。这些年来,哪怕就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也从未想过要抛弃刘芝萍。

“你倒是想得开。”栾鸣辉一笑,“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能撑的。你还记得李家那个小儿子不?考上警校做交警的那个。”

陆敏行回忆了一下,似乎确实有那么一个人。一个安静内向的男孩,比他大几岁,当年考上警校曾在街坊里引起不小的轰动,“记得啊,他怎么了。”

“他好像练什么气功走火入魔了,变得痴痴呆呆的,辞职了蹲家里,过一阵子就不见了。有人说亲眼看见他妈把他送上火车,后来就没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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