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哪个位置开始掉入这个世的?真的江宝儿又掉到了哪里呢?
总不会,作为人才交流,真的江宝儿已经掉到我家,成为我家的座上宾?并且正受到我哥哥的追求?不过,以我哥哥的身手,现在应该早已得手了。
离崖底不远处,是一条蜿蜒的小河。河对岸,有大片的树木,看上去像是果园。
河水清澈透明,河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我脱下脚上的鞋,淌着仅及小腿肚的河水过了河。上了岸,往果园深处走。
穿过果园,是一道灰色的砖墙,分明是一座占地颇大的宅院。我顺着墙走,走到正门前,却见双门紧闭。
我想向主人打听点消息,不管是关于山崖的传说,还是关于跳崖的人的故事,随便告诉我点什么都好。
扣了扣门环,,却久久无人应门。我坐在门墩上,望着门前窄窄的长满青草的土路发呆。
也不知多了多久,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青草土路上出现两个骑马的人,来到宅门前翻身下马。
“江、江宝儿!”我惊呼了一声。
说我见了鬼也不为过,骑马而来的两人当中,那个身材苗条,眼眸顾盼生姿,英姿飒爽的那个人,风儿掀起他斗笠上的面纱,露出的脸蛋竟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而且,这个人也身着男装。
“你是何人?”江宝儿一把扯住我的衣领,将我从门阶前拎了起来,再伸脚一绊,我便被摔倒趴在地上,手臂被反扣在背后,疼死我了。
“告诉你我是谁你也不会知道!你先仔细看看我像谁!”我沉着地大叫。
“宝儿,”另一个男人看了看我,说道,“此人与你的容貌一模一样。”
宝儿松开手,上上下下打量我,问道:“你是男是女?”
那个男人说道:“先进屋吧,进去再说。”
我怕进去被这两人谋杀。
“你是男是女?”我站在原地不动,心中有气,反问江宝儿。
江宝儿道:“你已认出了我,却还问?”
那个男人说道:“莫非你就是以宝儿之名,嫁于宁王之人?”
顿时我悲从中来。原来他们全都知道,知道有人顶替了宝儿的悲惨命运。
“那日你跳崖,半空中差点撞到我,结果你降落后就不见了,我掉落到崖底,被你的父母找到,不容分说,第二天一早就将我送上花轿嫁入王府。”
宝儿噗嗤一笑:“我道是百思不解,那与宁王成亲之人究竟是谁?没想到天下间竟有这般巧事。”
我问道:“你为什么穿男装?”
“我怕被爹娘和王府里的人寻到,便穿着男装掩人耳目。”宝儿含笑看了旁边的男人一眼,忽的又问道,“你为何身着男装出现在此?是来寻我的么?你为何不安心待在王府里?做王妃不好么?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啊。”
我深呼吸三下,才开口:“宝儿小姐,我奉劝你速速回家。最好换回女装,直接回宁王府。如果你不想你江家遭到王爷的报复的话,最好趁王爷发现我是个男人之前,回到一直由我帮你代劳的那个王妃的位子上。”
“当真你是男人?”宝儿惊道。两人齐齐拿眼珠子瞪我。
我也懒得说话了,抬手扯开腰侧的衣带,双手一扒衣领,露出胸部给他们看。
两人面面相觑。
“我只道逃婚不嫁,王爷便也无计可施。不成想,爹娘这般糊涂,竟弄了个男人冒名顶替嫁了过去,爹娘难道不知这是天大的罪名么?”宝儿跺脚道。
那个男人亦是升起愁容。
我提醒道:“王府里还没有人发现我是男人,你现在回到王府还来得及,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神不知鬼不觉。”
宝儿摇头道:“万万不可!我既肯跳崖,便是铁了心不会进王府,更不会嫁给宁王。”
她伸手拉着身边的男人,对我说道:“如今,这个人已是我的相公。我与他早订终身,只因王爷突然逼婚,爹娘不敢抗命,我二人才设下以死相抗的局,借跳崖来脱身。”
“你、你已经嫁人啦?”就算不管王爷,那真川帅哥怎么办?
这是替古人担忧。现在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
“你从崖上跳下,怎么会安然无恙?当日崖下怎么也不见你的踪影?”我挑重要的问题问。
宝儿笑道:“我本来就是预备死不见尸的。那个崖下陈年积累着厚厚的落叶,比什么软垫儿都松软,我又是自幼习武之人,自崖上跃下,预先看准了山腰间的几棵树,交替踩踏,待落地后,便钻入枯叶下藏身,自是看不见我。”
我暂时收拾起对她的个人怨念,诚恳地说道:“我好崇拜你!”
与宝儿夫妇告了别,原路返回,爬上“来福寺”,已是吃午饭的时间。方丈亲自作陪,萨虎与我一道吃了顿斋饭。
我心里已有了一些计划,也许只称得上是蠢事,但我必须试一试,所以我得把萨虎支开,不想被他看到。
既然江宝儿能跳得,为什么我就跳不得?
我打算买几头猪,体重和我差不多的,然后把猪推下山崖。如果几次试验都成功,猪没摔死的话,就换成我自己往下跳。谁敢说,当我着陆的时候,不是摔在自己房间的席梦思床上呢?
可是,我手里的钱已经不够买猪了。原本,我是不介意花别的人的钱的,不过,若是伸手向萨虎要钱,我是万万不愿意。
没别的办法,我只好再打宁王府的主意,银子都在账房先生手里。
反正宁王远征在外,只要我穿上女装回王府,府里我就是老大,去套点银子出来买猪。
春末夏初,山间的景色正是最好。
萨虎见我对这座山兴味极浓,便决意在“来福寺”盘桓数日。
隔天,趁着他跟方丈在院子里下棋,我诳他说要去城里看望一位亲戚,快则下午,最迟明天回来。
因说是亲戚住在城里,他便就没再多问。
我用手中仅剩的钱,买了身女式衣服,怕自己梳不好头发,又买了块头巾。找了个草深人稀的地方,将衣服换了,头巾扎了。
低头看看,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个落难的。
找到宁王府大院最后头最偏僻的一段院墙,再拾来一大堆石头树枝,垒到半人高,踩上去。爬上墙头,翻身跳入王府。
12.同床
看到我,春兰和秋秋菊都没有认出来。等到认出是我,哗地哭倒一大片。
“夫人!你这是跑去了哪里?”春兰哭道。
秋菊扯着我的手道:“王爷每日里自军中派探马回来,打听夫人是否已回府。夫人,怎么这般让人忧心?”
“王爷派人送信回来了?”我问道。
丫鬟们应道:“这两月以来,王爷每日派一快骑回府,打探夫人的消息。若非军务在身,只怕王爷飞也要飞回来。夫人却胡乱跑,也不念着别人会担心。”
真是一群贴心的Y头,对主人忠心耿耿。
我稍微安慰她们几句,便吩咐道:“先准备好热水吧,我想沐浴更衣。”
这才成功止住了她们的数落。
洗过澡,擦干头发随意一扎,我舒舒服服地享受着姑娘们嘘寒问暖、端茶倒水。正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过着王妃的日子,可不是一般的惬意啊。
吃饱了午饭,我寻思着找什么理由去账房支银子。
想着想着,想到了我颇为中意的红儿,几个月未见面,不知她可好。
我喊来秋菊,吩咐道:“闲着无聊的很,去请几位姐儿过来,陪我玩玩麻将。”
不多时,红儿、朱儿、橙儿、紫儿、蓝儿,几位姐儿齐齐到来。
一阵寒暄后,安排她们坐好,参战的参战,助阵的助阵。
玩了两把,我对春兰说道:“没个输赢,气氛上不来。去账房多支些银两,拿来平分做赌资,也好博个彩头。”
春兰去领了银子来,平分给各位姐儿,我也分得一份。
银子到手,我专心陪美女们玩。输了两把后,怕最后连买猪钱都输掉,便让出位子,坐到红儿身后,为她掠阵。
直到黄昏,牌局才散去。
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怎奈春兰秋菊、冬梅夏荷、春花秋月等人众,因为稀罕我失而复得,非要把我看得紧紧地。脱不得身,便打算等到第二天再伺机翻墙逃逸。
说也奇怪,回到王府,睡觉的时候都觉得无比的踏实。我忽然想不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要去经受这么多日的旅途劳累,好像辛苦得没什么意义。
话说回来,若不是一心想找到回去的路,我本人其实是个随遇而安的享乐主义者。
半夜里,一道巨大的力量将我从榻上拎了起来。我一下子惊醒,以为又有刺客。
“你可知临阵脱逃是死罪?”屋内亮着一盏纱灯,从下往上,照得宁王爷面目狰狞,气势汹汹地对我低吼。
“我又不是当兵的。”我反驳他的指控,岔开话题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仗打完了?”
外头隐约有人探头探脑,宁王抓起榻上的枕头,向门外扔去,吓得那些人一散而空。
他一弯腰,将我拎了起来,提溜着走进里间的卧室,手臂一甩,我便摔倒在床里。
“你不要乱来。我不想跟你打架。”看上去他好像真的会打我,我便先出言警告,给自己壮胆。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我,一语不发。
“我早就说过,我不要跟你去边关打仗,你非逼我去,我心里害怕,当然要跑啊。”我勇敢地为自己辩解,底气相当不足。
“你可知你的身份?”他咄咄逼人地问道。
身份?你问的是什么身份?雷雅克?江宝儿?你老婆?我怎么知道现在该出示哪种身份?
“害怕?”他弯下腰,双手按住床褥上,单膝跪在床沿,俯身探向我,“你是我的妻子,只要你活着,就要服从我。因为害怕,你就可以离我而去吗?你竟敢如此背叛我?”
我理解他的愤怒,如果是我,也绝不会原谅自己的妻子这样的背叛。
但是,当我那么做的时候,我考虑到的是我自己。我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他的妻子。
可惜不能向他解释这一点。
“对不起。”我放低姿态抚慰他,“我错了。我还不习惯现在的身份,一害怕起来,就什么都想不到,所以就什么也不顾地逃跑了。对不起,我错了。”
“是这样?不习惯?”他挺直身子,倏地脱去外衣,再度俯身向我扑来。
“你做什么?”我揪紧领口,脚和屁股一起用劲,快速往床角退。瞎子也能看出来他想干什么。
他一手抓住我的脚踝,手臂一收,我便被拖了过去。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他的声音既冰冷又危险,“我要让你知道你的男人是谁!我要教会你该服从谁!我要让你习惯!”
瞬间另一只脚踝也被他攥住,双腿被举得老高。
形势万分危急。我怎么挣扎也挣不脱,双腿的力量竟然比不过他的腕力。
“你是为了真川才会娶江宝儿!”为求自保,我大声叫了出来,“我听到你和真川说的话了!你真正想做的是成为真川的男人吧!”
他停止动作,急速收缩的眼瞳像是飘过一片黑云。
“你若真心想追求他,就不该三心二意吧?”为了转移危机,我拼命往真川身上扯,“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绝对不希望自己的追求者除了自己还有别人。你如果不一心一意对待真川,又怎么能得到他呢?”
“真川并不爱我。我也没有耐性去追求一个不爱我的男人。”他的语气不耐,手臂用力,分开我的双腿,屈膝向我靠过来。
“你撒谎!”我真的感到恐惧了,“你不爱他为什么要娶宝儿?你不是为了逼他就范才娶他的表妹的吗?”
他冷笑了一声:“对你表哥当然要那么说。若非他生着那张脸,我也未必有心与他。我若真要,又岂会容他自在至今?至于我娶你还是娶别人,只要是家世平庸、官鄙职微人家的女儿,不至于招来我皇兄的猜忌,便是娶谁都无妨。”
趁他说话之际,我用力翻身,变成脸朝下趴着,双手死死抱住棉被。感觉上,身体的前面不被他看到,就会安全许多。
“你就不在乎别人的感情吗?你不爱真川,却又要挟他。你不爱宝儿,却又娶了宝儿。难道你要像对待府里的那些姐儿、哥儿,也那样对待我吗?”我的双腿朝后乱蹬,嘴巴里不假思索地大叫着,力图唤起他的良心。
他松开手,身体一扑,整个人压上了我的后背。
我嗷嗷叫了几声,胸骨差点被压断,几乎喘不过起来,他却不为所动,在我的脑后,对着我的耳朵说道:
“告诉你,你和那些姐儿、哥儿,根本没有哪里不一样。只不过,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王妃,我会善待你。但是你最好明白,我真正有兴趣的,是男人。你若想在这个王府里过太平日子,最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凶神恶煞般的对我恐吓到现在,只有这几句话,我爱听。
“是。”我恭谨地服从,小心应对,“王爷,这样我不能喘气,能不能让我起来说话?”
沉默了几秒,他翻身离开我的后背。
我一骨碌坐起来,抱紧被子,温良恭俭让地看着他,温柔说道:“王爷征战在外,多日未归,府中的哥儿思念王爷,夜不能寐。王爷何不及早去探视一番,也好教哥儿们知道王爷的体恤。”
他的视线一动不动的紧紧盯着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想了一下,我又想到个说法:“今天我身体困乏得很,十分不舒服。”
他还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好像在用目光解剖我。
我垂下眼帘,做出打瞌睡的样子,说道:“本来明天是要去寺里上香,祈求王爷早日凯旋,菩萨显灵,王爷今日便回来。明日一早,我要去烧香谢菩萨。”
这番一通乱扯,竟意外的见效。王爷的表情恢复了正常的冷冰冰,身体往后退回床沿,下了床。
我暗暗松了一大口气,更加做出耷拉着眼皮要睡着的样子。
谁知纯属我一厢情愿盲目乐观,宁王三两下褪去身上的衣物,直挺挺在床上躺了下来。
我震惊莫名,却见他从眼角冷冷地斜睨着我。
这又是什么意思?要和我一起睡吗?只是单纯的和我各分一半床位吗?
和男生睡一张床,本来是很普通的事,和同学,和朋友,和哥哥,挤在一张床上睡也没什么。
可是,和一个把我当成自己妻子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我的心理不太能接受,生理上更是排斥。
“你在看什么?今晚我就睡在这里。”见我一动不动瞪着他,他瞥着我说道。
我移开视线不看他。一低头,看到被子,更是烦恼。要不要分一半被子给他?
他闭上眼睛,一只手反搁在额头上,淡淡说道:“我骑马日夜兼程赶路,好几天没合眼了。”
远处的纱灯昏黄的灯光投射在他的脸上,半边脸隐藏在他高挺俊俏的鼻子的阴影下。
灯光下的半边脸毫无表情,修长浓黑的眉毛有着雕刻般张扬的曲线,以及那微抿显得弯翘的唇角,衬托出他那无比的俊美、和无比的冷酷。
只有那阴影斜斜投向鼻梁的眼睫,是柔柔的卷曲着的,为这张疲累的脸添了一点点柔和的感觉。那样卷曲的眼睫本该是极为秀美的,然而,遗憾的是,睫毛却过于浓密修长,眉头微拧的时候,更凸显出他的暴戾之气。
他竟然在我的注视下,随心所欲打起酣来,鼾声低沉缓慢,胸部和腹部也随着吸呼缓缓地一起一伏。很有力的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