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天,飞花堡少堡主欧阳天,真是一个好名字,好身份啊!
阿七轻笑一声,转身足尖轻点便腾身而起,路边的行人见这人走的好好的却突然飞身上了房顶,纷纷侧目惊叹,一时之间竟在街上引起了小小的骚动。尚未走远的欧阳佩玲和欧阳天也转过身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远处房顶上一抹水红色的身影一闪而逝,欧阳天在转身的一瞬间就捕捉到了那抹身影。那是很熟悉的颜色,很熟悉的身影,但他却想不起来为何而熟悉。
第九章
飞花堡大喜的日子如期到来,因是亲上加亲的喜事,欧阳竞下令在堡中摆下三天流水宴席,除了头天是特地宴请宾客之外,接下来的两天只要是想来喝喜酒的飞花堡都欢迎。
欧阳天站在飞花堡的大门口迎接来自各方的宾客,除了几个闻讯而来的江湖游侠之外,大多是飞花县的百姓。
安常理即使是摆三天的流水席,新人只需要在第一天迎接宾客就可以了,没想到这新郎官居然在这里迎接了三天,宾客们都道是新郎官知礼数,只有欧阳天自己知道,他是在等人,可是究竟是在等谁,他却自己也不知道。
欧阳佩玲从里面走出来,手里端着碗水,“天哥,你都在这儿站了一天了,喝口水吧!”
“谢谢。”欧阳天接过水,喝了一口,又向飞花堡前的石阶路看去。
随着欧阳天的视线看去,石阶上却是空无一人,也是,这都是第三天了,要来的人也早就来过了,谁还会在这时候过来。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欧阳佩玲开口问道,“天哥在等人?”
回过神的欧阳天摇了摇头,“不,没有。”似乎是方才一闪神想起了以前自己也曾在某个地方这样等过人,或许,是什么时候等佩玲吧!欧阳天这样想着。
“咦?怎么现在还有人来?”一旁的欧阳佩玲疑惑着,似乎有些不快的嘟囔,“怎么喝喜酒都这么晚。”
再次转回头去看那条石阶,阶上有一人缓缓行来,水红的衣衫,墨色的发,眉若远山,目似晨星,雪肤红唇,身量不高却英气逼人。
欧阳天一双眼睛落在那红衣人的身上,那人虽做男子打扮,而且行为举止也几乎与男子无异,但欧阳天还是一眼便瞧出那是个女子,并且那感觉颇为熟悉,自己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可是自己却想不起来,一点也想不起来……
头渐渐有些疼,似乎他越是急于想起便越是疼得厉害,欧阳天皱着眉,自幼练武,自然是不会将些许身体不适流露出来,尤其是现在,似乎是怕那人担心,而那人,却已走到眼前。
“师兄好福气,娶得如此一个美貌的新娘子。这是小妹的一点心意,请师兄师嫂笑纳。”那人倒也不隐瞒自己是个女子,微微的笑着将手上的一个锦盒递了过去。
倒是欧阳佩玲听她这么一说,脸色一变,上下打量着她。
欧阳天却下意识的去看她的眼睛,果然,那双眼中没有一丝笑意,却是浓浓的哀伤。再看她脸上的微笑,心没来由的一紧。
明明不认识眼前的女子,却觉得她很熟悉;明明自己没有师妹,却觉得她那声“师兄”是如此亲切。
这女子到底是谁?
欧阳天微皱了眉头,脑后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仿佛是针扎着一般。欧阳佩玲见他变了脸色,心叫不好,跨步上前道,“你是哪里来的?天哥的师父是武林前辈隐士,只收了天哥一个弟子,从不曾听说有什么师妹,你冒充天哥的师妹,有何意图?”
“武林前辈隐士?”阿七看了看欧阳天,又将视线转回欧阳佩玲的脸上,随即,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大笑起来,那样子倒是颇有几分男子的豪爽。
欧阳佩玲心中一紧,猛然想到一个人,顿时脸色煞白,“你到底是谁?!”
阿七止住了笑,斜睨着欧阳佩玲,“师嫂,我自然是我师兄的师妹,也是那位武林前辈隐士的弟子了。”说着,将手中的盒子又递过去,“师兄师嫂就如此不领情不愿收下小妹送的贺礼吗?”
“这位姑娘,你是否认错人了?”一旁的欧阳天终于开口道,“我的确是没有师妹,也……并不认识你。”
真的不认识吗?那为何自己会迟疑?
阿七抬眼望向欧阳天,良久才道,“也对,你确实没有师妹,但你有一个师弟,你叫他阿七。”
话音才落,欧阳佩玲突然上前抬手挥开阿七手中的盒子,怒道,“血修罗你到底想干什么?!”
盒子被挥落在地上,落出了里面的东西,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只是一把普通的桃木梳子,阿七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盒子与梳子,脸上神色没变,但声音却冷了几分,“原来师嫂知道我是谁。”
欧阳佩玲没有见过血修罗,却听过许多她的传闻,听阿七的声音冷了几分,心里害怕起来,嘴上却不服输道,“江湖都传血修罗虽然冷血,却俊美无比,原来竟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阿七也不做答,只是望着欧阳佩玲,眼神有些冰冷。她不想伤人,她今天只是来做个了断的,将那把珍藏的桃木梳当作贺礼送出,只是想要断了自己和景天的联系。虽然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景天会忘记过去的一切,但他毕竟是脱离了那不见天日的杀手身份,这确实是一桩好事。
只是看见欧阳佩玲巧笑倩兮的站在景天身边时她不甘心了,不甘心景天忘了自己,因此,原本并没有打算说出自己身份的阿七,却在送出桃木梳的那一刻说了出来。
也许一辈子也只有这一次,能以师妹的身份叫他一声师兄,她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
她自然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自然知道一表露身份自己极有可能难以脱身,可是她却抑制不住的想要这样做。既然想做的已经做了,便不再有什么心愿了,阿七突然轻笑道,“我今日本就是想来道喜的,你既然这么不欢迎,我走便是了。”说着转身就打算离开。
欧阳佩玲没想到阿七居然就这样打算离开,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自己眼前的是当年七煞门的余孽,自己在江湖上虽然小有名气,但也都是靠着父亲的名声,这次若是擒住了血修罗阿七,便可扬名天下,再加上欧阳天的身份始终是个隐患,如果同自己一起擒住血修罗,说不准这隐患就此消除了。
想到此处,欧阳佩玲也不顾自己功夫是否能擒住阿七,拔出宝剑便飞身向阿七刺去,“恶贼,你来了此地还想跑?!”
原本正望着阿七背影出神的欧阳天听到欧阳佩玲的喊声一惊,下意识的想要去阻止她,却只来得及伸出手,欧阳佩玲便已到了阿七身后。
试问欧阳佩玲这般的金枝玉叶武功再好又如何比得上自幼接受严酷训练的杀手?欧阳佩玲的剑才出鞘阿七便已在腰间探手抽出软剑,一回身恰好迎上欧阳佩玲刺来的剑。
只轻轻一挽剑花便已削去欧阳佩玲大部分的剑势,冷声警告道,“欧阳姑娘,你不要得寸进尺。”
“哼,你这七煞门的余孽,人人得而诛之!”欧阳佩玲轻哼一身,退开几尺,脚下一旋,又提剑要刺。
阿七只守着面前几处要害,却并不反击,“欧阳姑娘,说话前可要想清楚,你可别忘了欧阳天是什么身份!”
此话一出似乎是戳到了欧阳佩玲的死穴,她竟不管不顾一阵猛攻,剑剑直刺阿七胸前要害,似乎是想要置她于死地。阿七看着她越来越凌厉的剑势,心中叹息,她本不想出手伤人,怎奈欧阳佩玲逼人太甚,再不出手恐怕自己是不要想离开这飞花堡了。
暗自运功于左掌,心中盘算着究竟如何才能不伤到欧阳佩玲又能让自己摆脱她,自幼学的都是杀人功夫,此时倒是让阿七有些为难。
就在阿七一掌拍出的同时,一道红色的人影飞掠而来,将欧阳佩玲揽入怀中,想以自己的后背承受阿七的一掌。看清眼前的身影,阿七立刻收掌,她本想拍击欧阳佩玲的右肩将其震出,应是不会伤到她的,但现在那人确实将整个后心都置于她的掌风之下,若是真的接了这一掌那是非死即伤。
然而收掌太猛,却导致真气逆流,直冲心脉,阿七身子晃了晃,一时没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谁知才站直身子,便觉一阵劲风扫来,阿七暗叫不好,立刻提气飞身躲避,虽然躲过了要害,但左肩仍是中了三枚银针。
“佩玲!”欧阳天见欧阳佩玲竟暗箭伤人,有些恼怒,想要去查看阿七的伤势,却又被她拉住,“放手!我要去看看她的伤势!”
“我不准你去!”欧阳佩玲紧紧攥住他的手,“她是血修罗!死有余辜!我们是为武林除害!”
欧阳天顿住脚步,回头去看阿七。
阿七笑着将肩上的银针拔出扔在地上,“好一个银叶飞花,原来所谓的武林正道过了这么多年依然喜欢用这种暗箭伤人的法子!呵呵……”捂着肩上的伤口,阿七望着欧阳天似乎是有话要说,可刚一张口便又吐出一口鲜血。
第十章
她还记得那年她躺在破旧的牛车里,从记事起就放在心上的那个人在外边赶车,窗外的天空蓝得透明,她半睡半醒的时候想,如果能这样一直下去该有多好。天大地大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那样该有多好。
可是,现在再也不可能了,那个人离开了,他娶了武林盟主的女儿为妻,他或许会成为下一届的武林盟主,也或者,会成为人人称赞的大侠,可是他再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大师兄,也不会是那个将血修罗送出地府的小阎王了。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阿七躺在床上,浑身冰冷,连眉毛头发上都结了霜,牙关死死得咬着,可眼泪却止不住得落下来。
身上玄冰掌的寒毒已经发作了许多次,可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难熬,也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从心底里发出寒意来。
方才她趁欧阳天和欧阳佩玲纠缠之际脱身。但她先因突然收掌真气逆流受了内伤,后又中了银叶飞花针,在这样的情况下勉力提气使用轻功只能使自己伤上加伤。
若是以前,这也不算什么大伤,只要修养两日调息便可。可现在,她身上灭门那日中了玄冰掌,未能及时逼出的寒气已经慢慢渗入到五脏六腑,侵入心脉,折损了她的功力,不仅那样勉力提气会加重伤势,连寒毒都会被催发出来。
毒发已近一个时辰,阿七才开始觉得手脚不再冰冷僵硬,缓缓的从床上撑坐起来,摊开手掌,将趁乱捡回的桃木梳放在身侧,那上面染了斑驳的血迹,有刚才在飞花堡外自己血气翻涌时吐出的鲜血,也有刚才紧握在手中时,刺破手掌而流出的鲜血,可是她都已经不在意了,流多少血,受多重的伤,在她心里都已经无所谓了。
盘起腿开始打坐调息,谁知运功还未行一周天,阿七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感觉到真气在体内乱窜,阿七知道自己是走火入魔了,抬手点了自己几大穴位便不再动作。
休息了一会儿,阿七向小二要了浴桶和水沐浴换衣,她要尽快离开这里,寒毒发作后她的功力不济,加上现在又有走火入魔趋向,可以说,自己几乎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而欧阳佩玲一定会来找自己,并想方设法杀了自己为欧阳天洗白身份。即使没有欧阳天,她恐怕也是想要杀了自己,可以让她名扬天下吧。
因此她必须要趁欧阳佩玲还未发现自己伤重离开这里,她不想死在欧阳佩玲的手上。即使她现在已再无任何活下去的理由……
雇了马车和车夫,阿七便往青牛山去了,那里虽然是自己痛恨的地方,可毕竟还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是自己的家,自己开心的不开心的记忆都在那里,疼爱自己的娘,对自己严苛的父亲,还有那些师兄弟,全都在那里,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去的阿七,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里。
马车毕竟不如骑马快,摇摇晃晃的走了十几天才到山脚下,付了车钱,阿七便打发车夫回去了,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阿七心中一动——应该,杀了他的。
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沾满鲜血的手这辈子都洗不干净了,那些冷血无情的念头与想法,已经成了本能,根深蒂固,再不能拔除。
阿七转回身,克制着自己的想法,这十几天她已将混乱的内息调整过来,功力有所恢复,这会儿她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只需要一转身,那车夫便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了。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
本想慢慢地往山上走,可眼见着日头已经开始沉西,阿七加快了脚步,她希望能在日落之前到达祠堂。可没走多久,多年来杀手的敏锐让她觉得有些不妥,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阿七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吞下。
月亮升起时,阿七到达了后山的祠堂,在祠堂拜了祖宗,阿七便往小屋去了,小屋门前有一口水井,为了取水方便,阿七便在那里放了只小木桶,可今天,水井边空空如也,木桶不知去向。阿七的目光从水井上掠过,仿佛根本没有做停留,但也发现了水井处的异常。
“七煞门余孽血修罗,受死吧!”阿七才经过水井,井中便窜出一人,口中说着,手上也未停,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就朝阿七削来。
阿七侧身避过,退出几步,看清了眼前的人,冷哼到,“花蝴蝶?”
“没错是小爷我!”花蝴蝶笑道,“怎地被小爷的英雄气势吓到了?”
这花蝴蝶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采花贼,这会儿说自己是英雄,简直让人笑掉大牙,阿七自然更是觉得可笑之极,冷声道,“就凭你一个贼,也敢自称英雄?”
花蝴蝶脸色变了变,他好美色,也可算是个旁门左道,原本也没什么,偏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话从阿七嘴里说出来,到觉得阿七这个杀手比自己更正直,一时无法反驳,倒是说起了歪理,“就算我是贼,也比你一个杀人无数的魔头要好上千倍万倍!”
这时,月亮从云后露出脸来,照在阿七的脸上,花蝴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啧,没想到你这杀人魔头还长得挺漂亮,可惜了,是个男人。”
阿七已经换回了男装,今天穿了身月白色的衣裳,因为赶路而有些散乱的发髻垂下几缕发丝来,加之她本就不是男子,面容姣好,身量纤细,整个人被月光依照显得有些超凡脱俗,让人移不开眼睛。
阿七不满花蝴蝶那露骨的眼神,冷哼道,“花蝴蝶,我是该说你色胆包天还是该说你仗着人多壮了你的胆?”
花蝴蝶见阿七眼神不善,讪笑着,“反正我也不忌口,你一样要死,不如死前让我……”
话还没说完,突然听见两声清脆的巴掌声,不见有人接近花蝴蝶,但他的脸上却立刻肿起两个五指印,花蝴蝶一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花蝴蝶,管住你的嘴,否则下次拔了你的舌头泡酒喝!”阿七背着手仿佛刚才出手甩耳光的人根本不是她。
花蝴蝶并没想到阿七的轻功如此出神入化,心中开始发毛,但还是故作镇定得从地上爬起来,随后恨恨得看了一眼阿七,转头望身后喊到,“兄弟们,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动手,抓了这魔头,我们可以去飞花堡领赏!”
四周响起一片呼应之声,立刻有四条身影从人群中窜出,站在花蝴蝶身后,为首一人道,“花兄,让我等四兄弟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五人便一同腾身而起,阿七双眉一皱,伸手探出腰间软剑,飞身迎上,然而她却并不恋战,只用了两三招便已有两人倒在地上身首异处,其余几人都已退后许多围着她并不敢上前。
方才斩杀敌人时喷溅出的鲜血落在阿七脸上、胸前,让她带上一股妖异的美,看了一眼四周又多出来的许多人,冷声问道,“还有谁要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