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和发酒疯的人没什么道理好讲,周志扬只得先安抚他的情绪,顺着他意骂道:“对,我们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负心薄情,有眼无珠……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周志扬试着轻轻掰开席言的,没想到他细胳膊细腿的喝醉了力气居然贼大。周志扬又不敢使劲,只得任他靠在自己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自己的衬衫都弄脏了。
席言哭累了,抽气着抬起头,一张小脸梨花带雨的,真是我见犹怜。
要是这当口有人进来肯定以为自己那什么了他了!
这样想着周志扬连忙扯过纸巾,手忙脚乱地替他擦脸。
席言这会儿倒是安分地没乱动,乖乖地任周志扬不甚温柔地替他擦泪。
周志扬有一瞬间的错觉,似乎此刻怀里的是小羽而非席言。只有小羽会这样安静顺从地任他搂抱,毫无理由地对他信任。
“小羽……”恍惚中周志扬脱口而出弟弟的名字。
“谁是小羽?”席言脸色一变。
周志扬刚要解释,却被席言打断了。
“周志扬你个花心大萝卜,你弟弟对你这么好你还想着别人……”席言打了个酒嗝,神色迷乱,“就算纤染不要你,你至少还有你弟弟啊……”
周志扬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啊?”
“你少装蒜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天在‘夜露’……上床了吧?”席言用手指狠狠戳着周志扬的胸口,“你的心呢,都被狗吃了啊?”
“……”席言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让周志扬难以置信,“你是说那天的host是……?”
“host?哪有什么host,你弟弟不可能给你找host……”席言捧住周志扬的脸颊,和他深情地对视,“我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喜欢你……周志扬你这个笨蛋。”
周志扬几欲张口,却说不出话来。那满床的鲜血是无言的铁证,指责者他的罪行,让他连辩驳的勇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第二天小羽面色苍白,神情慌楚,声音沙哑,这都是自己害的!
周志扬仔细回忆过去这几周小羽的变化,越发沉浸在自责和愧疚的情绪中,连席言将他压倒都没来得及反应。
“你们在干什么?”随着一声怒斥,和式门被大力拉开,门外站着脸色铁青的祈明赫。他浑身戾气地冲进来,一把捞起衣衫不整的席言,抱到怀里。
周志扬被好友的杀气震慑到,本能地撇清关系:“……赫?啊,有时候眼见的不一定是事实,我们什么都没干,席言他喝醉了就会这样……我们是清白的!”
说完他都想咬自己的舌头,这番说辞和奸夫的不打自招有什么分别?简直是此地无银!
席言看到祈明赫,迷茫的眼神变得清澈起来,弃之若敝地抛下周志扬,猛地扑过去揽住祈明赫的脖子,吻住他含糊不清地说:“赫,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我爱你,你别走……”
周志扬在一旁看到席言像一条蛇一样缠上去,对祈明赫上下其手顿时傻了眼,原来人前清傲若仙子的席言在祈明赫面前是这么主动……恩……放荡的……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消化眼前这香艳淫靡的场景,就被祈明赫一个眼刀杀过来,赶出房去。
心事重重地离开“抵岸”,周志扬走在夜色袭染的街头,任十一月的冷风将他混沌火热的头脑吹冷。因为喝了酒,他没法开车回去,所以沿街边走边拦车。
这些年来对纤染的迷恋终于不得不告一个段落了。
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她吸引的呢?
认识她是刚进初中的时候,那阵子自己和祈明赫还处于水火不容的阶段,总是为了争夺第一斗得你死我活。听说他还有个孪生妹妹,就忍不住好奇地跑到隔壁班级去看。
本以为他妹妹也会是个冰山美人,没想到她和一脸臭屁的祈明赫完全不同,亲切甜美,就像是天仙一样,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那么惹人注目。
为了接近纤染,周志扬和祈明赫套近乎,成了好朋友。于是三人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接触到纤染的机会也多了,而他们之间,至始至终只是维持着好朋友的关系。
中考时,纤染报考了女子高中而自己和祈明赫读的是寄宿制学校。
高中后和纤染见面的次数也明显变少了。
到高二那年祁家发生变故的那段时间,周志扬正巧在外地参加竞赛,于是连最后连表白的机会都错过,连一句喜欢都没能说出口。
自己这么多年放不下的,与其说是对纤染的迷恋,不如说是对自己的懦弱的懊悔。
如今纤染已经跟她丈夫回了美国,不久就会拥有一个可爱的混血儿baby,拥有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周志扬知道,有些事,过去了,就再也挽不回了。
更何况,自始至终,他和纤染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18-19.
这晚周志扬当真运气糟糕,一路上都拦不到车。
他一开始还赌气,心想大不了就走回家,反正也已经走了半个多钟头了。
谁料没走多久又下起了雨,一开始还是毛毛细雨,但是渐渐雨势就越来越大。周志扬这才发现出来得匆忙,手机和钱包都在外衣里,而外衣落在了“抵岸”里……
如今已经走了那么远,再回去拿衣服也是不可能了,而自己身无分文,连买把伞都不能,只得先找个地方暂时避避雨。
好不容易冲进一家便利店,周志扬早已边成落汤鸡了。他狼狈地打了个喷嚏,惹得店员大妈多看了他几眼。
“阿姨,能不能借我手机打个电话?”周志扬含情浅笑,对店员大妈使出自己得意的美男计。只是此刻他头发凌乱,浑身湿透的摸样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力可言,所以只得到了对方的一个警惕的眼神和冷冰冰的拒绝。
“不识货的老太婆!什么眼神啊!”周志扬在心里咒骂。
这场雨来势汹汹,看来不会下很久。可是与店员大妈共处一室,遭受她分分秒秒的监视,简直是人格侮辱。他宁可冲出去淋雨算了!
但是走到门口,望着屋檐外漆黑的世界,听到耳边巨大的雨声,他又打起了退堂鼓。
“fuck!”周志扬飙了句脏话。
他浑身又湿又冷,刚才连晚饭都没吃,现在当真是饥寒交迫了!关东煮的醇厚的香味从柜台处飘来,引得周志扬的肚子“咕噜噜”一阵打鼓。
周志扬无力地靠在墙边抱着胃部默默垂泪,呜呜,这是什么鬼日子?黑色星期五吗?!世界末日吗?2012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志扬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都飘远了。直到一句清脆的喊声宛如天籁将他从地狱拯救出来。
“哥!”周骆羽几乎是扑到周志扬怀里。
周志扬似乎看到少年身后似乎长出了翅膀,然后世界一下子都光明了:“小羽!你真是雪中送炭啊!”周志扬感动得只想哼唱“世上只有弟弟好”。
“咳咳咳咳。”
兄弟二人的深情拥抱被一阵不知情识趣的咳嗽声打断。
周骆羽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司机,过了一刻钟,一辆白色的奔驰就停在了便利店门口。
等候的时候,周志扬问:“你怎么会来找我的?”
周骆羽于是交代了一下前因后果。原来周志扬走后,席言他们发现了他遗落了有钱包和手机的外衣,于是派人送回周家。
收到了周志扬的衣服,而儿子本人却还没回家,让周母十分担心。
没多久天又下起了雨,周母更是担心,于是派司机出去找人,而周骆羽也要求一同前去。
后来雨越下越大,周骆羽猜周志扬一定会找个地方避雨,于是便下车一家店挨一家店的找过来,最后终于被他找到了。
尽管周骆羽将找人的过程轻描淡写地带过,但是周志扬可以想象出其中的艰辛。
这种风雨交加的夜晚,纵使有伞,在外面走个五分钟也会湿个大半。而少年此刻浑身已经没几处干的地方,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
周志扬心疼地揉了揉少年半湿的头发:“傻孩子。”
温馨的气氛再度被一阵煞风景的咳嗽声打断。
直到临走前,周志扬让周骆羽掏钱买了五串贡丸五串鱼芙蓉和五串北极翅,一直发出噪音的店员大妈才喜笑颜开地恭送了二人。
一回到家,周母就赶两人去洗个热水澡换下湿衣服,然后被逼着兄弟俩各自喝了一大碗热辣辣的姜汤。
“睡觉吧!”周母御旨一下,自己打着呵欠回房休息了。
周志扬叫住正要回房的弟弟:“小羽,今晚过来陪我睡吧。”
“好。”周骆羽嘴角微翘,抱着自己的枕头爬上了哥哥的床。毕竟,像这样两兄弟盖一床被子同塌而眠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
周骆羽躺在床上,兴奋地完全没有睡意。咫尺之处躺的就是自己最喜欢的人,耳畔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触到他的体温……周骆羽偷偷地像向哥靠过去。
周志扬忽然转身,两人目光对视,周骆羽心怦怦直跳,紧张地不知如何是好。
“睡不着?”周志扬轻声问,无意中碰到弟弟的手,“怎么这么凉?你冷?”
“嗯……”哥哥的手好大好令人安心,周骆羽无意识地点了头,下一秒身体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周志扬抱住弟弟纤细的身躯,在他耳边问:“这样好些了吗?”
“……嗯。”周骆羽回抱住哥哥背部,满足地闭上眼。
哥哥的胸膛好温暖,好温暖,好想就这样,一辈子都不放开。
良久,周志扬缓缓睁开眼,听着弟弟均匀的呼吸声,然后一夜无眠。
次日早晨,周骆羽发现被子另一端空空的,床上只剩下自己一人。
“哥?”他睡眼惺忪地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难道哥哥已经起床了?真是罕见。周骆羽回房洗漱完毕,换了衣服下楼吃早饭。
“起来啦,小羽。”周母从冰箱里拿出牛奶替他温热。
“阿姨,早。”周骆羽四周探望了一下,没发现哥哥的身影,“哥呢?”
“他老清老早就出门了。”
“哦……是回学校吗?”
“谁知道啊,他现在是把家当旅馆了,来去自如。”周母把吐司从烤箱里拿出来放到餐盘里端到周骆羽面前。
“谢谢。”周骆羽心不在焉地往吐司上抹果酱。
“你爸今天出差回来,你哥倒出去了。这家老也凑不齐人,真是的。”
“要不我等下打个电话问问哥中午回来吗。”
“管他呢,爱回不回。”周母发起牢骚,“这个儿子生了也是白生,这么大了还是光让人操心,一点都不贴心。前几天人家李院长派喜帖来,他儿子今晚结婚,你哥这么多年来也没见他带女朋友回来给我们见见,只知道玩玩玩,成天无所事事,没个定性。”
周骆羽面色一僵,没有吱声。
周母话锋一转,掉头问周骆羽:“你哥昨天叫你和他一起睡是吧?他这么大了,做事还是没有分寸。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成天对你搂搂抱抱的,我们是习惯了,可是被别人看到这像话吗?还以为我们周家家风不正呢。”
周骆羽从喉咙里挤出一句:“阿姨,我以后会注意的。”
“那就好,别看扬扬这孩子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其实也是个死心眼,又容易心软,和他爹一个模样。你明白阿姨的苦处吗?”周母话里藏话地说。
少年拿刀的手一抖,刀具落到餐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知道,周母是在提醒他周家这么多年对他的养育之恩。
虽然他是名义上的周家二少爷,但说穿了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
周父虽对次子心有愧疚,但又怕惹周母不高兴,一直对他的态度都淡淡的。周骆羽在家一直很听话,其实他对这个后母是心存惧意的。
虽然她总是和颜悦色的,但是他知道她并未将自己视若己出。之所以并未将他赶出周家,只不过是因为他生母已故,不能威胁到她周家女主人的地位。而周志扬又一直很出息,没有辜负过周父的厚望,将来周家继承者也必是长子无疑。
既然周骆羽的存在无关利害,她把他养在周家又有什么坏处呢,还能赢得别人对她大度的夸奖。
对于自己在周家是什么地位,周骆羽极具自知之明。于是他抿唇,垂下脸低声说:“我明白,阿姨放心。”
叶玫低头看着这个表面温顺隐忍的少年,轻轻拍了他的肩膀,然后姗姗离去。
她知道少年内心远比表现出来得更加玲珑透彻。
老实说,她不讨厌这个孩子。周骆羽一贯本分,从不惹是生非,学业也很出挑不会给周家丢脸,对父母兄长也很礼貌,任何人见了都会夸她教导有方。
不知道是不是周家的基因太好了,两个孩子都这么优秀。
丈夫表面虽然对周骆羽不怎么关心,但她看得出,对于这个小儿子,丈夫也是疼爱的。所以她只能对继子表现的宽容,让丈夫产生一种亏欠她的内疚。
索性自己儿子到底是比周骆羽大了8岁,只要有这个年龄差的优势,就算两个孩子一样出众,将来当家的也必定是身为长子的周志扬。
所以叶玫要利用最后一张王牌:周骆羽对周志扬的感情。
不管是宠物对侍主的依恋也好,幼弟对长兄的崇拜也好,只要周骆羽把周志扬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他就不可能超越他哥哥,不可能和他争家产。
但是当昨晚她发现兄弟俩间的关系往暧昧向发展后,她感到了不安。
她从前放任两人的亲昵举动是因为她看得出,不管周骆羽对周志扬是什么心态,周志扬都只是把他当做宠物般来疼爱罢了。
说穿了,周骆羽就是一件玩具,两人间,主宰掌控的是周志扬。而昨天儿子看周骆羽的神情发生了明显改变,那种充满温柔,心疼,怜惜的视线,是对情人才会有的。
幸好她发现得早,不论是否是她多心,有些事还是防患于未然得好。所以她在此提醒周骆羽,让他不要心存妄想。
叶玫走后,周骆羽才稍稍松懈下来。桌上的牛奶放久了,早已失了温度。他拿起杯子仰头一口气喝完,觉得身心俱凉。
20-21.
下午的时候周志扬兴高采烈地回家了,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和平日太阳晒到屁股还赖在床上的大懒虫形象截然不同。
“爸,你回来了啊。”周志扬看到父亲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一身西服笔挺,还戴了领带,“等下还要出去吗?”
“晚上和你妈去参加朋友儿子的婚宴。”周父说。
“哦。”周志扬点点头,朝楼上走去,正巧碰到梳妆完毕的周母打扮地光鲜亮丽走下楼来。
见儿子回来,周母便对他关照道:“我和你爸晚上去喝喜酒,留了中午的饭菜在冰箱里,你和小羽转热了吃吧。”
“恩,爸妈再见。”
“你和小羽说一声,我们走了啊。”周母嘱咐说。
“知道了,走好啊。”周志扬这边厢刚送走父母大人,就奔上楼梯迫不及待地冲进周骆羽的卧室。
“小羽!”推开门的瞬间,周志扬愣住了。
周骆羽背对门口,只披着一条浴巾隐约遮到臀部,露出下半身光裸的双腿。
“哥?”周骆羽吓了一跳,飞快地套上睡衣睡裤,然后转过身来,嗔怪道,“你怎么不敲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