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终于找到归宿,还有的人,从这里出发走向远方。
李逸导演的新作首映,虽是小成本,却也引来了诸多的关注。记者和圈内的好友系数到场,李导演的人缘可见一斑。临放映不过十数分钟的时候,苏孟昭在人前招呼过一圈以后,悄悄地闪进了特别通道,转眼便到了后台的休息室。
苏孟昭推门进去,冲面前的人笑了一下:“你真的不打算放过我?”
“当然。”正在镜子面前最后一遍监视自己形象的谢程飞,煞费苦心地正了正领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笑不露齿,气度非凡,“都被你雪藏了这么久了,关键时候,总得出去见见世面了,你说呢?”
“我倒是不怕丢人现眼,只是担心明天你就要重蹈我的旧路,被文娱圈的大佬们盯上,麻烦的人恐怕是我。”
“放心,我不会像江宪那个老混蛋一样,放你走了,就追不回来了。”谢程飞翩翩地走来,一席黑色燕尾服尽管低调,但穿在这个衣架子身上,实在高调得令人无法不行注目礼,“你说这老家伙失恋了,我们该怎么开导他?”
“你想开导谁?”话音还未落,江宪已经嚣张跋扈地出现在了门口。
谢程飞眯眼看了一眼:“我不是说了么,你要是一个人,就不必来了。”
“狗崽子在停车。”
“你又换人了?”
江宪冷眼瞪他:“除了那小子还有谁会如此荣幸得此昵称?”
“你这种态度,不想被甩都难。”谢程飞揶揄地一笑,撇到他手上的伤,“你们搏斗了?”
“没,在床上姿势不好,扭的,所以只能那小子开车了。”江宪自然不会把自己掉坑里的事儿给倒出来。
“是么?”谢程飞又忍不住邪笑了一声,“那你这运气未免太好了。”
“今天苏孟昭首映礼,我和江总莅临,你自然是运气好得不行了。”老远,便听见余一然的大嗓门。谢程飞摸了摸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果然是如假包换,“余秘出去兜了一圈怎么又回来了?”
“靠!你穿得这么人模狗样的莫非是计划着晚上出去接客?”
“……”余一然劈头盖脸的一句话,立马把场面给镇住了。
苏孟昭在一边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见谢程飞一脸受挫非常的样子赶紧为他洗脱:“今晚我们没有计划。”
“这个可以有。”余一然一身牛仔马甲牛仔短裤的清凉装,吊儿郎当地半挂在江宪身上:“你说是不是?”
谢程飞默默地抚平了额角的青筋,一段时间不见余一然,没人讽刺挖苦他,倒不习惯了:“你能把电影看完了再卖弄风骚么?”
余一然甩了甩头,可惜那一缕因为颠沛流离而养长的刘海一早就被江宪给拖去发廊给搅了:“什么时候开始?”
坐东的苏孟昭照顾得周详:“现在、马上。”
“行,那就看完了再说。”扭头就冲老混蛋质问“可乐买了没?”
江宪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又开始喝可乐了?”
“爆米花呢?”
江宪看了眼幸灾乐祸的谢程飞,细语道:“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我像么?”余小然同学笑得很甜。
“行,我去。”老混蛋一咬牙,掉头便去执行任务。
这一幕看得谢程飞瞠目结舌,苏孟昭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失踪有益另一半成长,改天我也得试试。”
对于好的电影而言,故事似乎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总有一种情绪或情境能让你感同身受,便也就足够了。苏孟昭静静地坐在那,看完整部电影,心满意足。不知道旁人怎样想,但至少能够感动自己。尽管早就在剪辑完成后认真地看过一遍,但到了这一刻,李逸还是给了他惊喜,也许艺术就是这样,没有完美可言,却有永无止尽的追求。
终场休息的时候,余一然还在拿纸巾擤鼻涕和眼泪。江宪面无表情地帮他把沾在脸颊上的碎纸屑给撇了下来。
余一然红着眼眶嘟囔:“你难道不感动么?”
江宪嘴角一抽:“你随便找一个肩膀被枕了一个半小时的问问能感动么?”
余一然鄙夷地瞟了他一眼:“冷血动物。苏孟昭死的时候我一瞬间都喘不上气。”
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坐在另一边的谢程飞一脸煞气地盯着他:“余一然,你到底是有多恨我中意的人?”
余一然指了一下舞台:“苏孟昭起死回生上台了,你难道没有任何表示么?”
谢程飞这才恍然大悟,赶紧弯腰溜出了观众席。
主持人例行寒暄了几句以后,便是演职人员上台与大家做简单的互动交流。李逸导演风流倜傥,人气自然不在话下,至于苏孟昭,刚上场,便有一位男士殷勤地上去献了花。
江宪瞥了一眼,跟余一然耳语:“谢程飞真够丢人现眼。”
苏孟昭站在台上,尽管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刻,却还是难免一时的无措。前后不过十数秒,谢程飞把花奉上,堂而皇之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了他以后,从容退场。台下随即传来女粉丝们的各种尖叫声。苏孟昭站在原地,情不自禁地笑,坦然而沉静。
高潮落下帷幕,江宪坐不住了,拖着半受伤的肩部通知余一然:“趁现在记者还没盯上我,走吧。”
“你确定他们发现你今天来了?”余一然一派不明真相的无辜样,“行吧,我找苏孟昭签完了名,就去找你。”
江宪皱了皱眉:“你不是在青海摔坏了脑子吧?”
“是陈妍要。”
“那女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倒是很听话。”
“怎么,吃醋了?”余一然得意地晃着脚丫子,“我这是为了你好,不然的话,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在网上看到以我们俩为主角的不良情色小说,尤其是我当时心情不佳,把你描述得十恶不赦,极端不堪……”
“……”
从电影院里出来,江宪还在无所适从地笑,却远远地看见车边上站了个熟人。
还没走到跟前,对方已经先打了招呼:“回来了?刚吃完饭散步回去,看见你这新车跟车牌号,想是不会错了。”
江宪上下打量一身便服的赵默:“你每次跟阎二出去吃饭都是这身打扮?”
“怎么了?”
“难怪他总说见了你胃口不好。”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强的催吐功能?”
“赵默,别跟我也装,你知道他为什么胃口不好,他痒的是下半身。”
赵默一脚靴子踩上车前盖:“想找人开罚单了吧?”
江宪笑了一声:“吃什么了嘴这么冲?”
“那小子说走之前必须得让我好好送他一程,我说送必须得免了,饭可以请。这不,吃海鲜大餐去了。”
“那人呢?”江宪指了指夜空,“飞上去了?”
“没,喝多了,说了一堆胡话,又不打算走了。”
“他就算走了,心也还是在你这的。”江宪又指了指他的胸口。
“……”赵默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兜不过他,索性调转枪口,“余一然到底心软,这才多久,就放你过关了。”
“因为他想我不比我想他更少。”
“的确,这么难都扛过来了,还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赵默拍了拍他的肩,“还有个消息想听么,关于秦……”
“赵默,相忘于江湖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人们都已经换了频道了。”
赵默欣然一笑:“既然如此,万事太平,也算了我心愿了。走了。”
江宪没道别,等上了车了,才想起来什么把人给叫住:“赵默。”
“什么?”他回头。
“一个人喝闷酒伤身。”
赵默笑了笑:“我知道。所以,这不得回去看看他还活着呢么。”
首映礼结束得比预想中晚,亏得李导演善解人意,和观众的互动以后便放人了。谢程飞为了台上这一小会儿的过场,身心都紧绷了许久,这才有机会上了趟洗手间。苏孟昭换了衣服就在走廊上候着。
突然,边门被人推开了,苏孟昭惊了一下,看清是余一然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还以为是来暗算程飞的呢。”
“大明星,给签个名吧。”余一然屁颠颠地递上纸币,一脸殷勤的笑。
苏孟昭接过去,留下一个漂亮的签名:“你学江宪倒是惟妙惟肖,装粉丝,假得我牙酸。”
“你怎么能对千里迢迢赶回来捧场的初恋男友这么冷漠?”
“……”苏孟昭忍不住笑,“你怎么就不能出息点,一走了之,让那老家伙惦记你一辈子?”
余一然愣了一下,忽然认真起来:“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觉得呢?”
“你都不了解自己,我怎么可能懂?”苏孟昭靠在墙边,略作思考,“但非要敷衍,也未尝不可。”
“听说过一种说法么?”
“什么?”
“太多的甜腻让人厌倦。”
“还有呢?”
“所以我们最爱的人是给我们痛苦最多的人。”
“……”余一然忽然笑了笑,“人类真是天赋异禀。”
“我也这么想。”
“什么时候走?”
“下周,已经为了首映延期了一个月了。”
“记得别一走了之了。”
“我不如你这么自由,程飞和我一起。”
余一然挑了挑眉。
“他的调职申请下来了,会在法国至少待两年。”
“靠,他真是个无赖。”
“你说谁无赖,还是我听错了?”谢程飞从洗手间里出来,嘴角一丝诡异的冷笑。
时间是熬不住的寂寞。
江宪在车里待久了,几乎是要睡着。余一然打开车门,扔进来一瓶牛奶,下了最高指示:“下车。”
江宪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拽了下来,等他在副驾驶座上坐稳了,余一然这才给了好脸色:“知道你这些天没睡好,把牛奶喝了,乖乖给我睡觉,别打呼,影响我知道么?”
老混蛋乐不可支:“想什么呢?我要是睡着了,一会儿到家了怎么办?”
“怎么办?把你给拖回去,拖不动就背,背不动就抱。”
“你把自己当什么了?”
“你把我当什么,我就把你当什么。”
“余一然……别对我太好,我会变得越来越坏。”
“那就让我看看,这辈子,你究竟,还能坏到什么地步……”
江宪坦然地笑了笑:“放心吧,不会辜负了你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