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生+番外——程小早

作者:程小早  录入:11-05

几人被这一招弄得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大少爷这是又抽哪门子的疯了。隔了良久,老大才小声问出一个关键问题:“你把人送学校宾馆去了?”

“嗯,”洪天点头,“她说明天逛一下几个景点,晚上的飞机。”

因为前晚和路方蓝在电话里说好了第二天去哪些地方,翌日洪天特意租了辆电动车带着路方蓝出去玩。要说洪天这人实在的未免有些傻气,好不容易来个女生一起玩,什么交通工具不好非要花几十块钱租个丝毫没有情调可言的电动车,实在是令人无语到了极点。但好在路方蓝并不介意,还说自己从来没有坐过电动车,兴致盎然倒把洪天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一天下来带着路方蓝逛了大学城和几个颇有名气的大学,中午去了附近一家口碑甚好的餐馆吃家常菜,下午又带路方蓝去了海边,买了不少纪念品。

临近傍晚,洪天看天色不早,怕耽误她的航班,便把电动车停在了海滨公园的停车处,转搭了出租送她去机场。路上也一直是女生在说话,洪天只跟在后头傻乎乎地有问必答,肢体都是僵硬的,比当年被老师叫进办公室里挨骂还要拘谨。

和路方蓝换了登机牌,洪天便把东西递给她,想了想还是问出口:

“……今天玩得还开心吧?”

路方蓝接过路上买的一些小东西,闻言弯起嘴角:

“谢谢你洪天,我今天玩得非常非常开心,只是可惜不能呆久一点,真遗憾。”

女生的眼睛实在太亮了,洪天简直不敢去看,只好仓促垂下眼睛,盯着脚尖道:

“……还有机会的。”

女生闻言笑得更耀眼了。

适时机场广播响起,洪天一惊便抬头去看,却没想女生忽然凑过来——

吻在了洪天的脸侧。

“洪天,”女生往后退了几步,望着一动不动怔住了的洪天,脸颊泛红笑容腼腆,“我喜欢你。”

完全不在状态的洪天不但坐错了回校的公车,甚至还坐过了站,辗转回到学校的时候都已入夜了。

老大老二忙着网游调笑了他几句就算了,倒是杨睿安黑着一张脸,见他进来斜觑了他一眼,没看到似的理都没理,过了一会儿似又不甘心,复又抬头冲着明显心不在焉的洪天道:

“瞧你那痴呆样,来个女人就把你魂勾了。”

洪天没理他,正确的说是洪天压根就没听见他说什么,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我喜欢你”,萦绕心头凝固不化,心里乱得跟团被猫抓的毛线团似的,千回百转怎么都理不清。

直到躺回自己的床,闭上眼漂浮在自己眼前还是女生那如花笑靥。随之带来的,是莫名其妙的起伏和心跳。

洪天死死捂住自己兀自乱跳的心脏,却还是无法控制,只得一边在心里唾骂自己,一边陷入慌张与迷茫。

表面上看来洪天这人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实则却是个十足敏感容易被外在事物的影响的人。路方蓝的表白事件犹如一枚惊天炸弹顿时就把安逸度日的洪天炸飞了,一时之间漂浮在未知的天空领域里落也不是升也不是。

于是就在这种惶惶和心不在焉里,洪天算是彻底把莫淮抛到一边去了。

若是此时问“莫淮是谁?”洪天定是要“啊”一声,再抬头迷茫地望着你,补上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杨睿安把本子往洪天身上一摔,语气不善:“我刚才说!你作业要重写!”

洪天接住本子,皱着眉看他,奇怪道:“你最近怎么了?”

这句话把杨睿安问住了,但他也只愣了一小会儿,接着便冷笑起来,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

“不劳您费心。”

说罢扬长而去,剩洪天一人捧着本子在期末复习的自习教室里云里雾里。

路方蓝很快便打了电话来,依旧如往日般若无其事地说话,仿佛那日的表白和亲吻都是洪天自己的臆想而已。她这么做反倒让一直纠结着的洪天招架不住了,一边支支吾吾应付着路方蓝层出不穷的话题,一边又在思想斗争着要不要提一下呢要不要呢。

“……那天在机场……”临近电话尾声的时候,路方蓝静默了一会儿,才稍有腼腆地开口。

洪天登时心头一跳,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忍不住轻颤,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竟也汇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我……”了半天也没有后续。

大概是洪天声音里的紧张太过明显,路方蓝相比倒是轻松不少,也索性放开胆子:

“我说喜欢你,是真的。”

午后的自习室静悄悄的,反衬的这句带着情怀的话特别温柔,洪天只觉得耳朵都烧起来了,高温一直顺着灌入血液和心脏,滚如沸水。

杨睿安却突然站起身,带起椅子的剧烈响动,一把便夺过洪天的手机,在为数不多的教室里拽起洪天就往外走。

走了几步洪天才有所反应,忙挣扎着去推脱,疑问着望向面如锅底的杨睿安,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杨睿安直接把人带去了每层楼最里面厕所转弯的那个死角,把洪天往墙壁上一磕,话都懒得说一句,直接就吻了下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洪天这个没长相没优点的脑残的,杨睿安自己也不记得了,只是印象里却始终停留在上次自己吃东西拉肚子他冒着严寒天去给自己买鸡汤回来的场景。

眉眼经由寒风催袭早已冻得僵硬,却还是一瞬间就让自己的心跳剧烈波动起来。想看他,却又不敢看他,只好趁着低头喝汤的时候匆匆瞥他一眼又很快收回怕被发现。鸡汤的味道很好,只是后来他独自一人去喝的时候却没有了那种让他快要潸然泪下的感觉,可能是经由洪天的手驶过了冬日这段不长不短的路途吧,温度非但不减,却反而酿成了醇厚的滋味。

但这种喜欢上一个人的心情还没来得及盛开释放,就陷入了无尽头的心酸和惆怅里。杨睿安知道莫淮这个人的存在,也忍了许久熬了许久,却在路方蓝出现的时候,忍不住了。

他是个不理智的人,但好在不理智的人总有一个特征:敢去做,哪怕事后追悔莫及。

后来每次回想起这个吻,杨睿始终都觉得是苦涩胜于甜蜜的。就算起初是一时愤懑不甘吻上去,却在碰触到洪天嘴唇的那刻变得难分难舍起来,可自己还未来得及陶醉,就被反应过来的洪天一把推开,身体因为惯性往后倒退的时候,洪天的拳头就毫不留情地招呼过来了。

那实在是一场说不清来由的恶斗,洪天红了眼,只是不计后果地出拳往杨睿安脸上身上砸,嘴里反复骂着“你这个变态”“浑蛋”之类的话。杨睿安开始大约是理亏任洪天打了几拳,可是当后来洪天完全丧失理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杨睿安忍不住了,胳膊一挡,脑子一热就还了手。

拳风劈开初夏傍晚沉闷的暑气,带着实打实的力量向着对方挥去,落在胸口或者脸侧,得来一声暗呼,随之而来的是更激烈的搏斗。

哪怕他们打着打着都不知因何而起,只是心里头燃烧着一股不甘心,非要分出个胜负来不可。

最后是来往的同学拉开了两人,甚至还差点闹到保卫科去。

而强吻继而打架事件的第二天,杨睿安就申请了换宿舍。

没过多久,杨睿安就收拾自己的行李搬离了宿舍,临走时甚至没有说一句告别之类的话,就这么干净利落的不欢而散。

祸福相依。也多亏了是杨睿安事件的提点,洪天又恢复了每天给莫淮发短信的习惯,但也不提中间这空白的这么多天,只是照例说说日常的琐事,图个心安理得。

若说与莫淮的感情实为禁忌,那为何又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最自然最放松呢。

洪天隐约知晓这其中答案。

三玖 分手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校园里开始流传起一些风言风语。起因是学校BBS上一条帖子的照片,照片是偷拍的不很清楚,却还是勉强可以确认那两个接吻的人都是男生。

杨睿安是校际名人,不用人肉搜索就能一眼认出来,而他一出来,连带着洪天也就跟着大白于天下了。

“杨睿安和洪天搞同性恋”很快在学校里传的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而三人成虎又加上好事之徒的添油加醋,各个版本的故事在BBS上简直炸开了锅,一整个版面都是相关的后续追踪报道,各种猜测更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洪天是感觉自己最近走在路上总有人若有似无地指指点点,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这码事。

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有说此地无银三百两,哪怕只是一个捕风捉影的八卦新闻,洪天却已经有些无法言说的后怕和心虚了。他不怕杨睿安,甚至不惧所有嘲笑讽刺他的人,可他担心莫淮会知道。

于是在事发后的第一时间,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想出更高一步的八卦内幕时,洪天脚步匆忙地找上了杨睿安。

“我有办法?”杨睿安眉一挑,满脸讽刺,这才抬头瞥了洪天一眼。

洪天握紧了拳头,努力按捺下想要把此人揍一顿的冲动,咬牙道:“对,你有办法,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这个你该知道吧。”洪天其实在赌或者说干脆是笃定杨睿安不会对这件同样影响自己的事情坐视不管。

但他想错了。

杨睿安坐直身子,嘴角挂着洪天最为痛恨的冷笑:“我无所谓,我只要一口咬定照片是P的,也没人会把我怎么样,倒是你,你这么在意做什么?——哦,是怕你男朋友知道?”

杨睿安满意地看到洪天在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时脸色陡然变了。

盛怒之下又加上秘密被戳破的心慌,洪天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反驳杨睿安的有力的言语,只好苍白着一张脸任一副小人得志样子的杨睿安继续说下去。

“其实没关系,不管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只要你一口咬定照片是假的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杨睿安,”洪天简直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你他妈真无耻。”

“谢谢,”杨睿安反扯起笑脸,“总比你没有廉耻好得多。”

洪天懒得再跟他废话,转身摔门就走,本来是想骂他几句的,但想想还是算了,杨睿安这个祸害,总有人收拾他。

杨睿安看着洪天冲出去,本应有的胜利感却没有带来一丝一缕的愉悦,相反却是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痛恨,心里头有团火烧着似的怎么也熄不了,于是几乎是没有思考的脱口而出——

“洪天!”

在这一声名字叫出来的瞬间,杨睿安隐约有种穷途末路的心酸。

他看着洪天应声而停,却忽然有点开不了口,但执念和不甘还是驱使他艰难说出口:

“我是真的……喜欢你……”目光看到洪天脊背一僵,杨睿安微微苦笑,“只是喜欢,还不是爱,所以你放心我会解决的……”

洪天在原地没有反应,好似知道杨睿安还有话要说。

“晚上找个地方喝酒吧,把我喝倒了——一切就过去了。”

这晚洪天没有给莫淮发每日短信。他在宿舍斟酌挣扎左右思虑了半天,还是出门去了,哪怕明早还有考试。

杨睿安提出来的方法,无疑也是洪天可以接受的并且所能做到的最容易的事情。而他也不是一无所知,一直以来投在自己身上若有若无的视线,真相大白的时候也是失去的时候。

地方还是他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大排档,只是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杨睿安摆手把啤酒换成了白酒,对正襟危坐沉默不语的洪天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知道我酒量不如你,这一次你必赢了,”杨睿安的笑容说不出的苦涩,却还是努力笑得漂亮,“所以你先喝,这样才公平。”

洪天不作声,只是手指动了动,顿了一会儿,垂着眼睛端起面前的杯子,仰头灌下去。

杨睿安自小喜欢看人喝酒,尤其是喝酒喝得无比爽快的男人,只是这一刻,他看着洪天端着那透明液体一饮而尽,心里却说不出的难受,仿佛那杯酒不是被他喝进肚子里,而是倒进眼里,辣得眼泪都要流下来。

“……我不能接受你的喜欢,”几杯白酒下肚后,洪天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但是,我们依然可以是朋友的……”

杨睿安也跟着端起杯子,朝低头似是不好意思的洪天碰了碰,摇头拒绝:“不能做朋友,我喜欢你,就不能和你做朋友。”

“为什么?”洪天傻乎乎问。

“因为……”杨睿安摇头晃脑站起来,“那比喜欢你而你却不喜欢我还难受……”

洪天脑子里嗡嗡的像是有蜜蜂在非,隐约只看到对面人影立了起来,也跟着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却没想一个重力不稳,踉跄了几步就倒了,倒地后也没有什么知觉,只觉得晕得厉害也困得厉害,呓语了几句就呼呼大睡去了。

杨睿安俯视着倒在自己脚边这人,眼里却一改方才醉色,明明是一派清明。

洪天那晚做了个十足不算愉快的梦,梦里他被人绑架,不知是绑去了哪里,只是一直不让他自由,被摆布来摆布去,四肢就好像不是自己般的逃都逃不了,于是只好任疼痛一波波袭来——

疼痛太过真实,以致于梦中的他都有些生疑,却困乏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一边睡着一边守着这种莫名其妙的困境折磨。

洪天安慰自己,这是个梦,这只是个梦。

可是当第二天中午他睁开眼的一瞬间,浑身的痛苦就死去活来般淹没了他。

洪天的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身体更是动一下也不敢,迷茫过后是愤怒,愤怒过后却又是怎么都无法掩饰的绝望。

他想他已经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并且始作俑者就在他身边睡熟着。可洪天明明应该直接那把刀捅死身边这人,可却被忽如其来的巨大痛苦冲击的连动一下也难。

身上的痛苦跟心里的创伤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而当洪天拖着残破无力的身体走回学校的路上,却接到了好久好久没有联系的莫淮的电话。

直截了当,干脆利落。

“我们分手吧。”

不带一丝感情,不带一丝留恋,甚至不带一丝情绪。

洪天真心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听不懂这短短五个字的意思呢。

而他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道一句解释,那边就挂断了。

洪天手忙脚乱地重拨,举着手机的手颤抖了不知多久,他眨了眨眼睛,憋了好久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考试已经错过了一场,洪天也不怕再错过几场了,他现在基本上就处于心灰意冷的状态,但却仍然不死心地给莫淮打电话发短信,甚至咬咬牙抛开自尊面子连“不是我自愿的”这样的话都给莫淮发过去了,可是仍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洪天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一遍又一遍用冷水冲洗身体,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将那一夜的耻辱和着身体上留下的痕迹洗掉磨灭似的,可是不行,他洗不掉忘不了,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唾弃自己,一遍遍地为自己开脱,可是终究是自欺欺人,他尚且无法原谅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罔论别人?

手机在他洗澡的时候也进了水,连开机也不能。洪天就捧着那只普通的手机哭,哭到最后没了力气被在外心急的老大老二抬出来,才恍然惊觉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失去的不是身体,不是忠诚,不是手机,是莫淮,是他的爱情啊。

洪天忽然睁开哭得红肿的眼睛,冲着一旁面露忧色的老大有气无力地拜托:

推书 20234-09-22 :末日之后——由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