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了一处小村庄里,漫天遍野的桃树让青韶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据说,这桃树都是白音亲手种的,青韶也曾经问过白音,白音却只是笑,并不回答。
桃树种的很密集,白音和青韶相视一笑,脚尖点地腾空而起,踩着桃树枝向桃林深处飞奔而去,越往深处走,桃树就越来越稀少,每一次纵身都要飞得很高,消耗的内力也很多,其实树之间的距离已经很大了,完全可以下来走的,但是玄阁里谁都能徒步走进去,就是青韶不能。
这也是白音变相的检查青韶的功力,青韶几乎和桓王不离身,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习武,身手难免退步,而这桃林绵长,没有足够的内力是飞不进来的,用白音的话来说:没有本事就别回来了!因此青韶并不敢偷懒。
两人落地之后,青韶的鼻尖上冒了汗,而白音却跟个没事人似的,青韶有些心虚的抹了抹鼻尖上的汗,一路上有不少的人看见青韶先是一愣,然后难掩激动之情的上来恭敬地问好,青韶只是笑着点头,淡然自若中,王者风范尽显。
两人后院之后,一处不起眼的亭子中有三个老头头碰头的挤在一起,青韶的脸上笑意更浓,凑过去仔细一看,青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三个老头手里都拿着鸡爪子,围着一个罐子正在斗蛐蛐,嘴里还唧唧歪歪的讨论着那只蛐蛐会赢。
“各位老师安好。”青韶躬身问候,谁知却没有一个人理他,过了一会儿一个老头转身倒茶,看到了青韶。
“咦?臭小子你回来了。”虽然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青韶这个激动啊,终于有人理我了,刚要点头说话,就被白音打断:“在玩斗蛐蛐啊!算我一个!”说着就挤了过去。
其中的一个老头还应和着:“好啊好啊,老三都快输光了。”
青韶黑着脸又候了一会儿,见真的没有人在理自己了,转身准备走,那个刚才倒茶的老头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去刑室。”青韶浑身顿时一个激灵,忙不迭的应是,转身离去。
当青韶走得再也看不见的时候,三个老头都严肃的坐了下来,看着白音。
“怎么了?怎么不玩了?”白音诧异地问道。
“黑狼,死了。”一个老头叹息着说道,白音捏着蛐蛐罐子的手一个收紧,罐子竟被生生捏碎,里面的蛐蛐快活的跑掉了。良久,白音跌坐在凳子上,口中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心中一片发凉,那个永远正大光明偷吃自己的桃子的孩子,死了?自己在他身上花的心血不亚于青韶,永远都能最大限度的引起自己的怒火,然后在适当的时候说几句乖巧的话,这讨巧装乖、惹人心疼的孩子就这么,死了。白音只觉得心疼的连喘息都觉得撕心裂肺。
“找到尸体了么?”白音不甘心的问道。
“没有,但是,和他同行保护青韶的虎威,亲眼看见他被打落悬崖了。”
“你们让青韶去刑室,就是为了这个?”白音的声音平静的出奇,三个老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白音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刑室飞奔,三个老头意识到不好,刚想追过去就听到了白音带着内力的话,震得耳朵生疼:“你们要是敢跟着!就试试看我会不会连你们也一块打!”
而刑室里,青韶正头皮发麻的盯着各式各样的刑具看了老半天。
“阁、阁主?”刑手听到声响出来查看,不可置信的唤道。
“呵呵,星皓,你还是老样子,看到我总是这么惊讶。”青韶无奈的说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总是神出鬼没的!”星皓抱怨道。
“诶,对了,黑狼和虎威回来了没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星皓在心里想着,却不敢开口回答。
“怎么了?”青韶笑着问道。
“虎威重伤,养着呢。”
“重伤?”青韶有些惊讶,随即心里是浓浓的愧疚。“那黑狼呢?”
“黑狼他。”星皓的迟疑让青韶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死了!”白音的声音赫然响在门口,重重的砸在青韶的心上。
32、我错了
“师父。”青韶轻唤了一声,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以为师父是在逗自己的,毕竟,黑狼的武功并不弱。
“他死了!”白音重复着,走到青韶面前,凌厉的目光停在青韶的脸上。
“师父说谁?”青韶的喘息有些粗重。
白音不说话,一步一步的向青韶逼近,刀子一样的眼神在青韶的脸上划动,青韶不敢直视,一步一步的向后退着,直到退到墙角,无路可退,白音卡住青韶的脖子,逼他和自己直视,一字一顿的说:“我是说,黑狼,他,死了!”
青韶先是顿了一下,眼睛里的情愫很是复杂,有惊讶,有心痛,还有不可置信。青韶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胸口上下起伏着。“呵呵,这、这不可能。师父你别开玩笑了。”青韶准备挣开白音的手。
“我说他死了!”白音卡着青韶脖子的手一个收紧,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不可能!”青韶猛地甩头摆脱开白音的手,“这不可能!黑狼不会死的!”青韶张牙舞爪的喊道。白音就这么看着青韶,直到把青韶看得心里直发慌,抱着头慢慢地靠着墙壁蹲下。
“他死了,你在干什么?”白音的声音很冷漠。
“他死的时候,你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放过襄王一马。”白音的声音狠狠地砸在青韶的心里,青韶捂住耳朵。
“他死的时候,你还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要还襄王一个可笑的人情。”白音的声音还是溜进了青韶的耳朵里,那么的刺耳。青韶的眼泪氤氲了视线。
“他死的时候,你还在心软,任性。”青韶的眼泪不可抑制的喷涌而出。
“他为了你死了,你却不能为他报仇。”白音的声音有些哽咽。
“别说了!别说了!”青韶跪倒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青石砖上,青韶瘫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痛的面色扭曲。“我错了。”
“你就是错了!”白音蹲下来看着青韶痛不欲生的脸庞,“可是你没有改过的机会,这就是你任性的代价,兄弟之情,你永远也弥补不了!直到你死,你心里的这块疤也不会长好!”白音的话是那么的残忍。青韶停止了哭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起来。”白音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青韶,青韶没动,眼神空洞的没有视线。
“起来。”白音上前一把抓住青韶胸前的衣服,把他揪了起来,扔到了刑凳上。然后回头看着早已经看傻了的星皓说了句出去,星皓的喉结蠕动了一下,以非正常的速度移动出去了。
白音不说话,径自将青韶的裤子褪到了脚裸,上身只留了一件白色中衣,仅仅是薄薄的一层。白音拿过绳子将青韶绑在刑凳上,转身去拿了藤鞭,青韶也一动不动,像是没了灵魂一样,脑海中全部都是黑狼和自己相处时的场景,任凭白音将自己绑在刑凳上。
“嗖——啪”藤鞭破空的声音更显得刑室是多么的阴森,森绿色的藤鞭衬得白音的脸是那么的冷酷,不带一丝的感情色彩。
“嗖——啪”藤鞭打在青韶的身上发出脆生生的声响,一道鞭痕从臀部开始一直蔓延到了背上,鞭稍甚至钩到了青韶的肩,青韶白嫩的臀上慢慢的浮现出一条紫色的棱子,夸张的浮肿着,棱子最中间已经开始往外渗血了,背上因为有一层中衣遮着,只是能看得出来鞭痕的大概轮廓,只一鞭就打成了这样。
“嗖——啪”这一鞭刚好打在与第一鞭的相同位置上,白音能清楚地看到青韶臀上的皮肤绽裂,鲜血喷涌而出,背上的白色中衣也被血染红了,这一条鞭痕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嗖——啪”连着三鞭都打在同一条伤口上,臀上的沟壑愈发的深了,伤口的边缘向两边撕扯着,向外冒着血,背上的中衣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嗖——啪”白音终于没有狠下心来又打在那条伤口上。
门外的三个老头急的只渡步子,也不敢贸然开口,更不敢推开门,白音盛怒之下谁又敢说什么,连阁主都能打,更没有人敢拦着。三个老头只能盼着白音早些消了气,早点打完,听着里面嗖啪,嗖啪的声音,只感觉比打在自己身上还难熬。
“嗖——啪”,“嗖——啪”,“嗖——啪”,白音手上不停,他没有留手,每一鞭都用足了力气,青韶也不痛叫,也不挣扎,眼神空洞,只是身子微微颤抖着,白音在等,等青韶想明白,等青韶想明白怎样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表面上看去,白音是在实行门规家法,可是实质上,他在帮青韶宣泄他的内疚感,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灵上的疼痛来的迅猛,但白音想告诉青韶是: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会帮你分担。
青韶此时的臀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血肉模糊,藤鞭落下的地方,溅起点点血花,碎肉横飞,背上的白衣已经变成了红衣,破破烂烂的呈一条一条状,和着血粘在青韶的背上,虽看不清伤口的严重程度,但是从臀上来看,背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师父。”白音终于等到了他想等的声音,停下手,看着青韶的身子在刑凳上一起一伏,他知道,青韶在哭,却没有训斥和阻拦。
“师父。疼。我疼。”青韶呜咽着,白音知道,青韶的心,在滴血,十几年的兄弟只因为自己的一个疏忽,死了,那种痛是难以言喻的。
长叹了一口气,白音将手里的藤鞭扔到地上,轻轻的解开青韶身上的绳子,将他散落在地上的长袍捡起来盖在他的身上,打横抱起青韶,踢开刑室的大门,看到了三张焦急的脸,一声不发,带着青韶回了内室。
三个老头对视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33、唯有变强!
青韶的血洋洋洒洒的洒了一路,白音身上也染上了些许的血迹,三个老头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白音用脚踢开了青韶的房门,青韶许久未回玄阁住了,但他的房间却是一尘不染,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
白音将青韶小心的放在床上,回头看着正冲着自己呵呵干笑着的三个老头,淡淡的吩咐道:“去打盆热水,然后把我房里的生肌膏拿来。”
青韶趴在床上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白音伸手揉了揉青韶早已凌乱的头发。“呜。”青韶的哭声再也抑制不住,身子一抽一抽的,白音听着那声音,心里一阵发酸,长叹了一声。
“拿来了拿来了!”三个老头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将水盆和药放在了青韶的床头,然后看着白音大眼瞪小眼。
“你们先出去吧,我和青韶,谈谈。”白音将手帕放到水里绞了绞。
“谈、谈谈?”三个老头担忧着看着青韶。
“呵呵。”白音无奈的瞟了三人一眼,“我不打他。”
“哦哦,那、那我们出去了。”三个老头这才满意的退了出去。
白音将青韶披着的衣衫取下,露出血肉模糊的臀腿,背上的中衣因为血的缘故粘到了身上,白音拿温水一点点的和着,好不容易才把中衣褪了下来,杂乱无章的鞭痕在原本光滑的背上狰狞着,白音拿着手帕轻轻地拭着血迹,只擦到伤痕发紫才停下,用手指挖下一大块儿膏药涂抹着,青韶渐渐的止住了哭泣,心上的痛,已经让他对身体上的感觉有些下降了。
“韶儿,作为玄阁的阁主,仁慈,对于我们来说,是极大的奢侈。”白音感觉手下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我曾对你说过,你任性的代价,有可能是你永远也付不起的东西。”白音嘲讽的笑了一下。
那天,白音对青韶讲了很多很多,甚至讲到了那块血玉,还有那漫天的桃林,青韶的眸子愈发的精亮。
夜里,青韶强忍着身后的疼痛,靠在栏杆上吹风,思绪,却已经飘到了很远很远。
一件披风忽然搭到了青韶的身上,青韶回头刚想说话,不料嘴里先吸了一口凉风,捂着嘴咳嗽了起来,“身上有伤还出来吹凉风?”白音嘴上责怪着,手上却帮青韶紧了紧披风。
“师父怎么还不睡?”
“跟你一样,睡不着。”白音实话实说。
“呵呵。”青韶轻笑,眉眼间那股淡淡的哀伤让这绝美的人儿凭生填了一种像是要化了一样的轻柔。“我们的人,没有找到黑狼的尸体。”
“嗯,可是虎威亲眼看他掉落了悬崖。”白音叹息。
“可是我没有看到!”青韶不自觉间握紧了拳,白音没有答话。
“师父,我不能参加修罗考核了。”青韶用的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命令!必须!
“嗯。”白音点头微笑,那笑里满是自豪与骄傲。
“黑狼活着,我要找到他;他死了,我要为他报仇!”青韶的眼里满是嗜血,那种张狂的!乖戾的!狂傲的强大气场,让白音隐隐觉得,青韶,是真的长大了。
强者,不可以有弱点,不可以有依赖。但如果很不幸的这两点你都占了,那么,就去变强,强到站在世界的巅峰,强到变为王者,唯有变强,你才有可能去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这个道理,桓王不明白,青韶才明白,襄王,十二岁就明白。
34、没事,你还有我
五日后,青韶穿上了他从未穿过的黑色长袍,策马扬鞭赶回京师桓王府,留下身后一脸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的白音。
劲风在青韶耳边呼啸,吹乱了他的发丝,吹翻了他的衣袍,青韶感觉不到,只是一个劲儿的挥舞着手中的马鞭。
青韶一路上跑死了两匹马,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桓王府,门口的家丁不认识他,伸手阻拦。
“让开!”青韶的语气很冷。
“你是什么人啊?胆敢乱闯桓王府?”家丁呵斥道。青韶斜眼直愣愣的看着刚才对自己大呼小叫的家,眼睛微眯,杀气开始扩散。
“给你两条路,一,进去通报,就说南宫青韶求见;二,我杀了你,然后自己进去。”
青韶带有杀气的眼神早已把那家丁吓得一抖,料想眼前的人应该不简单,颤颤巍巍的跑进去通报了,王府的管家听了家丁添油加醋的禀报,刚要发火想看看是谁敢乱闯桓王府,后又一听来者是南宫青韶,反手一个大嘴巴就扇到了家丁的脸上,一路小跑着来到王府门口,谄媚的笑着将青韶请了进来。
“青韶公子,王爷这几天可是找你找疯了。王爷现在在书房呢,要不要老奴进去先通传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去,你下去吧。”青韶说着,径直向书房走去,到了书房门口,青韶先定了定心神,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的笑意,快半个月没有见到王爷了,心中难免有些激动,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了浑厚的一声进来,青韶脸上笑意更浓,推门而入。
桓王坐在书案后头,埋头批改着什么,身后站着的萧玉看清来人之后,眼睛倏地放大,猛吸了一口气,愣了几秒,心头悠然而生的喜悦将萧玉淹没,萧玉想笑,想哈哈狂笑,但他随即又想到了青韶对自己说的那番伤人的话,那丝笑意又生生的卡在嘴角,显得很孩子气。青韶暗自摇头,萧玉的心思,他又岂能猜不出来。
“王爷。”青韶对着书案后头的人轻轻唤道。意料之中的看到桓王拿着毛笔的手一顿,然后猛地下压,在干净的公文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墨点,桓王拿着笔的手有些抖,猛的抬头,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桓王不敢动,怕自已稍微一动,眼前的人儿就会消失,曾经有数次,桓王在梦里梦到了青韶,可只是稍微的一动,青韶就消失了,桓王不敢动,就这么看着青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