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心虚的别过脸,不敢用眼睛直视他,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诺尔要来救我了,我应该要感到高兴才对,可是……我却一点也欣喜不起来……现在的我,竟然还想快点回到莱因的
家中,我是被关疯了不成?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走到了巷口,莱因突然停下脚步,他面色凝重的看我,沉声说道:「伊凡,告诉我你怎么了。」
「我没事。」
「不要骗我。」
「……」面对他的质问,我根本吐不出半句话。
莱因将眼神飘向身后,「我知道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
话声一落,我几乎要忘了该如何呼吸,我僵硬的转过身子,只见两道车灯投射了过来。
一辆轿车在我们身旁停下,从车中走出来的人正是诺尔,他和莱因互相盯着对方,周遭的空气彷佛在瞬间凝结。
「我们又见面了。」莱因露出了危险的笑容。
诺尔甩上车门,一字一字清楚的说:「我是来带走小凡的。」
「就凭你?」
「没错,就凭我。」
「你应该知道,没有人伤得了我。」
「的确没有人伤得了你……」诺尔以桀傲不逊的眼神回视着他,「就除了这把匕首!」
诺尔从怀中抽出了一把纯白的匕首,就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猛然将它刺入莱因的腹部之中!
滚滚血液登时从腹部淌出,莱因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嘴角滑下了一丝鲜血。
「你……怎么可能……」
「再见了!」诺尔拔出了血染的匕首,又再度刺了一刀,莱因马上吐出了更多鲜血。
我被这个画面深深震慑,不禁放声大喊:「住手!——」
莱因因剧痛而半跪在地上,我立马冲向前,将诺尔手中的武器给抢了过来。
「小凡!你在做什么?」诺尔抓住我的手臂,想将东西抢回来,「快还给我!」
「不要杀了他!」
「听我的!放手!」
「不行!」
「够了!」诺尔拉开车门,将我推了进去,「我们快离开!」
「伊凡!」莱因慌张的喊着我的名字,努力的撑起身子站了起来。
我回过头来,看见莱因捂住腹部的伤口,痛苦的朝车子迈开几步,然而他马上又重心不稳,硬生生的跌倒在地。
「伊凡,别走!——」莱因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我爱你!」
我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我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只是瞪大眼睛呆愣的看着他。
就在此时,诺尔已坐回驾驶座,立刻发动车子行驶而去,莱因的眼神是如此的绝望,我只能透过车窗,看着他的身影
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
我低着头的坐在后座,久久不能自己,莱因最后所说的话,仍在我的耳边回荡着。
我看着手中的东西,纯白的匕首已被鲜血所染红,我将它紧紧握住,抬头向诺尔说道:「……停车。」
「你说什么?」
「我叫你停车!」
诺尔突然踩下刹车,强大的后座力让我差点撞上前面的椅子,我二话不说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诺尔跟着下车,向前抓住我的手,「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去。」
「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诺尔忍不住大吼。
「他会死的!」
「你管他这么多做什么!快回车上去!」
「你走吧!我必须回去!」
我努力的想挣脱,诺尔仍是抓着我不放,我知道自己或许真是疯了,但我现在只想赶快去见莱因。
「小凡……失礼了。」
我还搞不清楚诺尔在说什么,后颈便突然被重重一敲!
头猛然感到一阵晕眩,我眼前的视线就在下一秒转为一片黑暗……
******
当我再度苏醒时,我正躺在一张沙发上,脆弱的颈部马上传来一阵酸痛。
欸……我怎么老是被人敲昏……
我撑起身子坐在沙发上,张望着四周朴素的摆饰和家具,果不其然,这里正是我和诺尔所住的公寓。
此刻的我,脑袋已经冷静了许多,但是一股想回去的念头,却始终在我心中暗暗的涌动着。
莱因……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越想越是让我感到着急,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浑身无力的将背靠在身后的软垫上。
诺尔手中捧着一盘食物走进客厅,语带关心的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不饿。」
「你还在气我吗?」诺尔将手中的盘子放到桌上,也跟着坐了下来。
「你想太多了。」
「小凡,我是为了救你才这么做的,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你被抓回去?」
「可是……莱因他伤得很严重。」
「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他曾说过他不想再杀人了。」我忍不住反驳。
「小凡,你怎么能够相信一个杀人魔说的话?你真的是太傻了!」
「我和他相处这么久,我很清楚他的个性。」我不耐的回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没错……我的确什么都不懂,我不懂你们之间的关系如何,而我也不想去理解……」诺尔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
我只知道我必须救出你!」
听到他这一席话,我顿时失去了方才的气势。
沉默了数秒,我垂下眼帘,不禁轻轻的叹了口气,「诺尔,抱歉……我一点也没顾虑到你的心情。」
听到我的道歉,诺尔的表情逐渐和缓了下来,再度恢复成平时温和的他,「没关系,刚刚我语气也不该这么冲动……
」他开始提起过去这阵子所发生的事情,「这几个月来,我想尽办法想找你,我透过了一些管道,才将那把匕首弄到
手。」
诺尔并没有仔细说明,他是如何怎么得到匕首的,但我深知过程必定费尽了千辛万苦,毕竟能与狂魔圣经相抗衡的秘
宝,绝非轻易能够取得。
第八章
「小凡,你知道当我找到你时,我是多么的高兴吗?知道你平安无事,这几个月来的辛苦都值得了。」
「诺尔……」想不到他为了我如此拚命,「你真的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朋友?我早就把你当成我的家人了。」他对我浅浅一笑。
「诺尔,你为我付出这么多,我觉得很感动,但是……」我的眼神不禁黯淡了下来,「莱因真的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
坏,他只是被狂魔圣经给控制了……」
「莱因·特现在会变成这样,的确都要怪我当初打开了那本书……」诺尔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只可惜……这一切
已经无法回头了,除了使用那把匕首,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他,虽然我刺伤了他,但是有狂魔圣经的力量,他必定
很快就会恢复,到时……」
「……算了,今天就别再谈这个话题了。」我们的对话一直围绕在同个主题,让我感到万分的疲惫。
诺尔见我不愿多谈,便起身说道:「你房间的床单我已经重铺好了,那你今天就早点休息吧。」
「谢谢,晚安。」
「晚安。」
我和诺尔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看着天花板思索起近日种种的事件。
一想到莱因身负重伤,我不禁微微的皱起眉头,虽然诺尔说有了狂魔圣经,他一定能很快痊愈,但……
「为什么我会这么在乎他呢?……」明明都已经脱离莱因的桎梏了,我却一点也不感到轻松自在……
隔天,诺尔早早便去报社工作了,在出门前,他交代我最近先别外出,我默默的点头答应,感觉自己就像个对父母听
话的儿童一样。
刚开始的几天,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我百般无聊的待在家里,想起自己已许久没去工作,不禁兴起了回去酒吧
的念头。
然而,这个主意才刚形成不久,却又马上烟消云散。
「莱因又开始行动了。」诺尔手拿着遥控器,将节目转到新闻台。
果不其然,许多杀人惨案再度发生,每位死者身上都被烙印了恶魔的印记,才刚恢复和平的安德萨又陷入了一片恐惧
之中。
心情顿时变得沉重,我接过诺尔手中的遥控器,将电源关了起来。
「据我所听到的传说,狂魔圣经是好几世纪前,一个邪教组织所创造出来的魔书。」诺尔缓缓的开口说道:「而那把
匕首,就是为了对抗狂魔圣经所诞生的,大教堂的教士……」
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难道……就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我找到的资料并没有详细记载,我想或许是没有吧!总之,你最近还是先待在家里,如果莱因·特找到了你,不知
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原本想告诉诺尔,莱因是不会伤害我的,但我还是把话吞了回去,其实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我就这样离开了莱因,还能奢望他对我有感情吗?我根本无法想象,若现在再度与他见面,将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那晚,我做了一场梦,我看见四周血染一片,成堆的尸体横躺在地,而莱因就正好站在我的面前。
眼神中不带着任何感情,他举起长刀用力一挥,猩红的鲜血立刻从我的身上喷洒而出。
刹那间,我惊骇的睁开双眼,梦中的感受太过真实,我的额头已冒出了冷汗。
接下来的几天,杀人事件仍旧频传,再也看不下去的我,做出了一个沉重的决定。
夜晚,我以借酒浇愁为由,和诺尔一同喝起酒来,很快的他便不胜酒力,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从他的公文包中找到了纯白的匕首,我牢牢的将它握在手中,头也不回地离开公寓。
若再放任莱因杀人下去,安德萨将永不得安宁,我明明知道解决的办法,却躲在家中苟且偷生,这实在是很自私的行
为。
我必须再去找莱因一次,就算用尽各种办法,我都必须说服他抛弃狂魔圣经。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既天真又愚蠢,如果事情真有这么简单,他现在就不会继续杀人了。
倘若莱因真的陷入疯狂,我一定会用手中的匕首,亲手解决这一切。
一想起莱因,我的心不禁又产生一丝动摇,我……真的下得了手吗?
不……现在的莱因,恐怕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他了……
******
在这月色朦胧的夜晚,我独自一人走在街上,静静的思索着下一步的动向。
我到底该怎么做?未来还是个未知数,说不定在我动手前,便会被莱因直接杀死。
有那么一刻,我产生了一股退缩的欲望,但我仍是咬咬牙继续前进。
「啊!——」一阵惨叫声从陡然从对街响起。
我的心猛然一震,赶紧跑到对街巷口,微微探出头查看发生什么事。
一间精品店的玻璃窗上洒满了鲜血,门口还躺着一两具尸体,我突然有股不详的预感……
正当我这么想时,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从门口走了出来,那个人正是莱因,他将一把长刀从尸体身上拔出,沾染血液
的脸上不带着任何表情。
我没想到会这么快遇上他,心脏不禁开始狂跳了起来,我紧捏着手中的匕首,几乎要把我的手掌掐疼。
我到底该前进还是撤退?
就在我迟疑不决的同时,莱因竟抬头朝我的方向看去,我们的视线就在瞬间对上。
被发现了……
我倒抽了一口气,立刻转身拔腿就跑,我果然还是无法鼓起勇气面对他。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终于在杳无人烟的巷弄中停下脚步,我气喘吁吁的蹲在地上,许久没有到外面活动,连体力都变
得更差了。
正当我以为自己已经平安之际,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突然从巷口响起,我顿时浑身僵硬,连呼吸都瞬间停止。
「休息够了吗?」冷冷的嗓音从我身后传了过来。
莱因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我吃痛一叫,被迫站了起来。
「好久不见了,伊凡。」他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莱因……」
「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出来……你的诺尔呢?他不是拼了命要保护你?」他语带讽刺的问着。
我默不吭声,因为我没有回答的必要。
「跑得这么快,是怕我杀了你吗?」
「你说过你不想再杀人了……」我沉声说道。
「我的确这么说过……但我已经改变了主意。」莱因一把将我推倒在地,眼神中剩下冷酷,「你是最没资格跟我提这
件事的人!」
我的背部靠在地板上,脊椎顿时一阵发疼,手中的匕首早已掉落在一旁,莱因跨坐在我身上,怒火攻心的他并没有意
识到匕首的存在。
「该是先把你的眼睛挖出来,还是把舌头割下来呢?」莱因用手指描绘着我脸孔的轮廓。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从莱因的眼中,我看不见一丝魂魄,刹那间,我的心竟微微的抽痛起来。
他见我没任何反应,冷冷的嘲讽道:「已经吓到说不出话了?」
我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贴在莱因的左脸颊上,「对不起……你一定很累了吧?」
「我不知道你在耍什么花招……」他别开脸,将我的手一把挥开。
「你……看起来很寂寞。」
话声一落,莱因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微微的颤动着。
良久,莱因黯然的垂下眼帘,缓缓的说道:「你是个骗子……」
「骗子?……」
「我这么相信你,你却抛弃了我!」他愤恨的握住腰间所挂的长刀,「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眼见莱因就要将刀抽出,我赶紧拾起掉落在一旁的匕首,将刀刃瞬间抵在他的脖子上。
「不许动!」我厉声喊道。
莱因瞠目结舌的看着我,手中的动作跟着停止。
第九章
「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我沉下脸,清清楚楚的说:「你只相信你自己!」
「胡说!」莱因激动的反驳。
「你如果真的信任我,为什么还要用脚镣控制我?又为什么要随时把狂魔圣经带在身上?」我冷哼一声,「我曾经想
帮助你,但不管我说什么,你从来都没听进去过,我就只能不断的迁就你!」
「我……」
「比起狂魔圣经,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你……是真的爱我吗?」
莱因瞪大了双眼,他微微的张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仍旧呆愣在原地。
他是这么的自私自利,我根本不必再留念这种人……
我必须杀了他,就是现在!
我紧握住纯白的匕首,刀刃在莱因的颈部上轻轻的划出了一道血痕,但是我的手却开始颤抖了起来。
快点刺下去吧!——
血液顺着刀刃边缘滑下,只要再深一点,我就能彻底夺走一条性命。
只要再深一点……
……
……
「我应该要杀了你才对……」我无奈的苦笑着,终究还是松开了匕首。「但是……我办不到……」
匕首从我的手中掉落至地,我的眼眶突然一阵湿润,两行泪水不争气的滑下脸颊。
我……竟然哭了……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莱因的表情,只听见他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你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