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力了。”
“嗯是啊,到底是贵族人家的公子,还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来当,就先把银子花进去了。”高士骞一边笑着,一边冷冷
地嘲讽道。
“什么?”凌沐然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高士骞走到他面前,食指在他头顶心敲了一下:“小傻瓜,你点的那壶茶和
四份点心也值五钱银子,要是都像你这般做生意,我岂不是要亏死了。”
哎呀,对了,自己刚才忘记付钱了。看着高士骞无奈的表情,刚才一定是他给买了单吧,凌沐然摸摸脑袋,真真是“
拿人家的手软”,就算被骂了一句“傻瓜”,此刻的自己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反而还觉得心里像被猫爪挠了似
的,痒得很呢。
第八章
接下来,凌沐然死活都不肯再去做这“拉皮条”一般的事情了,高士骞也舍不得再让凌沐然“抛头露面”,刚才看见
凌沐然和那个俊俏公子面对面相谈甚欢,却又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高士骞可是有点吃味了,最后是咬着袖子才忍
住没冲上去把凌沐然拉回来的。
“凡事都慢慢来吧,急于求成反而误事。”高士骞这话也不知是对凌沐然还是对自己说的,反正这天下午,这“市场
拓展”的工作就丢一边儿了,高士骞和凌沐然两人在庆安城里优哉游哉地逛起街来。
“以往我只在祥乐街附近游走,没想到城北也有这样热闹的集市。”凌沐然充满好奇地看着绣坊里一位姑娘用丝线极
快地绣出一副鸳鸯戏水图,啧啧惊叹于其手艺之精、速度之快。
“祥乐街上都是大铺子,不少店铺在全国都有分店,规模大了,反而有些掣肘。倒不如这里都是小铺子,独此一家别
无分店,大多都别有一番风味。譬如这绣坊,祥乐街上那几家都是雇上大批女工在工坊里绣,每个人专挑擅长的部分
绣,同一个东西一天要绣几十遍,随后把成品拿到店铺里卖,固然是提高了速度,绣出来的东西质量不会差,却也千
篇一律,没了灵性。而这里的绣坊虽小,但绣娘的手艺个个精湛,往往还藏了一两手绝活,虽然出活的速度慢,但是
每一针每一线都费尽心思,甚至能从成品上看出绣娘的喜怒哀乐,这才是真正的难能可贵。”高士骞对凌沐然详细地
解说,顺便还把自己对于生意的一些见解也融入了进去。
凌沐然觉得高士骞说得挺有道理,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心里对高士骞有点刮目相看了,原来这个暴发户还是挺
有思想的,自己也觉得这里的绣品比起祥乐街上那几家大店铺里卖的要生动得多。
高士骞陪凌沐然逛了几家店铺,看见前面有一家生意兴隆的小吃店,问凌沐然:“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再逛?”
凌沐然中午吃得太多了,此刻还饱着呢,生怕再被高士骞塞东西吃,连忙摇摇头:“不用不用,我一点都不饿,你要
是饿了就自己吃吧。”
高士骞也不勉强他,带着他走到小吃店外面,择了张干净些的空桌坐下,和老板打招呼:“一碗豆腐脑,再来一客青
方。”
“唉,好嘞!”红光满面的老板立刻豪爽地应了。凌沐然转过头打量着他,见那老板从一旁的盘子里拿出几块白花花
的东西放到油锅里,没过多久空气中就弥漫起一股奇特的味道,他用力吸了吸鼻子,觉得怪怪的,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呀,能好吃吗?凌沐然对此充满怀疑。
老板左手端了一个青花大瓷碗,里面装着嫩嫩的豆腐脑,上头还飘着亮亮的红油,右手拿了一个青色瓷碟,里面装了
四块方方正正的东西,外表已被炸得金黄。两样东西一上桌,凌沐然立刻觉得刚才那种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竟有点
臭烘烘的,他拿手捂住鼻子,皱着眉头说:“这究竟是什么?怎么气味那么怪?”
高士骞瞅着凌沐然笑笑,拿起桌子上配的酱汁浇在上面,暗红的酱汁色泽鲜亮,显得那金灿灿的方块愈发诱人。高士
骞拿筷子夹起一块,对凌沐然说:“这东西叫青方,还有一个通俗的名字,叫做臭豆腐。”随后便往嘴里送去,脸上
还露出颇为享受的表情来,仿佛吃的是什么珍馐玉馔。
凌沐然瞪大了眼睛,臭豆腐?难道是臭的豆腐不成?闻味道的确是挺臭的,可是臭掉的豆腐不就是坏的么,那怎么能
吃?可刚才高士骞分明是把一整块臭豆腐吃下去了,难道这臭豆腐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古怪之处?
越想越奇怪的凌沐然干脆趴在了桌上,盯着那碟青方细细地看起来。高士骞觉得他那个样子又乖又呆,看起来颇为可
爱,笑着夹了一块青方到凌沐然嘴边,催他:“把嘴张开,啊——”
凌沐然看得入神,下意识地就按照高士骞的指示做了,没想到嘴里突然被塞进一块热乎乎的东西,凌沐然嚼了一口,
只觉得口感丰富、层次分明,让人欲罢不能。这臭豆腐被炸得火候刚好,外皮酥脆,里面却是又热又嫩,再配上老板
特制的酱汁,鲜、咸、酸、甜、辣五味都恰到好处,而且奇怪的是,越是咀嚼那臭臭的味道就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
股豆制品的清香。
一块臭豆腐下肚,凌沐然的眼睛都亮了,他真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甚至还有一点点可怕的东西,竟然有那么好的味道
。高士骞自然发现了他的变化,挥挥手招来老板,让他再添上一份一模一样的,指着碟子对凌沐然说:“这东西是江
南地区的特产,江南一座名为“劭兴”的小城里,几乎家家户户每顿饭都必食,而且还有各种不同的做法。可惜在庆
安城里只有这里一家店铺做得略地道些,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真没想到,原来你还挺有见识的。”凌沐然吃了美食,又长了见识,没想到高士骞竟也有这样渊博的一刻,和他心
里那个暴发户的形象还真的挺不一样的。
高士骞对凌沐然笑笑:“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常年安于一隅,自我十二岁起,便开始跟着家中长辈游历各地,既是
检阅各地分铺,亦能增长见闻,熟知各地风土人情,对将来生意上的拓展也是有利无害。我虽然书读得不多,但这天
下的人事物却也见识了一二。”
凌沐然听着,心里觉得羡慕,他何尝不想趁年轻,也去游历一番祖国山河,只是家中老的老弱的弱,让自己怎么也放
不下。何况母亲整天在耳边念叨,让自己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踏入仕途,这更让凌沐然只能把外出游历的念头牢牢
地藏在心里。
高士骞说到这里,老板把食物也端了上来,听到高士骞的话,也跟着应和了几句:“是啊,我年轻时也喜欢出去走走
,这青方还是在江南吃到的,当时一尝就忘不了了,缠着那边的师傅学了来,回来后开了这么家小店,赚的钱也就够
吃用开销的,但看到不少外乡人慕名来吃,我就觉得这一生都够满足的了。”
凌沐然转头看了老板一眼,见那扎着头巾、满头大汗的汉子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也不自觉的被他感染了,心里
那些往昔被深埋的雄心壮志也渐渐涌了出来。凌沐然深知,母亲所想的道路并不适合自己,且不说自己的文章做得一
般,难以在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就算是考上了,之后无论是在庆安城里或是外放到其他省城,都有着层层束缚和限
制,更何况,凌沐然还十分厌倦官场的倾轧风气。
吃完东西,凌沐然一边跟着高士骞往祥乐街走,一边在心里想着之前的那些理想,脸色也时阴时晴。不知不觉已走回
了高盛当铺附近,高士骞突然停下脚步,凌沐然没意识到,一头撞在了他后背上。
“哎哟。”凌沐然揉揉额头,抬头怨怼地看着高士骞,这人怎么停下了都不说一声。谁知高士骞转过身来,没道歉,
先指着前方问他:“你看我们当铺门口那小孩子,是不是你府上的?”
嗯?凌沐然朝高士骞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高盛当铺门口,一个小个子和一个高个子几乎胸贴胸地站着,还在互相瞪
眼,谁都不让谁的架势。其中那个小个子长了一张圆圆的包子脸,眼睛瞪得都快占掉半张脸了,正是凌勤勤。
“勤勤,你在干什么?”凌沐然一边向高盛当铺那边走,一边亮起嗓门喊了凌勤勤一声。凌勤勤转过头,看见凌沐然
,抹了一把脸就往他这边跑来。“少爷!”凌勤勤跑到凌沐然面前,揪着他的袖子抽抽提提地说:“不好啦,有坏人
,坏人来拆我们的房子啦!”
凌沐然一时没听明白,又知道凌勤勤是个越急越乱的性子,只好先把他拉到店铺里屋,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门
口那个高个子自然是没空管了,亏得高士骞看了他一眼,发现是凌沐然下午在茶馆遇见的那个人,招呼了掌柜的去接
待他,随后急吼吼地跟进了里屋。
“勤勤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凌沐然拍拍凌勤勤的背,安抚他的情绪。凌勤勤憋了好久才把眼泪
憋回去,淌着半条鼻涕说:“今天,早上,有个人,在门口贴了张纸,说让我们在中午前收拾好所有家当,下午就得
走人,傍晚就有人来检查,按时走的人家一户给十两银子,不按时走的,当场,当场就把房子给拆了。”
什么!凌沐然一想到自己从小到大居住了十几年的家即将毁于一旦,而自己这一家人都将面临无家可归的境地,登时
脸色惨白,右手猛地排在桌上,愤怒到几乎不能言语。
第九章
带着满心忧虑,凌沐然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去,娘这两天的身体不好,别被那些无礼的人气伤了。凌勤勤和高士骞都跟
在他后面,高士骞临出门前还把掌柜的叫了过来,吩咐了几句再追出去。
还没走到自家宅子所在的小巷巷口,凌沐然便已听到一片哭声。凌家家宅附近的几户人家都被赶了出来,来不及收掇
的行李零零散散地摊在地上,男女老少皆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有些人的衣服都破了,脸上还有淤痕,显然是被人动了
粗。而这些人身后的宅屋,墙上、门上、窗上均被敲了个稀烂,连屋顶都不曾放过。碎裂的木板和瓦片掉了一地,满
目苍凉,惨不忍睹。
见此情状,凌沐然更是心焦无比,担心娘亲也受此折磨,飞奔到自家门口,凌沐然望见两群人成对峙之势,一边是莫
伯伯莫姨姨和被他们簇拥在中间小心护着的凌夫人,另一边则是一群操着各式铁械的男子。凌夫人站在宅子门口,怀
里捧着凌家诸位祖先的牌位,昂首挺胸气势凛然,一字一句地郑重说到:“我凌家先祖乃是大宁朝的开国功臣,先太
祖皇帝钦封的世袭侯爷,这家宅之地也是先太祖皇帝御赐的,岂容尔等随意侵犯。”
好强的气势!高士骞在心里暗赞一句,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夫人,虽然家道式微,但骨子里的傲气却没有丢。不料那群
男子却并未因凌夫人一番话而罢手,其中唯一没有操家伙的人站了出来,掏出一份文书展开,指着文书理直气壮地说
:“这位夫人,您看清楚了,根据我朝的律例,所有土地都归国家,都是皇上的,您得到的不过是九十九年的使用权
,使用期限一过,这土地可就不归您了。我家老爷向庆安府尹购得此地今后九十九年的使用权,您要是赖在这里不肯
走,那就是鸠占鹊巢,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凌夫人闻言,再见到那文书上清清楚楚地盖着一个鲜红印戳,分明是府尹的公章,明白事已至此,于法理上亦无挽回
的余地,只能暗恨家道中落,弄得如今竟陷入无家可归的境地,又恨自己不了解庆安律法,不然或许还能早做准备,
不由得脑子又是一阵晕眩,往后跌了一步,亏得莫姨在身旁扶住了她。
凌夫人侧头,看见站在不远处握紧拳头的凌沐然,招手把他唤到身边,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说道:“你们休要太放肆,
我儿好歹仍是大宁朝的侯爷。”
“侯爷?我看是猴子的猴吧!就这穷酸样儿还想摆公子哥儿的架子,老子才不吃你那套。”人群中不知谁这样说了一
句,那群人顿时都哈哈大笑起来。“你们……欺人太甚!”凌夫人气得两眼发黑,不停揉着自己的心口。
“娘!”凌沐然担心地叫了一声,安抚了凌夫人几句,侧头恨恨地看向那群人,说:“你们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就
算这块地现在是你们的了,不能早几天通知吗,收拾东西、寻找新住所、搬家,哪件事情不需要时间!”
“啪”的一声,为首的男子丢出一个钱袋,趾高气昂地说:“我们老爷慈悲,给你们十两银子,够你们住好几天客栈
的了,快拿了银子和你们那点破玩意儿,滚得远远的。”
凌沐然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此时气得双眼发红,开始撩袖子准备上去和那帮人拼命。高士骞见情况不对
,赶紧跑过去拉住他,把凌沐然往已经跑到他们身边的凌勤勤那边一推,吩咐道:“看好你们家少爷。”随后转过身
,走到那为首的男子面前。
“你想怎样?”那男子原本就因为在凌家耽误了太长的时间而很不高兴,见到此时又杀出一个人来,更是厌烦得很,
语气也愈发差了。
高士骞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一把勾住男人的肩膀,用力把男人拖到一边,背对着凌沐然他们,随后掏出一
张银票塞到男人手里,笑嘻嘻地说“这位大哥,别动气呀,您看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和他们争什么。住了那么多年的
地方,说让搬就得搬,他们不也是害怕么?”
那男人在高士骞扳他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并不彪悍的男子竟有如此大的力气!又见高士骞塞了一
张面额不小的银票过来,以为他是来讨饶的,心里不由得得意起来,态度也缓和下来:“总算还有个懂事的人,你说
吧,到底是你们自己搬,还是我帮你们搬。”
“当然是我们自己来搬,”高士骞赔笑道:“麻烦您多宽限点时间,我们这处宅子大,东西毕竟多一些。”
“我这人啊,就是吃软不吃硬,要多像你这么个态度,事情不就解决了么!”男子小心地把银票藏进怀里,转过身走
到自己带来的那群小喽啰前面,对凌家说:“今晚一定要搬空了,明早我过来查,要是再有什么落下的,那可就不是
你们的东西了。”说罢,甩甩手带着人往下一家去了。
“我对不起凌家列祖列宗……”这天晚上,凌夫人坐在堂厅里,两眼空洞地看着地上收拾好的大小箱子,嘴里反复着
这一句话。莫伯伯和莫姨姨都一脸沉重地站在一旁,就连凌勤勤也知道家里发生了巨大的变故,不停地嘤嘤哭着。大
家都沉浸在即将流离失所的悲伤里,对于未来,无力去想也不敢想。
此时,屋外不远处,高士骞拦下凌沐然,对他轻轻说道“沐然,我在城北有座小宅子,平日没人住,不如你们先搬过
去,之后再慢慢寻个安稳住所。”
“之后我们家怎么样,都不要你管。我们就算去讨饭也不会接受你的帮助的。”凌沐然断然地拒绝了,他可不要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