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止的空气中,只听得到微紊的喘息和沉重的心跳。
终于,叠在一起的四片唇瓣间出现了一丝松动,一个温热滑软的触感轻轻地在卫虎的唇边开始流连辗转,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仿佛一个刚刚伸出贝壳的蚌肉。
从唇角到唇峰,再回到唇角,若即若离却又细细密密,舌尖一丝不苟地掠过唇面上的每一个微小的褶痕。
一阵过电般的酥麻从接触到的地方急速传遍全身,不由自主地激起了一个战栗,卫虎终于从惊愕中反应了过来,瞪大了眼睛。
余光中瞥到对方攥紧,摊开,又攥紧,再摊开的手掌,刘正奇嘴角弯了个浅浅的弧度,眼睛一眯,猛然张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嗯——唔。”冷不防对方的这一下,卫虎疼得闷哼了一声,抬手就去推对方,不料刘正奇咬完之后又是用力地一吸,于是,随着两人相连的某个部位被强制性地分离,一记嘎嘣溜脆还带着回音儿的脆响,像个摔炮似的砸进了卫虎的耳朵里,震得他登时面红耳赤又羞又臊,脑中竟然神经错乱地浮现出一种在各大夜市地摊随处兜售摆卖的神奇物件——接吻猪。
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坐回了原位的刘正奇,意味深长地斜睨着三分委屈、三分羞涩、三分惊愕还有一分气愤,总之十分混乱地捂着嘴的卫虎,肩膀一抖,闷笑了起来——他从没想过,这道线,这么简简单单地就跨了过去。如果没有这次意外,没有去肯尼亚那哥们的一席话,他说不定还在那里隔着窗户纸,不咸不淡地玩暧昧,还美其名曰朦胧美呢!
人们总是对与命运抗争的人们给予毫不吝啬的礼赞,然而,我们真正能与之抗争的,只有命,而不是运。
你可以奋发努力成为人上人,你可以与疾病斗争成为传奇,你也可以不畏强权淫威,据理力争而最终受人追捧仰慕……但是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一根电线杆子就根基不稳了,什么时候一个花盆就自由落体了,又什么时候一个人喝高了开着宝马在大街上跳江南style,什么时候一个人心情不爽拎把手枪见人就“玩”爆头……更不用说那些毫无预警突如其来的天灾人祸了。
皱着眉与玩味地回视着他的刘正奇瞪了半晌,卫虎狠狠抹了一把脸,一声不吭转头重新发动了车子,即便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是败下了阵,还惨烈到一败涂地。
卫虎发现自己竟然连一句训斥的话都讲不出口,更确切地说,是一个用来训斥的句子都想不起来,就像刚刚明明早就该挥出的拳头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甚至有那么一瞬,他竟然产生出一种强烈的欲望害得他差点抬手扣住对方后脑——想要更多。
直到车子停在了刘正奇家楼下,两个人都没有任何交谈,只不过一路上,二人的表情却截然不同:一个嘴角抑制不住地漾着笑意,一个则面部肌肉各种痉挛。
“你——”眼看着对方已经解下了安全带准备下车,卫虎深吸了一口气,“……喜欢男人?”
伸向车门的手一顿,刘正奇转过头,平静地回视过去,抿了一下嘴角,“我也希望是,”眼脸低垂了一下,他又抬起了头,眼中神色复杂,沉声道,“那我就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了。”说完推门走了下去。
直到刘正奇的背影消失,卫虎才移回了有些失神的目光,正巧无意中瞥到了车内的后视镜,他气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你特么的这是盖戳呢么!显摆你牙口好么!我顶着这么一圈牙印怎么跟人解释?吃螃蟹被夹了?!
“你这是有喜了?”抬眼不屑地瞟着大晚上还乱放春光,一脸意犹未尽回味无穷的某人,蒋兵冷哼。
大家都同样的为他提心吊胆,可受到的待遇却千差万别。
眼看着这小子回来就跟他们打了个照面,连句“谢谢”还偷工减料地砍去了一半,转身却屁颠屁颠儿地跟人家跑了一天都没着家,蒋兵那个心里啊,真是五味陈杂——自家的儿子翅膀硬了,娶了媳妇忘了娘了,白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喂养大了——听着好像有点儿别扭……
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挑眉看了蒋兵一眼,刘正奇笑而不语,心里的小算盘噼啪作响,进行着成果总结:感觉比想象中的还好,不仅厚实有肉感还相当筋道,饱满多汁,又Q又弹,好像还有那么点儿甜……看来循序渐进的日子终于到头了,今天尝到了味,明天就离开餐不远了,光是嘴唇就能这样让人回味无穷,那其他的地方呢?耳垂、锁骨、肩头、胸膛、小腹,再往下……刘正奇打了个激灵,晃了晃脑袋制止住让自己开始燥热的胡思乱想:总有一天要把这人从里到外吃个干干净净,连个骨头渣子都不能浪费!
“别舔了,一会儿就掉皮儿了,你当你长得那是两根香肠呐?”一看刘正奇无意识地不停舔着嘴唇,蒋兵就一身的鸡皮疙瘩。
虽然还不敢相信,但刘正奇这反应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偷腥得逞的猫,眯着眼捋着毛在灯泡底下消化食儿。
“你不会是得手了吧?”
“怎么,嫉妒了?”也没否认,刘正奇洋洋得意地伸了个懒腰,把一只胳膊枕到了脑袋下。
“我嫉妒你个屁!”
“连这你都嫉妒?!”扭了扭腰,刘正奇心情大好地打趣道,歪头看着蒋兵手中的牙刷在嘴里进进出出,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坏笑,“哎,问你个事儿。你和聂老大,谁在上面?”
“……我操!”愣了一下,蒋兵忽然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哪一方面,一嘴的牙膏沫子“噗”的全喷了出来,怪异地盯着刘正奇。
“我这不是关心你么,”擦了擦溅到自己脸上的泡沫,刘正奇撇了撇嘴,意有所指地道,“距离倒是挺远,可惜持久力不行啊,一句话就泄了?”
“靠,行不行你亲身体验一下?”
“就你?”刘正奇轻蔑地瞄了一眼蒋兵下面,挑了挑眉,“没兴趣!”
蒋兵语塞,抬腿就把拖鞋甩了过去。
蒙头躲过了这一记“小蒋飞鞋”,看着对方臊得恼羞成怒的样子,刘正奇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相了,探出了脑袋,揶揄道:“不是吧,别说你俩还没到过那步!这都半年了,你俩赶得这是牛车吧,要按常理人家孩子都出来了!”
“你还真是费心了,我俩就是坐神九,这孩子也出不来!”单脚跳着去捡自己飞出去的拖鞋,蒋兵正好听到了电视里,主持人正带着一群小朋友唱《蜗牛和黄鹂鸟》,不禁眉梢一挑,咧嘴笑了起来。
“我俩倒是没坐牛车,不过你开的应该蜗牛车吧?用不用资助你个双气缸,省得等你爬上去,你家葡萄都熟得皱巴皮儿了!”
被戳到了痛处,刘正奇翻了个白眼,哼了哼,“谁说的,我爬上去的时候葡萄成熟刚刚好!”
“哟,你家葡萄比你熟的早,你忘了?”
“你这就是酸葡萄心理!”刘正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酸?”蒋兵推了推眼镜,笑出了一口白牙,“我家葡萄甜着呢!”
房间里莫名地静了下来,就听着电视里的主持人声音软软地跟小朋友们介绍着“葡萄富含着丰富的维生素和多种氨基酸,抗疲劳助消化,小朋友们要多吃……”,二人对视了一眼,一头黑线——葡萄还是吃自己家的好了。
第三十五章:坑爹的内容提要
话说那天跟刘正奇扯完,蒋兵还真被撩起了火,最终到底没忍住,大半夜的跑出去“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去了。第二天,他就回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准备转移阵地。
“你这是要离家出走?”倚着门框看着收拾东西的蒋兵,刘正奇打趣道。
刘正奇早就猜到蒋兵会搬出去,如果不是自己遇到了那么一档子事,他可能早就没影了。经过聂士佳的劝说,蒋兵终于递交了出国交流的申请,由于还要进行三个月的适应培训,他十月底就要启程远渡重洋了。仅剩的这么点时间,他当然要抓紧时间跟自家爷们好好腻歪腻歪,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出国镀金其实也未必真的就比在国内高出几个等次,但对于以尽早兑现承诺为目标的蒋兵来说,这东西就像催产剂,不管肚子里的东西质量如何,至少“生”的快。
挑眼不屑地回视了一下,蒋兵回敬道:“爷我去酿葡萄酒了,你就加油往树上爬吧!”
“葡萄酒是那颜色?”不以为然地扬了扬眉毛,刘正奇咧开了嘴,“可别过期长毛了,你小心喝坏肚子!”
“什么葡萄酒?”过来帮忙搬东西的聂士佳听到他们的谈话,一脸不解地问道。
蒋兵窘在当场,而刘正奇则直接笑抽了过去。
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没有那么一点落寞是不可能的,不论是房子还是心里,都好像空了一块,怎么样都填不满,让人不知如何消解。
直直地盯着墙上一刻不停的表针,刘正奇在等,等待卫虎的回应,等他理清心绪说“我也是”,因为在那个吻中,他看到了对方同样压抑的强烈欲望。
不过,想得到的回答还没有来,刘正奇却接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电话,一个是卫晓晨,一个是吕航。
吕航是同时约了他和蒋兵两个人一起出来的。
“怎么想起找我们了?”
“都是老同学,你们不联系我,还不允许我联系你们?”吕航淡淡一笑,目光从正从服务生手中接过咖啡的刘正奇脸上扫过。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被说的不好意思了,刘正奇挠了挠头,转身向旁边的蒋兵眨了眨眼,求助。
对于刘正奇,蒋兵是从来不会放过每一次落井下石的机会,特别是当对方自觉坟墓的时候,更要积极主动的加铲子土。
“认错态度不主动,你应该自罚去后厨刷杯子。”
看着掐架的两个人,吕航低下头,抿了抿嘴角,“我要结婚了。”
“什么?”激战正酣的两人同时惊愕地看了过来。
“我要结婚了,”说话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重复道,“过几天就离开这里了,所以,走之前想再看看你——们。”
三个人都是一阵静默。刘正奇咽了咽口水,没憋住还是问了一句,“男的,女的?”
吕航苦笑,直视着他反问:“男的能领证么?”
“可你不是……”与刘正奇和蒋兵这种单纯被某个人吸引,后知后觉反应迟钝的人不同,吕航天生就是个纯gay,除了他妈就没有喜欢过别的女人。
“你的情况家里不知道?”蒋兵皱着眉。
“你觉得我突然闪婚的原因是什么?”吕航无奈扯了一下嘴角,转向蒋兵,“我很羡慕你,真的。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那么开明,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抗争下去,为了捍卫自己的幸福——更何况,我也没有什么值得去捍卫的幸福。”
吕航曾经开玩笑地说过,要自己跟女人谈恋爱就像逼迫花粉过敏者把头埋进花束中,可如今,他却要踏进花海之中。
人们总是以为只要够强硬就没有办不到的事,甚至有时候还能从这种自以为是的强制性手段中找到快感,比如,强迫不擅长学习的孩子补课背书;比如,强迫处于底层的人们说他们很幸福;再比如,强奸。
“女方知道么?”
“不知道,都是家里安排的。对方家里条件比较一般,年纪也大了些,比较着急婚事,见过两次就把事情定下了。”吕航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听者却都不禁涌上了一股酸楚。
“那也得差不多才行吧,”刘正奇试图让自己看得轻松一些,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半开玩笑道,“要是太寒碜了,万一吓得不举了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根弦搭错了,冒了这么一句出来,不仅没起到缓和气氛的效果,反而还直接把气温降到了冰点。悔得他恨不得跳杯子里,被咖啡淹死算了。
“别介意,我是开玩笑的……”
“没事儿,”吕航仰头把杯中剩余的咖啡都喝了下去,抬起头又扫了一下刘正奇,垂下了眼睛指尖在杯口滑动,“我闭着眼睛想别人。”
分开时,吕航提出想要跟他们来个离别的拥抱。拍了拍蒋兵的后背,祝福了两句,他就紧紧地揽住刘正奇的肩膀一动不动。直到刘正奇肩头的那片温热渐渐转凉,他才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盯着远远离去的那个落寞无助的身影,刘正奇抬手摸了摸自己脖颈,刚刚就在那个地方,一个一触即离的柔软物体轻轻滑过。
接到卫晓晨的电话是在吕航离开的两天后,而刘正奇并不知道,这次见面把他自信满满的计划全盘打乱了。
应对方的邀约,刘正奇早早地就来到了卫晓晨工作的酒吧。原色的木质桌椅,在昏黄的吊灯掩映下,洒下暧昧的浓重阴影,笼得身在其中的人不觉产生了一丝微醺的醉意。随意地悬在墙壁四周的七八十年代名人贴画则恰当地磨去了酒吧整体上过分凸显的狂野和张扬,透出了那么一点隐隐约约的文艺范儿。
看着卫晓晨因刚刚开店而忙碌的身影,刘正奇挑了挑眉,要了一杯低度鸡尾酒,四周看了一圈,径自找个空座坐了下来,冲着对面挂着的牛头人做起了鬼脸。
随着一声悠扬舒缓的萨克斯曲调打破宁静,今晚的驻唱表演也开始了。穿着斜肩高开叉黑色小礼服的歌手坐在钢琴前,指尖轻动,一连串清脆悦动的音符跳将出来,配上其慵懒而又略带沙哑的成熟嗓音,顿时引出台下一阵掌声。
刘正奇斜眯着眼,轻敲手指,享受着这一段让人倍感放松的闲适。旁边的椅子一身轻响,卫晓晨坐了过来。勾了勾嘴角,刘正奇贱兮兮地凑了过去,“听说你当上经理了?恭喜啊,成大忙人了,什么时候办个酒桌庆祝一下啊?”
斜睨了他一眼,卫晓晨叫服务生给自己递了一杯苏打水,转身开始看台上的表演。自讨了个没趣,刘正奇撇了撇嘴,开始琢磨对方叫自己来的目的。
“唱歌那个女孩怎么样?”卫晓晨突然问道。
“恩?”不明所以的刘正奇又重新从上到下打量了那人一遍,“不错啊!盘儿靓,条儿顺,国色天香啊!连小声儿都那么带感,瞧那手指头扑棱得,跟电动痒痒挠似的!”到了人家地盘上,他自然可劲儿地忽悠,往她们脸上贴金,至于电动痒痒挠到底长什么样,反正他也没见过。
看到卫晓晨凝着眉没有回答,他弯起食指放在嘴边,打了个长长的唿哨,引来周围人的一阵轻笑。唱歌的那个姑娘也循声望了过来,莞尔一笑,冲他抛了个媚眼。
“怎么样,看我多支持你们工作,她往那儿一坐我就开始捧场。”刘正奇洋洋得意地邀功。
卫晓晨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突然问道:“喜欢么?”
“啊?”堆了一脸笑的刘正奇一愣,眨巴着眼睛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卫晓晨,转而邪气地一笑,“怎么,你们店里还有这服务?”别告诉我,你所谓的升职是从“姐姐”升到了“妈妈”?
“对啊,”卫晓晨也哼了哼,回敬道,“看在咱俩关系这么铁的份上,把我们店里的头牌先介绍给你。怎么,你还没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