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自己的辛酸与恬淡生活,从头到尾没有保留的讲了出来,包括自己的病,没钱治疗而延误时机的子宫癌。
她的生活和想法都简单而乐观,没有多余的想法和要求,也不曾想到自己单纯的不贪婪,让这个曾经的弟弟牵动了记
忆中的感情,为自己和孩子赢回了一个正实的名份。
“夏姐,让我娶你吧!”
龙渊日很冲动的说出了这话,心底一惊有些讶然,但随后看到夏姐比他更吃惊的表情,他觉得自己这么做并没什么不
对,对这个似母似姐的夏姐,他心里有着几分疼惜,听她的口气,似乎癌症已经到了晚期,大概时间也不多了,自己
不能让她死了都是个孤魂野鬼。
深吸了一口气,龙渊日觉得自己做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了,拉过那枯瘦的手,他很诚恳的又说了一遍,虽然十多年没见
也没有联系过,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姐姐是不会变的,他想在姐姐最后的时间里,把曾经的温
暖再让她也感觉到。
他的话才落音,夏卿就哭了起来,削瘦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感动得不能自己,她真的没想到弟弟能给自己这样的帮助
,只有结婚凌儿才能很快有个身份,也只有自己嫁了凌儿才能有个更好的未来,可是她要拿什么来还小渊的援助之情
,也许她应该教导凌儿,好好替自己还这笔情债。
龙渊日伸出手僵硬的拍拍夏卿,刚想替她拭去泛滥的泪水,就听到头顶有个粗嘎嗓音响起:“你怎么欺负我妈妈?”
随着一把树叶和话音的落下,一团黑乎乎的人形之物从天而降,吓得龙渊日赶紧伸手接住,一个没什么份量的泥人就
落在了他怀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怒瞪着他,看清他的长相后愣了一下,再回头看看母亲斥责的眼神,泥人不好意
思的对他又笑了一下,露出白白的牙齿闪着光。
“妈妈……又疼了吗?”
少年轻叫失神的母亲,担心她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这几日妈妈一直被疼痛折磨着,他知道那种叫子宫癌的病,痛的时
候会痛得让人发疯,他马上就从俊美哥哥怀里跳下地,凑到夏卿身边关心的询问着。
“凌儿,你去把这身泥洗洗,妈妈要介绍你认识个人,快一点……”
夏凌点点头没有多言,赶紧跑到另一边,从水井里拉起一桶水,举手就往自己头上浇去,从头淋到脚冲掉身上的泥巴
,打了两桶水冲洗,总算弄得清爽干净了,又赶紧跑回母亲身边坐着,乖乖的听妈妈跟英俊哥哥说话。
龙渊日这时才看清,这个少年有着如夏姐一样的白晰皮肤,想必惯常在田里忙活,纤瘦却结实的身体,较同龄的少年
矮了一点,一张与他妈妈一样的漂亮脸蛋,被初夏阳光晒得发红的窄细肩膀,穿着背心短裤,笑得像骄阳一样热情坦
率。
第三章:盛夏殇忆
几乎是才见那个男孩子的面,龙渊日就知道他像夏日的阳光一样,不停地跑进跑出,为夏姐拿药、为自己泡茶、又是
忙这又是忙那的,热情且单纯,黑白分明的单凤眼忽闪忽闪的,对自己和夏姐聊天的话认真倾听,也规规矩矩不插嘴
,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被热情的挽留到不能推拒,龙渊日留下和夏姐、夏凌一起用晚餐,夏姐更是高兴的亲自下厨做饭,夏凌则缠着他问东
问西,对城里的事和人感到特别新鲜,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麻雀一样,最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很吵,还一直很耐心的回
答他所有问题。
简单的几样菜端上桌后,龙渊日低垂下了湿润的眼睫,静静吃着清淡的饭菜,阔别十多年后,再次尝到幼时的感觉,
淡淡温馨中夹着更多的苦涩,这是记忆中所渴望的家的感觉,吃着久违的带着温暖的饭菜,他心里泛着对夏姐淡淡的
怜惜和一丝温情。
晚饭后又与夏姐详谈了一下,龙渊日这才起身告辞,回到家里就开始给律师打电话,询问了结婚孩子过继的相关事项
后,他用最快的速度把夏卿娶回了家,让自己的家里多了个女主人,而他也相对的多了个只比自己小九岁的继子。
多了两个人的家里,仍是没有什么变化,龙渊日依然住在自己的大卧室里,依然天天忙着公司的事,只是在晚上回到
家的时候,原本黑暗空寂的屋子,会亮着一小盏灯,暖暖的就像那个少年的笑容,桌上也会有做好的饭菜和纯朴的纸
条。
每次看到关心温暖的话语,他即使在外边吃过了,即使那菜做得不怎么样,也会坐到桌旁吃上几筷子,然后凌儿就会
笑着跳出来,替他泡上一杯热茶送到书房,没有多余的交谈,少年很懂事的把空间留给他,自己则会回到楼下的房间
陪他妈妈。
偶尔他回家比较早的时候,凌儿会扶着夏姐出来跟他一起用餐,但他看得出夏姐越来越虚弱,几次三番他想送她去医
院,但均被拒绝,他知道夏姐是不想再麻烦自己,可是随着温柔姐姐的固执,凌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来小,最终到了
消失的地步……
第一次接到凌儿电话的时候,他正在跟客户开会讨论新案,因此挂断了那个少年的电话,但好像也因此挂断了他和凌
儿之间的和睦,只不过那时他还不知道,之后很久的时间,凌儿一直在心里梗着这根刺。
而此时正忙于会议的龙渊日还不知道,那个嫁给自己还不到两个月的温柔姐姐,因没能最后对他说声谢谢,带着遗憾
走完了短暂的一生……
拉拉领带走出电梯,刚才推了一个女人的邀约,他的心里有种不安隐隐存在,仿佛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看看从门
缝里撒出的灯光,龙渊日觉得心里那处空虚,被凌儿天天留下的灯填得很满,掏出钥匙自己开了门,进门的一瞬间,
一天的疲惫感觉减轻了很多。
可是刚放松的神经,马上又崩了起来,像一把拉满的弓箭,两百多坪的空间静寂得吓人,屋里所有的灯全部打开,而
不是像平时一样只开了玄关的小射灯,灯火辉煌中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感觉,龙渊日踢掉鞋子赤脚就往里面跑,之前那
种不安的感觉正迅速扩大。
转过楼梯边的走道时,看到平时夏姐和凌儿住的房间漆黑一片,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冲过去推开了外边一间卧室,
推开门时顺手按下旁边的开关,平时在自己房间玩游戏的凌儿不在,他马上又转向紧挨着的另一间房。
站在门板前的龙渊日,冷静早已不复存在,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一样,迟迟不敢推开这扇门,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铅似的
,好半天才颤抖着举起,握住门把轻轻向里推开。
就着走道上的光线,他看到夏姐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只手搁在胸前,另一只手被少年紧紧握住,那个像夏天暖阳的凌
儿,此时正安静的跪伏在床边的地板上,脸埋在夏姐的手中,沉寂得像没了灵魂的娃娃。
夏姐看起来好像睡着了,凌儿看起来也像是照顾母亲累了的样子,这样的画面本应让人觉得温馨才是,可龙渊日的心
里像压了块大石头,他甚至没有勇气走上前去确认怎么一回事,突然想到下午开会时,那个被自己挂掉的家里来电。
一缕发丝掉落眼前,龙渊日闭了闭眼,轻轻走到凌儿身后,伸出手探向夏卿的鼻端,半天才机械的收回手,握紧拳头
跪在了床边,为自己来迟一步感到哀伤。
“对不起……”
沉寂了半天的房间突然幽幽的响起龙渊日的声音,他是真的感到很抱歉,原本是想给夏姐一点温暖,也计划可以好好
照顾她,可是他总以为还有时间、还有时间,自己忙完公司的急事也还来得及,没想到自己非但没给她温暖和照顾,
反而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赶上。
他想他是真的想错了,公司的急事是怎么也忙不完的,两个月不长不短的时间,是自己一直在吸取着夏卿和夏凌给予
的温暖,深夜回家的小灯、桌上温热的饭菜、工作时的热茶、不是一个人空寂的房间……许多许多,在他还没明白其
中的意义时,比家人还亲的姐姐就离开了。
最重要的是,眼前趴俯着的少年,令他感觉离自己好远,仿佛那个天真热情的太阳,已经随着夏姐的辞世而沉入了海
平线下面,明明近在眼前的距离,他却感觉不到凌儿的思想,好像自己被关了他的心门外一样。
“凌儿……对不起,原谅我!我真的感到很抱歉与难过,给我机会让我替夏姐照顾你,好吗?”
不由自主的,龙渊日开口对跪伏在床前的夏凌道歉,抬起手抚上少年柔软的头发,却被凌儿冰冷的手打掉了,一双哀
伤的眸子抬起直视他,愤世嫉俗的眼光夹着无法晾解的痛,如一把利剑一样,直直插入他的心底,让他的心脏不由自
主的缩了一下。
“凌儿……”
龙渊日轻叫,看着少年马上就沉寂得什么也找不着的眼瞳,轻轻的又低下头伏在夏姐身边,单薄的肩膀似有若无的颤
抖着,那股无言的悲伤笼罩了整间卧室,让他的愧疚感在瞬间全冒了出来,他的双腿甚至开始发软,一个重心不稳也
跪在了床边,张开双臂紧紧的拥抱了无声哭泣的少年。
一整晚两人都没挪动姿势,静静的在心中哀悼逝去的亲人,黑夜很快就被曙光替换,腿脚胳膊都发麻的龙渊日轻轻推
开怀里的少年,低下头对上那一夜未合、充满血丝的单凤眼,他沉稳的表示要处理夏姐的后事,再一次承诺会替夏姐
好好照顾这个纤弱的孩子。
接下来的几天,龙渊日没有再离开夏凌一步,他替夏姐办了个简单的丧葬仪式,夏凌穿着孝服跪在母亲的灵前,一改
往日的热情活泼,静静的呆在那一小角落里,不时替母亲上一柱香,再不时往铜盆里烧些纸钱,除此之外对别的任何
事都没有反应;
这么呆呆地像失了魂一般到下葬那天,夏凌一滴泪也没再流,捧起一把黄土洒在母亲的陵墓前,以前老人说入土为安
,他相信善良美丽的妈妈一定去了天堂,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妈妈最常对他说的话就是男孩子要坚强,现在只剩下
他自己一个人了,所以更不能哭,一定要坚强的活着,让妈妈在天上可以放心。
久久的站在墓前,石碑上夏卿的照片一如生前,温柔的看着他和身后的男人,夏凌这一刻的心情很复杂,他不知道自
己从今往后该怎么办,虽然知道身后的男人不会让他流落街头,可是那个被挂掉的电话,让母亲最后都带着遗憾离开
,这使他心里对龙渊日有了抵触情绪。
轻轻将薄土洒匀,夏凌的心是矛盾的,八月的骄阳并没给他带来一点火热,苍白着一张漂亮的脸蛋,站起来的时候身
体轻晃了两下,对着墓碑再次深深的鞠躬,看着妈妈的照片没有说话。
身后这个男人带给他的感觉是复杂的,从最初见到这个英俊不凡的哥哥,他身上那种强势的驰力让他欣赏又羡慕,相
处一段后发现他的寂寞又让自己心怜,妈妈发病打电话救助时被拒的愤激,再到母亲临终要他答应的报恩,最近所发
生的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负荷能力。
“凌儿……我们回家吧!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殇者已逝,你的人生还很长,节哀才是……”
龙渊日看见夏凌神色有些恍惚,他有点担心几天不吃不喝的少年,因为自己的大意,已经少了一个亲人般的夏姐,对
这个十七岁的少年,龙渊日不想再重蹈覆辙,虽然夏姐没有对他说过要好好照顾凌儿的话,但两个月的相处,他已经
把这个少年当成自己的亲人了。
龙渊日甚至做好了准备,一辈子都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照顾唯一能进入自己书房禁地的少年,看到凌儿这么伤
心他也并不好过,但是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所以他说了从没讲过的安慰之语,话还没说完,却看到离自己一步之遥
的少年晃着单薄的身体,如风中一叶小舟倒了下去。
第四章:各执一词
空调仍是不分白天黑夜的运转着,洁净清爽的房间没有窗外的闷热,七八坪的空间透着清静的祥和,没有污点的白色
隔绝了外边,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有着豪华的现代电器和单独的卫生间。
空调的循环风带动了窗边的白纱窗帘,窗台上放着一个插满栀子花的水晶花瓶,白色的花瓣淡黄的蕊,散发出淡淡的
馨香。
窗边坐着一个英俊但严肃的男人,皱紧眉头盯着膝上的电脑,指尖不时在黑色的键盘上跳跃,偶尔会对着窗台上的栀
子花沉思,时间悄悄的流逝,男人却浑然不觉,眨眼日头就缓缓西斜。
放下手中的笔记本,龙渊日站起身,轻轻的走到床边坐下,看着沉睡中的苍白少年,整整一下午凌儿都在睡,仿佛是
想在沉睡中逃脱母亲离世所带来的伤痛,中午自己看到他倒下的那一瞬,他的心是揪着的。
指尖细细的搓弄着柔软的发丝,那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底形成一片阴影,削尖了的下巴,随着
轻缓的呼吸,被单下的身体一起一伏,除了空调偶尔的换气声,便只有少年的呼吸与龙渊日的呼吸交差响起。
不着痕迹的收回手,龙渊日觉得自己对沉睡中的少年,有着太多没有过的心疼,这个从小没有得到过父爱的孩子,跟
柔弱的母亲一起相依为命,同年的孩子是不是曾经骂过他野孩子呢?或是跟别的小孩儿打架,输了后总是躲到无人的
地方偷偷哭泣,再装作若无其事回家哄夏姐高兴?
他今年不过才十七岁,一直是父不详的黑档,做为家里唯一的小男子汉,他是不是要逼着自己快点成熟长大,才能更
好地保护辛苦的母亲?是不是也总用夏天暖阳一般的笑容,来掩饰自己的无措和恐慌?
可是现在夏姐没能等到凌儿真正有能力的那天,对于这个纤细的少年来说,母亲的死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
到来的时候,他还是不太能接受这样的打击吧!毕竟他的世界里一直只有个夏姐而已。
轻轻拨开凌儿长长的流海,龙渊日收回手看了看窗外,再看了床上的人一会儿,心里头沉甸甸的很不是滋味,站起身
向后转,拉开门准备出去买点海鲜粥,小家伙连着几天没吃东西了,医生也说他是疲劳过度加轻度营养不良,还建议
给病人注射营养液。
龙渊日并不觉得这个时候给凌儿大补是个好注意,太过虚弱又几天没进食的人,最好吃些清淡易消化的比较好,再回
头看了一眼熟睡的人,轻轻带上门走出去。
进了电梯看着跳动的数字,龙渊日在想,之前夏姐还在世的时候,他还不觉得这个少年和自己有什么联系,当时只因
为是想给夏姐帮个忙,所以匆忙的娶了她回来,给夏凌一个合法的身份而已,可以说除了他们三个人和自己的律师以
外,甚至没别人知道他已经结婚的事;
可是现在夏姐过世了,他突然才意识到,这个少年以后就跟自己联在一起了,两个人一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夏凌
不可能一直关在屋子里,总会回到学校再进行学习,自己做为凌儿法律上的监护人,责任和义务接踵而至。
该怎么跟个十七岁的少年单独相处?是不是要像别的家庭那样多给孩子温情?是不是该再买一套房子?以后对别人怎
么介绍这个孩子?凌儿对自己又是什么样的想法?到底该怎么定位这个未成年的少年?……
一堆没有答案的问题浮上龙渊日的心头,生活中突然多了个小自己九岁的继子,龙渊日感觉自己比夏凌更迷茫今后的
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