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他的衣襟,并且还陪着一脸惬意的笑。他完全可以有一个健全的家庭,完全可以有父母来爱他,有足够的钱来挥霍
,他完全可以像其他叛逆的孩子一样逃课上网打游戏,买几百几千块钱的衣服和鞋,然后打扮得风流倜傥地玩弄女孩
子。他完全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谁生来没有这些呢?只怪父母丢弃了他,谁知道他在未央的长夜里,在温婉的月光
下,有没有想念抛弃他的妈妈?
尹声浩弯下腰紧紧地抱住了他:“好孩子,你妈妈舍得给你一个名字,却舍不得给你一个家……”
第二十一章:不甘
尹声浩约了颜子天一周后见面。他开着车,离老远就看见了他,他在翻阅着画的乱七八糟的招工广告,手臂还打着石
膏,尹声浩走过去,轻轻抽出他的报纸,把子天惊的一哆嗦。
“大哥,你吓死我了。”他装出一副吓坏了的样子,仰起脸来灿烂地笑。脸上没什么肉,笑起来一脸子褶儿。尹声浩
看着他,“手好的怎么样了?”
“快好了,再有半个月就能动了,不过暂时不能干重活儿,这工作更不好找了。”
尹声浩坐在他身边,“别找了,走,我请你吃饭。”
尹声浩带他去一家饭店,点了好多肉和鸡蛋,见子天不反对,扬起手要杀一只乌龟。子天急忙摇头,“不,我不吃这
个。”
“没事儿,我花钱,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花钱……我、我怕乌龟。”子天红着脸,甚至有点害羞。尹声浩哈哈大笑,亏你还是在海边儿长大的。
两个人点了一桌子菜,子天伤的是左手,却偏偏是左撇子,右手夹筷子的样子特别奇怪,吃的那么认真,却又实在滑
稽的很。他吃的太吃力,刚送到嘴边的鸡蛋就给掉了。他懊恼地抬起头,看见尹声浩笑着夹过来的肉。“来,这个补
身体。“
子天迟疑了一下,慢慢地张开了嘴。尹声浩宠溺地看着他说,我给你找了个工作。在市中心的美术馆,知道内地儿吧
?给画展做一些筹备工作,东西挺简单,只要听着主管的指示就行。
子天停下筷子,尹声浩拿起纸巾给给他擦嘴。子天惊慌地接过来,听见尹声浩说,你别担心,这个活儿我和他们头儿
说好了,只要你好好干,薪水少不了你的。
子天还是看着他,然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饭碗,不说话。
“怎么,您不想干?“
子天摇摇头。
“这个工作稳定,干起来也体面,你还有什么好担心?”
“大哥,我没上过学,这活儿我怎么能干呢?”
“你傻了不是?这种活儿要什么学啊,那些图书管理,场馆设计的专业都是白费,四年出来都跟傻子似的,只知道怎
么吃怎么睡怎么烧钱儿,没用。你在社会上干这么多年,经验多,怕什么?”尹声浩夹起一块刚端来的鱼,小心翼翼
第吹了吹递到子天嘴边:“职位这种东西,不是你上,就是他上,你有本事,为什么要把机会让给别人?“
尹声浩领着子天买衣服,带着子天一路穿过厅堂,从面试的考官旁边走过,一路走到馆长办公室。子天头一次发现,
原来权利可以有这样大的力量。就这样,子天开始上班了,有展览的时候他就早一点到,帮着忙前忙后,没活儿的时
候他就拿着笤帚打扫卫生。他长的好看,有的时候女同事经常借题发挥,穿着高跟鞋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小朴,
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子天笑着摇摇头。
“那你家住那里呀,哪个学校毕业的?”
子天也摇头。他想撒谎,但是他张不开嘴。
“那你有没有兄弟呀?”
“有,我哥哥曾经是央美的学生。”子天脱口而出。
“真的吗?我也是!他是哪一届的?”
子天敷衍地笑了笑,转过身去又不说话了,于是以后只要有这样坐下谈话的时间,他就躲到外面去,拿着水壶浇浇花
,帮着给古玩掸掸灰尘。他没法自由地活在那个世界。那些漂亮的女孩儿走不进他的心,入不了他的眼。渐渐地,也
只把他当成一个不爱说话的闷骚了。子天经常看着那些画家的画在这里展出,用车一幅幅包着贵重的盒子抬进来,小
心翼翼地打开盒子挂在墙上,他们拿出装饰品摆设这间展厅,等待着达官显贵的检阅。有的时候两间大厅同时要展出
,子天要很晚才回家,拎着饭回到家的时候墨白多半已经入睡,子天静静地收起地上的画,想着美术馆那些水平泛泛
却被巨额支票抬回家的作品。
有一天下班过后,子天悄悄地问馆长,办一次画展要多少钱?馆长带着冷漠地表情看了看他,用手比划了一个数字,
然后淡淡地一笑。子天站在美术馆的塑像前拿着抹布呆呆地站着,很久也缓不过神来。无论什么时候,遇见这样一个
数字他都要想:他这条贱命,到底和一个天文数字有没有缘?
尹声浩隔了小半年才回到北京,母亲病倒了,病的很严重。赶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母亲被推着进入急诊室。那一眼他
觉得,母亲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当母亲睁开眼的时候,尹声浩还没能在母亲的病痛中回过身来。他看着经历了一场手术,满脸皱纹里渗着汗水的
母亲,还有什么事情,他不能为母亲做?那个苦苦地等着却从来不会为他回头的男孩儿,怎能比得上含辛茹苦的母亲
?
到了美术馆,子天正蹲在玻璃架前擦一幅画下的地面。他小心翼翼把鸡毛掸子别在腰后,手里拎着抹布跪在地上,然
后蹑手蹑脚地爬过刚刚擦好的地面。尹声浩立刻把母亲的事情抛到脑后,恼火地看着忙来忙去的子天,几乎是冲到子
天面前:“他们让你干这个?”
“没,我闲着无聊,就擦擦地。”
“放下。他们聘你是叫你来管理美术馆的,不是来打扫卫生的,如果什么都要你来干,还要清洁工人干嘛?”尹声浩
拉着子天的手说,走,我带你去吃饭。
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很高兴,尹声浩回家很久,看见子天的时候几乎是复活了,又开始了以前的长篇大论。尹声
浩讲得眉飞色舞,子天笑得几乎把水呛进气管。笑了好久,子天用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好久没笑得这么累了。
尹声浩笑着看他,不说话。吃完了饭,尹声浩接过服务员递回的卡时子天说,哥,你说美术馆办个平民艺术展,好不
好,不是花钱或者名人来办的画展,就是那些没钱办却有才华的人来展出,说不定这样可以让美术馆接受更多元的艺
术……
尹声浩饶有兴趣地看他,你这小文盲都跟谁学的?
“在那个环境里,我经常这么乱想。”
“你想展出余墨白的画,是不是?”
子天张口结舌。
尹声浩又问,你觉得余墨白的画能拿得出手么?
当然能!子天的语气很笃定。
尹声浩不悦,走出去打了个电话,然后在门外抽了一支烟。子天不安地看着尹声浩带着一副很凝重的表情走进来,不
由得坐直了身子。
“我答应你给余墨白办画展。”
他亲眼看见在那一瞬间,子天的眼里有什么被点燃了。尹声浩原本答应了母亲结婚的心在那一刻也被颠覆了,那个孩
子就一心为了那个神经病?他咬牙地说,但是我们得有来有往,不然不公平。
“没问题,你说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想要,我都会尽全力。”
尹声浩笑有所指,我暂时还没想好,以后再说吧。
第二十二章:画展
美术馆真的开始操办起来了。陆续有车来家里运画,摆到美术馆落在一起,整整一个小孩那么高,像个柜子。子天在
家里把草稿抽出来,只留下一些成品,那些女孩儿看着这些画,不由得由衷地赞叹起来。
“颜子天,这些都是你那个哥哥画的?”
“是的。”子天忙的满身是汗。
“画如其人,你哥哥一定是个美男子。”
子天笑了笑:“当然。”
那些素描和油画很快装裱挂好,竟然整整摆了一个礼堂。子天看着那个礼堂望不到尽头的墙壁,墙壁上都是墨白的画
。那些画有素描,有油画,还有以前把衣服染了个遍的画的水彩,水粉,还有那些曾经弄得浑身黑的版画。他们曾经
都被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斗室里,像是他们的造物者一样,以为一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了。而现在他们装裱着挂在墙
上,顿时都有了生命,在灯光下闪烁着绚丽的光芒。
余墨白站在礼堂里,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他很久都没有下过楼了,自从上一次清醒以来,他的梦想就是把画卖出
去,然后彻底离开颜子天。现在颜子天为他操办着这一切,他表情复杂地走进美术馆。下车以后他就看见美术馆门前
挂着“余墨白先生荣誉画展”,还有门口送来的花篮。颜子天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面子张罗这个?他四处张望,像是
在努力寻找什么。子天送给他的生日惊喜,未免太过隆重。
“怎么样!整个厅堂,整个美术馆,展出的都是你的画,很帅吧!”
余墨白张望着四周:“我也没想到我画了这么多。”
来看画展的人不多。有零星的记者走进来,懒洋洋地拍了一些照片。子天皱了皱眉头看看窗外,他没有打电话给自己
的那些主顾,在墨白和尹声浩的面前,他不想让自己不清不白。但是这样的展馆,未免太过凄凉。他这样想着,呀咬
牙走了出去。
“请来参观一下余墨白先生的作品,画很漂亮,谢谢……”
“要不要进来参观一下?画风很好,都是挑选出来的精品……”
墨白看着站在马路上为自己忙前忙后的子天,仍旧面无表情。不一会儿又人来了,是一群年轻的少年少女,他们是央
美的学生,那是子天跑去找买画具的曹老板张罗的。他们带着相机,咔嚓咔嚓地按下了快门,表情带着一丝年轻的不
屑,却又难掩眼中的敬畏。他们带着由衷的赞赏走到墨白面前,没想到画出这样生动画作的人,竟然有着这样一张麻
木的面容。
“你说,这个男人真的能画出这么好的画么?”
“人不可貌相,你看他的手上还有油彩呢。”
“那个帮他张罗的是谁啊?”
“是他弟弟吧。”
“不对,我听说是他男朋友呢!”
“他男朋友可对他真好啊,给他开这么大的画展……”
墨白看着那些窸窸窣窣聊天的男男女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听得一清二楚。什么男朋友?他只是一个守在自己身
边消除自己罪过的跟屁虫,总有一天他要永远地远离他,再也不也见到他,他的出名不靠一个小白脸!
下午的时候,尹声浩来了,还有一些开着车来看画的男人,不必说那都是尹声浩的朋友。尹声浩领着朋友在展馆里转
,墨白紧紧地攥着拳头。子天同样紧紧地拉住墨白的手。
尹声浩谈笑风生,舒展着眉目掠过一幅又一幅画。他看见前面的一群学生围在一幅画前,下意识地走了过去。站在那
幅画面前的一刻,铺天盖地的布景开始散发出一阵海啸般的翻卷。一个大浪像是座墙一样轰然倒塌,一下子击翻了他
的心。
那个目光温暖的子天,用最唯美最幸福的微笑看着镜头——那个给他作画的人。画中的子天瞳孔几乎闪烁着,他看见
了。他看见子天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却什么都有了。他要的很简单,而这个余墨白就以一种最简单的方式,轻易地满
足了他。以前他觉得,子天一直像一轮弯弯的新月,不光是弯弯的眉毛,还是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更多的是他卑微而
残缺的命运,永远都没有过团圆。现在他终于看见月圆的一刻了,因为看着他最爱的男人,他微笑如此幸福温婉,因
为他们在一起,所以他的眼睛里带着期许: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他的子天,无论是阴晴圆缺,他都从未得到过
的子天!
尹声浩什么都没说,开着车走了。子天看着尹声浩离开,那股受伤了一样的愤恨和委屈让子天疑惑。但是很快他的疑
惑就被一阵惊喜所代替,有人要买余墨白的画了,有人欣赏墨白的画,并且愿意用不菲的金钱来换!
墨白标出的价格都是天价,很多人进来关上,却仅仅停留在赞叹;进来拍照,却没有人说要买。墨白坐在靠里看着人
来来回回,至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子天本以为,这个画展顶多让一些人认识他,而没有想到,墨白的第一次展出可
以得到这样丰沛的报酬。终于于有人要买墨白画了。展出的最后一刻,有人真的把墨白开出天价的画买走了。墨白听
了子天高兴的欢呼的时候,却听见余墨白稳稳的声音说,“我不卖。”
子天实在不明白,他不是一直想受到肯定的么?他看着墨白,却仍旧听见墨白冷冷地说,我不卖。
买家纠缠着,打了通电话以后又重新要价,这画几乎翻了一番。子天这才看见墨白一直坚持着的那张素描,那是那张
雪夜,墨白画给自己的礼物,墨白执意地抗拒着,却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子天屏住了呼吸,这幅画不能卖……
真的。他等着墨白顽固的坚持,就在他以为这幅画还能留住的时候,他听见墨白松了口,他答应了。
子天抹了抹温热的眼睛,现在的他心里空空的,却又那么欣慰。墨白的画卖出去了,虽然出卖了自己出卖了爱情,至
少最少还有着一张画最原始的价值。剩下的画已经装好了箱子准备送回家,这幅微笑着的子天被重新装裱,买画人大
笔一挥开出一张支票,志得意满地看了看墨白。墨白有些颤抖,不知是为了子天,还是为了画。在画马上就要被上车
的时候,墨白突然追上来:“先生!”
男人烦躁地回过头。
“能让我再看一眼么?就一眼。今天晚上给我带回家,我再好好看看它,它对我很重要,真的。”
墨白苦苦地哀求着,先生钻进车里打电话,墨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佝偻的背影让子天心酸。终于,那个男人答应
墨白,把画送回斗室最后一晚,然后明天一早就来取走。
子天松了一口气,经历了刚才的一幕幕,子天的心悬在山涧,一次次地经历着生死的起伏。他不能再忍了,今天晚上
一定要和墨白谈清楚,他的天儿守护了他这么多年,这幅画中的天儿,一直都在他身边。
他心里的野草风一般地飞长起来,看着墨白的背影疯长起来。突然他接到了尹声浩打来馆里的电话。
“还记得答应过我么,今天晚上我想见你。”
第二十三章:代价
颜子天到尹声浩家门口的时候,太阳刚刚从远处的小别墅身后沉下去,整个城市又要入睡了。眼前的小别墅亮起了昏
黄的灯盏,尹声浩开了门站在那里说,我等你好久。
他跟着他上了楼,跟着他来到了那个曾经对他不轨的卧室。那间卧室开着一盏很亮的灯,尹声浩像是有意避开上次的
暧昧一样,和子天打听着今天的画展。
“看来他的画还是卖出去了?心这么傲,总算有人懂得欣赏。卖的是哪一幅?”
“是以前他给我画的,我们在离你家不远的一个公园,那天下雪了……”子天顿了顿,“其实他不舍得卖那幅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