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的我感受屁股下方一双虬扎的手臂上肌肉强烈跳动。我不着痕迹的抓住李熙卿的手臂弯,连忙给一旁殷殷教导的父
亲使眼色:李熙卿这家伙是只狼,养不熟!
“呃,我五音不全。”头上青筋暴跳的李熙卿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啊?!”父亲有些傻眼。
身陷囹圄,我本不敢嚣张,但是我肚子真的绷的很辛苦。蜷缩着身体,整个脑袋埋进李熙卿的怀中,捂住自己的嘴巴
,无声的大笑。眼泪鼻涕顺着手指缝流进身下黑色的布褂上。
“你完全可以不用憋的。”耳畔响起李熙卿冰凉的语气带着刀子一样锋利口吻。
“那哪成啊。”心中一凛,竟然脱口而出,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我压根没笑你。”看着李熙卿危险的眯起眼睛,我赶紧补救的说道,却发现有种自己挖坑自己埋的错觉。呵呵,傻
笑的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阴森的脸,身体不断的后仰,却又担心自己掉下去,两只肉爪紧紧的抓住李熙卿的手臂,紧
张得小心肝都快要“砰”出胸口。
“叫声李大哥,这事情就算揭过。”李熙卿脸上的笑容我怎么看着像只狐狸呢。
“不——不揭过会怎么样?”我弱弱的问了一句。
“也没什么,找你爹或爷爷聊聊昨天晚上的月色。”李熙卿凉凉的说道。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心中狂吼,但是想想自己现在是别人手中的一盘菜,还是识时务点比较理智,“你昨天
答应不讲的。”收了别人的东西承诺不开口的,现在居然出尔反尔,真是人品逊到家了。
“哦,味道还不错,但是我好像没答应你不讲出来。”李熙卿无奈的耸肩。
“没得谈?”当时他好像是没答应,但是是个人也能明白啥意思。心中懊悔:这就是口头协议的不确定性。必须在这
件事情上吸取教训,以后一定要书面合同!
“没得谈!”语气坚定。
“李大哥!”有种丧权辱国的屈辱感。
第十九章:割麦子
一望无垠的金色麦田犹如金色的海洋平地波澜,卷起金色的浪花一浪掀过一浪向远处翻腾而去。微风浮动,成熟饱满
的麦穗随风摇曳,带着泥土的气息宣告丰收的来临。长长的田埂上,父老乡亲们望着半年的辛苦劳作终于等到收获的
这一刻,人人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欢笑。
“能不能完成任务?!”远处站在高高的土丘上,爷爷手握镰刀高举向日,坚定的眼神望着北方。
“能!”“哄”的一声巨响穿破云霄,在整个大麦田里久久的回荡。像是有无穷的能量与毅力瞬间灌注躯体,那一刻
人人坚毅自豪的脸上只有一个信念:为了北方永不落的红太阳,为了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为了社会主义新中国!
“能!”我激动的高声呼喊,我热爱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三十年后中国的崛起那是历史的必然,因为中国
有这样伟大的人民!这一刻我的心田奔腾着一股灼热的能量,我愿意用我所有的生命与热情去珍惜给予我爱的人们。
“不要愣着了,过两天天气会有变化。今年是个丰收年,可不能让麦子潮湿,不然会发芽。一旦发芽,麦子就有毒,
也就不能食用了。”父爱推了一把旁边任然没有回过神来的李熙卿,将一把磨得寒光逼人的镰刀递到李熙卿手中。
“是什么能量支持你们有如此的热情?”李熙卿接过父亲递过来的镰刀,眼神严肃的望着父亲,等待父亲的回答。
“呃——”显然父亲没能理解李熙卿突然提出的问题,脸上柔和的微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堪回首的痛惜,声
音也变得悠长与萧瑟,“因为穷怕了,也死怕了,好不容易有了如今安稳的日子,就要懂得珍惜。”
“学会珍惜是人这辈子最大的财富。”父亲感叹的拍了拍李熙卿的肩膀,抡起镰刀麻利的向一撮麦子割去。
“学会珍惜吗?”李熙卿喃喃自语,眼神悠远的望向天际,黝黑的眸子里闪过点点的内疚与暖意。
“他是想家了吧。”我站在父亲的身后等着捡地上遗落的麦穗,看着情绪外泄一个人苍凉的望着天空的李熙卿。我庆
幸自己重新拥有完美的家庭。曾几何时,我也一个人拎着一瓶酒站在高高的大厦顶楼,任凭风吹凉我的血液。
那种孤寂像是要将整个人吞噬,没人了解那一刻的无助与恐慌,只有曾经同样寂寞过的人才能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
“李大哥!不许偷懒!”我突然很心痛这样的李熙卿。这个男人不适合忧伤,他应该是站在浪尖上搏击风云,笑谈成
败的人物。所以我打断这样令人窒息的沉寂,看到李熙卿看向我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感激,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从前
的自己:孤独而又渴望着。
“小伙子还在发什么愣!”已经将李熙卿远远甩在后头的父亲回过头,挥舞着镰刀大声喊道。
李熙卿蹲下腰去,左手抓住一把麦秆,右手挥起镰刀“咔”的一声脆性,镰刀锋利的刀口拦腰斩断麦秆而镰刀尖也深
深的插进泥土里。李熙卿有些僵硬的把镰刀从泥土里拔出,重新将噌亮的刀口压得低低的放在麦秆的根部来回的抽,
像割猪肉一样费劲。
站在身后整整捡了一篓子麦穗的我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这家伙估计重来都没拿过镰刀。用力或轻或重,全然没有章
法,有心上去说说,却羞愧的发现自己还不如李熙卿。
李熙卿紧皱的额头开始见汗,握着镰刀的右手在空中试探性的挥舞着,似乎想寻找那种姿势和力度才能将麦秆最大限
度的齐根割掉,还要尽量避免让锋利的镰刀豁口。
“哧”这次声响小了许多。李熙卿一镰刀下去,麦秆齐根刷刷斩断,刀口干脆利落,镰刀尖轻轻划了一下地面,带出
些许潮湿的泥土。李熙卿擦了把额头密集的汗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的笑意。
捡麦穗捡到李熙卿身旁的我,一阵心惊胆战的后退三步保持安全距离。这那里是割麦子,这分明是在练习白刀子进、
红刀子出的杀人技法。瞧瞧这斜切的锋利的切口,多渗人。
“你不能这样,短时间你不会觉察到什么,时间一长你的手臂会吃不消,而且一直重复这样大力挥出去的动作,力气
会很快的被透支。”父亲走到李熙卿的身前温和的说道。脸上没有鄙夷或是大惊小怪,一副很稀松平常的样子。让我
心中佩服,别看平时父亲傻憨傻憨的,其实真正讲到心细如尘的,连年轻娘也比不上。
父亲站在李熙卿身旁从动作到力度,从安全事项到保质保量一一道来,一个讲的认真,一个听得仔细。这让身后的我
看得是如此如醉:女人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这话是一点不假。
“其实父亲不是一盘青菜豆腐,而是一盘正宗的回锅肉。”我摸着下巴中肯的重新给父亲定义。
“什么回锅肉?!”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大柱窜到我跟前,一副馋得流口水的样子看着我。
“我爹!”朝天翻了个白眼后,继续将麦田里遗落的麦穗拾进篓子里。
“葛二叔跟回锅肉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今晚——”张大柱瞪着眼睛看着前面握着镰刀上下翻飞的父亲,一副猴急的恨
不得现在就拉着父亲回家进厨房。
“不要想啦,今晚照样是野菜稀饭。”家里要是有肉我犯得着吃蝉虫吗,犯得着为了怕事情败露,丧权辱国的割地赔
款吗!
“宝宝我跟你说啊,我们家后屋的蚕豆都长得老高了,咱们是不是——”张大柱贼眉鼠眼的眨着眼睛看着我。
“大柱哥你这可是监守自盗。”要是让张大娘知道了又得拿着藤条追着张大柱满村子的跑了。
“啥盗不盗的,我娘偷偷搞资本主义私有,我这是提前把我娘错误的思想路线给他直接扳正了。”张大柱右手握拳高
举,一副无产阶级大公无私、六亲不认状。
“叫上小胆!”既然张大柱不在乎,那我更不在乎。只要是能填肚子,王母娘娘的私人蟠桃园咱也敢进去溜一圈。
“放心,少不了他。”张大柱乐颠颠的跑去喊尤胆。
“爸爸!宝宝想去喝水。”颠颠跑到满头大汗的父亲身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纯真的看着父亲,故意伸出粉红色
的小舌头不时舔了舔嘴唇,一副极度口渴的样子。
“快去吧!路上慢点。”父亲很是心疼的看着我,几次想伸手撸掉我额头上的大汗,但是看着自己满是泥土和麦芒刺
的手掌和衣袖,也就放弃了。
“不要忘了李大哥。”李熙卿犀利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我。
“知道了!”我瓮声瓮气的说道,心中暗恨:真是奸猾似鬼的小白脸。
“快点!快点!”张大娘家的后院里种着满满一院子的饱鼓鼓绿油油的蚕豆,张大柱一边催促着旁边下手如飞的尤胆
,一边紧张的抬头四顾。
“好啦!不要踩踏到根系,不要老盯着一棵采。”我赶紧低声喝止如狼似虎的两只,让张大娘发现蚕豆被偷了,损失
倒是小事,就怕她担心事情败露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来啦!来啦!”张大柱和尤胆抱着鼓鼓的麻袋从田间窜出来。
“到哪去处理这些蚕豆?”尤胆说着一脸戒备的瞧着张大柱。
“我有个好去处。”张大柱阴阴的笑着。这小子最近学聪明了,改变策略不跟尤胆玩石头剪子布。
“那还愣着干什么!”尤胆率先一步走出张大柱家的院子。
“咦!这不是我家废弃的西后院吗?”看着周围残缺败落泥土夯成的黄色墙体和茂密的杂草,我一脸好奇的打量着:
以前那只羊好像就养在这里。后来父亲见事情败露,将这面墙给推到了,以此证明自己没在这里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情,其实那时候的羊已经被外婆卖到了城里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张大柱得瑟的摇头晃脑。
“废话那么多,赶紧剥蚕豆!”尤胆将一麻袋的蚕豆“哗啦啦”全部倾倒在地上。三个团团席地而坐,张大柱和尤胆
剥皮,我将新鲜的蚕豆一个个的用绳线窜连起来。
“谁?!”我的耳朵一向灵敏。自从出了李熙卿这件事,我更加坚信自己的听觉绝对堪比狗耳朵般洞若蚊蝇。
“没有吓着你们吧。”从一面残垣断壁后走出一位二十几岁瘦弱苍白得几近透明的男人。
“你是谁?!”张大柱自认为自己是我们三个人里头最年长的,所以一有意外他总是第一个顶,却常常顶不住将尤胆
也一齐拖下了水。现在张大柱又一次站到了我和尤胆的身前。
“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瘦弱的男人艰难的挪着步子走到我们对面,倚靠着墙壁缓缓的坐下,身下是一摞的干燥
的稻草。看来是我们打搅到他了。
“这里是你的地盘!”看着由于几步路而显得吃力非常的男人,心中的戒备也就渐渐消散了。
“你就是葛大勇吧?”男人深凹的眼眶里居然有一双浅褐色的瞳孔,诡异却很妖异,让这个相貌普通的男人多了几分
柔弱。
“恩!”看着男人手里的一本磨得几乎烂掉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心中诧异却更多是佩服,拖着如此病弱的身体
却浑身透着一股淡然平静的气质,可见他是真的没有因为这样残破的身体有分毫的自卑或是颓废。
“都这么大了。”男人褐色的眸子里闪过温暖的笑意。
“你认识我?”我可以确定从自己睁开眼睛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我就从来没瞧见过眼前的男人。男人听到我的问话,
却只是淡笑不语的摇了摇头,眼神重新专注到书本上。
“走吧!”尤胆拉着我和张大柱悄悄离开废弃的西后院。
“他会不会去告密?”张大柱紧张的问尤胆,还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看他瘦得腰还没我爹腿粗,哪有那精力管我们的事情。”尤胆不在乎的反驳。
“也是!”张大柱点了点头。
“放哪里煮?”张大柱问道。
“你家!”尤胆干脆利落的回答。
“不行!”张大柱理直气壮的反驳。偷了他娘的蚕豆还放他家煮,还真是寿星公上吊,活腻味了。
最后还是去的尤胆家里将穿成圈的蚕豆煮熟,一人一串,随便还捎带上了李熙卿的那一份。
第二十章:跟踪
夕阳下山,在田间劳作一天的人们自发的排成长长的人龙,唱着前进歌浩浩荡荡的各自回家。爷爷和爸爸带着一脸的
疲倦与汗水回到家,奶奶和母亲顾不得身上麦芒的刺痒,急急忙忙赶到厨房间里忙活开来。
队上的毛线厂缺人手,无法在指定的时间内完成上级下达的指标任务。大伯父和大伯母早在一个星期前就被调去厂里
工作,一天上十六个小时的班,回家都是在深夜。小叔叔和两个小堂妹每天都去小河村的学堂上课,家里所有的农活
全捞在爸爸和爷爷两个人身上。
“爷爷洗脸!”我颠颠的捧着洗脸盆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拿起热水瓶就想往里面倒水。吓得一旁的父亲赶紧一把夺
过不比我个子矮多少的热水瓶。
“这可是开水,下次不准拿!”爸爸瞪着牛眼睛唬我。
“不要吓唬孩子。”爷爷唬着牛眼瞪着父亲,父亲怏怏的点头,心中着实委屈:父纲不正!
“爷爷洗脸!”爸爸将热水倒进脸盆又加了点井水,我立马颠颠的将洗脸布递到爷爷手里。爷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
缝,爸爸再一旁嫉妒的瘪嘴。
“看你这张花猫脸。”爷爷用凉井水洗干净满是泥土的手臂,拿起晾衣架上的小毛巾放进热水里揉搓,拧干毛巾一把
搂过我的脑袋一阵铺天盖地的抹。直到把我脸上、脖子上和手上的灰尘及汗水擦干净,脸盆里干净的热水也变成了灰
黑色的污水。
爷爷毫不介意的将自己的洗脸布浸泡在污水里,拧干净的洗脸布上皱巴巴的翘起粗糙的线头。就着这凸起的坚硬,爷
爷狠狠的搓着被麦芒刺得到处是红疙瘩的皮肤。嘴里发出舒服快意的“哼”声,而被大力摩擦的皮肤上却划出怵目惊
心的红色淤痕,甚至带着点血色。
“爷爷——”仰着头看着爷爷健硕的手臂上一道道的血痕,眼泪不禁在眼眶里打转:要是有一瓶花露水那该多好。
“宝宝心疼爷爷了,爷爷没白疼我们家苦根。”爷爷蹲下身子,伸出满是茧子的粗糙大手将我眼睑的泪水拭去。
“疼?”伸出粉嫩的小指头戳了戳爷爷通红的手臂,心疼的看着眼前乐呵呵的老头。
“被宝宝这么一摸,就不疼了。”爷爷哈哈大笑起来。
“他爸!不要把身上的芒刺弄到孩子身上。”奶奶端着菜粥从厨房间走出来,看到爷爷捏我的脸有些气恼道。
太阳最后一丝光亮淹没在地平线之下,苍茫的大地陷入一片昏暗。三伏天尚未来临,然而炙热的高温像蒸笼一样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