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上千羽（爹爹，不要扔下我！）——cc小夕

苏诺见这人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虽不让人生厌，他也不喜欢。伸手拉拉苏千羽的衣摆，仰起脸看他。

“王夫人，这人你也见到了，可还有什么话想问？”

王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讨好的看着苏诺，柔声问：“孩子，你还记得爹娘的样子吗？”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他失散多年的侄子，那他走丢的时候已经八岁，是记事的年纪了。

苏诺微微皱眉，藏身在苏千羽身后，露出小脸戒备的看着王夫人并不答话。苏千羽见这幅样子，并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说：“当时大人都被山匪杀了，我是在草丛里看见他的。”

感觉到孩子对自己的抗拒，王夫人无奈的叹口气，歉意的对着苏千羽笑笑，道：“叨扰公子了，这件事情我也不甚清楚，要是往后还有什么线索，妾身再来劳烦公子。”

“你都知道是打扰了我们，为什么还要来！”一直沉默不语的苏诺忽然朝着王夫人大声嚷嚷。他这一番话让两位大人脸色一变，苏千羽生气的伸手拉过他，皱着眉呵斥道：“诺儿怎么能这么说话！快给夫人道歉！”

“我不！”苏诺瞪着眼睛，倔强的咬着牙，“爹爹说话不算话！爹爹不要诺儿了！”说着，一双眼睛里溢满了泪水。苏诺挣开苏千羽抓着他的手，一溜烟的跑了。

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见他一个人走了苏千羽有些不放心。想去追又因为王夫人还在。好在王夫人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见孩子跑了，忙站起身来道：“对不住，我不知道会这样。公子快收拾收拾去追，妾身这先回府了。”

苏千羽担心诺儿也就没有跟她客气，慌慌忙忙关了店门，循着苏诺的身影追去。

第九章：被打屁股了

柳鹤正打算温一壶酒，犒劳犒劳自己，才关上的门就被人捶的重响。开门一看，刚走不久的苏诺红着眼睛站在门口，一副委屈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他连忙让苏诺进屋。苏诺见他桌子上摆着酒，拎起来就要灌。柳鹤忙抢过酒壶，严厉道：“小孩子不能喝酒！”

苏诺也不争，静静的坐在桌子边红着眼，鼻子一抽一抽的。看他这幅样子，八成是跟他爹吵架了。

柳鹤叹口气，坐在他身边问他：“跟你爹吵架了？”

苏诺摇头，他奇怪，又问：“跟赵树才打架打输了？”

这次招来苏诺一个大大的白眼，可惜他睫毛上挂着泪水，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红的，配上这个样子除了可爱还是可爱。柳鹤忍不住笑出来，又遭到苏诺的白眼。

“那你说，怎么了？先生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爹爹不要我了。”苏诺的声音有些哑，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有些抖。柳鹤倒是没想到他伤心是因为这件事情，苏千羽疼爱他这个儿子是在镇上出了名的，怎么忽然就不要了呢？

“这是你爹爹说的？”

“他都让人在家等着了，他都跟人家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了！”苏诺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柳鹤慌了手脚，苏诺平日就像个大人似的，哪想骨子里还是孩子，伤心了还是会哭。柳鹤忙抓起衣袖给他擦眼泪，笨拙的哄着他。

“先生，你说……爹爹不要我了，我……我该怎么办？”苏诺是真的伤心了，抽噎着问什么都能帮他解决的先生。

对上苏诺可怜巴巴的眼神，柳鹤心脏一缩，竟然也跟着他一起难过起来。温柔的给他擦去腮边的泪水，柳鹤轻声道：“爹爹是你的恩人对不对？”

苏诺点头。

“记不记得先生跟你说过，对恩人再怎么好也不是不嫌多的。所以啊，诺儿现在不能哭，你哭了你爹爹会伤心，就不是对他好了。”苏诺闻言虽然还是委屈至极的表情，却收住眼泪认真的听着柳鹤的话。

“既然是恩人，就要报恩。你有没有仔细的问过爹爹的意思？”苏诺一怔，不好意思的摇摇头。他一生气就跑出来了，爹爹说的话他都没有仔细听。

柳鹤见他平静下来，继续道：“做事不可冲动，你要好好问清楚爹爹的想法，要是他真的要把你送走，你也可以跟他说你的想法。事情是要商量着做的，不是么？”

苏诺愣愣的想了一会，之后重重的点了点头。自己擦了擦眼泪站起来，朝柳鹤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夹着浓重鼻音的声音里满是尊敬，“谢先生教诲，诺儿这就去跟爹爹道歉。”

苏千羽满头大汗的在各个小街小巷里寻找，诺儿一向乖巧，他从来没有让自己这么操过心。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不知道诺儿会跑到哪里。

在他忍不住要去打扰邻居帮忙寻找的时候，巷子前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苏千羽瞬间火气就上来了，快步走上前扯过苏诺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巴掌，“你跑哪里去了！”

苏诺咬着牙，任爹爹打了好几下。他知道是他的错，他不该一气之下乱跑，害的爹爹担心了。

苏千羽一股怒气在苏诺不言不语中平息，收手时才发现手掌都麻了。这下他又担心起来，都怪自己下手太重，诺儿不会被他打伤了吧。

“爹爹，对不起。”

苏诺小小声的道歉声传来，苏千羽喉咙一梗，抓着他的肩膀让两人对视。苏诺俯身轻轻亲了亲苏千羽的额头，低声道：“对不起，诺儿不听话，让爹爹担心了。”

所有的担心在这一刻化作感动，苏千羽一把搂住诺儿，哽咽着说：“死小子，吓死你爹了！以后不准乱跑，听到了没有！”

抱着自己的手臂还是这么的温暖，虽然屁股上火辣辣的，苏诺心里却暖暖的。在巷子里看见爹爹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爹爹并没有不要他。还是先生说的对，凡事不能冲动，要问清楚了再下论断。

第十章：树才要成材

两人折腾了一晚上，回到家的时候都筋疲力尽，苏诺更是眼睛都睁不开了。就算是这样，他搂着苏千羽的手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苏千羽轻轻的掰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才开始用力，诺儿迷迷糊糊的醒来，不满的嘟囔：“爹爹……”

软软的声音带着一点鼻音，湿润的呼吸洒在苏千羽的耳根，一瞬间他的心就软了。不管身上是不是脏兮兮的，搂着不愿意撒手的诺儿，和衣倒在床上，就这么将就一晚。

许是哭累了，苏诺在爹爹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不久就睡着了。

苏千羽瞪着房梁，心里很复杂。身边的小人儿睡得很香，微微勾起的嘴角带着一贯的信任。伸手摸摸诺儿软软的小脸，苏千羽叹口气。要是分别是注定的，只希望诺儿离开自己以后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次日醒来，身边的被褥都没有了温度。苏诺揉揉肿胀的眼睛，呆呆的坐在床上回忆前晚上先生说的话。

这时候做好的点心准备开店的苏千羽进来了，见到睡眼朦胧的诺儿，宠爱的笑笑，捏捏他肉呼呼的小脸，道：“快起床了，上学要迟到了。”

苏诺不满的捂着被捏的脸，撅起小嘴抱怨：“爹爹坏！再捏的话人家的脸就变成大婶家的烧饼了！”

苏千羽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揉揉他的脑袋，“变成烧饼也是我苏千羽的儿子！好啦，快起床！”

诺儿没有像以往一样一咕噜的爬起来，而是低着头，半晌才抬起头喏喏道：“爹爹，要是诺儿的亲人真的找来……”看苏千羽瞬间冷下去的脸，诺儿赶忙道，“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的找来，爹爹也不要把诺儿送走好么？”

就算是假设，苏诺也觉得心疼得不得了。他与爹爹相依为命，早就习惯了每天闻着爹爹身上香甜的点心味，习惯了窝在爹爹怀里撒娇。他不能想象没有爹爹的日子，虽然不是很懂，但他知道，要是不在爹爹身边，日子会变得很难过。

但是他也记得先生说的话，凡事是可以商量的，爹爹这么疼他，只要他不哭不闹，好好的，认真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就算真的有亲人寻来，他也是可以不走的对不对？

苏千羽怔怔的看着一脸期待的诺儿，心里百感交集。他动情的搂住诺儿，叹口气道：“诺儿要是不想去就不去，只是要跟着爹爹继续受苦了。”

趴在他肩上的人笑开了，先生说的是对的，只要自己好好的说了想法，爹爹会同意的！他赶紧点头，爹爹从一开始就说不把自己送走呢，这样真好！

解决了心中的一件大事，苏诺笑嘻嘻的亲亲苏千羽，开开心心的上学去了。苏千羽站在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的儿子因为怕与自己分开一直不安，再三求证之后终于安下心来。那么自己呢？带着这么一个孩子，日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很顺畅的。

这件事情似乎就这么结束了，那位王夫人之后也来过几次，但没有证据她也不好说什么。之后不久她就走了，苏诺自然是开心，毕竟是孩子，没几天就像往常一样跟着小伙伴到处撒野。

这一天赵树才满脸的鼻涕，嚎哭着跑到苏千羽的店里抱着帮忙收拾的苏诺一顿好哭。平日苏诺虽然总爱欺负他，但两人毕竟是真朋友。见到自己的好朋友哭的这么伤心，苏诺好心的安慰了好一阵才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所以说，你明天就要上山了？”苏诺也跟着焦急起来。

赵树才点头，抽抽搭搭道：“我爹说师傅是个好人，叫我不要害怕。”原来是赵屠夫不想自己的儿子跟自己一样做个屠夫，打算把自己的儿子送上山去学武。想到要离开亲人离开朋友，赵树才不免悲从中来。

第十一章：贵人来到

苏诺对他这种心情感同身受，大人般的拍拍他的背脊，叹口气：“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总是要长本事的。”这些话是跟先生学的，苏诺虽不是很理解其中的含义，临时用来安慰人还是可以的。

苏千羽在一边好笑的看着凑在一起咬耳朵的两人，不禁想起了以前师傅送自己去学武的场景。那时自己还小，根本不懂这些。只听说学了武就不怕被人欺负他就去了。后来啊，自己就进了那个地方，师傅也死了，世间的想念也没有了，直到遇到了诺儿。

想到以前的事情，苏千羽嘴里满是苦涩。人这一辈子总是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有些事情每每回想总不是好的回忆。甩甩脑袋不去想那些烦人的事情，他走过去搂住两个小孩，对赵树才说：“跟着师傅是好的，以后你打架就不怕输了。”

说中了树才的痛处，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恨恨的看了看苏诺，从鼻子里哼哼出一句：“那是，以后我肯定不会输的！”

小孩子对于第一次的离家总是恐惧的，但这是必须经历的事情。第二天，赵树才挂着两串眼泪跟着他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镇子。苏诺站在路边默默的看着他消失在路的尽头，小小年纪的他竟也感觉到了苍凉的味道。

分别不过是人必须经历过的感情，苏诺此时还不知道，影响他一生的重要离别正悄悄的临近。

就在赵树才离开不久以后，镇上又来了新客人，依旧是员外家的亲戚。这一次来的是一个富贵人家，这从员外家从上到下装饰一新的府邸就知道。苏千羽眯着眼看那一队长长的队伍，墨色的眼睛里藏了很多情绪。

苏诺站在他身边，仰头看看他，轻声问他：“爹爹，这是城里来的大官吗？”他只听说城里的大官很有钱，穿得是金子做的衣服，用的是玉制的用器。一句话，那就是富丽堂皇。

看这阵仗，来人应该是城里大官错不了了。苏诺不知道怎么的竟有些紧张，汗珠从他鬓角滴落。

“走吧，咱回家了。”苏千羽牵起苏诺的手，两人慢慢的往家里走。这一路安静得有些过分，苏诺感觉到了爹爹的不寻常，也抿紧了唇不说话。

到了家，苏千羽吩咐诺儿自己收拾好了睡觉就朝柳鹤家走去。有些事情，在这个世界容不得他们自己做主。在伤害来临之前，他要做一些准备。

柳鹤打开门见到苏千羽有些诧异，“这位年轻的爹爹怎么有时间来找柳某唠嗑呀？”递过去一杯热茶，柳鹤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

“先生是鹤川人？”苏千羽开门见山。

柳鹤面色一顿，淡淡开口：“是。”

“苏某有事相求！”苏千羽深深一揖，恳请的看着柳鹤，“关于诺儿的。”

苏千羽走之后柳鹤端着早就凉透的茶久久没有动作，半天自嘲的笑笑。原以为逃到这么远的地方就能忘记，想不到今日被人轻轻提起那个地方也让自己这么在意。那些感觉好像从未减弱，那些事情好像前几天才发生一样。

有些事情啊，注定是逃不掉的。一口饮下冰凉的茶水，柳鹤吞下苦涩，洗洗睡了。

苏诺睁着眼睛，一直等到苏千羽回来。

“爹爹。”

“嗯，快睡吧，爹爹还不困。”

苏诺挪了挪身子，紧紧的挨着苏千羽睡着了。轻轻地把他的发丝缕到脑后，苏千羽不着痕迹的叹口气。看来这一次是他要失约了，只希望柳鹤能帮的上忙，不然诺儿肯定是不愿意的。

想到他满脸的受伤，含着泪哀怨的看着他，苏千羽胸口就一阵气闷。要是有可能，他也不想跟诺儿分开。只是员外家那个亲戚，真的不是平白百姓能惹得起的。

俯身亲亲诺儿的额头，这样的温存还能存在多久？也罢，在决定带着他的那一天不就是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么？走了也好，诺儿会得到更好地照顾，以后说不定朝堂之上能捡到他的身影，那时候自己还能自豪的说一声：那位大人，曾经喊过我爹爹。

果然的，第二天小店里就来了几个富贵逼人的客人，苏千羽笑笑，不卑不亢的送走了达到目的的贵人，留下一身的空寂看着天边血红的残阳。

第十二章：不能避免的分离

这天放了课，柳鹤叫住准备离开的苏诺。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柳鹤平日喝酒的小亭子。

见他一路沉默不语，苏诺心中忐忑，联想到员外家的那些陌生人以及爹爹的反常，他的一张小脸变得煞白。

“苏诺，想听听先生的故事么？”柳鹤突然开口了，也不管苏诺听是不听，接着道，“先生也有个恩人，他让我跟在他身边，给我好吃的，好穿的。我以为我能跟他一辈子，做他一辈子的侍从。可惜啊……”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离开了他。你说，我都离开了，是不是就不能报恩了？”

他转头看着苏诺，见他点头，他笑了，淡淡的寂寞弥散在他眉眼间竟让他看起来让人觉得心疼。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事情吗？对于恩人，怎么对他好都是不过分的。所以，我离开他其实就是报恩。要是我不走，他会失去他拥有的全部东西，金钱，名利，甚至家人。”

他灼灼的看着苏诺，从他阴沉的表情里柳鹤知道，这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柳鹤哈哈一笑，拉开胸前的衣服露出肩上的刺身，“我不是骗你，能看懂吗？”

借着霞光，苏诺看到那个红色的“凌”字。

柳鹤带着一丝颤抖轻轻摩挲着那个刺身，继续道：“这是恩人的字，是他给我刻上的……”话到后面，已经是细不可闻。

苏诺也被这悲伤的气氛感染，心里堵得难受。上前帮先生拉起衣服，肉呼呼的手拍拍他的脸颊，像安慰爹爹一样伸手抱住先生。

柳鹤没想到自己竟然要一个小孩子安慰，眨眨眼恢复常态，下巴磕在苏诺肩膀上轻声说：“有些东西不是握在手心就是好的，必要的时候要学会放手，这是为了彼此都好。有时候，放手是为了抓的更紧。苏诺，要记得先生的话，总有一天你能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