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讶异,凌君莫思虑片刻,手指轻轻搭上他的手腕。他并不担心此举会惊醒床上那人。以他的武功,自己一进门他
就应当有所察觉,然而直到现在还无反应,显然已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应。
脉象才一入手,凌君莫心中便是一跳:这脉象未免太过澎湃了!怎么看都不像是重伤之人应有——那么,不是受伤,
是中毒?
他与骆非寒一样,医学之道不过是微有涉猎。凌君莫听不出具体症状,也只能判断个大概。不过,能让无影楼的人都
解不开的毒,显然不是凡品——
想必非霜大哥已经请了天医谷的人前来吧?但是为什么丝毫不见成效?
思绪翻转之际,耳边由细到粗渐渐传来咬牙切齿的呻吟声,凌君莫惊了一惊,跳起身望向床上,顿时大骇:
方才还算平静的骆非寒此时竟满头大汗,面色紫胀,显然正受着剧烈的煎熬!
顾不得是否会被发现,凌君莫急忙伸手握住他的手,另一手按住他肩膀,低声唤道:“非寒?非寒?你怎么样?”
也许真是呼喊声起了作用,骆非寒忽然睁开眼,失焦的眸子对上他,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君……莫……?”
“是我!”凌君莫大喜,倾身上前道,“你醒了?感觉如何?”
然而骆非寒只是看着他,神色茫然,明显尚未清醒。下一刻忽然低吼一声,抱着头狂烈的撞击墙壁。
“你做甚么!”凌君莫大惊,急忙伸手垫住他的头,“别乱来!非寒,你哪里难受?告诉我!”
骆非寒状若未闻,只癫狂了一般挣扎,凌君莫无奈之下只能死死抱住他,以免他胡乱挣动。骆非寒虽然内力深厚,癫
狂之下却全无用处,只使了蛮力胡乱冲撞。
挣扎半天未果,骆非寒忽然一口咬上凌君莫的颈子,凌君莫只觉颈间剧痛,急忙咬紧牙关,也不运功震开他,只是更
加了一把力气。
第二十四章
床上空间甚是狭小,一番折腾下来,凌君莫已是大汗淋漓。他用尽力气压制着怀中之人蛮横的冲撞,呼吸之间忽然一
僵——
好重的血腥味!
目光在黑暗中看到那人身上隐约透着暗色的绷带,凌君莫眉头紧皱,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继续压制?很明显骆非寒
身上有伤,并且已经挣裂开来;不压制?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自残。
咬牙伸手欲点其穴道,又顾虑到此时不明的情形不敢胡乱动手。凌君莫思虑片刻,在他肩井穴与环跳穴各自推了两下
,勉强卸去他的力道,这才松了口气,半俯下身大口呼吸。
肩膀与脖颈之间被咬之处阵阵刺痛,他伸手抹了一把,潮湿的感觉,伤口并不深。他望向行凶之人,不由自主的叹气
。
骆非寒此时半睁着眼,眼中却全无神采,透着痛苦的野性与暴虐——这不是他认识的骆非寒,更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
。想起平日里这个人飞扬肆意的神情,微有洁癖又高傲的性子,对比此时,几近天壤之别。
凌君莫心口浮现起熟悉的窒闷,他轻叹口气,扯了一旁挂在架子上的布巾替他擦拭脸上的汗水。目光转向桌面,那里
有放好的绷带与药物。他上前嗅了嗅那药,知道是天医谷秘制的疗伤药膏,立刻与绷带一起取来,回到床边。
小心翼翼的褪去骆非寒身上湿透的里衣,黑一团白一团的“花纹”昭示着伤处的破损。他用剪刀减去缠的混乱的绷带
,将可见的伤处尽数涂上药膏,然后一一绑好。
顾虑到先前骆非寒的举动,他将绷带缠的略紧,骆非寒似是累了,又似是为穴道所制动弹不得,这会儿一动不动的任
由他放手施为。
凌君莫将所有伤口处理好,扯断绷带,将剩下的胡乱卷了卷,正要起身,心头忽生警讯,未及反应,已被人一把拖拽
回来!
一惊之下手指微松,手中的剪刀未能拿捏住,随即滑落坠地,发出沉闷的磕撞声。手中绷带被人扯着为着自己缠绕几
圈,胡乱的将自己捆住。凌君莫大惊,反射性的挣脱,目光对上男人含着野性的双眼,触手之处是他方才亲手绑上的
绷带。
想到绷带下狰狞的伤口,他的动作顿时一僵。
身上的野兽自然不知道什么叫做留手,他敏锐的抓住了猎物松懈的那一刻,一口咬下,循着本能将猎物牢牢捆住。凌
君莫心知不好,急忙加了两分内力想要反制,忽然小腹上一阵剧痛,闷哼一声蜷起身来。
大意了!
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感受到被铁拳蹂躏了的小腹处令人晕眩的痛楚,凌君莫痛的冷汗直冒。这人不是受伤兼中毒么
?怎么还有这么大的气力?
颈项处再一次被咬,几乎被生生咬掉一块肉的痛楚。他费力的曲起腿向上一顶。耳边传来野兽闷哼的声音,继而松了
口,凌君莫急忙后撤,手指再度点向他穴道。
然而这一次却被轻易闪开了。虽然骆非寒已经神志不清,身体依旧有着本能的反应。凌君莫剧痛之下出手本就不如平
时凌厉,这一下反而被他再度压制。
怎么办?
眼见那人再度张口,森森白牙在这一刻看起来异常恐怖。凌君莫狼狈的伸手抵着他,心中暗骂:“就知道咬人,当真
疯了不成!”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灵机一动,凌君莫一手兀自抵着他,一手艰难的绕过身上藤蔓一般的绷带伸向他后背,用力一拂。
野兽不出意外的全身僵直,那一口总算没咬下来。凌君莫大喜:总算他还记得这家伙的弱点!
骆非寒的后背平日里异常敏感,故而自小便忌讳旁人碰触。凌君莫也是与他相处多年后才勉强能贴近,然而若是偷袭
之下,依旧能看到好友敏感到全身僵直甚至骤然蹦跳起来的反应。
除却凌君莫,清醒之时骆非寒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接近他后背的,就算是骆五也只能站在他三步之外。骆非寒
曾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过,他的后背是留给他守护的,彼此互为依托。当时听来只觉温馨,不想此刻这处敏感竟成
了救命的稻草。
发现身上的男人会有反应,凌君莫的手掌便再不敢离开他后背,咬紧牙关又是一拂。这一下男人反应的更加激烈,几
乎骤然跳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凌君莫弹起身便欲逃走,不想身上的绷带缠绕的混乱,有一部分竟然绕在男人的手臂上!这一扯将男
人跟着扯动,一挣之下竟没能挣开。
这一瞬足够男人反应过来,凌君莫只觉手腕再度受缚,被一把掀翻在床上,顿时天翻地覆!
这下怎一个惨字了得?凌君莫欲哭无泪,眼睁睁看着野兽喘着粗气压过来,张口——
“靠!除了咬人你还会甚么?!”只来得及避开喉咙这等紧要之处,凌君莫忍无可忍的低吼出声,感觉到小腹又是剧
痛——野兽!真是野兽!此时他深刻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已经彻底失去了神智。
该怎么办?他可不希望就这样被咬死在好友的床上!
凌君莫只能寄希望于某人的后背,勉强挣出一条手臂,咬紧牙关重重一按——
“呜……”
耳边传来男人的闷哼声,感觉到压在身上的身躯一阵轻颤,接着惹祸的手被一把抓握住高举过头顶,夹杂着颤音的、
浓重的呼吸跟着凑近——
被野蛮的咬住双唇时,凌君莫不可抑制的睁大双眼:
怎么可能?他、他居然——居然——
感觉到下身某处被硬物抵住,凌君莫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不禁再度自问:怎么可能?!
随即想到定是自己先前的动作导致他有所反应,凌君莫气急,双唇被那人半是野蛮半是渴望的噬咬着,麻痒的胀痛感
;扣在头顶的手腕被大力的紧握,微微向上拉伸;双腿被蛮横的蹭开,硬物抵触着兀自胀痛不已的小腹……
凌君莫脑海中跟着浮现了“兽性”二字。
更让他欲哭无泪的是,被咬上双唇的那一刻,他竟感觉到一股麻痒从尾椎处骤然升起,直冲脑海!
而后跟着想起,这个人再野蛮,他还是骆非寒。
是他自小便恋慕着的那个人。
十六岁那年发现自己是在想着这个人的脸初遗时,凌君莫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注定是万劫不复了。曾经以为仅仅是兄弟
好友之情的感觉瞬间升华,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那时的凌君莫还稚嫩,忽然发现这种事情让他慌乱不已。自己不正常的反应以及对好友肮脏的想法让他每每自我厌弃
,尤其是在看着那人爽朗的笑容时,越发觉得怀有这种感情的自己阴暗之极。
于是小心翼翼藏起了自己的想法,决定单纯以挚友的身份陪在他身边。一年复一年,原以为会褪色的感情逐年加深,
直到那次在洛阳,他趁着醉酒悄悄俯下身。
那本是个聊以慰藉的吻,多年来他曾偷袭过他很多次。因为在他身边的骆非寒从来不吝于放纵自己,豪情畅饮后醉酒
更是稀疏平常。
但是那个有着蝉鸣的夏夜,他摩挲着他的唇瓣,却被他一把拉住,牢牢的搂进怀里。
近乎于默许的亲昵。
虽然知道那只是醉酒后的反应做不得数,凌君莫还是自私的将此定义为他的回应。那时候便下定决心,找个时间试探
一下他的反应,只要有过半的把握,他一定会捅破这层窗纸。
然而,时不我待。
之后衣紫的出现打破了两人行的默契,有些什么向着未知的方向飞速发展起来。那晚鼓起的勇气被之后的现实一点点
磨去,直到那个晚上,匆匆回房时看到非寒将衣紫搂在怀里。
所以,该放弃了。
又一次默默退回原来的位置,做好兄弟朋友的本色,他一路微笑着看着他们定下婚约,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却没想到出了前些天的那件事。
更没想到的是,他与他最后竟是决裂的不欢而散。
双唇被噬咬到酥麻的地步,身上的野兽已经开始凭借着本能撕扯他身上的衣衫。凌君莫有些自暴自弃的放弃了抵御,
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往事——尽管眼前之人神智不轻,然而这一刻的温存依旧是梦寐许久的。
好吧,也许这算不得温存——被粗暴的动作弄得有些疼痛,挨了两拳的小腹仍在抽痛跳动着控诉身上那人的暴行。双
唇被放开,他闭着眼大口呼吸,并非源于窒息,而是源于心底升起的、炽热的渴望。
这一刻甚至想到,哪怕就此死掉了,也许……
懦弱之极的想法!
一面唾弃着瞬间被压下的念头,一面感受着裸身暴露在空气中的冰凉,凌君莫试探着动了动被紧握的手腕,正要继续
挣扎,野兽已经再度俯下身。这一次不是噬咬,而是货真价实的亲吻——带着侵略性的、依旧蛮横的亲吻,远不如平
素骆非寒对待他的轻松平和。
然而含着兽性的吻,却最能挑起男人的欲望。
转眼之间被吻到窒息,那人的舌已侵入口腔,不放过丝毫的舔舐。手腕依旧被紧扣着,腿被牢牢压制,耳边萦绕着粗
重的呼吸,凌君莫微微失神的望着床顶,扪心自问:
他到底在做什么?
第二十五章
粗重且低沉的喘息声在半封闭的床内异常清晰,被放大无数倍的暧昧铺天盖地袭来,凌君莫感觉自己几乎被劈成了两
半,一半沉迷于这惑人的欲望,一半清醒的寻找着可以逃离的契机。
然而压制不曾松懈,侵袭仍在继续。他眯起眼看着上方的野兽,那双熟悉的眸子此刻透着陌生的渴望,几乎被炙红的
眼竟有些恐怖。凌君莫剧烈的喘息着,他不甘心就这样被压制住,甚至被野兽拆吃入腹一点不剩。然而对方异乎寻常
的力道以及自己对他伤处的顾虑轻易造成了劣势的地位。
“非寒……”
他试着去唤醒野兽的神智,然而沙哑的呼唤只换来更加激烈的对待。凌君莫深吸一口气,内力蕴于手腕,忽然发力—
—
有内力且清醒的人终于占了片刻的上风,凌君莫把握住机会,再不迟疑的一掌劈下!
“唔……”
野兽闷哼一声,终于彻底晕了过去。
床帐之内只剩下一个人的粗重喘息,凌君莫深深吸了口气,挣扎着坐起身,趴伏在他身上的男人顺势滑身而下,半侧
着躺倒。
昏迷中的人不复先前狰狞的神色,恢复成熟悉的面容,只是微蹙的眉无声控诉着身体的不适。凌君莫闭了闭眼再睁开
,忽然抹了把脸低笑:
“喂,你说你究竟在做什么?”
他的问题当然无人回答,笑声之中的苦涩也无人听的见。然而开了口,就忍不住继续说下去,他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庞
,近乎于自语的低喃:
“你要是清醒时这样对我,兄弟就真没得做了。”
然而……然而若真是清醒时……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凌君莫一惊,慌忙团起床上混乱的衣衫布片塞到床脚,将骆非寒的身体摆正,胡乱盖上被
子,顾不得穿衣,纵身跃到床帐之后。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有两人举着灯笼走了进来。
床帐被掀开一角,有人探头看了看,低声道:“这么混乱——非寒莫非又折腾了?”
是非霜大哥!
凌君莫屏住呼吸,只侧耳听着他的话语。
“毒发之时痛楚难抑,会折腾实属正常。”另一人开口,半是陈述半是叹息。
“尹先生,当真没有什么良药可抑制么?”
——尹先生?莫非是天医谷的那位?凌君莫嗅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药香,想到一人。
“良药暂时没有,在下不才,只能暂时抑制住二公子的毒性。”陌生的声音微微压低,似是担心惊到床上之人,“不
过楼主请放心,二公子的毒并非无解,较之二夫人糟糕的状况,还是比较好医治的。”
——二夫人?阿紫么?凌君莫微微皱眉,听他的口气似乎阿紫中毒更深?
他之前来的匆忙,只听说他们在回来的路上收到伏击,伤得如何、是何人下手却完全不知。
“二夫人之前中了弥陀香,本身毒素就未驱尽。此番又中了‘因果’,两相交杂,想要解毒又保住孩子,难啊!”
“也是那姑娘命苦。”骆非霜半晌叹气道,“那么非寒的毒……”
“稳妥的办法就如在下之前所说。”凌君莫看到那人伸手拉出骆非寒的手腕切脉,半晌忽然“咦”了一声,“奇怪,
骆楼主,二公子之前剧烈运动了吗?”
“除了毒发时的折腾,平时他都意识不清,不曾下床!”骆非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怎么?”
“他的毒素发作的比我想象中快。”尹先生收回手,道,“看来若不尽快采取措施,二公子就算将来被治好,也会留
下后遗之症……”
“难道一定要用那个办法?”事关弟弟的将来,骆非霜的声音透着犹豫,“那个方法,会不会过于阴损?”
“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尹先生踱开几步,声音透过床帐显得有些低沉,“‘因果’此毒正如其名,需得经过一场
轮回方能解除。若是二夫人无恙,自可亲自为他以身过毒。然而此刻夫人自身难保,自是不能相助了。若是二公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