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娃虚软的移动着,然后重新坐回摇椅上,微闭双目,轻轻摇晃起来,沉默着,思考着,最后僵硬的声音响起:“伯泽。”
“义母,请吩咐。”低垂双目,伯泽面无波澜。
手指压住鼻梁,缓缓揉捏着,叹了口气,夏娃说:“去把撒巴特之皇请来吧,如今,要换方向了。”
“是。”领命后,伯泽恭顺的退下,不再打扰这已然生存亿万年的女人。
夏娃睁开紫色的双眸,缓缓转头,看向静谧的夜空,她带着早已刻骨的愤怒,轻声说道:“莉莉丝,你永远都在与我作对,但是这次,绝对不会让你再得逞了。”
……
昏暗的教堂里,只有一排排的蜡烛提供光亮,隐约中,只能看到偶尔闪现的壁画,和光芒万丈时完全不同的氛围,阴森恐怖,壁画上的人物,面孔狰狞,好似鬼域重临。
在耶稣雕像前的巨大祈祷台上,一具紫色的棺柩静静陈放着。
透明的紫色水晶打造,四角镶嵌着金色的边框。
端正的十字架雕刻闪烁着银色光芒,将棺柩里的人遮挡住。
四周摆放着一圈一米高的蜡烛,幽幽的烛光照耀下,神秘诡异。
在祈祷台旁,艾利恭敬的跪坐在榻上,她已经不再双手合十,她的口中,也再无法唱出美妙动听的赞歌。
咯、咯、咯……
稳重充满霸气的脚步声响起,艾利缓缓抬头看去,该隐的风衣飘起,和深黑色的长发一起,飘舞在这神秘黑暗的世界里。
这将是她从今往后服侍永生的信仰,她的皇者,她的至尊,她甚于生命的存在。
只有将一切献给魔鬼,才能得到魔鬼的恩赐,作为祭品所最想要的恩赐。
该隐来到棺柩前,他的身后是罗杀和叶梗。
艾利皱起眉头,罗杀和叶梗身上飘散而来的血腥味实在令她感到无法忍受。
想起刚才,这个还光芒万丈的教堂里,慈祥和蔼的神父修女们,艾利的心中便一阵一阵的颤抖着。
尖叫声、肉体撕裂声、碰撞声和哀嚎声。
她完全不敢向门口看去,那里现在的景象,只用想的就知道是如何的惨状。
或许,就连最残酷的鬼域都无法与之比拟。
该隐随意的瞥了眼艾利,漫不经心的挥挥手说道:“起来吧,不用跪着了。”
“遵命,陛下。”恭敬的点头示意,然后缓缓站起来,安静的退后。
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棺柩,身体似乎已然僵硬,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好像过了许久,他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罗杀,心脏呢。”
微微鞠躬,罗杀恭敬的说道:“心脏被放在圣柩中了。”
“那个女人放的?”皱眉,该隐心里烦躁的很,本来想说去看看夏娃现在过得如何,没想到还是一如当初,惹得自己一身火。
“应该是夫人放的。”罗杀额头冒汗,主人的心情似乎很糟糕,而且,没有看到那只自从主人醒来就形影不离的大型犬,发生了什么事,大体也能猜到了。
该隐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慢慢靠近圣柩。
罗杀抬头看去,发现该隐的意图,吃惊的大声阻止:“主人,您不能靠近圣柩!”
没有停下脚步,该隐依然前行着,微微侧头,黑发飘拂,深邃的蓝眸闪过幽幽光芒,他优雅的男中音响起:“罗杀,什么时候,你也有权利命令我了?”
“主人……”罗杀似乎想冒着违逆的危险,继续劝说,却被身旁的叶梗拉住,他看向她,叶梗僵硬着摇摇头,空洞的绿眸中,没有任何感情,却让罗杀感受到,叶梗对该隐的绝对忠诚。
冷汗直冒,他知道,如果再说上任何一句冒犯该隐的话,叶梗绝对会杀了他。
该隐没有再管身后的仆人,他径自走向圣柩。
银色的圣洁十字架闪烁着不容侵犯的光芒,紫色的水晶总是令他想到母亲美丽的双眸,那双似乎可以将世间所有慈爱都包容在内的眼眸,曾经让他多么眷恋。
伸出右手,缓缓靠近圣柩。
紫芒闪烁,照映在该隐的脸上,苍白的面容更增添了神秘与绝望之感,艳丽的红唇微微抿起。
嘶——
该隐快速将手拿开,指尖处缭绕着细微的烟雾,黑色的焦痕布满右手,白色手套早已被破坏。
眉头越皱越深,他烦躁的看着右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二十七章:人间—圣体
“陛下,让我来吧,圣柩对我并没有任何影响。”艾利上前一步,站在该隐身后轻声说道。
该隐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呆呆盯着冒烟的右手,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当艾利快要出声提醒的时候,该隐才慢慢说道:“罗杀,带艾利去见她妹妹。”
“遵命,主人。”罗杀对该隐恭敬的鞠躬,然后作出请的手势,对艾利说道:“艾丽小姐,请。”
“……”欲言又止,艾利本想继续劝说该隐,但想到正在担心自己的露丽,还是叹口气,随着罗杀离开了。
该隐会这么做,不正是无声的在对她说不要多管闲事吗?既然如此,她这个受制于人的存在,也没什么资格再去担心了。
这圣柩,别人可能不知,但是作为圣女的艾利却很清楚。
里面装的,不是什么圣者的遗体,也不是什么宝贵的神物,而仅仅只是一个女人的干尸。
一个对任何人类甚至血族都起不到任何威胁作用,简直如同废品般的干尸。
但是,就是这么一具看起来脆弱不堪,不值一提的干尸,却为何会放在圣柩里?
很简单,因为只有这干尸,可以克制住血族的正统血脉。
所谓正统血脉,并不是指从该隐那里得到力量的十三氏族,而是由该隐直接赐予血液,传承生命的存在。
比如,现今还存活于世的二代血族,琼斯。
对于那个女人来说,这世上可以令她惧怕的只有这具干尸和她最威严的父亲。
如今数来,似乎只有琼斯和该隐两个人将这具干尸视为克星。
但事实上,并不仅仅如此。
至少该隐现在已经知道,森桀,便是第三个惧怕干尸的人。
该隐将烧焦的手套摘掉,伸出左手,尖利的指甲刺出,毫不犹豫的划破自己右手的动脉。
汩汩鲜血从伤痕中争先恐后的涌出,艳丽的色彩浇落在紫色圣洁的棺柩上。
好似沸腾的开水,在棺柩的十字架上蒸发开,烟雾弥漫,飘散出血色,笼罩整个空间。
该隐左手放入风衣口袋中,潇洒的伸出被割裂的右手,五指伸展,盖在银色的十字架上。
他微微眯起双眼,优雅磁性的男中音吟唱出最美妙魅惑的唤醒神曲:
用黑色的灵魂洗净,
将至高无上之人聚集于
血与盟约的祭坛,
来自黑天之上的最爱的黑曜贡品,
揭开封印怨灵的圣柩,
拿起从太古传承至今的金色钥匙,
以吾之名命令,
开启吧,
消失的棺柩。
艳丽的红唇开合,伸出的右手好似高贵的指挥师,挥舞出醉人的弧度,带领着所有的精灵,唱出迷惑神灵的歌谣。
血腥再次侵染双眸,该隐直直盯住圣柩。
轰——
棺面在巨响中开启,冰冷的气息泄出,白色烟雾弥漫,混杂着空中的血色,最后被其侵染。
右手手腕反转,隔空将圣柩棺面推开,该隐退后,静静看着棺中的女尸。
白色雾气缭绕中,隐约可见,肌肉的萎缩,骨骼的扭曲,面孔的狰狞。
那双凸出的紫眸,闪烁着空洞的幽光,没有腐烂的阴森,却多了诡异的恐怖。
额头的银色十字架,和该隐的血色倒十字正好相反,无声的诉说着两人的克制关系。
一双干瘦的手臂交叠,而手心中捧着的,是一颗仍然在跳动的心脏。
咚——咚——咚——
如同鼓钟敲击的声音,直直打在该隐心上,令他烦躁难耐。
叹口气,该隐小心的将那颗心脏拿起,有些呆然的看着眼前心脏,只是这么沉默着。
他在等待,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这一切早已出乎他的意料,在从莉莉丝的城堡中出来之时,根本无法想象他会来到神之教廷,再去触碰自己禁忌般的过去。
随着越来越深入的探寻,记忆在渐渐寻回,一幕幕痛苦和愉悦的画面疯狂的出现,让他痛苦的希望再次沉睡。
但是,背叛已然产生,作为该隐,这个尊严高傲的帝王,他怎可能什么都不表示就逃避般回去睡觉?
背叛者必会付出背叛的代价,这是他该隐的原则。
捏紧手中的心脏,狭长的双眸微眯,血色褪去,深邃不见底的蓝中,是无法捉摸的狠毒残忍。
古老的教堂中,渐渐响起神圣的赞歌,巨大的风琴被奏响,管弦的震荡影响了整个教堂,地面似乎都在为这最后的神曲尖叫狂吼。
该隐看向教堂二楼,面部慢慢平静。
美丽的两个少女,娇美的脸颊上是狂涌的泪水,沾湿了脸颊,顺着下颌,缓缓滴落在洁白的琴键上,共同演奏着这曲离别的歌。
教堂厚重的大门被慢慢推开,罗杀侧身,微微俯身,将身后的人请入教堂。
……
迷幻般的晨雾缠绕下,那是一个身材颀长,挺拔健硕的男子。
穿着简约却优雅华贵的黑色风衣,一顶潇洒的黑色礼帽,将半张脸遮住,那头深谙凄绝的红色长发嚣张的披在肩上,随着温柔的微风轻轻吹拂而起。
长而直的身躯永远笔直挺立,举手投足间尽是时间沉淀下来的高贵优雅,这个血色贵族,正是撒巴特之皇——森桀。
迈开修长的双腿,稳重而快速的来到该隐面前。
该隐站在高台之上,居高临下。
森桀站在高台之下,狂妄仰视。
这场战争,谁赢谁负。
拭目以待。
第二十八章:人间—狂欲
该隐转动身体,直面高台下的森桀。
狂傲的抬起下巴,左手平举,展现在眼前的,是那颗充满活力的心脏。
他微微歪头,扯起嘴角,邪恶残忍的笑容出现在心脏的后方,深邃的蓝眸中,再也不是深情的凝视,冰冷的血光逐渐形成,一切疯狂,都将在此刻开始。
森桀仿佛雕刻般凝滞,右手捏住帽檐,猩红的双眸中看不出到底是何感情,他默默注释该隐的动作,接收着他的挑衅和羞辱。
时间似乎在此刻被禁忌的魔法封印,空气中充满令人窒息的压力,疯狂的琴声已然停止,罗杀和叶梗也已经屏住呼吸。
良久,该隐的轻笑声在教堂中回荡开:“你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怎么不来拿呢?”说着,天真的歪歪头,很愉悦的将手中心脏上下摇晃着。
金属敲击般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森桀缓步靠近该隐,在高台阶梯的第一层处停下来。
右手缓慢优雅的将礼帽摘下,完美的弧度划过,将帽子收在左胸心脏处,森桀曲下尊贵的膝盖,单腿跪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血红的发披洒在地面,好似令人窒息的血液在侵染这片圣洁的土地。
额头碎发飘下,似乎只有同样猩红的发才能遮住那双猩红的眸,美好的唇依然抿起,没有任何字句从其中吐露而出。
该隐冰冷残酷的声音响起:“这算什么?尊贵的撒巴特之皇给我下跪吗?我可真是荣幸。”
微微仰头,眼中是无法言喻的感情,那双血眸,初看好似没有任何感情,却在第二次的凝视中,看到汹涌的欲望和狂乱的感情。
皱眉,一时之间,该隐无法理解。
他是如何将极端的冰与火融为一体?又是如何在一次次的精彩表演中欺骗着他的。
捏住心脏的左手细微颤抖,尽管他竭力控制,但是显然,效果欠佳。
深处的记忆,似乎也曾经有一双相同的眸子,冷静的瞳孔中却刻入最深刻的狂乱,一直一直的,那令人无法理解的视线,黏着在自己身上,没有一刻的离开。
战栗感油然而生,强烈的酥麻使他醺醺然,腿脚在一种无形的压力下打软,踉跄着后退一步,却在下一秒强咬牙龈,死死站住,微微弓背,不让自己在此刻失去理智。
眼前跪下的男人,此时第一次开口说话,紧抿的双唇开启,犹如大提琴奏响的低音带着致命的魅惑:“心脏和圣柩,都必须成为我的。”
吃惊的瞠目结舌,该隐突然觉得一切是多么的可笑!
“哈哈哈哈——!”疯狂的大笑着,直到肚子因为剧烈的笑意而抽动痛苦时,才慢慢停下来。
手中捏着那枚该死的心脏,该隐快速的走下楼梯,一脚踩在森桀垂下的肩膀上。
依然居高临下,但此时却完全没有当初的理智冷静,现在的他,被愤怒冲昏了脑袋。
所有的绅士礼节和宽容心都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是作为血族始祖的本质,强烈的愤怒,疯狂的破坏欲以及绝顶的嗜血欲望。
“你告诉我,这算什么?一个心脏和一具女人的干尸,这就是你想要的一切?!”用脚尖狠狠踩踏森桀颈窝处,残忍的动作可以令任何人痛呼出声。
但是单膝跪地的森桀却稳如泰山,完全不受该隐影响,似乎正在默默等待,等待着他将他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心中的愤怒和失望急需爆发的出口,该隐随意的蹲下,右手粗鲁的掐住对方下巴,使劲抬起。
看着森桀坚毅如同奇迹般的脸,平静的没有一丝表情,若不是那双汹涌澎湃的血眸将他的狂欲全部显露出来,该隐又怎会相信眼前的一切。
该隐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该说什么?夸奖你吗?”
森桀有些微的诧异,眉蹙起,眼中的感情微妙,他默默注视着该隐。
“你真是很优秀,作为一名血族。”该隐松开掐住森桀下巴的手,迅速站起,他背转身体,向圣柩走去,边说到:“起码,比我这个始祖要更合适当血族。”
……
看着该隐的背影,森桀一时之间无法反应,或许可以说,他自从进入这个教堂,便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因此,他只能保持沉默。
这一切本是计划好的,心脏和圣柩迟早都会成为自己的所有物,还有这个慢慢让他产生占有欲的黑发男人,也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自己的。
但此时,面对他失望愤怒的蓝眸,心中却突然开始颤抖。
那已然失去平时深情的眸子里,闪烁着的,是对背叛者绝对的痛恨。
或许他算计错了,该隐并不会如他所想将心脏圣柩交出来,而那个时候,自己能毫不犹豫的将他抹杀吗?
他看着该隐向圣柩走去,看着他站到圣柩面前,看着他对着自己微微侧头,看着他似有若无的邪恶笑容在唇角绽放。
那深情的蓝眸中尽是毁灭一切的冰冷和疯狂。
这世界疯了,他疯了,自己也疯了。
还有什么没在疯?
或许当一切都疯掉,一切也就都正常了。
他听见该隐对他说道:“以为我会将这些该死的东西给你吗?因为我对你产生的那一点点感情?”唇角的笑让他晃了神,他不知该如何理解,那个笑容,到底是苦涩还是残忍。
他其实很不想说出任何威胁的话,他最希望的是该隐能不发一言将心脏圣柩交给他,但是显然,这个黑发的邪恶男人并不会像自己希望的那样做。
“您应该知道,此时,什么是最好的选择。”危险的眯起双眸,他还是将威胁的话语说出口。
该隐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他睁大那双魅惑世人的蓝眸,惊诧的看向森桀,在确认了他眼中的威胁后,低下头看着手中那颗跳动的,引起一切罪恶的心脏:“最好的选择吗?在我看来,似乎捏碎它就是最好的。”
“森桀,起来吧,心中对我没有一丝尊敬,又何必这样跪拜。”该隐烦躁的挥挥手,示意他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