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多日没见小屁孩,楚天舒有点心慌。开完会,拒绝了主办方午餐邀请,坐车回公司。
“楚总,回家,还是回办公室?”司机小丁稳稳地开着车。
“直接去食堂。”
饭点已过,只有寥寥几人在就餐,工作人员正在清理餐桌。
“小丁,送我回家吧。”
老婆在市里陪读,家里冷冷清清,楚天舒宁愿家里冷冷清清。
整个下午,楚天舒都不在状态。下班,司机等在办公楼下。“小丁,不去市里了,你回家吧。”拨通手机:“晚上有
事,不—。”话语未毕,手机被挂断。
林梅上夜班,把林梅送到医院,褚彦双手插在口袋里慢腾腾地走在昏暗的路灯下。
“褚彦。”楚天舒碾灭烟头,从黑暗处走出。
“啊。”褚彦一惊。“你怎么在这?”
“我就住那栋楼,二楼东门。”楚天舒手一指,“去我家坐坐。”不容商量。
“就我一人,你不用拘束。”楚天舒的家,三室两厅,大概有一百平米,铺着红地毯,脱掉鞋子,踩在上面,软软的
,很舒服。
“看电视,还是上网?上网吧,电脑在我书房。”打开书房,电脑桌,书橱,一张单人床。
“上过网吗?”楚天舒打开电脑。
褚彦摇摇头。那时电脑还是个比较稀罕的玩意,厂里有一台电脑,还是台旧的,偶尔打个文档,做个表格,平时都是
一块红布盖着,宝贝着呢。
褚彦讲厂长让用大红金丝绒布盖电脑的事,楚天舒笑得哈哈的。
褚彦没上过网,但电脑操作常识还是有的,把褚彦圈在怀里,手把手教,老师还没教过瘾,学生已经出师了。玩得很
迷,双手并用,十指翻飞,放在桌上托盘里的苹果,看也没看一眼。楚天舒拿个苹果放到嘴边,喀嚓,啃了一口。褚
彦示意自己也要吃。楚天舒直接把自己啃一口的苹果放到褚彦嘴边,喀嚓,褚彦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大口,腮帮子撑得
鼓鼓的。
“几点了?”
“电脑上有。”
24:15,这么晚了。
“不玩了。”褚彦退出游戏,“我得走了。谢谢。”
“想玩,就过来。”
“嗯。”
“老郑。”食堂管理员打电话给郑科长,“楚总时不常就来食堂吃饭,莫不是对食堂伙食有啥意见?你帮我探探楚总
啥意思?他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告诉我,我立马整改。”
“不就是吃个饭,你又没有苏丹红、三聚氰胺,怕个毛。”
郑科长看看表,又快到饭点了,有一阵子没跟楚总一块吃饭了,也不知道他在忙啥,每次相邀,他总是:有事,下次
吧。郑科长拾掇好桌面,锁门,决定去办公室堵人。
上到二层,楚天舒正急匆匆下来。“老楚,出门啊?”
“嗯。”
“老楚。”老郑叫了一声。
“有事,等我回办公室再说。”脚步不曾停留。
一起吃顿便饭,间或一块玩会游戏,楚天舒很享受和褚彦在一起的时候,
“哎。”褚彦总是哎喂之类的称呼楚天舒,有人时才板板整整的叫楚总。“你不能总是吃我吧。刚给林梅买条裙子,
我没钱充卡了。”
“你想充多少,自己拿。”楚天舒拿出钱夹,递给褚彦。
“哇,好可爱。”钱夹中的一个小女孩的照片引起褚彦的极大兴趣。
“楚楚。”
“你女儿?不会吧,这么小。”
“小时候照片,现在都上高三了,见天死气沉沉的,一点也不可爱了。”
自小楚楚就是被妈妈从头管到尾,穿什么衣服,跟什么样的同学交往,业余学什么,妈妈一概想得周全。升上高中,
去市里上学,心想可以住校了,终于可以躲开如来佛掌了,谁知愿望落空。女儿到哪儿我就到哪儿,绝不放女儿一个
人单独在外。执拗的妈妈,谁也说服不了她,楚天舒只好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子。楚楚继续着妈妈无微不至关怀的
生活。
楚楚,上了大学,就可以自由自在了,别惹她,她让怎么做就怎做。
我哪惹她了,明明是她对。
宝贝,世界上总有太多改变不了的事情,在你能力无法与其抗衡并使其改变的时候你还是适应的好。
爸爸!
傻样,阳奉阴违,不懂?
爸爸,妈妈怎么这个样呢!没见过谁家的妈妈像她这样的。
沉重的学习压得孩子喘不过起来,在学校如此,回到住的地方也是如此,楚楚好久没回公司这边的家了。市里的家没
有电视,也没有电脑。可怜女孩,有次带女儿偷偷玩耍了半天,被老婆知道,爷俩都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楚楚示意他
:我没事,你快走,否则没完没了。楚天舒摔门走人。
对于妻子,楚天舒只有一个字烦,对于女儿的现状也是无能为力。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想让人知道自己那难堪的一面,虽然它一直压在自己心头,压得有时心痛。但在这个比自己小
近20岁,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多少,还是个孩子的褚彦面前,自己竟有说的欲望。
褚彦是很好的倾听者,他们彼此都是,随意聊聊。快乐时,分享你的快乐,痛苦时,分担你的痛苦。认识的时间不长
,却有种你早已在我心中的感知。
晚上在市里应酬,看看表23:30,怕老婆唠叨个没完没了影响女儿休息,楚天舒决定回家。半个小时的车程,回到家
,冲个澡,“咚咚”有轻轻的敲门声,楚天舒裹着浴巾,从门镜看:小屁孩站在门外。
“刘哥媳妇来了,林梅宿舍也有人,我没地方睡了,我看到你家厕所有灯(光)。”
“我要不在家你怎么办?怎么不打个电话?”
“我不知道你的电话。”小屁孩嗫喏。“我也没电话。”
“去冲个澡。”
“我昨天刚在澡堂洗了。”
“昨天?”
褚彦乖乖进了卫生间。哎呦,卫生间里传来褚彦的一声哎呦声。
“怎么了?”推开卫生间的门,里面全是热气。
“我还没调好。有点烫。”
“小笨蛋。”楚天舒调好水温,出了卫生间。
“洗好了吗?”小屁孩正套衣服。“一会就睡觉,你穿那么板正干吗?过来,我给你擦擦头。晾晾头发,等会睡。玩
电脑吗?”
小屁孩摇摇头。“我怕玩上瘾,睡不着觉。明天还要上班呢。”
“看会电视。”
坐在沙发上,小屁孩一会就靠着楚天舒睡着了。抱小屁孩到大床上,小屁孩很舒服的翻个身,接着睡。关上电视,关
上灯,楚天舒轻轻躺下,小屁孩整个人已经是睡在床边,伸手把他捞到床中央,相依相偎入眠。
“家里有事?”距离上次又是好多天没看到小屁孩,想。
“我爸病了。请了几天假。”
“现在好了吗?”
“没大事,就是血压有点高。”
“哦。”
“什么?”
“自己看”
“手机!”打开包装,是一款新型手机。
“我自己会买。”包好,塞到楚天舒手中。
“算你买我的。”
“多少钱?”
“我回头找发票看看。”
“喜欢吗?”
“嗯。”
“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铃铃铃。”拿过手机,屏幕显示:小屁孩。
“在哪?嗯……干吗呢?……嗯,想吃什么?我想想……哦,我知道了。”
“老楚,咱可是老长时间没一块吃饭了。中午一块吃吧?”终于在楚总出办公室之前堵住了人。看楚天舒表情,老郑
觉得没戏,“中午有安排?”
“还真有安排。”
郑科长悻悻下楼。
下班时间早过。老郑在办公室转了几圈。想起食堂管理员的话。
老郑站食堂门口,那么熟悉的一个人,只一眼,就是背影,他都知道是谁。楚天舒和一个好看的男孩面对面吃饭,男
孩咪咪笑,楚天舒伸筷子敲碗,男孩嘴咧得更大。男孩把碗筷一推,不吃了。支着下巴看着对方,迷蒙的双眼。楚天
舒用指腹去拭男孩嘴角的饭粒,男孩小舌头就那么一扫,直接把指腹上的饭粒扫到嘴里。老郑的心就那么扑通一声。
男孩有点似曾相识,只是每日见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老郑脑中怎么也找不到关于这男孩的丁点印迹。
“褚彦,走了。”有人给男孩打招呼。
“再见。”
褚彦,杨厂长办公室。老郑醍醐灌顶。
“老楚,还不行嘞,请吃饭也不叫我。”郑乾章一屁股歪在楚天舒身旁的座位上。
“不是我请客,是褚彦请。”
“小褚,这就不对了,怎么能公然贿赂领导呢。”郑科长打着官腔。
“郑科长。”楚天舒对小屁孩说,“别理他。”
“我是正科长,郑科长是我。”
“正科长好。”小屁孩很有礼貌地打招呼。什么呀“郑科长是我,我是正科长。”正科长,还副科长呢,小屁孩想笑
。
“想笑就笑,别憋着。”
“没。”
“小褚,我也饿着呢。来一份宫爆鸡丁,一碗米。”
“好嘞。”褚彦去售卖口买饭。
“老楚。”
“嗯。”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去,没劲。是食堂老孙。这里饭有什么吃头,你也换个窝。”
“哦。”
“喜欢这孩子,把他弄我那去,在你眼皮底下看着?”
“凑机会吧。”
“楚总再见,郑科长再见。”
吃过午饭,小屁孩回俗宿舍,郑乾章回家,楚天舒依旧是回办公室,躺沙发上小憩。半天也没睡着,满脑子都是褚彦
用粉嫩小舌头舔舐自己指腹的画面。
叮铃铃……和师傅闲坐唠嗑,手机响起。“嗯……不忙……我当然想见楚楚了。好啊。我问问师傅,你等一下。师傅
,我现在能出去吗?”“谁呀?楚总?”“嗯。”“去吧。下午也不用急着来,有啥事,有我呢。”有幸结识个领导
,还不抓紧抱紧粗腿,这是师傅的理念。“师傅。我走了。”“快去,快去,别让领导等着。”
中午放学,学生蜂拥而出。
“楚楚,喏,你哥。”
褚彦插手站在台阶下,细碎的短发,深思的眼眸,抬头,展颜。“楚楚。”
“楚楚,你哥好帅哦。”女孩一脸花痴样,“每次见他,我的心就咚咚咚咚。”
“哥。”楚楚疾走几步。
“哥,撑死我了。”楚楚抚摸涨涨的肚子。妈妈不让在外面吃饭,尤其是这种洋垃圾,偏偏自己又是那么喜欢。
“哥,我不想要英语学习机,已经有一个了,天天看,天天听,烦死了。”
“你打开看看。”
“哥。”楚楚一脸惊喜,“有mp3,哇,哥,这么多歌,你给我下载的。”插上耳机,“哥,我喜欢。”
“用你家的电脑下载的。”
“哼。我又玩不成。不许馋我。”
“楚楚,知道吗?上大学,是我的一个梦想。没能漫步在大学校园,谈一场浪漫的恋爱,会是我一生的遗憾。楚楚,
别给自己留遗憾。还有几个月,哥希望你学得快乐,在快乐中学习,从学习中寻找快乐。”
“我爸爸知道你来吗?”
“干吗让他知道?”
“哥,你真好。我小时候一直希望自己有个哥哥。”
“回学校吧。”看看表,招呼楚楚。
“哥,休班你就来看我,行吗?”楚楚站在校门里。
“嗯。”褚彦重重点头。
“你又去看楚楚了。”
“哎哎,林梅去省城进修了。”褚彦没理他岔,自顾说着。
医院每年都有进修名额,但人数有限,能去省城的更是寥若晨星。去省城进修,对林梅来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刘中伟把宿舍让给两人。“想想漫长的等待,今晚就做最后的疯狂吧。”林梅激动地纠缠了褚彦半夜,可怜的娃,起
个大早,背着行李,把林梅送上去省城的汽车,满面红光的林梅开始了为期一年的进修生活。
“是嘛。好事啊。”楚天舒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是—”褚彦一副沮丧的样子。
“不舍得?”
“哪有。”
“死鸭子,嘴硬。”
“我好舍不得她走。”深情款款。
楚天舒面部神情有细微变化,外人无法察觉。
“晚上不许去喝酒,我要去你家上网。”小屁孩接着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臭小子。现在就开始管我了。”
17.新生活
一纸调令,褚彦成了郑乾章郑科长手下的兵。
师傅很激动,杨厂长也激动,一个劲表功,师傅臭了厂长一顿。“少个干活的,以后就瘸抓了。”“真不舍得放走。
可为了孩子以后的前程,也得舍得。”一个厂长,一个师傅,其实就是两个长辈,语重心长:蹲办公室,跟领导走得
近,升迁的机会多,可机关科室不像咱生产车间单纯,那儿人际关系太复杂,说话做事都要小心,要有眼色。喝点小
酒,两个人絮絮叨叨交代褚彦。褚彦也很激动,是因为师傅他们激动。褚彦觉得自己很幸运,在他人生中走的每一步
,碰到的都是好人。
“老楚,我把人都弄我这来了,你看让他干什么?”
“那些人都怎么安排的?”
“四个人。张老总的儿子,把大拿的活分一块给他,让大拿带他。李处的外甥女,莫副总的儿媳妇,就让这俩女的去
李娘们那屋,女人多了热闹,就让那一个屋热闹吧,别祸害其它屋了。楚天舒的干儿……”郑科长自动闭嘴。
“我干儿怎么了?”
“这是她们说的,不是我说的。”郑科长给自己辩解。
“让他跟清雯学习吧。”
张清雯是科里业务尖子,干活的一把好手,还是个女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30刚冒头。对于她,科里同事羡慕嫉
妒恨都有。能力强,岗位重,但有人说了,给我那个岗位,我也能干了了,但是有些岗位不单需要的是你的能力,更
需要的是你的品行。张清雯在这个岗位上呆了多年,深得领导信任。领导的小棉袄。有人会酸酸的这样说。人就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