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单包到张志辉身上。“哪天不上课,咱去县城澡堂洗澡吧。”“别忘了喊着我。”南宫兆零同学端着两个人的饭来
到宿舍。“少不了你!”
“张志辉,你媳妇漂亮不?”听张志辉的老乡说,张志辉定亲了。其实学校里有不少男生定了亲。在农村,定亲本就
早,那些复读多年的男生更是不少定了亲,深怕万一考不上学,现找,年龄相当的就不好找了。
“提她干嘛。”张志辉不想人知道这事,家人逼他定亲,他本就烦。
褚彦扭过脸,背对着张志辉,蒙上头装睡。
“彦彦,如果我今年还是考不上,家里人就不让我复读了,让我回家老老实实的种地、娶媳妇。”张志辉拥着褚彦的
被子,喃喃着,“彦彦,你说我能考上吗?”褚彦扭过脸来,伸出双臂探到张志辉被窝里,没有言语。
褚彦也报名参加中专预选。“我想试试,老师不是说了,预选不上,我还可以考高中的。”“奶奶年纪大了,我想早
点工作,……”教室里,宿舍里,即使是吃饭,去厕所,两个人也都在探讨学习事情。用南宫兆零同学的一句话来说
,那就是:走火入魔。
张志辉轻松入选,褚彦居然一路磕磕绊绊,也成功预选。这可出于大多数老师的意料。考试,是在外校考的,褚彦和
张志辉不在一个考场,考完,褚彦心里也没谱,在门口等张志辉,张志辉脸色不怎么好看。褚彦拉着张志辉的手朝校
外走。
考完了,剩下的是什么,等待,漫长的等待,等,那又是另一种煎熬。
每日褚彦和奶奶下地干活。60多岁的奶奶步履蹒跚,满脸的皱纹更是加深,无神的眼眸,只有望见褚彦才发出那么丝
神采,干枯的手臂,满茧的双手,摩挲着褚彦,也刺疼褚彦。
在这三年中,哥哥也很少回来,偶尔写信也只是片言只语,他说他上技校,学校谈对象的特别多,他也谈了一个,他
说他不想呆在那个家里了,他想去外面闯荡。父亲还是逢年过节回家来看看。
“爸。”褚彦也开始叫爸爸了。
“嗯。”一年难得见几面,也没什么交流,是那么生疏。
中考前夕,褚彦用村支书家的电话给爸爸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人,褚彦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谁呀?”
“不知道,可能打错了吧。”电话吧嗒挂上。
嘟嘟嘟嘟,褚彦拿着电话听着嘟嘟声,不知所措。
“没人接?”
褚彦摇摇头,“可能我拨错了。”褚彦照着纸条上哥哥给的号码又拨了一遍,拨通之后,不等对方说话,褚彦就说:
“爸爸,我是褚彦。”
“找你的。”听筒中清晰传来对方的声音。
“喂。”
“爸,我是彦彦。”
“恩。”
“爸,我想考中专。”
“恩,问你奶奶就行。”
“哦。”
“还有事吗?没事挂了。”
褚彦有时就想:爸爸真的不喜欢我,但又搞不懂爸爸为什么不喜欢自己。问奶奶,奶奶忽悠他,你爸爸想要个闺女,
结果又是个带把的,儿子要供读书,要盖屋,娶媳妇,花很多钱,有你哥一个就够了,你要是给闺女就好了。奶奶喜
欢彦彦。彦彦样样都比哥哥强,比哥哥长得好看,比哥哥学习好,还比哥哥听话。褚彦再也不问奶奶这样的问题。有
疼爱自己的奶奶,褚彦也知足。
金秋是收获的季节,褚彦三年汗水浇灌的花朵,也结出果实。XX学校的录取通知单拿到手中。“奶奶,我考上中专了
。”褚彦知道,在那些等待的日子里,奶奶和自己一样备受煎熬。只是奶奶从来不说,更不会提起让孙子感到不快乐
的事情。“好,好,彦彦考上学了。”奶奶高兴的老泪纵横,逢人就说俺孙子考上学了。
张志辉没考上。褚彦不敢去看他,只是为他心痛,想起考前,他抱着自己问:彦彦,你说我能考上吗?
去外地上学前,褚彦没想到还能见到张志辉。张志辉来到褚彦家。“褚彦”张志辉抱住褚彦,“彦彦,恭喜你。”褚
彦只是流泪。“高兴事,哭什么。”“不是,不是。”褚彦无法言表。“你担心我,知道我不好受,也不去看我,安
慰安慰我。好了,没事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彦彦,奶奶呢?”“奶奶串门去了。”
“褚彦考上中专了。”串门去的奶奶正打电话,“我手头的钱不够,你给我寄点,600块钱就行。给彦彦交学费,再
给彦彦买两身像样的衣裳,到城里上学,不能让人家笑话咱。你要不好给屋里人交代,就说我借你的也行,等我有了
还你。你也不要不好意思,我也知道你为难,可我只能找你,我找邻居借,那还不是拿巴掌掴你的脸。彦彦xx号就去
学校报到。”
“奶奶。”
“志辉,啥时来的?”
“来一会了。奶奶,你出去串门了。”
“恩,串个门。志辉你和彦彦,你们拉。奶奶给你们烙油饼吃。”
“奶奶,我最喜欢吃你烙的油饼。奶奶,我给你烧锅。”
日薄西山,褚彦把张志辉送到村口,“彦彦,过几天我就跟俺村里人去广东打工。彦彦,别动,让我再抱抱你。彦彦
,我走了。”张志辉跨上自行车,头也不回,走了。
06.在中专混的日子里(一)
“你自己从没出过远门,一个人去我不放心。给你爸打电话,让你爸送你去。”褚彦打算独自去学校,奶奶不依。
“奶奶,爸工作忙,不会有空的。”
“那就让他请天假。”
“奶奶……”
“不想让你爸送,那奶奶送你去。”
“奶奶,好奶奶,我这就给爸爸打电话。”褚彦乖投降,不想奶奶挂心,乖乖给爸爸打了电话。
和爸爸一起,褚彦坐了一上午汽车,换乘了一辆又一辆,终于赶到通知书中所谓的xx学校。学校在那个名胜城市的西
郊,坐公交车近半个小时的路程。在褚彦的有限的认知范围里,学校很大,也很美。美丽的长廊,攀爬着绿的藤,红
的花,清澈的流水哗哗从假山流下。宽敞的柏油路,有小汽车驶过,也有自行车不急不缓的从跟前经过,路两旁是高
大茂密的法桐树,绿树如阴,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路面,星星点点。校门右首,有片小槐树林,林中有石桌、石
凳,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坐在那儿。校门朝哪?可怜的褚彦,掉向了。看看太阳,仔细辨认半天,应该是朝东吧。
在这个学校一呆就是四年,东南西北,褚彦再也没分清。教马列的老师说:你只呆4年,我已经在这儿呆了5年了,不
知道东南西北,开始是有点别扭,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出门不要问方向,知道左右就行,褚彦,你该不会连左右都
分不清吧。说完,哈哈大笑。褚彦翻白眼,我真那么白痴吗。
一眼,褚彦就喜欢上了这学校。办好入学手续,已是下半晌。“爸,住一晚,明天再走吧。”
“校西北角有招待所,让你爸住那就行,也不贵。”有戴眼镜瘦高热心同学。
“西北角。”褚彦同学又迷糊了,在想西北角究竟是哪个方向。
“顺着这条路直走,第三个路口向南走,再走过两个路口向向西……”
褚彦一头雾水。
“是我说的不明白?”那人笑了,一口大白牙。“那地方还真不好找。我也没什么事情,我带你们去。”
安排好住宿,褚彦和爸爸买了两个小炒,一个醋溜白,一个牛肉炖土豆,买三个馒头,爷俩无言,静静吃完,回到房
间,天色已暗。
“彦彦,回宿舍吧。”爸爸点燃一颗烟,“明天一早我就回去。好好上课,你就不要过来了。
“恩。”
“彦彦。”爸爸掏出100元钱塞到褚彦手里。
“爸爸……”
“回宿舍吧,别让同学等。我也累了。”
“爸爸,那你早点休息。爸爸,我走了。”
“嗨,哥们,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转过墙角,褚彦差点撞到来人身上。
“对不起。”路灯有点暗,又是拐角,心不在焉的褚彦,被突然的声音还吓了一下。
“是你呀,又见面了。”来人猛拍了褚彦肩膀一下,褚彦差点没被拍趴下。
“嗨,你好。”是热心人,人那么瘦,怎么那么有劲,褚彦嘀咕,“谢谢你。”
“回宿舍,你几楼?”两个人踏进楼道,瘦高个问。
“5楼。”
“我,就里面那个房间。”指给褚彦看,“110房间,好记吧。有空来坐坐。”
褚彦嘴角上挑,“好记。”
“老大,干嘛呢,又调戏新生玩?!”褚彦咚咚上楼,有声音从楼下传来。
入校新生军训一周。白天军训,所谓军训,其实是一群穿着军训服的学生以班为单位在操场上操练,教官,只有几个
是从军区请来的年轻的兵,其他的是学长们。晚上在教室上晚自习,还没有开课,晚自习课就不那么安静,中间休息
时,教室里更是乱糟糟的。“褚彦,褚彦。”似乎有人叫自己,抬头,没发现谁,低头继续翻看发下来的课本。“褚
彦,外面有人找。”褚彦朝门口看,眯着眼,褚彦眼轻微近视,但没戴眼镜。门口有人朝他招手,是瘦高个。
“你找我?”
“你是褚彦?”
“嗯”
“还真巧,介绍一下,我叫李建,他是王山,我宿舍的老小,王八就是他。”
褚彦扑哧笑出声,标准宿舍,每间上下铺,睡8人,老小,可不是八嘛,难为他姓王了。
“抱歉。”褚彦冲个矮的同学赧然一笑。
“没事,都这么叫。”
“你是xx县的吧,我也是,上任乡长走了,我现在是乡长。褚彦,欢迎你的加入。”
褚彦纳闷,乡长,这是什么东东?
“老乡头头,统称乡长。”
“你来这么长时间,我才知道你是老乡,照顾不周,请多包涵。”居然来个日式鞠躬,褚彦大乐。
“褚彦,我们一直以为褚彦是个女孩呢。刚才还在想你漂亮不。”王八一点也不生疏。“不是女孩,不过挺好看。”
褚彦脸红。“老大,可不能重女轻男啊。”这人真贫。“褚彦,有什么疑难问题,以后就找他,不过你想女朋友这样
的事,估计找他也没用。”
“那我找你,好吗?”褚彦瞪着眼睛,装纯。
“呵呵,王山,别逗他了。褚彦,我就在楼梯口那个教室。走了,上课了。”
学校实行的是准军事化的管理。什么都喜欢定性定量,学生会的那帮人,分工及其明细。每日都有执勤人员巡视四周
。巡视早操的,巡视课间操的,巡视教室的,巡视宿舍的,宿舍被褥叠得堪比豆腐块,每样东西严格按规定的位置摆
放,窗明几净,地下没有片纸。就这样,平时执勤人员抽查,周五是固定时间大检查,挨个班级、宿舍查看,评比,
结果公示。
周五大检查,查到褚彦他们宿舍,某人带着白手套,摸完门缝,摸床架,被褥,杯具,脸盘,都摆放到位。杯具,脸
盘上的水渍,褚彦用刷子一点一点刷净,费工夫了。几个执勤人员,没说什么,出门,同屋跟褚彦使使眼色,“ok”
。
“地上有纸片,扣0.2分。”走道上赫然有一纸片,进屋前,明明干净的啊,同屋上前辩解。“我不问什么原因,我
只看结果。”某人不听解释,一行人走了,气得褚彦和同屋直骂,也不知道是骂哪个孙子扔的纸片,还是骂执勤的眼
尖。
“李哥,你怎么不进学生会?”
“干嘛进学生会?”
“你要在学生会就好啦。你给他们通融一下,我值日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扣我分。如果你执勤更好。”
“就为这点好处,让我去学生会?”
“你以为你还有什么用处?乡长。”王山搭腔。
跟李建王山他们混熟后,褚彦也没什么顾忌,“那帮孙子,吃毛求疵。每次都扣我的分,那个xx宿舍明明没我们卫生
搞的好,人家就没扣分,不就是他班有人在学生会嘛,特别是那个谁谁,查我们眼瞪得牛眼似的,查那个宿舍屁也不
放。”
褚彦用勺子扒拉着缸子里的菜,气愤愤地,抓过馒头狠狠咬一口。
“褚彦,那不是他们的脑袋,不用使大劲啃。”
“褚彦,你怎么把我的馒头啃了。”
李建掏出饭票递给王山,“再买一个。”
褚彦看看自己饭缸里,泡着的一块馒头,不好意思。褚彦饭量小,一般是一个馒头,一份菜足以。这顿居然把王山的
馒头也给啃了。
“生气还能多吃饭?”李建胡噜一把褚彦的脑袋,“行啊。”
“还吃不?”王山又买了两个馒头。
“其实,”褚彦拿着啃了一口的馒头,“这个,我吃不下了。”
“浪费可耻,吃光。”
“李哥,王哥,你们也进学生会吧。”
“你以为学生会随便进的。”
“那个谁谁,那孙子,不就进去了。”
“就因为那孙子在,我们才不去呢,进去,让你们骂?”
“骂孙子。”
“李哥王哥,咱明天去大食堂吃吧。”褚彦吃的狗饱狗饱的,还是不忘下一顿。“还是大食堂的饭好吃。”
学校有三个食堂。大食堂,俗称男生食堂,饭菜花样最多,味口也好,显然就餐的学生也最多,每到饭点,那场面可
谓壮观,大家从四面蜂拥而来,饭盒、饭盆,饭缸,叮叮当当,一霎时五六个窗口排起长龙,片刻就变成一片,挤在
窗口,个高的直接从个矮的头皮上把饭盒递进窗口,吃饭打架是常有的事,吃饭不挤,好像饭就没那么香。学生会也
多次组织人员进驻大食堂维持买饭秩序,无奈效果不好。褚彦同学经常是眼看就轮到他了,突然被两边的同学一挤,
就乖乖的从买饭的队伍中出来了。买饭要挤,找位子坐下,也很难。大食堂很难看到女性,如果有,那也是……早点
去咯……就象规定6点半到饭堂吃饭……你就6点就去咯。买完就走。
二食堂,又称教师食堂,离教师家属区较近,前去就餐的老师亦或他们家属比较多,男生们一般不去二食堂,偶有女
生前去。
三食堂,有人也称之为女生食堂,三食堂的伙食比之前两个食堂略有欠缺,三食堂以女生为主,这里相对安静,一对
一对的小情侣也喜欢在这就餐,像褚彦这样没有实力在大食堂混的也常在这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