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过?!」
「不过为什么只有鄙人一个是女装呐!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鄙人一定得扮成女装啊啊啊!」
啊呀呀,看来他对这个是相当不能释怀呢。
我干咳一声,轻快道,「想想也知道,三个大男人走在路上并驾平行的岂不奇怪?为防多生事端,也只好委屈你了。
」
他瞪了我一眼,貌似小声嘀咕了一句,「再怎么说,也是你比较像女人吧。」
身上不知是粘在何处的弦,突然崩断了。
我笑容不改,反而愈发地放大,「恩,你说什么?」
司马流非啐了一口,绝口不愿意再提。
如此也罢,身后,秦歆樾突然抚上了我的肩。
我回头,并以眼色询问。
他摇了摇头,用下颚指了指城门的方向。
循着望去,只见一小队护卫竟是直朝着这边而来。
我暗呼一声不好,心道莫非是方才与司马流非磨蹭的时候引来了他们的怀疑。
果不其然,那官兵就停在了我们跟前,为首的那位更是率先问秦歆樾道,「你们都是干什么的。」
秦歆樾当即利落地答道,「回家寻亲路过的。」
「寻亲?」那人瞅了瞅秦歆樾身后的我与司马流非各一眼,竟然认同地点了点头,「人生也不过如此,能带着两名妻
妾回家尽享天伦之乐,便此生无憾咯。」
两名妻妾?!
下意识与司马流非对望一眼,他的眸中已难得地有了笑意。
喂!喂喂!喂喂喂!
秦歆樾仍然继续与那人说这话,直到那官兵走了,我犹在呼哧呼哧地生着气。
这时秦歆樾仿佛说了一句什么话,我却还在抱怨着沉浸在方才的一幕当中,「那家伙莫非是瞎了狗眼,本座明明不曾
扮作女子。瑭儿,你说,本座长得像女人么。」
秦歆樾干脆地回答,「不像。」
于是满意下来,方要再多说些什么,秦歆樾又说,「也不怎么像男人。」
「……」
抡起拳头砸在他的胸口上,忽闻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大,大人!」
当贺灵气喘吁吁地拖着病怏怏的上官琉璃,以及阮缃融走近身旁时,司马流非早已按捺不住地扑了上去,检查上官琉
璃的身体状况。
将那两人搁在一旁不管,我单问贺灵道,「贺灵,你怎么在这里。」
贺灵撇了撇嘴吧,「大人,您都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昨天,莫不是因为听说王府的前院出了事,了了哥要我带着上官
大人来找您,我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是么,那傅了了呢,为何没有跟着来。」
「因为一分大哥说担心樊大人的状况一定要亲自去瞧一瞧,了了哥也就只好跟在一起去看看了。」
「可有他们的消息?」
「还,还没有……」贺灵说着,又有些急切地补充道,「不过了了哥说,要我先带上官公子出城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
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傅了了的决策是对的。
只是已经过去了一整夜的功夫,至今仍然没有消息,看来赵紫墨那家伙是不肯轻易放开樊玫缀了。除非……
接着贺灵又问,「大人,我原以为您已经先走了,怎么如今还在这里。」
无声地瞥了司马流非一眼,心想这话就得问他的了,谁叫光是说服他就要耗费一些不必要的功夫。
遂笑道,「正要出城,恰好就遇见了你们。」
「那我是不是就可以跟大人一起走了?」
「当然。」
「太好了!」
那孩子眼中光芒闪闪,雀跃之意不在话下。
……有这么值得兴奋吗。
我不禁伸手,爱怜地抚了抚他的后脑。
忽然被人抓住了那只手,继而狠狠地拨了下来。
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道身影就插入了我俩中间。
我微微地昂起了颈子,疑惑地看向眼前身形无比高挺的男人。
他却是以完全正对我的姿势与我相望,也就是说……他的背正像一座山似的朝着贺灵。
男人冷然道,「抱歉,这会儿恐怕走不了了。」
「哎?」众人同时惊呼出声,一致望向了他。
「这是何故。」我亦讶然。
「之前那名官差就是来告之我们,除却城里人的正常农事劳作,外来的旅行者要缓两日才能放行。」
这恐怕就是方才那名官差与他说的内容了,只是当时我一门心思地想着别的事情,无意之中就给忽略掉了。
贺灵与秦歆樾本就气场不和,此时遭受了这种冷遇更是心有不甘,于是不满地嚷道,「到底为什么嘛,莫非有人与官
府事先串通好了。」
听到这明显别有所指的挑衅之言,男人依然不为所动。
我迟疑地问,「城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男人回答,「据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天朝皇帝要来了。」
天朝皇帝,所指的就是那久居深宫里的家伙。
我以为打从昨日以后,这些朝廷政事俱与我无关了。
只不过他来得这样早,这样巧,着实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所以说,赵蕈麟便是我之前说过那个“除非”。
除非受了当今皇上的影响,赵紫墨才会放人吧。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在这时候,该不会昨日的风声这么快就传到了京城里。
且不提这事对赵紫墨其人有什么影响,单单是对于我布下的那个局就又有一说。
不管怎样,事事未定以前还不可掉以轻心才是。
贺灵有些焦虑地问,「大人,若是樊大人他们……」
我决然打断了他,「如今底细未明,凡事不可妄加断言。」
「那怎么办才好啊。」
「总之,先撤回城里再做打算。」
说话时,视线一阵渺然。
当目光牢牢定在远处的某一点上时,我凉凉地一笑。
过去我便是冷心冷意之人,如有必要不惜任何牺牲,这回也不例外。
为了成功回碎荷山,为了彻底逃脱着世俗繁杂,我或许什么都可以做的。
这一回,傅了了,是吗。
第二百一十七章:戏幕
出了这样的岔子,也只好先退回客栈里商量对策。
而后大家聚在一起时,贺灵与司马流非因一言不合竟当众争辩起来,好一阵不可开交。
只听司马流非冷笑一声道,「眼下惟有在被官兵搜查到之前想办法出城才是重中之重难道不是?」
贺灵发急地嚷嚷,「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刘幂之大哥也还身陷王府脱不开身呐!」
「那样无用的徒弟要之有何用。」
「你!」于是,贺灵求助一般地看向了我,「大人,您说……」
我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唔,司马兄说的不错。」 ,除却城里人的正常农事劳作
「司马兄?」司马流非的面颊难以掩饰地抽搐了一下。
「大人!」作为贺灵来说哪里管得了那么许多,当即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我决然打断他道,「傅了了是本座亲点的继任者,若这点小事都不能处理好,那真是留之无用了。」
贺灵身子大震,继而紧紧咬着了下唇不发一语。
心下不由叹了口气,这孩子一定是在胡乱想着一些有的没有的吧。
对于眼前的这片短暂的混乱,当然还有一人是事不关己而冷眼旁观的,那人就是秦歆樾了。
至于此时,他只淡然问了一句,「这么说来,你可有出城之法。」却是在与我说话。
我闻声回头,正对着他,「不是说,除却城里人的正常农事劳作不能出城的么,那么利用这一点就好了。」
「话虽如此,不过……」
「依照常理确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道理,而此时已是傍晚,当然不是恰当的出城时机。」
秦歆樾挑了挑眉。
于是我接着说了下去,「另一方面关于每日的出城人数,出城时间,本座以为那些守城的官兵不可能没有大致统计过
,即时出现偏差……」我环视了一遍屋内所有人,于是笑了笑,「也不会允许如此庞大的数目误差。」
司马流非不耐道,「依你的意思,就是说笃定出不了城?」
笑望着他,好整以暇地安抚道,「司马兄先别急,本座自有打算。」
只不过,还不是现在。
这天在街上没有打听到任何有人入侵祝厉王府的消息,于是才勉强确定傅了了他们的行踪还没有暴露,至少目前为止
还没有太大动静。
想想也是,王府如此之大,想要从那些屋子当中找到樊玫缀实属不易之事。
当天夜里我转而潜入了祝厉王府。
并非我愿意如此,只是为了尽快寻到那两人以便在惹出不必要的事端之前阻止他们。
趁着夜色在偌大的王府里四处晃悠着,几乎快要找不着北,忽闻身后动静遂回过头来,恰好望见稀疏的枝叶背后,擦
过屋檐一闪而过的两道身影。
跟上去,绕过几座高台楼宇,终于停在了一座屋前。那门口两边还分别挂着两只灯笼,里头散发着微弱的光。
其中一道影子捱近门边,小心翼翼地敲开了屋门,另一道人影则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为其把风。
门一开,里头即时出现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正是樊玫缀无差。
他诧异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一分急促而又恭敬地回答,「我与傅大人寻了一天一夜才找到这里,这就带您离开。」
「现在吗?」樊玫缀愈发讶然。
「您放心,就算拼了命我也会救您出去。」
不是这样吧,樊玫缀所担心的大概只是三个人能否顺利逃脱,毕竟他自己半点武功也不会,对于那另外两人来说算是
凭添了负担。
时机已到。
我纵身一跃,稳稳地落至他们之间。
那几人齐刷刷回头一见是我,惊骇之意不在话下。
接着换来一分满怀敌意的叱责,「你来做什么。」
是了,樊玫缀是因为我的缘故才陷入如今这种状况当中的。
我无意就这件事情与他说明许多,只是直直地望向樊玫缀,「樊馆主还需在此多住些时日,日后本座再派人来接你。
」
樊玫缀眨也不眨地盯了我半晌,亦回应道,「咱家知道了。」于是转向一分,「一分,你随柳教主先回去。」
「可是……」
「听话!」
「……是。」
得了樊玫缀的命令,一分纵有多么不甘愿,也只能照做了。
第二日即是赵蕈麟到来的日子,全城都因此而浸染上了一层喜色。
肃清过后的道路两旁仍不显冷寂,满目的别致。
等那迎接华盖的队伍开进城来,直接进入了祝厉王府内,街上才算重新热闹起来。
今夜的王府内,注定是一派笙歌鬓影交错的繁华景象。
这样的场合断然少不了当地有名的戏班来助兴。
台上演的正是一出打金枝。
在王府高座上的某片阴影之下,分别坐着相貌有些许相似的两人,他们目光如漆,带着同样的压迫力,仿佛丝毫不受
尘嚣的干扰。
演到生动之处,莫不引得满堂喝彩。
至于此时,那两人当中其中一人却发出相当违和的一笑。
他说,「皇弟,世人都说京城好京城繁华,今日依朕看来也不过尔尔罢。京城再好也难敌江南山好水好风光无限,皇
弟这日子过的,啧啧,才是真个潇洒。」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惶然地屏住了呼吸。
皇帝发出了这样的话,实非吉兆。
而这种时候还能淡然应对的,也只有那一人而已了。
赵紫墨自然而然地应着,仿佛事不关己又仿佛极尽谦卑,「多亏有皇兄照应着,皇弟享福了。」
赵蕈麟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恐怕能染漫整片暮色。
长夜何其漫漫,这不过是一个再小不过的插曲。
祝厉王府的后院里静悄悄的,枝叶斜疏,月影映在空旷的沙地上。
两个人身着一身五色斑斓的奇异服装,却敲开了那紧闭的门。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里头出现的是那一张曾在这里出现过而美丽非凡而又无比熟悉的面孔。
那人微微诧异道,「你,你们这是……」
其中一人不由分说,即将手中的布袋从头蒙了上去。
「得罪了。」冷峻的声音,凉得如同被夜风阵扫过的残叶。
当下扛起了布袋,一路疾行。
那撞在袋子里的人倒也安分,一动不动地任由摆布。
就这样两人出了后院,却是朝着前院的方向而去。
前面还热闹着,灯火通明。
台面上已经不知道上演的是第几出戏了,又是谁在台上低声吟唱。
一曲声停,台下照例叫好起来,连赵蕈麟都发话,要将最丰厚的礼金打赏给那作为台柱的花旦。
那花旦欠了欠身子以示谢意,竟是端的风姿绰约,只叫人移不开双目。
她拉开了帘子,将身形隐没在了帘子后台。
视线一转,已是到了后台。
方才在台上扮演小生的一名身形矮小些的家伙即急匆匆地扑了上来,惊喜未定地唤了一声,「大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表演者,只是各自独立站着,依靠在四面的墙上。
花旦笑意盈盈,并将食指缓缓靠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
再往里走了一些,竟是那之前二人将布袋放在了他的跟前。
二人极有默契地将布袋的封口解开,并齐将袋子里的人抽了一把,令他得以站稳。
眼前重现光明之后,那人打量了周围一转,无比讶异道,「你们……」
为首的花旦微微一笑,即是尘埃飘落,风华无限。
第二百一十八章:出城
「你们……」樊玫缀张大了嘴巴,显出难得一见的傻态。
我笑着拉起他的手,「官人,请随妾身来吧。」
樊玫缀还是一脸懵然,却被我牵引着不自觉迈出了布袋。
那一刹,在旁边杵着的几人仿佛得了同样的指令,而纷纷扬起手里的物事往他脸上招呼着,还有不知从哪里的手干脆
扯下了他的衣服,取而代之披上了另一些花的绿的。
「干……干什么,喂!你们!」
阮缃融扮的是青衣,此时得了机会,报复似的一点也不含糊手里的动作。一边涂抹还一边恶狠狠说道,「樊馆主只需
再忍耐一下,一下就好。」啧啧,连我都觉得,那言语里怎么听都不能想象有半点“好”的意思。
躲避不及,再加上其本身也不通什么武功却还在袋子里掖了那么许久,樊玫缀的行动多少有些不便。
顷刻间的工夫,他的模样就被涂抹得面目全非了。
我在旁看着,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并自袖中取出一面镜子递予了他。
樊玫缀对着微弱的光线往镜子里头瞅了一阵子,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
于是连忙叫道,「快,快扶住他!」
一分连同傅了了,以及贺灵,赶紧上去抵住了他的后背。
与此同时,我比划出了一个手势。
就势,他们抬起了樊玫缀的身子,一直送到候在外头的中型马车跟前。
阮缃融还一直跟在一侧,幸灾乐祸地说着什么。
樊玫缀终于挣开了众人的胳膊表示自己没什么大碍,反而略嫌头大地扶住了额心。
笑望了一眼他那边,我回过头来,望向逐渐走近我身后的另外两人。
一名白脸小生,一名花脸老生。
我对着小生说道,「司马先生,今天辛苦了。」
他只轻哼一声,以示回答,继而跟着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接着,还剩下那张被画得极为夸张的花脸。
默默端详了那面孔半晌,不自主表示遗憾地摇了摇头。
那人道,「在看什么。」
我微微回神,话已脱口而出,「本座今日一直在想,果然这种装束不适合瑭儿,可惜了这等绝色。」
即时挂着浓妆,也能看出那人抽动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