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鲜的羊乳方烧开未加工,自然奶腥味重些,刘珀辛苦了半天没得任何反应还被嫌弃,立刻瞪起了眼,他指着刘小僖面前的碗说,“咋臭了?这是奶香!吃了对身体好!”
小娃儿把脸转向窗外不理人,刘珀又去劝霍临秋,“阿秋你是哥哥,给小僖做个榜样。”
霍临秋是乖孩子,当然就是个软柿子,被刘珀软硬兼施地一哄,马上听话端起面前的羊乳一饮而尽。喝完了还不能有其他表情,因为他得骗刘小僖也喝下去。
小娃儿许是看他霍哥哥喝了也没甚反应,还一个劲的对他说,“这东西就闻着味儿怪,喝上去却是香的,还有些甜,跟化了的糖似的。”
刘小僖最喜甜食,听这么一说便也心动,端起碗就灌下一大口。
刘珀还以为事情解决,正想松气。小娃儿却突然噗地一口吧羊乳吐了出来,像是怕他爹逮着他强灌,吐完了羊乳他把碗往桌上一搁就跑出了屋子,边跑还不忘嚎,“难吃死了,哥哥骗人~”
刘珀抓不回这小混蛋,又被他吃了吐的羊乳恶心到,嘴上骂了好几句,这才闭着眼把碗端去后院随便抓了头小羊给灌了干净。
之后几天,每当刘珀去后院折腾挤奶,刘小僖总会第一时间跑得没影,有时刘珀发狠定要等小娃儿回来了给他来上一碗,这小皮蛋不是把羊乳打翻了就是把碗往自己脑袋上扣。实在说,这羊乳奶腥味重味道又淡,不习惯吃的还真不会喜欢。
霍临秋勉强喝了几天也有些受不住,不过小孩儿甚是照顾刘珀的好意,他也不说不喝,只提议这《齐民要术》上似乎有做干酪的法子,现在既有了食材,他们不妨试试?
刘珀也觉不错,攒了几天的羊乳又与霍临秋翻了书好好研究了下。做干酪的材料里需要绢布滤,刘家穷,连个棉布都是过年才扯的,哪会来这种富贵布料。刘珀也不管,只挖出之前乔言高受伤包扎时用剩的一方纱布,用开水烫过消毒,就拿来用了。
两人把生羊乳隔着纱布滤进锅,撒了糖,煎五沸,水解,醋点,待结成凝妆,又用纱布漉一遍。之后刘珀把剩余的纱布折成几层,把渐凝结的羊乳裹于其中,藏在盐瓮里。
待过上五天,把东西从盐瓮里掏出,解开来看,还真是黄澄澄的干酪样。刘珀掰了小块尝,感觉味道挺香,忙又塞了块给霍临秋,小孩儿也说比羊乳好吃许多。
刘小僖在耍完回家后发觉他爹与他哥哥正窝在一处偷吃东西,嚷着要吃。刘珀还被他气着,故意夸这东西好吃却偏不给他,后来还是霍临秋看不过去,掰了自己的给小娃儿尝。
刘小僖不爱吃羊乳对这甜甜的干酪却是喜欢,可惜没几口就吃光了,实在是意犹未尽啊。小朋友忒识时务,知道这东西是他爹鼓捣出来的,忙笑得花儿似的往刘珀怀里蹭,小腰扭得像麻花,还一口一个好爹爹,亲爹爹,叫得刘珀差点没把他扔出去。
可不幸的是,刘珀才答应他儿子还做干酪,家里的母羊就不产奶了,没法,哺乳期过了呗。
杯催的小娃儿不依,执拗地问他爹羊儿为啥子没奶了?
刘珀答说,“因为小羊们长大了,所以不需要喝奶了。”
“可小僖需要啊。”羊儿不给奶,小朋友伤心了。
刘珀狠狠翻了个白眼答,“你又不是她儿子,她没空理你呢。”
“那羊儿啥时候才再有奶?”刘小僖的嘟嘴儿越瘪越扁,看着怪可怜的,于是他爹好心告诉他,“等再生了小羊,就有奶了。”
“那啥时候才能生小羊?今天行不?要不明天也可以。”
“当然不行了,得先有羊爹爹,羊儿有了相公,才能生小娃娃。”
“那她相公呢?”
小娃儿的问题是永无止尽的,刘珀初时还有耐心说些着边的,等后来烦了,便忽悠他儿子直接去问那羊儿她相公啥时会出现。刘小僖又傻又天真,果然跑去后院羊窝,蹲在那儿一遍遍人同羊讲——
羊儿你相公在哪呢?(咩~)
为甚还不出现啊?(咩咩~)
不如你先生几头小羊,等你相公来了我们再告诉他?(………………)
19.结亲
刘小僖等不到羊乳就一直盼着羊儿能产崽,他盼,他爹也跟着盼,不过他爹等的是小羊长大能配种。
刘珀有时自个儿都觉得自己的人生有够无聊,整日就围着那群畜生打转——把它们养大,等他们交配,再继续养小的。一圈圈轮回下来,也不知是图个甚。可就是这些琐事,并上地里那些麦子还有东家长西家短的消遣,偏偏又让他无所觉时光流逝地过下来了。
春去秋来,转瞬便是三年。
霍临秋已入舞象之年,风华少年,已非原来的垂髫稚童,漂亮的眉目愈发清隽,可不就是进入了招蜂引蝶的青春岁月?
至于刘小僖,小娃儿都快八岁了,这些年最大的长进就是学会了爬树。刘珀现在都很难在地上找着他,照这架势发展,刘某人认为他儿子终有一天会像泰山那样只需个藤蔓就能四处飞荡,双脚走路什么的,基本是可以舍弃了。
这还不算完,从南瓜长成冬瓜的刘小僖近来又想出了新法子来给他爹添堵。某天忙完农务,刘珀正扛着锄头进家门,就见小朋友拖着个与他一般高的孩儿拐着弯儿朝家方向走。见了他还挥挥小手打招呼。难得在这个点儿见到儿子,刘珀把锄头往院里一搁就靠门边调侃起他来——
“哟,僖儿哥哥也这是咋了?天没黑就扔下小子们回巢啦?”
刘小僖这两年在村里的一堆猴孩儿里占得上威信,五六岁的屁孩儿整日的“僖儿哥哥”的跟人后头叫,直把人捧成个孩子王,刘珀会调侃他其实也是心里得瑟,自家的小孩嘛,咋看都是强的。
刘小僖嘿嘿一笑,拽着身旁的同伴就跑到了他爹身旁。等他们走近,刘珀才发觉跟着来的那个竟是个女娃儿,桃红的对襟外批粉红的小罩衫,看上去可真像个年画娃娃。
刘珀正想问他儿子咋带了个小娘子回来,刘小僖就已推着小女娃上前,一面还假装清了清喉咙,这才对刘珀介绍说,“爹,这是我给你的儿媳妇儿!叫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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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珀正要摆出的笑脸僵在半路,好久才堪堪收了回去,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小孩子家家都喜欢玩些成亲闹洞房的游戏,两小无猜嘛,两小无猜!可男女七岁不同席,农村再不讲究,有些规矩还是要避讳的。
正想提醒刘小僖别乱说话,一旁的杏儿就已红了脸低下头,两只小手纠结地拧在身前,刘珀还当她是被刘小僖欺负,正想上前安慰,却听那女娃儿羞羞喊了一声——公公好。
这一声叫唤可真把刘珀吓得半死,敢情这两位还是认真的不成?再去看刘小僖,小娃儿早已昂起他骄傲的脑袋,一脸等待夸奖的表情可不就是在说——我的媳妇儿好吧?
刘珀只觉自个儿是在做梦,忙干干唤了声“儿子啊”。
小娃儿干脆应合,又牵着杏儿的手走近一步问,“爹,我这媳妇儿还好吧?”说着他又转头对杏儿道,“你再叫叫我爹,只有他答应了,你才能做我娘子。”
于是杏儿就又羞答答地唤了声,“公公好。”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这对小人儿红扑扑的脸上,愈发衬得他们天真可爱,刘珀瞧着这对过于年轻的“璧人”,突然明媚地忧伤了。
总算这位名叫杏儿的小儿媳妇并没让刘珀忧伤太久,因为刘小僖小朋友很快就“休”了她,和一个叫铃姐儿的小娘子“私定了终身”,这一批批的妞儿来得多了,刘珀自然就淡定不少。他现在还会在被人喊作“公爹”时给脸地哼哧两声,心情好时甚至能赏个铜板儿做红包。反正是闹着玩儿的,也没人会作真。
刘小僖这头到处和人玩成亲游戏,霍临秋那头却真是招来了不少媒婆说亲。
本身这王家的花姐儿自小就看中霍小哥,王婶对其也是中意,加之刘王两家亲厚,这门亲事该算是铁板上钉钉。哪想霍临秋对花姐儿一直不冷不热,年前花姐儿及笄,他更是亲自跑去跪了王婶说自己出身不好家里也穷,暂时不打算成亲,更不能害了姐姐跟着受苦。
王婶那时也是懵了,她是知霍小哥对她家姐儿并不上心,可村里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哑嫁,这夫妻感情全是做了夫妻才慢慢养出来的。她家花姐儿模样正,身子也好生养,王婶又是备了几亩良田作陪嫁,等过个两三年,他们有了积蓄能分出去自己过日子,再生几个孩子出来,可不就能恩恩爱爱地过下去了?
王婶早就替俩小的规划好将来,却冷不防冒出霍临秋如此当面的拒绝,她不能赖着定要把闺女嫁过去,偏又不想放过霍临秋这么个好孩子,一时拿不定不住,可给急出了满嘴的泡。
这边霍临秋对花姐儿完全没的心意,那头村长舅家的小儿子也是到了娶亲的年纪。他家长辈早就看中王家在村里说得上话又家境不错,花姐儿也是出落得端正,算着日子,便请了村里帮忙做媒的婶子前去求亲。
王婶之所以会看上霍临秋,一是花姐儿喜欢,更多的却是他对刘家知根知底又相邻而居,花姐儿嫁过去,说到底也不过就是隔了堵墙的距离。若非如此,以刘家的情境,怕是根本入不了王婶的眼。这回村长舅家来人提亲,两家虽是离得远了,来说媒的婶子却是保证花姐儿嫁过去便是过少奶奶的日子,别说下地干活了,就连平日煮饭洗衣的活计也轮不到她头上。
哪个娘亲不希望自家女儿嫁个好的。村长舅家的条件摆在那儿,人家也是真心实意地上门提亲,王婶在心里琢磨了两天,又与王大叔商量了半天,终是淡了与刘家结亲的念头。
花姐儿最终是嫁到了村长舅家,她放弃了霍临秋这个香饽饽,可让村里那些个尚未及笄的怀春少女乐开了怀。
霍小子长得漂亮,待人有礼却又疏远,总是与村里的小子们有些差别,姑娘们都道这是城里人的气质,各个爱慕得紧。若是她们的父母看不上霍临秋的出身也就算了,可也有些家境殷实的拗不过自家闺女,也就动了想招霍临秋去做上门女婿的念头。加之这会子本被众人打小看成一对的花姐儿结了亲,那些人家更是忙着开始着媒婆打听消息。刘珀这几天可没少招待这些婶子,霍临秋每被提到自己的大事都二话不说的拒绝,刘珀再问他便虎下脸不说话,小孩儿本来就是个心思难猜的,刘珀做不得他的主,也只能费下心思去打发那些给人说亲的婶子们。
20.不愿成亲的霍小哥
除却这些正经说事的媒婆,王婶对霍小哥的终身大事也是热衷得很。本来霍临秋拒了她家花姐儿,王婶那段时间对刘家的态度自然冷些,可等花姐儿出了嫁,并在夫家过得比娘家还滋润,这婶子也就放下了疙瘩,转而还觉得霍小哥的确是在为她家花姐儿打算。
如此知礼又懂事的好小孩实在难得,村里那些粗鲁丫头片子们还真是配不上他,于是王婶就想到了自家嫁去隔壁村一个秀才家的姐妹。
这位老姐姐有个小闺女过些年也是要及笄,他爹是读书人又在村里开了个乡塾,家底是有的,更难得是人家也不嫌贫爱富,对人说找女婿只看人品,并不重聘礼。这话虽有些故作清高,但依着霍临秋的举止和样貌还真挺对人心。王婶前些日子去了临村看姐姐,也顺便提了提霍临秋的情况,那家姐姐听了有些中意,就想让王婶回来先探探刘家这边的意思。
王婶回了自家立刻就打算找刘珀说说那姐姐家的闺女,王大叔知道了忙制止,男人是看出霍临秋心高着呢,他现在每次从镇上回来,霍小哥都会有意无意地打听那里的事情,看来这心儿是不安分的。再者他本出生大户,若不是运气不好搭上个狠心的嫡母嫡兄,又怎会落到他们这种乡下地方?照此看,小孩儿在村里住不长,早晚会出去闯。
王婶听了他男人劝,也觉有些道理,可后来再想想,又认为这外出闯荡和先成亲也没甚冲突,先稳了家里再出去,岂不更好?越想越是有理,王婶还是趁着王大叔下地不在就去了刘家。
刘珀这边刚送走了一个说媒的婶子,就看到王婶满面春风地说来“送喜”,可真让他有些头大,心里嘀咕着这三姑六婆咋就不能消停会,一面还得把人往屋里迎。
王婶坐定后先与刘珀唠了家常,而后才明知故问方才那婆子是来作甚的。
刘珀知道重点来了,回说,“那婆子是来给东边孙家说亲来的,我可不敢答应。”
“哟,孙家的闺女可是村里的一枝花啊,霍小哥不喜欢?”
“哪儿的话!那家姑娘不就是个弱柳扶风的小气样子?怎比得上花姐儿大方漂亮。”霍临秋先前拒了花姐儿,王婶这个做娘的怎样都会有些想法,现在提起别家闺女,刘珀可不得奉承几句。
王婶听刘珀夸她家闺女心里也是舒服,嘴上仍说“也就是长得福气点罢了,不比孙家的漂亮。”
“那是婶子谦虚,村里谁不知姑爷多喜欢花姐儿,整天哄着疼的,羡煞了那些待嫁的姑娘们。”刘珀又是虚捧几句,看王婶面上掩不住的笑意,忙转了话锋接着说,“其实我家小哥就还没长大,一点儿要结亲的意思都没,也枉费了各家婶子的关心。”
“哎,男人咋会没这点子心思,小哥那是面子薄,害羞!”
“可不就是嘛!”给的暗示没被理会,刘珀暗叹了声又说,“其实阿秋也是为家里想,咱家的状况嘛婶子您也是知道,姑娘嫁过来可是要吃苦的。我也是想趁这两年再给积些银子,倒是再给盖间屋子买几亩地,打些家具送聘礼也能拿出手啊。”
“刘兄弟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只是小哥已经十五了,早晚得帮衬家里做活。这赚钱之事也急不来,慢慢攒总会有的。可姑娘们却等不得这些,若过了几年小哥有了心思,这想挑也只能捡个别家挑剩的,到时他可就要怨刘兄弟你喽!”王婶说得在理,刘珀一时没想到推诿的借口,就被她接了话头说到自家那个老姐姐的女儿。
正说到兴头上,霍临秋推了门走进屋,见着王婶他恭敬打了招呼,却抢在女人开口前对刘珀说,“姨父昨儿不是说今天去镇上买豆子么?再不走就晚了。”
刘珀一听忙拍大腿说,“哎!瞧我这记性咋把这事儿给忘了!”说着他又过意不去地看向王婶,王婶瞧他有事也不多耽搁,只让他对这事儿上上心,也就罢了。
等王婶离开,刘珀夸张地吁了口气,重又做回椅上。他笑着对霍临秋说,“小子真机灵啊,借口找得不错。”
霍临秋撇撇嘴,却是一本正经道,“姨父,我们再不走真该晚了。”
刘珀愣了愣,问道,“真要去买绿豆啊?我前些天也就随便说说。”见霍临秋仍旧看着他不答话,只得扒扒头发妥协,“得,你去套车吧,再不走真要晚了。”
家里新买的牛是年前家里卖了两头羊换来了,刘珀本不想养牛,觉得这畜生养了没多大意思,农忙时去镇上租一头也花不上几个钱。可是霍临秋坚持说平日出门也用的上,才给磨回了一头。
小孩儿是越大越有主意,刘珀有时都得听他指挥。这回买绿豆就是为了收完麦子做绿肥养田。照说村里人肥田多以粪肥居多,家里养猪的人家通常都把自家茅厕与猪圈相连,饲养猪兼及积肥。刘家不养猪,积肥就得另开地,刘珀这个从现代过去的小同志难免有些娇气,对于粪肥的味道实在是厌恶得紧,家里粪少,他也不去倾脚头那买,更别提出去拾粪。每到施肥培育之际,都是用作稻田时芟下的野草与粪肥一起沤在田里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