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会儿要回苏家一趟。”易墨微轻咳两声,口风一转。
“这么轻易就回去了?”兰德踢了踢墙脚。
“毕竟,苏七没有其他人那么讨厌。”易墨微评价道。
“你想好怎么做了吗,我看到的那一次,很不顺利。”
“我心里大致有数。”易墨微淡淡道。
“上次苏家出事你反应很大,是不是和你手腕上的红线有关?”
“就像是苏家送给我的礼物,”易墨微轻碰自己的手腕,说得很有气势,“我不想要了,想要还给他们。”
“祝你好运。”兰德渐渐走出这片阴暗角落,他的笑被走廊上的微弱光芒凸显得炫目明亮。
等到他消失在他视线之内,再也看不到时,易墨微终于支撑不住,哇地吐出一口腥甜的血。
事实上,并不是他真得觉得苏七没有其他人那么讨厌,也不是他想要去还所谓的礼物,而是冥冥中有什么在逼迫他回
去,在暗示他苏家有麻烦,他必须回去解决这个麻烦。否则,便要以他的血为代价,承受失血的痛苦。
第三十六章:鬼魅女人
兰德回到办公室,见到林方和范文也都回来了。
“就等你呢。”范文朝他挥手,示意他过去,“你们几个也都过来。”
“这是要分析案情?”方天皓拖着椅子过来,待到人都坐齐了,林方清清嗓子,站到白板前,“我们审过林海了,那
小子口风挺紧,说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哪些无关紧要的话?”兰德好奇道。
“我们先来整理整理思路。”林方把话题岔开,他拿着马克笔指在杨婷如的尸体照片上,那是在发现她尸体的红桥垃
圾场拍摄的照片,背景是大片大片的伸过日用垃圾,颜色多彩,倒把她青灰色的尸体衬得不那么令人毛骨悚然了,“
杨婷如,4月失踪,11月3日在红桥垃圾场被发现,死亡日期是11月1日,死因是服用安眠药过量,经过调查,她生前
并没与人结怨,而我们现在锁定的嫌疑人林海,与她也没有任何间接或是直接联系。同时,她和之后的几个死者也不
存在任何关系。”
“阮紫秋,”林方手里的笔滑向下一张照片,阮紫秋的尸体呈大字型摆开在枯黄色的草地上,“正平小学教师,11月
26日在正平小学操场发现她的尸体,死亡日期是11月24日,据调查,阮紫秋于11月22号从她与林晓军合住的房子出走
,失踪。死因是失血过多。”
“方琼,”林方指了指“林晓军”的名字,又指回方琼的尸体照片上,“和林晓军存在暧昧关系,曾为他堕胎,10月
失踪,死亡事件为12月13日,于12月15日,在桃源小区里被发现,死因也是失血过多。”
“冯如,12月13日,在她工作的酒吧边的巷子里发现她的尸体,死亡时间为12月11日,死因同样是失血过多,她曾和
林海交往过。”林方说完这一席话,看看范文,示意他接着说下去,众人齐刷刷看向范文。
“这几桩命案存在一定的相似性,首先,凶手犯案的手法,虽然第一个死者杨婷如是死于安眠药过量,可是她的尸体
仍然被破坏,面部被利锥似的物体敲开,裂开成两半,”范文一边说着,一边在自己脸上比划,“背部都有一条深刻
的口子,十指顶端都被均匀切去,还有,在尸体里,或是弃尸的地方,我们都发现了不名的红色石块,以及,杨婷如
,阮紫秋,这两名死者,都是处女,”装有红色石头的证物带在邻近的桌上整齐排开,兰德拎起一个,仰头端详,范
文继续说道,“但是,各个尸体,又存在特殊性,杨婷如的尸体,就像是穿上了一件血大衣,阮紫秋的尸体,眉毛被
刮去,冯如的尸体没有遭到多余的破坏,方琼的尸体,腰部以下的皮肤都被撕去,还有,她的胸口有一处吻痕。”
“现在,我们再说说林海。”林方端着茶杯,喝了口茶,“这是我们锁定的第一个嫌疑人,巧的是,他和十年前曾被
怀疑犯下相似案件的嫌疑人赵理因为一场车祸而认识。”
“我今天去找赵理,他并不承认认识林海,按说那场车祸使他的妻子孩子都丧了命,应该是不会忘记的。”兰德说道
。
“确实,刘歌刚才已经打了电话,赵理明天会来公安局,我会安排他见林海。”林方说道,“还有,我们在香水村发
现的脚印也属于林海,而且香水村有人目击到的面包车曾经也归林海所有。”
“明天一早,我和刘歌就去取证。”方天皓说道。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林海认罪态度太好了,”林方皱眉,“他对弃尸的罪名和行径供认不讳,他还把他是如何弃尸的
给交代了,和我们猜的完全一样。”
“我们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能控告他杀人。”范文叹道。
“在尸体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与他有关的线索,也没有人看到这些人失踪之前曾与他有过接触,”葛晓川寻思道,“就
看明天能不能在他的屋子里发现什么了。”
“搜查令下来了?”兰德终于放下证物带,一手撑在桌面上,托腮看方天皓。
“啊,下来了,让我们明早去拿,就能去林海屋里搜了。”方天皓答道。
“易墨微说,他怀疑林海是尤南教的教徒。”兰德借易墨微之口向众人说道。
“尤南教?”刘歌打了个哆嗦,凡是和易墨微沾上边的事总能让她心里不由发凉。
“是一个古老的邪教,史书上鲜有记载,他们崇拜的是一个名叫朱雀的神仙。”
“朱雀,四方神兽的那个?”范文扶了扶眼镜,问道。
“不是,朱雀只是一个人的名字而已,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兰德不愿再说更多,他摊手一笑时,对上林方狐疑
的眼神,更让他不想再过多提及了。言多必失的道理他也懂得,毕竟,他还想好好扮演国际刑警这个角色。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怀疑?”范文问道。
“大概是他的感觉吧。”兰德偏头思考,“明天去了林海家里或许就能找到答案了。”
“想想这林晓军是要去外面乱搞了,你看他和阮紫秋处了那么久,阮紫秋还是处的,是个男人,谁憋得住啊。”方天
皓一副同情的神情,摇头长叹。
“那也别找窝边草啊,外面那么多及时行乐的场所,干嘛非得搞自己女朋友的朋友。”刘歌着实看不起林晓军,“他
搞成现在这样,也是活该。”
“要是他没成疯子,还能从他那里问出些什么呢。”方天皓打个哈欠,有些困倦。
“谁让他就这么疯了呢,问不出个所以然也是没办法的事。”葛晓川走过来拍拍他,“我看今天还是趁早谁了吧,明
天可有得忙了。”
其余人都散开了,就剩下兰德和林方还对着白板出神。
一条黑线交叉在一起,形成一张黑色的线索网,阮紫秋,冯如,方琼,林晓军,林海,冯意,赵理,都被网进了这张
网中,唯独杨婷如高悬网外,看上去,她与这一切都无关。
一个一个谜团还滞留其中,凶手为什么要糟蹋尸体,仅仅是为了破坏指纹,面貌,不让警方明确被害者的真实身份?
?那么,每个尸体身上的特有的被破坏的痕迹又是为了什么??凶手认识她们吗,为什么要杀了她们??凶手和林海
是什么关系,如果林海是要袒护凶手,为什么仅仅承认他弃尸的行为??还有,那些鬼魂的舌头,它们去了哪里??
谁有能力拔去鬼魂的虚幻的舌头??那小块红石代表着什么,为什么有的在尸体的身体里被发现,有的则在弃尸的地
点被发现?还有,弃尸的地点,有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或许,杨婷如,这个看似与其余人都无关的存在,才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
也不知过了多久,兰德轻笑一声,打破了他和林方之间的沉寂,“这件案子大概能排上我办过的麻烦案件前二十了。
”
“只有前二十?”林方点了根烟,“这可算得上,我遇到的最麻烦的案子了。”
兰德转身,扫一眼他身后众人,他们都忙着搭床铺被,准备睡觉了。
“我看,我也睡吧。”听着此起彼伏的哈欠声,困意慢慢攀了上来,兰德枕在桌上,“今天我在这里睡。”
林方走出去抽烟,兰德闭着眼睛就快要睡着了,隐约听到喀拉地开门声,原以为是林方进来了,他吸吸鼻子,微睁开
眼,他闻到的不是林方的味道。
“喂,”进来的那人径直朝他走来,动作粗鲁地推他,“醒醒。”
兰德揉开眼,头枕在胳膊上侧仰起脸看那人,“苏桥,你来干嘛?”
“易墨微遇上点麻烦,有人找我来叫你去。”苏桥敲敲桌子,似是在催促兰德起身。
“他能出什么事,还不是你们家里那些事。”兰德不屑地笑,满不在乎地又闭上了眼。
“我也只是来带个口信,走不走随你。”苏桥也是一脸无所谓,说完转身就要离开了。
林方还在屋外抽烟,脚边聚了一堆烟头,看苏桥进去了又出来,快步离开,过了会儿,就看到兰德一边用他听不懂的
语言恨恨说着什么,一边狠命挠着头发。
“出去啊?”林方问道。
兰德皱着眉,使劲点头,林方还是头一回看他这种表情,笑着目送他小跑出了自己的视线。
兰德记性不差,去苏家的路记得倒也清楚,走进小巷里,脚踩着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心下咒骂自己,真是没出息,还
是放心不下要跟来看。
“开门!!”他拍着苏家的门板,不客气地喊道。
里面一阵大动静,他听到开锁声,苏家的大门拉开,眼前是个女子,小脸尖下巴,五官精致,长黑发由一根玉质发簪
盘绕固定在脑后,她一双凤眼与易墨微相差无几,左眼眼底点缀着两颗泪痣,素色的麻质短袖配着宽大的印染着大朵
大朵红绿牡丹的布裤子,她光脚站在地上,背后是影影绰绰的灯火,她修长手指攀在门上,微长的指甲里扣着血丝,
显得鬼魅。
“你不是……”兰德指指门内,欲言又止。
“哦,我出来了,坐电梯出来的。”鬼魅般的女人说道。她的声音轻细,柔软地化进了漫天夜色中。
第三十七章:唯一的幸运儿
“电梯??”兰德费解地看着易非梦,后者摆摆手,“这事等等再说,你先过来,帮我个忙。”易非梦招呼他进门。
“不是说你哥他出事了吗,出什么事了?”在经过第一重天井时,兰德随意问道。
“他能出什么事,正忙着呢。”易非梦侧目打量他,“我不说他出事,你怎么肯来。”
“你们姓易的就是坏脑筋多。”兰德怒目瞪她。
“别生气啊,姓苏的这家人我信不过,听他们说你也在市里,就找人把你找来帮忙了。”说话间,两人步入了客厅,
客厅里只在沙发处亮着灯,着实有些昏暗,坐在沙发上愁眉不展的苏老爷子和苏桥都站了起来,愣愣看着易非梦和兰
德,苏元瞥了两人一眼,捧着茶杯,继续看起了深夜档的电影。
“啊,这不是公安局里的警官嘛。”苏老爷子迎了上来,笑得谄媚,“这么晚了,还要劳烦您,真是不好意思。”
兰德没吱声,苏老爷子脸上一僵,转而对易非梦说道,“还要拜托你们了。”
“爸,我去把苏蔓叫来吧,别让她跟后楼添乱了。”苏桥说着就要往后楼走去。
“不用了,你们都别走动,在这里坐着。”易非梦拦下苏桥,陈述着冰冷的命令。
她和兰德绕过巨大的刺绣屏风,走入苏家老宅的第二重天井中,天井周围廊屋下的的灯都亮着,打在随风摇摆的纯黑
鸟笼上的暗黄色灯光迎着风飘扬不定,落在天井里的影子也是摇摇晃晃,盯着看,便要晕眩。
兰德看到一个白裙女人窝在天井一角,她怀里抱着只酣睡着的黑猫,白裙女人靠墙闭着眼,大约也是睡着了。
“帮我把那只碗拿来。”易非梦指指白裙女人脚边的一只大小适中的白瓷碗。
兰德乖乖走去拿碗,他的脚步声惊动了熟睡的猫儿,黑猫睁开眼,碧绿的眼珠闪现着魅惑的光泽。
“你哥呢?”兰德拿着碗走回易非梦身边,小楼除了底楼廊屋上有灯光,二楼走廊和所有房间都沉睡在黑暗中,感觉
不到半点生气。
“在楼上呢,大约是激战正酣。”易非梦盘腿,席地而坐,她抽出发间的玉发簪,手腕凑到瓷碗上方,将玉簪尖锐的
一端刺入手中,用力向边上一横一扯,纤细的手腕上便被拉出了一条极深的口子,血从里面涌出,顺着她的手腕滴落
到了白瓷碗里。
“我能帮上你们什么忙?”兰德站在她身侧,对她割腕取血的做法深感浪费。
“总有派得上用处的地方。”易非梦嫌血流得太慢,又在手腕上重新扎了个口子,不少血飙溅出来,兰德抬起手,下
意识地挡住脸,听了易非梦这句话,他顿时觉得自己是被耍了。
“十年没见,没想到,你还和那男人在一起鬼混。”易非梦轻笑一声,兰德觉得那笑里带着嘲讽,他清清嗓子,不置
可否。
“我还以为他不告而别之后,你们就不会再在一起了。”
“这次只是恰巧碰到了。”兰德辩解道。
“说来也真是巧,我也是不久前才到这里来的,没想到会遇上你们。”易非梦的血在碗里已经积了浅浅一层了。
“你是来这里玩的?”
“不是,是闻到很浓的臭味,被吸引过来了,”易非梦顿了顿,“被吸引到苏家来了。”
“不是他们请你驱鬼的?”
“不是。”易非梦摇头,稍稍仰起脸看他,“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帮人驱鬼了。”
“这次算不算是你和你哥的合作。”兰德笑道。
“我早就和他断绝兄妹关系了,你不是不知道。”易非梦看着手上伤痕都收了口,端着碗从地上站起,“拿着。”,
她把碗递给兰德。
“他一直都还当你是妹妹,挺关心你,这次来这里,也是来找你的。”兰德用双手端碗,跟在易非梦身后往楼梯处走
。
“我来这里那天,正赶上,这里搞什么驱鬼师聚会,碰到许多面熟的,就知道其中会有人通知他我在这里,”他走在
她身后,无法看到她的表情,听她口气,微愠, “你是在调节我和他的关系吗?”,易非梦回头对他冷笑一声,“
真正需要调节的是你和他的关系,我和他之间已经是无药可救了。”
“女人,果然是可怕的生物,”兰德打个哆嗦,“想当初,他不过是拆散了你和你情人,对了,你们管这个叫什么棒
打鸳鸯,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