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说完,我的话就被吞下去了。这是一个非常完整非常标准的吻。它既不过于湿粘也没有太多恋恋不舍,只
是细细地扫过每一寸唇齿,并未带着某些爱而不得的激烈,只有绵长的温柔……就好像是接吻教学电影里演示的那样
。被放开时,我不禁有些怔然。
他的脸从来没这么近的看着我。这样的脸,刀刻般的轮廓,坚毅的眉毛和神情……我伸过手去,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
额头,开口说:“有皱纹了……啊!”
他很不满地掐了一下我的腰,掐的我彻底软倒在他怀里——然后他咬着自己的嘴唇说:“我知道,你喜欢年纪小的,
是不是啊?”
“是啊,”我满头黑线地说,“你都是老男人了……你几几年的?”
“……78年。”他非常不情愿地看着我说。
我看着他咬着的嘴唇——我一看他咬嘴唇就忍不住想笑!“别咬嘴唇了……喂,”我伸手把他的嘴唇翻开,克制住自
己的肉麻感说道:“其实你也不老啊,资深少男,资深少男。”
我觉得大强哥此时的嘴巴都能挂油瓶了!看见一个1978年生的男人摆出这样一张残念的脸我是该哭还是该笑啊!我擦
!就在我百般犹豫之时,只见他脸色忽然一暗,非常恶声恶气地说:“让你看看我到底老不老!”
我悚然一惊,觉得自己裤子差点被扒了下来——我擦泪!我瞬间就飞奔了出去,逃出厕所的小隔间,缩回床上,指着
他说:“你淡定!你别激动!”
他扑得太近了,隔着一床被子望着我,外面的星星升起来了,那眼睛好像也和星星一般一动不动。我急促的呼吸喷到
他脸上,他突然笑着站起来,一边披外套一边说:“好了,我走了。”
“等等!”我大惊,赶紧喊住他,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我还有很多事情没说!”
“说什么?”他用那种声音魅惑人心般地说了一句,“我要回去开会呢。”
“开什么会?”
“两会啊。”他捏了一下我的脸,笑着问:“你那天的兔子衣服呢?”
我恼怒地看着他。我说:“你那天又为什么要戴眼镜框?!”
他答道:“我看你好像挺喜欢的……那个什么高桥老大,就是戴眼镜的……难道你不喜欢吗?”
我顿时了悟了过来。兰兰的有一个CP,高桥桑的哥哥,在大学任教来着,并不是黑帮人士虽然弟弟高桥桑是黑射会老
大……他也算大人气配角,出于百合子的强迫,我不得不给他加上了眼镜属性……难道大强哥其实最喜欢高桥桑的哥
哥?
或者说他那天来cos高桥哥哥这样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形象,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确实洗底了?吓。
我只得打着哈哈说:“其实那个人物是百合子逼我写的……她最喜欢戴眼镜的男人了……这不你看她又看上我的医生
了……那个,原来你只是为了卖萌啊……”
他的表情此时看上去特别囧囧有神……让人非常想咬一口。那种既认真又深沉,但是又仿佛在撒娇……时间推后几个
月,当我看了日和以后才恍然大悟过来,原来他的表情特别像曾良君!——此乃后话,不表。
“我走了。”他面无表情地说。
“喂别走啊……”我赶紧又喊住他,“话说你是来干嘛的……”
“……来看你啊。”
“……那你为什么没戴那个眼镜?”
“你不也没穿小兔子睡衣吗!”他终于暴躁起来了。
“……好吧。”我沉沉地叹了口气,胸中无限多纷杂的思绪都被这样无意义的对话给冲散了、冲散了……“你走吧。
”
他把外套穿好,回头看了我一眼。这一刻他又恢复到真·黄自强先生模式了,就像在作者大会那天我第一眼看到时严
肃的模样,只是眼神仍然是湿润的,带着湖水的色泽……他走了过来,最后吻了我一下,像英国的绅士似的。他把声
音压到最低,对着我的耳朵说:“你可以用红贵那两个词……骂我的也没关系……但其实我确实不是从大院里出来的
。大院……太小牌了。”
我转头看着他,觉得自己语气有些莫名的哀痛:“那你都有这身家背景了,怎么还有人想爆你。”
他眼神又黯淡了一下:“红贵也分很多类型的……就是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好吧好吧,”我满头黑线,只觉得一切都无从说起,唯有拉住最重要的那个问题:“那你到底是不是反执政档的啊
?”
他沉默了一下,轻轻抱了抱我,道:“很多事情还是不知道比幸福……我希望你幸福,这就够了。”
说完,他轻轻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把门也带上了。
门关上的瞬间,一阵强大而长久的黑暗彻底吞没了我。我忽然不知所措。这种黑暗就像是残酷的客观现实一样,割裂
了光明的瞬间,并且认认真真地告诉我:“你看,温暖和光明就像宴会,总是要散场的,只有黑暗和寒冷才是永恒。
”
我的心空空茫茫的。细想起来,我也不能回想起我和大强哥到底在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所有的话题就像被冲散的水
流一样,漫无目的,明明时间过去了,可是却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能明白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像他一样能和我说话时说成这样漫无边际了
……既是漫无边际的寂静也是漫无边际的喧嚣。我们都无法在对话时将注意力长期集中在一个点上。所以我们无法吵
起来……这是一种避免了过度神经质的交往特征,尤其是对我这种人而言,是更为难得的巨大幸福。
绝大多数作家的爱情都崩毁于内心的过于敏感,或者纯粹是无法被忍耐的自毁倾向——我不是。
但我也没能拥有不崩毁的爱情。
我后来在回忆录之类的东西里面写:“我觉得对于搞文艺工作的人来说,这是一种最可能幸福的模式。它会分散你的
注意力,分散你的焦虑,分散你过度的倾诉欲,因此也分散了你的不幸。搞文艺的人通常是苦逼的,两个凑在一起就
一起苦逼,苦逼到最后也不会有怎样完美的结局——我们知道只有白烂狗血的故事通常才能大团圆。”
我勉强回忆着他的话。哦,我终于弄清大强哥的出身了……其实我也没怎样弄清。但是好像并不重要了,我们只要对
话一通就不重要了——那些对话有一种天然的逃避能力。
我不是没猜过这种可能。把你们面前的这本书往回翻几十章,就翻到他带我去秘密会所的那个晚上……我蹲在壁柜里
,那时候有人怎么叫他来着?还有再往前几十章,那个工体之夜,坐在卡座中间的几个男人怎么叫他来着?黄总,黄
少,黄公子……吓,小孩子也猜出来了。
何况还有天涯那个帖。我一直觉得天涯的帖删得格外诡异。
但是,其实这些和我都没什么关系。我突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关心他的家世、背景、以后可能遇到的危险、甚至是遥
远的未来了……这一刻我也不关心中国的未来和青年的使命了,我从彻底的焦虑变成了几乎毫不在意了。至于执政档
……哦,要生要亡或是要傻逼要牛逼你们都自己去吧,who cares about you!反正care了也是too simple
sometimes naive!政治什么的,还不如沾了屎的果冻!哦不,别黑果冻了,果冻很萌的!
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有那瞬间的肌肤相亲才是世间的真实。
他就在我面前过,这就够了。他现在去哪里了?谁关心这个!如果大强哥就此消失,我也感谢他给我带来的改变,就
像韩笑那样——谢谢,谢谢你给我带来的爱和感动。
我不应该再焦虑了……医生说得非常正确。其实这个世界怎样与我何干,重要的是,我又有三天没更新了!读者们会
不会想要捅死我啊……擦!百合子说她已经在网上帮我请假了,谁知道她怎么对大家说的!
更重要的是,我还要住几天院?这宾馆一样的住院部,医药费得多贵?
我的感情状况也很重要。我该如何解决豹豹的问题……我是人渣!我软弱地喜欢着豹豹,所以根本做不到干脆利落地
拒绝他。谁不喜欢他呢?
我小黄瓜本以为今生坐定了魔法师的命……结果今年年底不仅弯了还和两个男人搞基,莫非今年命犯桃花?
唉,我觉得我还是好好睡一觉吧。又是感情混乱又是闹到住院的,虽然本命年都过了,明天最好还是去买条红内裤比
较好。
我带着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混乱情绪再次蒙头大睡,一点儿也不关心明天。
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我是被一大群人嘻嘻哈哈地吵醒的。
第60章
“啊哈哈原来小黄瓜躲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这是一种贼兮兮的声音,一听就知道说话的是个胖子。
“真的只是贫血吗?要不要再检查一下?”这是个还有良心的。
“哎安哥吃苹果吃苹果……”水果刀转动的声音。
“……他真的不要紧吗?”这个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种实验室般令人安心的气息,但是又非常温柔:“我们要不要出
去……”
“不用啦!”这个女声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最没良心的人说话了:“他马上就醒了,猫猫你放心他没事的,就是平
时不好好吃饭呗……你看他的眼皮在翻。”
“我说我们还是出去吧,”另一个稍微有点正义感的人说话了,“他还没醒呢……”
一阵一阵的声音不断传入我的耳膜。水果刀唰唰的声音,皮鞋踩在病房地板上的声音,以及门拉动的声音——但是,
真正撼动我把我猛然惊醒的只有那一个声音——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师兄你不能有事啊!!!!!”
这句话哭天抢地,穿破云霄。听见这个声音,你就能够脑补马景涛。这个声音,天生应该去给“不信抬头看,苍天饶
过谁”做配音。
——我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哎哎他醒了他醒了!”百合子第一个在我的视野里跳起来,她拉着她身旁一个穿白大褂顶着一张残念的脸的眼镜男
大喊大叫:“医生医生!他终于醒了也!您快去看看!”
我顿时内牛满面。我了个擦,刚才不是你说我没事的吗?!刚才不是你说我的眼皮在翻什么的吗?!
我认出了我的主治医生。顶着眼镜的李医生,以一种非常残念非常不情愿的表情凑过来,但仍然是温和地摸了摸我的
额头又翻了翻我的眼皮。随后他又淡定地走出去了。
我认出了我病房里的一票人。以荣胖子为首的一干作者,荣胖子正在吃一个苹果——擦泪!那么胖了你还吃!咦话说
回来了我才发现我床头柜上竟然摆满了鲜花……
百合子和一个男人追出去了,大概是问医生我到底怎样了……那个男人好像是……刚才说话的孙大千……
我没能继续想下去,因为我骤然又觉得自己的床单被揪紧了:“师兄!——”我这才看到我的小师弟祁进同学正内牛
满面地趴在我床边,“师兄!你终于醒了!”
我艰难地开口,有气无力地说:“我还没死呢。别在这儿鬼哭狼嚎的。”
“师兄!”祁进无比感动地抓住我的手,“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了?上个月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进医院了……我
们听到都吓死了!”
“我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就是贫血……”我感动地说,“还是你最有良心。”
“喂,”裘无常同志非常不满地抱起了手臂,几日不见我觉得他伪娘气质又暴涨了:“难道我们没有良心?”
“有,当然有!你们都是好人啊!!”我赶紧哭天抢地般地发卡。
“你才好人你们全家都好人!”
“啊哈哈哈哈……”
我其实真没料到大家都跑来看我了。估计是百合子干的……不然大家怎么知道我在哪间医院呢?虽然这女人挺没良心
……好吧她不愧是我的好基友。
不过……我看了一眼周围的鲜花水果,暗想确实不用这么大排场,毕竟我还没几天就出院了。
孙大千同学走了进来,他倚在门边,静静地看了我一眼。
不知为何我觉得自己被这一眼看得有些羞愧。
祁进继续拉住我的手絮絮叨叨的地说:“师兄你千万要保重身体不能挂啊,你是我们院我们社唯一的骄傲……话说师
兄为啥吃不好?改天我们去大吃一顿……”
荣胖子在一旁笑嘻嘻地说:“你小师弟真是好啊。”
“是啊,”百合子跑了进来,挑着眉毛说:“祁进你是真的爱他啊你早该明白……豹豹刚才也来了。”最后一句,她
压低了嗓子对我说的。
我心中一凛,只见众目睽睽之下,门口走进了一个熊猫般的美少年……没错是熊猫!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黑眼圈啊我擦
!
他对病房里其他人都视若无睹,只是径直走了过来——我心中一颤,不觉甩开了祁进拉住的我的手——然后他像才看
到祁进般地,淡定地看了他一眼。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小师弟打了个哆嗦。
百合子见状不妙,把他迅速地拉出去了——擦过门边的时候,我看见他们对着孙大千点了点头。隔着不近不远却仿佛
很远的人群,孙大千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后便也转身出去了。
我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我硬着头皮问:“那个,你的眼睛怎么搞的这么黑……”
豹豹像闻所未闻一样打开手里的那个瓶子——我这才看到他原来还带了一个保温瓶;旋开瓶盖,他透过蒸腾的香气淡
淡地说:“喝点这个吧。”
“啊?”我又呆住了。
百合子终于再次冲进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粉色的小护士,像霹雳娇娃一样把病房里的每个人都拉了出去,同时大
喊着“好啦好啦医生说探视的时间到啦病房里不能一次留那么多人”以及在众人还没来得及质疑“为毛豹豹可以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