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能下床,就马上过来——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
她的语气变得非常严肃,严肃得简直都不像她了。我匆匆忙忙地挂上电话,和陈默道了个别就赶往ML——她坐在那里
,若有所思地端着一杯咖啡,看上去和离开前没什么区别。
她先上上下下扫了我一眼,然后轻描淡写地说:“哦,已经和强哥搞了吗?我早就知道你们要搞的,看你这小气色多
好。”
这话十足像极了丽春院的妈妈!我羞愤欲绝,无话可说,唯有一屁股坐下来愤愤地看着她:“你什么事儿?你的行李
呢?”
“现在还管什么行李……”她看着我把那杯水彻底咽下去了,才淡淡地说:“我怀孕了。”
——纳尼!
——同志们,基佬们,幸亏我已经把那杯水吞下去了!
我的眼睛瞪得比杯口还大,我的表情,我的“=口=”中的下巴,就在我们面前直直地掉了下去,彻底摔成了一千块。
我内牛满面地跪下去,把我破碎的下巴一点点拾起来,无比内牛地看着她说:“你再说一遍?”
“我有了。”她挑了挑眉毛,又重复了一遍:“我搞出了人命。”
这真是我了个操啊!这么卧槽的事情居然发生了,居然发生在了我的身边!无数安妮宝贝的小说书页从我的脑海里哗
哗地翻过去,我仿佛看到——不勒个是吧!新年第一天就接到这么爆炸的事情!百合子你就是从安妮宝贝的小说里穿
越过来的吧,擦!
在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之前,她皱了皱眉头:“你别这样……我自己心里也很慌……本来刚下飞机的时候一直告诉自
己其实这没什么,努力作出很振作的样子想给你打电话,可是现在又开始慌了……”
我紧紧盯着她的腹部。
“别看啦,现在看得出什么啊——才两周多。”
“你发现的真早……”我欲哭无泪的说,“好吧……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伸手去拨那个烟灰缸,眉头皱得紧紧的,把脸枕在手臂上,闷闷地小声说:“还能怎么办……你陪我去医院呗……
”
安妮宝贝小说中描绘过无数次的事情终于发生在我和百合子身上了。我内牛满面地望着她:“那个……孩子他爹是谁
?”
“我不想说。”她把头埋下去了。每次她陷入特别抑郁的时候就会这样。
“喂……这个时候不能不说啊,”我苦口婆心地说,“你得要那个男的负责……是那个美国男的?”
“当然不是,”她望着窗外说,“我敢肯定我的孩子不是混血的。”
“啊?”我思忖道,“那就是在北京的时候?你说两周前……到底是谁啊?”
“我不想说啦!”她很大声地冲着我说——我看到她简直快要哭了。
“好吧,好吧,”我慌慌张张地劝解着她——传说孕妇不是会很容易情绪不稳定吗!我必须让着她!必须!“你淡定
!先淡定一点!……好吧,你为啥不肯说?那个男的……那个男的知不知道?”
“不知道。我不想见到他,也不想告诉他。”
“……呃,但是,你知道这件事是双方的事情,你有了人家的小孩,也是你自己的小孩……去医院之前,你们要不要
商量一下……比如,如果那个男的靠谱的话,你们可以结婚什么的……等等!”电光火石之间,我惊悚地看着她说:
“你不会是和有妇之夫搞了吧!”
“哪有。”她突然笑了,“我绝对不会跑去做小三的。”
“既然这样就没事了啊!”我拍着桌子努力显得像个大法官一样非常有道理地说,“男未婚女未嫁嘛!你们是合法的
!那你为毛不肯告诉他啊!毕竟是这么大的事!”
“因为我不爱他。”她突然非常悲伤地抬头看着我,把自己的腿抱了起来,像个小女孩那样说:“他也不爱我……我
不想结婚,也不想有小孩。”
“……这个……”我内牛满面的说,“你的私生活太乱了……”
她撅了撅嘴巴,抑郁地看着我。
“好吧我不说你了,我自己也一样乱……”我颓废地靠在垫子上,“既然不爱你们为啥要搞那么high啊!”
“你会懂的。”她深深地看着我说,“他爱的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一个符号,一个自己想象出来的幻象,一个用来安
慰自己的神像。我也一样。我必须拼命的从某些爱的幻象中寻求激情和灵感,好投入对生活和对一切的热情……至于
那个对象的灵魂真正是怎样,谁关心这个?”
我如遭雷劈,怔怔地坐了下来,只觉心脏都被穿透了。
“……你难道不是这样吗,小黄瓜?”她轻声说,“我们都是这样的人……我们这类人其实很无耻的。所以我们付出
不了平凡简单的爱,也得不到真正的爱……你没有在半夜里醒来然后很绝望的时候吗?”
“别说了,”我涩声道,“什么时候去医院?”
我们很快就去了医院,坐的是计程车——她现在连摩托车都不开了。在车上,司机仿佛都感受到我们沉闷和抑郁的气
氛,也小心翼翼着一语不发。过了许久,她的手肘撑着脑袋望向玻璃窗的另一边,低低的说:“林可,他对你好不好
?”
“很好啊,”我仰头看着计程车的天花板,“好到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就像晋江文里面写的似的,被包养,天之骄
子加强取豪夺那个标签,还有红袖的我和总裁谈恋爱系列,你懂的。”
“那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你嘴巴都撅到天上去了。”她轻飘飘地问。
“因为我不懂这个人啊,”我笑了一下,说:“你去试一下和特工FBI什么的谈一下就知道了,或者秘密杀手之类的
。可以有很多素材可以选,也就是可能显得比较浪漫……不对其实在一起都是过得比较平淡没什么特别浪漫的,主要
是非常不稳定也没有安全感……不对,其实他很有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我不好对你形容,就是那种小的安全感,比如
看到他就觉得哇跟着大哥混保证没事儿啊,还会做饭啊哄人什么的,看上去是总裁其实蛮居家;但是大的方面的安全
感……就是整体的,是完全没有的。我不知道他哪天就消失了。他也不知道。实不相瞒其实这段时间我昨天才看到他
,不知道在忙什么……”
百合子回过头来炯炯地看了我一眼,果断地说:“你是真的爱他呀。”
我们终于哈哈大笑。司机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
她把头转过去,忽然又说:“其实我刚才在想如果我把小孩生下来该怎么办……”
“我擦你疯了!”我瞪着她说,“你养得起吗!而且你才二十岁出头!单身!一个人!你!……”
“养得起啊,我算了的……我的钱够了,就是累一点。”她的声音小小的。
“……”
“好啦我就那么一说,下车。”
我来过很多次医院,但是从没有现在这样慌张无措。不……我不是紧张,我又不是孩子他爹。护士小姐看起来非常温
柔,对此早就熟人于心,她一直在喋喋不休地劝慰着我和百合子:“现在的技术很发达了很快就可以无痛引产成功了
,只要采取我们的XXXX治疗仪——”但其实她不用说,光是看着医院门口的广告牌我们就能知道了。那种安妮宝贝式
的“流产,大出血,无照小诊所”之类的情节是完全不可能发生在现实里的——虽然我们这一行只是个穷写文的,但
不可能去正规医院做个危险程度并不高的手术的钱都没有。
可我非常慌张,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心里惴惴不安的……不是那种一个男人在所有妇产科门诊室外坐着的必有的紧
张,而是一种属于全人类共有的焦虑……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只知道我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那个彩色广告牌上的漂
亮婴儿,他不知性别,可是一直睁着纯洁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
“孩子是天使。”广告牌上写着这句话。
是天使没错……天使在看着我们这群愚蠢的人类。
她进去了一会儿,又走出来了,显得脸色非常煞白。我知道我的脸色也不好看,可我还是努力平静下来慢慢地和她说
:“你淡定一点……没有什么的……”
“是,我知道。”她坐了下来,仰头把手放在膝盖上,就那样闭着眼睛对着天花板。我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起她的刘海
都留长了,露出非常光洁的额头……就像我母亲那样。“医生说我可以想一想,等等在做决定……但是要尽快。”她
小声地说。
“嗯……”我艰难地开口,“虽然我是个男人懂的也不多,但是好像这种事情是不能拖太久……你打算什么时候做?
我去搞点鸡汤什么的……”
“哪那么麻烦。”她勉强地笑了一下,“现在技术都很发达了,不会太损耗什么……关键是要瞒住我爸妈。”
“你放心打死我也不说!只要他们这段时间不过来就绝对发现不了!”
“是吗……”她若有所思地说,“那天你爸妈突然来了弄得我很奇怪……我爸妈和你爸妈不是一直有点联络吗……我
怎么觉着他们有一种要轮流过来检查的感觉……我去一下卫生间。”
她蹬着平跟鞋就走了——她现在已经不能穿高跟鞋了。虽然没有那样强烈的咚咚咚的声音,她那句话还是弄得我满怀
焦虑……不过,你们见过在妇产科牌子下面坐着的男人有不焦虑的吗?
医院里还是人来人往的。我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头,实际上我连自己的手都没看见……无数个护士小姐的脚就在我面
前走来走去,匆匆忙忙的,但是稳稳的。她们常年在这种出生入死的地方工作,只怕早已心如磐石。
如果我或者百合子能有那么心如磐石就好了——但是我做不到。我现在心里怔怔想着的全部都是:如果我是个女孩子
的话,是不是也有一天要到这个地方来,开膛破肚?
果然还是做男人优势大一些吗。不仅社会地位高一些,一辈子不用来大姨妈,甚至……乱搞都不用负责。
就在这时,一道强烈的视线打了过来——是的,我肯定感觉到了,因为我同时抬头,看到了更狗血或者惊悚的情境,
看得我简直就要视野模糊了。
一个穿得薄薄的少年站在妇产科门口。他目送着一个成熟女子走了进去,然后就把头转过来了——那一刹那我简直想
把头埋到地缝里去,我没有脸见这个人。
然而他还是走过来了,因为这里只有这一排椅子。他的神情很深邃……他的气质好像变了一点点。
我在那样的目光下简直要被灼伤了。他走了过来,深深地看了我很久,才哑着嗓子问:“你来干什么?”
“嗯……”我艰难地说,“我来陪百合子做检查……你别激动!她的小孩绝对不是我的!”
豹豹突然笑了。这一笑露出那颗很熟悉很熟悉的小虎牙,那种温柔的、能覆盖你全身的温柔气息又回来了。他在我身
边坐了下来,轻描淡写地说:“你别激动……我也是,陪我嫂子。”
我慢慢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嗯……你染头发了……”
“是啊。”他冲着我,非常英俊地笑了起来——因为是黄色的头发的缘故,看起来更像个小王子了。他撩了一下自己
的头发,笑着问:“帅不帅?”
“很帅……很适合你。”我非常诚恳地说。
他突然把头转过去了。在我看不到的表情里,他用一种非常低沉,非常忧伤的声音说:“林可,你别这样看着我……
我受不了。”
这声音近在咫尺。我突然想起来就在不久以前,我们明明也近在咫尺……那样的日子好像一转眼就过去了,犹如伸手
不可得的少年时光。
“算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转过头来用一种平静的表情看着我:“林可,我们还是好朋友,是不是?”
“嗯……”我不知道自己下了多大的决心才点了那个头,然后看着他的眼睛再次黯淡下去,好像有什么一直一直沉淀
着……其实我真的很难过,但是我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我从未像今天这样迫切地想起高中毕业那天那个强
吻我的女孩送我的那本黑色封皮的郭敬明的书,封底上写着:
【你笑一次,我就开心了好几天;你哭一次,我就难过了好几年。】
也许很雷,是不是?但我们的生活为什么总要像郭敬明和安妮宝贝的书那样呢?
豹豹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地说:“你来陪她做手术?她的男朋友呢?”
“不知道……”我艰难地摇头,“她死都不肯对我说,她说她也坚决不肯告诉那个男的……靠。”
“和我嫂子一样。”他梦幻般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抬起手,不经意地摸了摸我的头发:“现在的女孩子都不是我们可
以理解的……算了。”
我被他这个动作搞得无比紧张——但实际上紧张是后来的。因为就在他一开始碰过来的时候,我竟然充满了飘逸、轻
盈、舒服的情绪……我实在太他妈可耻了!我就是个人渣!
我们很快意识到了这样问题,尴尬着脸分开了。
就在此时,百合子又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准确的说,是豹豹先看到的;他捅了捅我的手肘,有些紧张地说:“喂
……你看,她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我也发现了。百合子从卫生间或者医生办公室方向的什么地方走了出来,她走得慢慢的,脚步虚浮……这很正常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