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爱 第二部——芯颖

浩浩。因为浩浩身上有伤，所以他印象特别深刻。

「他跟我说要到市区的饭店，但见他一身伤，我就自作主张地送他到市区的政府医院去。他不感激我就算了，还骂我

鸡婆。他在医院门口一直不肯下车，说他根本不需要看医生。我看不下去，只好说让警察来处理好了，毕竟我也不认

识他，要是他是被追杀的话，让他独自走掉会很危险吧！他好像也怕让警察知道的样子，赶紧说就医，然后下车了。

」黑人司机很有善心地告诉我们经过。

我很感激他的好心，但我此刻怎么没见到浩浩的人影？！

「那他还在医院？」我紧张地问。

「没有。因为我停在救护车的车位上，结果在他进了医院的时候，我就被保安员赶了。见那小家伙挺虚弱的，我找了

车位便进医院找他，但没找着。」

我大吸一口气，惊叹道：「没找到？！」

黑人司机点点头，一脸愧疚解释道：「嗯，才那么一下子，他就跑不见了。」

「他到底去哪了呢？」威圣摸着下巴思考。

「喂，你今天加班呀？」远远走来一名白人计程车司机，喊着黑人司机。

「对呀，傍晚有事耽误了。」

白人司机对我们点点头，继续跟黑人司机道：「那你现在有空罗？」

「怎么吗？」

「傍晚刚好在医院接到一个受伤的客人，弄脏了座位，想找你帮忙清理。」

「嗯？接到受伤的客人？」

「对啊，说来还真奇怪，明明就没好好包扎过，就说要去饭店休息。」

「咦？！」黑人司机反应很大，赶紧转身要求我将浩浩的照片借他，他把照片给了同事看，「是他吗？」

「……好像是。」白人司机抓着脑袋，有点不确认地回答。

「甚么好像是，虽然你常说分辨不出亚洲人的脸蛋，但他一身伤，你总该认得吧！」

「我真的不能确定……」

龙看不下去两人的争吵，插话当起侦探道：「那他的穿着呢？颜色总该记得吧！」

「嗯……黄色衬衫，蓝色牛仔裤。」白人司机很确认地道出乘客的服装颜色。

「就是他、就是他！你把他载去哪了？」黑人司机急了。

「就是市区那间XX饭店啊。」

「喔，感谢主。」黑人司机突然感恩上天，然后转身告诉我们饭店的位置。

我们依照黑人司机的指示，到了XX饭店，结果吃了闭门羹，他们说甚么都不愿意透露住户的资料。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把黑白司机，喔不……是黑人和白人司机到饭店。

饭店的管理层实在是太专业了，即使是司机也来到，他们也不肯撬开金口。后来，黑人司机把医院的警察找来。之前

没告诉我们是由于在医院的时候，有报警但无法结案，因为受害人『逃走』了。

警察向我方取得相关口供后，陪同我们到饭店，终于让管理层信任我们并打开指定住户的房门，因为住户没接室内电

话。

房门打开，里面安静得彷佛掉了一粒砂子都能听得见，警察叔叔走在前头，将灯打开，让我们眼前一片明亮，却也让

我掉进黑暗。

62.心疼

房间内一片光亮，警察叔叔率先走了进去，尾随的我们只能等他让开才看清眼前的事物。

饭店房间的大小虽不大，但足以让我们这群人舒适地站着。

警察叔叔步伐缓慢，让我这个急得像锅上的蚂蚁般，礼貌地要求他让开，好让我赶紧见到我心爱的浩浩。

经过厕所的走廊，再经过鞋柜和衣橱，来到梳妆台旁，我踩到了衣服。低头一看，是浩浩的衣服没错，但湿透了也脏

了。我看得出衣服上除了沾了泥巴之外，还沾了些血迹，让我不仅心揪，而且还让我心跳加速。

我飞快地跑到床边，我能确定浩浩就窝在棉被里，而且他在发抖。

「浩浩……」我心都快疼死了，手才搭在隔着棉被的他的身体，我就能明显感觉到他抖得越加厉害。为了不吓坏他，

我轻轻拉扯棉被，却发现扯不开。

棉被攘着浩浩，被他的身体压着，当然扯不开。我作势要抱他起来，好让我将他『挖』出来，结果他害怕得拼命拒绝

。

「不……不要……」不只发抖，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

我拍拍他，安抚道：「浩浩，别怕，是我呀。我是威廉……」

「李骗人……」

「浩浩，你掀开棉被啊，才能看清楚是不是我。」我半哄半扯着棉被，以为他至少会钻个头出来探个究竟，但他就是

不从，「不要……」

既然他不肯让步，我转头示意在场的人帮忙掀开浩浩的棉被，我就不相信那么多人会扯不赢浩浩。

「啊……不要！！不要……呜……不要打我……呜……威廉！！」他拼了命地在棉被底下狂扯着，由于力道不及我们

，他慌得大哭找安慰，吓得大伙儿松手不忍心再跟他硬扯了。

「浩浩，我在这啊！」我拍拍棉被，越想越不对劲，猜测他是不是生病了。

我不管他会不会再大哭，一股作力地掀开棉被。看见了他的身影，却让我既心疼又生气：「天啊！浩浩，你这是在干

甚么？！病成这样，你还不告诉我！」

覆盖在浩浩身上的棉被湿透，他身下的床单也湿得狼狈，就连他自己也没多好。他光着上半身，身体多处都以面纸敷

着，是用来止血的吧！

我将他拉起来，马上感觉到他异于常人的体温，吓得我差点忘了要送他到医院。幸运的是，这时候有警察和威圣在。

他们一人马上拨电话叫救护车，一人冲到衣橱那里找浴袍。

浩浩紧闭着双眼，全身不停地颤抖着，原本雪白的肌肤，除了伤口之外还绿一块紫一块的。

尤其那张秀气的脸庞，此刻已经是苍白得跟白纸没两样，冻得发紫的嘴唇不时抖动。

在替他换上干净的浴袍后，他虽不挣扎，但依然很害怕地喊着找我。不管我告诉他多少回我就在他身边，他彷佛没听

见般依旧念念有词，内容尽是些要对方别折磨他或者是呼唤着我。

──那群死小孩，竟斗胆欺负我家浩浩，我要他们死得难看！！

坐在救护车里头，虽不能搂着浩浩，但我还是紧握他的冰冷的手，好让他感觉到我的存在。

车内的医护人员没一刻闲着，他们替浩浩量血压量体温，深怕他的身体状况会越来越差。

看着他那依然迷糊的脸庞，足以让我的心情忐忑不安，脑袋空荡荡的不知道该做些甚么。

到了医院，浩浩被带进急救室，将我留在走廊上。威圣一行人很快地也抵达医院，催促我替浩浩办理入院手续。

虽然浩浩并不是第一次受伤，也不是第一次来医院，但我依然像个新手家属般，不晓得该做甚么一样愣愣的。待我办

好浩浩的入院手续后，我并没有马上回到急诊室外等待，反而将威圣和龙叫到医院门外谈事情。

「这件事我要追究到底。」我淡然道。

他们俩很了解我，知道许多事情我都不计较，不希望把太多麻烦事扛在肩上。若我开口对他们说要追究，他们要是觉

得合理，就会对我伸出援手。

「有甚么头绪？」龙看了看待在医院内的小航，发现他没朝我们这边看，便赶紧掏出香烟盒。看他这举动，一眼就明

白──小航要龙戒烟。

龙好心地递了支烟给我，我推推他的手腕以示拒绝，「你们记得『你不如死』吗？」

「你是说……」威圣抓抓头，突然眼睛一亮，「那个白痴LeeBruttse？」

我点点头，拍着他的肩膀道：「没想到你还记得他的名字。」

「哈！怎么可能忘了呢？」威圣和『你不如死』之间有段比我们更深的恩怨，他是不可能忘记的。至于甚么深仇大恨

，那是后话了。

「这件事跟他有关？」龙单刀直入地问我，神色也有点不太自然，想必他也想起那人渣了。

「不是直接关系，但我一样要他负责到底。」因怕惊动警察，所以我们之间谈话都把声音尽量压底，「是他弟干的好

事。」

威圣吹了个口哨，「那他可真倒霉啊！」

我对龙正色道：「能找到他吗？」

「废话。」他抽了一口烟，瞄了医院里的小航一眼，转头将烟吐了出来。

我真的很想告诉他：『你那么害怕小航知道你抽烟，虽然他现在没看见，那待会儿进去的时候，他不也嗅到烟味？』

但见他那么珍惜这抽烟的时刻，我也不忍心吐槽了。

虽然我可以靠自己的人脉找人，但在这时候，我真没办法离开浩浩太远。拜托龙找人，其实更容易，他在黑白两道上

的人脉比我还要厉害，真庆幸他不是我的敌人。

在龙猛抽烟的同时，我们简短的对话也结束了。为了不惊动其他人，我和威圣先行回到医院内，留下龙在外头拨电话

。

63.爱的枷锁

浩浩在急诊室里待了将近半个小时，以为能见他一面，结果他又被转到另一层手术室去了。

急诊室的医生说浩浩的肺部进水，已经开始发炎，要赶紧进行手术，避免造成肺痨症。听到医生的说明，我整个人的

魂都飞走一大半了。

──那帮畜生，我要那们生不如死！

我对自己暗暗发誓，好让自己能控制一下情绪，要不然我可会直接冲出医院，在黑暗中寻人，然后在近乎失去理智下

把那群人给灭口了。

还好，我记得自己承诺过要爱他一辈子。因为杀了人，是要被抓的。

还好，我记得自己承诺过要比他晚死。因为杀了人，是要填命的。

要是有谁拿浩浩来威胁我，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对方任何要求，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就因为这个致命的把柄，也把我的思绪给绑架了。我乖乖地坐在手术室外等待门口上方那盏红灯熄灭，让我重回浩浩

身边。

丽莎因有身孕，所以我让威圣陪她先回家休息，龙因要替我打探消息，也把小航带离医院，剩下我一人孤独地待在医

院内。

一个人坐在走廊上，尤其在半夜的时段，显得更为冷清。没有病人经过，没有家属路过，只有寥寥几位护士走过。

当下，我想了许多。

我原来不是个好老公，浩浩不是第一天被欺负，我却没有细心去注意他的反常，反之我竟然吃醋说他爱上别人。反过

来要是浩浩怀疑我，我也同样会生气。

只是，我想来想去都想不通，为甚么浩浩要隐瞒我他被欺负的事情。难道我有那么不可靠吗？

还是说，他告诉过我，我却没发现呢？

即使现在脑海里出现了数百个『为甚么』，我依然得不到一个『因为』。

到头来，我还是认为自己不是个好男人。

我曾承诺过，带他来澳洲，让他过个全新的生活，我却让事情重咎覆辙，而且这次还伤他那么深。

在我不停怪罪自己的时候，我面前的红灯终于熄灭了，医生从门后推门而出。

来到医生面前，俩人面面向衬，我却不语，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是因为太累了，还是说在害怕。

「请问你是禹程浩先生的家属吗？」医生扯下浅绿色的手术帽，依然精力充沛道。

我点点头，简短道：「是的。」

「病人的手术完成了，你待会儿可以到十楼加护病房探望他。」

「加护病房？」我惊讶道。

──浩浩是得了多严重的病需要住在加护病房？不是肺部进水？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现下的情况有多严重。

「请放心，因病人肺部进水，所以必须好好隔离，避免受到感染。」医生给我打了强心剂，顿时让我稍微安心，我突

然想起甚么便追问道：「那他甚么时候会醒过来？」

「为了让他能有最好的休息，我替他注射了药物。至于苏醒的时间，那要看病人本身的意识有多强，最早也要中午才

会醒过来。」

我点点头，「喔……谢谢医生。」

「不客气。」

跟医生道别后，我在几乎没人影的走廊上飞奔到升降机处。

抵达十楼，我寻找着门牌上的名片，走了一大半的走廊都没看见浩浩的名字，急得我想直接大吼他的名字。可想想不

对，浩浩昏迷了，不可能听得见……我又默默地一扇一扇门寻找，甚至探头看看里面的病人是不是浩浩。

我走着走着，发现某间房进出了数位护士，不需多想，我已经能确定浩浩在哪里了！

我飞快地来到那扇门前，浩浩的名片还未黏在门上，若不是因为护士进进出出的话，我可要花更多冤枉的时间寻找他

的人影了。

推开门，里面就有位比较年长的护士在电脑桌前，她转头对我微笑并点头。我回了个笑脸，抬头看向隔着玻璃窗的房

间。

病房内，还有两名护士在处理氧气传输管和点滴架子，我只好在护理室外的一旁等着。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们的探病时间是早上十点、中午一点和傍晚六点。」那位年长的护士礼貌地对我说着。

我愣了愣，不知是太累还是脑筋不灵光，突然不晓得该回答甚么。我们俩人目视对方好一阵子，狭小的空间冷清得只

听得见隔离病房里传出来的声音。

「那我能坐在这里陪他吗？」我带着恳求的语气，一脸彷佛小孩在等待母亲说可以吃冰淇淋般看着年长的护士。她对

我笑笑，才道：「可以。」

我一脸爽得跟中头奖般，连忙向她道谢，然后一屁股坐在面向玻璃窗的沙发上。虽然不能坐在浩浩身边陪着他，但能

坐在窗外看着他，我心已满足。

护士在里头忙来忙去的，让我好好看着浩浩的脸的机会都没有。虽已是深夜，但扫视到躺在床上，没有血气的浩浩，

我的睡意早已被我遗留在家里。

「威廉……威廉……」

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呼唤我，这声音太熟悉了，我想了很久很久，最后猛然睁开眼睛，发现是浩浩在叫我。

原来我睡着了。

「浩浩……你、你醒了？」我非常惊讶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眼前的浩浩非常精神，只是表情有点忧伤。我还没问他身

体状况前，他就抢先开口了：「为甚么要怀疑我？」

「哈？」我抓抓头，想了会儿才想起甚么事来。

「你不是说爱我吗？难道怀疑我，也算是爱我吗？」他的双眼变得越来越红，眼眶湿润得快要溢满眼泪。

「浩浩？」，我伸手想要触碰他，他却机灵地退了几步，「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是爱你的呀！」

他听了我的要求后，竟拼命地摇头，更一直往后退，让我的心开始慌了。

「浩浩，等一等！」我追上去，他却一直退。我跨大步想要更接近他，他转身拔腿就跑。

加护病房里，哪有甚么空间让他自由跑动，他一会儿就没了空间。他转头瞥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感到害怕，因为他

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刹那间，我停下了脚步。

「爱我，就别怀疑我。」他脚一踮，轻松地跳上了窗台。

「浩浩，不要！！」在我使出全力嘶吼的同时，浩浩从我眼前跳了出去，消失在我眼前。

我跌坐在地上，怎么都起不来，眼前天旋地转的，让我痛苦得不知道该大哭还是大吼。

往后没有浩浩的日子，要我怎么过？

脑子里就只闪过这个问题，然后一个解答：『无法过。』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我竟然也站在窗台上，但怎么也看不见底，那就是所谓的绝望了吧！

当初，我为浩浩系上的枷锁，是『爱的枷锁』。

既然他带着一端离去，我最后的选择，也只能是带着另一端，跟随他的脚步一起离去，好让这条『爱的枷锁』永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