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听到了。”
凤时冷不丁地出现在前方,白应昊吓了一跳,却也不心虚,“由着性子也不是坏事,阿时本来也有这种资本。”
“你的恭维倒是说得越来越顺了。”凤时待两人到了跟前,转身一起向着大门方向走去。
“听说小天和小蛮来了,我还以为小天开学了就再不会过来了。”
“人习惯了一样东西后就很难离开它,我这里舒适轻松又能赚钱,可不是别人想来就能来的。”凤时道,“说起来,他的生日快到了?”
白应昊被这一提醒想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随即眉头一皱,“小天的生日在中秋附近,现在还有二十来日,那么很快又要到新月了吧。”
凤时和睦魅听到这话都把视线转过来,白应昊想起之前凤时法力不支倒下时的情形,心中越发担忧,“你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给阿奇护法就不能换别人来做?”
“换做是你,你愿意让别人替你,给你的情人护法?”
白应昊一时间无言,“……可是万一又出事……我若是能帮你分担一些也好,唉,我果然帮不上任何忙。”
凤时听到这话突然停下脚步。白应昊疑惑地看向他,只见他转过身,神情颇为随意,“好啊,你若是那么想帮忙,那天就来梧桐,倒也不是完全排不上用场。”
2
店铺里卢天益正把笔记本打开插上鼠标,秋蛮坐在柜台上研究卢天益的课表。
“礼拜五下午没课,礼拜二整个一天只有下午一门,就不能挪到其他时间去吗?”
“要是可以早那么干了,那门是专业必修,只有礼拜二开课。”
“人类的学校果然麻烦。”
秋蛮伸个懒腰,身体顺势向后仰倒。卢天益蹲在角落里插好电源,一转身就看到秋蛮诡异的姿态——胸腹平躺在柜台上,胸口以上和膝盖以下分别垂在柜台的两侧,扎起来的长发几乎落到地上——惊得差点被电线绊倒,“……秋蛮,你在干嘛?!”
“嗯?”狐狸眯着眼,似乎非常享受彻底舒展的感觉,不一会儿,视野里出现了三个上下颠倒的人。
“啊,表哥。”秋蛮挥挥手。
“……小蛮这是在练功?柔韧性真好。”白应昊小小地感叹了一下,“小天报到好了?”
“就是去刷个卡领张注册凭证,但是非得要本人亲自去学校办。”
“这才说明人已经回校了。小樊也回来了?”
“昨天晚上到的。”卢天益说着看看秋蛮,这家伙昨天晚上乖乖住去了隔壁,今天报到时也巧妙地和樊恺错开了时间,但两人见面是迟早的事,到时候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而秋蛮一听到樊恺的名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下坐起来,脸上满是危机感,“阿天,你跟他是不是选的课也一样?”
“我们专业不一样,也就选修课选了一样的,你紧张什么。”卢天益边说边看秋蛮,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他的腰腹上,刚才那一下起来的动作,果真好柔韧……
“那就好,”秋蛮从柜台上跳下来,“不是选修课的时候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学校,放学了来梧桐,他妨碍不到。”
“学校离这里可远……”
“怕什么,用法术一会儿工夫就到了。”
“哦,小天已经会法术了?”白应昊问道。
卢天益模棱两可地摸摸头,凤时打量他一眼,替他回答:“哪会这么快,人生下来就有脚,也不见得就会走路。”
“不过这几天确实觉得身体轻了不少,这样下去运动会上都能跑第一名了。”
“那倒正好,你哥正要做晚饭,不如你去把材料买来?”
凤时一派远庖丁的君子样,卢天益和秋蛮听到此话睁大眼睛打量白应昊,看到他手上的烹饪书,依旧将信将疑。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以为我只会叫外卖?”
“……难以想象一个副总裁戴围兜拿菜刀的样子。哥,你的手不要紧了?”
白应昊把右手张合了几下,“我想问题不大,不然你们就一起来帮忙吧。”
秋蛮觉得新鲜,一口答应下来,卢天益自然也一起点头。凤时看那三人兴致勃勃地讨论菜色,挥挥手从店铺离开,“那我就等着你们把饭做出来了。”
“放心吧,包在我们身上!”活了几百年除了在山里烤过野鸡就没下过厨的狐狸拍着胸脯自信满满。
卢天益和秋蛮去菜场买了一只鸡一条鱼,一块五花肉外加虾贝蔬菜,回来洗的洗切的切。店铺后面的小厨房里根本挤不下三个人,卢天益把蔬菜拿到店铺的柜台上切,边切边对帘子后说话。
“说起来,阿恺一直说要来梧桐看看,要不要跟凤大哥说一声?”
“梧桐是家店,不用特地打招呼也能进来。”厨房里水声变得小了一些,“小蛮,你把鸡切一下吧……用法术也行。”
卢天益看看自己手里的手动菜刀,头冒黑线,“但是阿恺与其说想来看这家店,其实是想来看凤大哥吧,如果凤大哥不在不就白来了。”
“那样就算你和阿时说了,他恐怕也会说如果见不着就是阿恺没这缘分。”
“这倒也是。”
三人忙活了两个小时,冷菜上盆,汤搁着正在炖,几道荤菜都已经弄好,只剩青菜等着下锅炒。卢天益看看摆在会客厅里一桌子的盘子,有点皱眉,“……我说,我们是不是烧得太多了?”
“不怕,多出来也总有人会吃。”秋蛮道。
卢天益很想问他口中的“人”是不是真是灵长目人科人属的人,白应昊听到这话倒觉得值得被提了个醒,“我去问问比遥他们要不要一起来吃。”说着擦擦手从厨房出来向深处走去。
卢天益看着他的背影,把秋蛮拉过来悄悄问,“那后面是凤大哥住的地方吧?你去过没?”
秋蛮摇头,“凤时没请我进去过,再说没事去那里做什么?”
“那我哥随意进出,是不是代表他有戏了?”
秋蛮侧过头来,皱眉。
“我当然知道他们还没成一对,就算再笨这点总还是看得出的。”
“我也希望表哥能追到凤时,但总觉得……”秋蛮把眉头拧得更紧,“有点说不上来的怪怪的……”
******
白应昊回忆着睦魅把他从东院带出来时的路线,从右侧绕过影壁,却蓦然看见阿奇蹲坐在路正中。白应昊左右看看没有凤时的影子,心里有些疑惑。
“你没跟阿时在一起?”
阿奇不知是不是已经吸取了足够的教训,没有像往常那样见到白应昊就扑上来,然而蹲坐的身体却浑身紧绷,黄玉的眼睛中的仇恨比原先更加浓郁。白应昊猜想大概是从未有凤时的追求者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出府邸,正想着和它商量商量,才往前跨了一步,阿奇突然站起来,发出一声猛烈的威吓声。
这一声虽是猫叫,但完全可以感到它那个灵魂里的气势。白应昊也略有吃惊,脚在空中悬了一秒,最终原地放下,“那我不进去,你替我叫一下阿时?”
阿奇站着一动不动,尾巴微扬保持着高度敌对的姿态。
白应昊叹口气,“要不然叫一下小睦也行。”
阿奇还是没有动静,白应昊觉得这下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拉开嗓子喊了睦魅几声,果然不一会儿睦魅来了。
“白公子叫我?”睦魅的身影才显,立刻察觉到阿奇不同寻常的情形,说了句“稍等”身影又再次消失。再过一会儿,睦魅把凤时请来了。
“阿奇,你在这里做什么?”凤时问。
阿奇在察觉凤时到来的一瞬间收起了几乎溢出身体的凶狠敌对,灵活地攀着凤时的裤子跳到他怀里,向白应昊边炫耀边示威,和往日里没任何不同。白应昊几乎怀疑刚才那幕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晚饭准备好了?”凤时问白应昊。
“蔬菜炒起来一会儿就能好,我来问问小睦比遥他们吃不吃,烧得有点多。”
“既然如此就一块儿吃吧。”
“好,那我去把菜炒了,大概十来分钟就能吃了。”
白应昊说完转身离开府邸,睦魅则去通知栮魑和比遥,凤时抱着阿奇感到白应昊的气息完全从这个空间消失,低头轻轻捏住阿奇的下巴抬起来,“你刚才在这里做什么?”
阿奇撇过头,不叫也不看凤时,把头窝进凤时的手臂间。
“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乖?难不成当了一千年的猫,性子也磨成家猫了?既然你不喜欢他,等会儿让睦魅给你单独弄些吃的,省得在饭桌上闹腾。”
凤时把阿奇放到地上,向府外走去。阿奇望着那丝毫不回头的背影,恨得爪子刺入泥地中,一拉扯划出四道深痕。传达完话的睦魅出来看到,也不敢去打搅,赶紧出门跟上凤时。
“……公子,大人似乎是在生气。”
“它这些年来越来越会吃醋了,以前想让他吃醋还得变着花样想办法,莫非真是染上猫的性子了。”
睦魅沉默了一会儿,“睦魅觉得这次不太一样。”
“嗯?”
“……从前公子和大人一直形影不离鲜有分开,但自从遇到白公子,您不带上大人的时候似乎变多了。”
凤时心中猛地一震,面上却平淡如旧,“是么。”
睦魅说到这个地步不好再说什么,跟着凤时一起进屋入座。
3
这一顿饭吃得风起云涌。没什么下厨经验的卢天益和秋蛮看着一桌丰富的菜色非常有成就感,等着各食客的反馈。可惜栮魑依旧沉默寡言,比遥还小不懂得体谅别人,凤时原本就挑剔,对新手烧的菜没有吹毛求疵就已经难得,只剩下睦魅象征性地称赞了几句。
卢天益和秋蛮有点失望,不过看看盘子里切得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菜也觉得情有所缘。撇开卖相的话,菜肴的味道都还不错,负责烧的白应昊果然比他们两个能干多了。一桌子菜兼顾了各人的喜好,鱼虾都摆在凤时的面前,秋蛮盯着他的鸡,比遥也爱肉食,卢天益把红烧肉换到他面前,没多久他又开始跟秋蛮抢鸡吃。栮魑默默盯着不让他做出太过分的举动,偶尔往他碗里夹一筷子蔬菜。比遥虽然不喜欢,但还是乖乖吃了下去。
吃完正餐上甜点,牛奶布丁做得没有店里那么好,但也有模有样。比遥没有对缺失的芒果口味发表意见,看来这小蛟只是和普通孩子一样喜欢吃甜食。
卢天益第二天一早有课,吃完饭就和秋蛮赶着回家了。睦魅唤出役鬼收拾饭桌清洗餐具,白应昊看着没有自己的事了,拿着那本烹饪书翻到目录给凤时看。
“阿时,明天做这几个菜怎么样?”
凤时看到目录上打了勾的菜名,大多是以前去餐馆时他爱吃的。这分明是讨好,但在这人做出来却自然而亲切,仿佛日常里的点点滴滴都被细心留意,再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来。
“那么就这样定了,我明天来的时候顺便把材料买来。”
白应昊说着去整理东西,凤时站在原地,视线落到他受伤未愈的右手上,停留了半晌。
“你闲着不去上班倒不怕公司炒你鱿鱼?”
“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正当理由。”白应昊挥挥右手,“再说我前几年的年假也都没有用,上面不会为难我。”
“既然这样不如干脆就住下,省得每天来来去去。”
白应昊一时间以为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睁大眼睛朝凤时愣了两秒,“……你说住梧桐里?”
“我还没有刻薄到让你在店里打地铺,若是要住,我就让睦魅去收拾个房间。”
白应昊这才清醒地明白不是在做梦,激动地赶紧点头,“好好,那再好不过了。”
******
梧桐里的空屋很多,睦魅给他在西院里收拾了一个房间,隔着凤时的正院有好几百米路。夜里的梧桐静得落针可闻,没有任何现代化的噪音,只有草丛中的蛐蛐偶尔振振翅膀。白应昊却睡得不好,一想到凤时就在几百米外睡在同样风格的卧房内就心情澎湃,前几天在S市的饭店里明明就住在隔壁也不曾有这样兴奋激动。
白应昊在床上辗转反侧,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吸声。
呼吸声不很均匀,时有时无,但再过会儿,明显地加重了起来。声音的主人像是要控制自己的喘息,但却压抑不住,吸气吐气声越来越重地摩擦着鼻翼,再之后,嗓音也带了出来。
“嗯……嗯啊……”
已经不用解释这是什么情景中才会出现的声音了,白应昊想要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身体异常沉重。他努力移动着视野,却听到“砰”的一声,房门被粗暴地打开。
“这……这简直是背弃天理、无耻至极!”
房门外站着几个锦袍玉带的男子,张张丰俊的面容上布满了震惊和震怒。屋内,两个男子交缠在床笫间,衣衫虽未褪尽但显然并不遮掩他们坐在做之事,甚至更添了几分放荡之色。
视野再次移动,那在下方张着腿发出喘息的人的脸出现在了视野之中。白应昊猛地惊醒过来。
是梦……
白应昊惊魂未定,房间里一片沉寂,房外一只蛐蛐在孤单地鸣叫。
是梦。
白应昊曲起膝盖坐在床上,一手支撑在额上。那是凤时,虽然没有看清另一个,但那个毫无疑问是凤时。衣衫半褪,双腿大张,脸上尽是引诱的媚色。
白应昊用手掌蒙住自己的眼睛,正在愈合中的掌心里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天落在上面的吻的热度,梦境和那吻的触感融在一起,变得更加真实。
莫非是住在了这里,心中的绮念愈发膨胀了?
但是似乎又不对。
那破开屋门震怒大骂的并不像是凡人,难道那是发生在千年前的事,床上的另一个正是凤时爱恋的穷奇?
白应昊平缓地深吸一口气,难不成是自己的绮念和这座府邸的空间中的某些东西发生了反应,竟让自己的春梦变成了追求的对象和情敌间的床戏?
白应昊重新躺下,可脑袋里那艳丽的画面却挥之不去。最后的画面中凤时的青丝散在床铺上,前胸大片玉般的肌肤裸露在外,脸颊微红,薄唇微启,双眸含星,那特写的角度简直就像凤时在向自己求欢。
胯间的部位有点胀痛起来,白应昊翻身起床,推开房门深吸了一口夜风。院子里没有灯,月光也微乎其微,草丛里的蛐蛐孜孜不倦地鸣叫。白应昊在门槛上坐下,在微凉的黑夜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的兴奋总算消褪,但睡意也一同消散殆尽。
他回到屋里,摸索着把桌上的灯罩揭开,让硕大的夜明珠把周围照亮。桌上的手表显示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儿,白应昊无所事事,突然想起在S市凤时提起过的一件事,找了纸笔在桌边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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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凤时喝着粥,斜瞄着白应昊递来的东西。
“你上次说要我画的,手握笔还有点抖,不过应该不影响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