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紫稀身上配着王府的玉佩,这里的将兵都是认得的,见紫稀问话也就老实说了:“那女子可怜流民,正在施粥。”
“哦?”紫稀笑笑,区区几千人,王府拨出的粮食早就足够了,难民这几日早粥晚米,没一人挨饿,哪需得她来施粥,没看那些人没一个往回端么。下了城墙从城门出去也没人拦他,停下看看,沉鸢主仆几人被围在中间很难靠近,左右的爷们老汉咂着嘴感叹:“啧啧,真美,跟仙女儿似的。”这些人围在这哪是要喝粥,明明在看人,白费她卖的力气了。守门的见紫稀过不去,来了两人为他开路,这回有人喊起来了:“沉鸢姑娘善人啊!”“就是就是……”
“诸位乡亲不必客气,小女子只尽自己一番心意罢了。”沉鸢没人启唇,声如莺啼,站在那里如同神仙娘娘一般。
“沉鸢姑娘果然心地善良,真是有劳了。”蓝紫稀道。
“公子过奖了,小女子只是略表心意而已。”说着从台子上下来。
蓝紫稀将围着的众人一圈看下来,最后对沉鸢道:“那姑娘继续忙,紫稀就不打扰了。”说完往回走。“公子。”沉鸢想拦他却又不知要说什么,正想上前,紫稀却被另一人拉住。
“公子可怜可怜吧。”
“哦?”看看抱着紫稀腿不撒手的小孩,十一二岁,比自己小不了多少,青黄干瘦,长的倒还顺眼,只是脏的厉害,贤智师傅想把他扶起来,那孩子却跪着不动,哭道:“公子可怜可怜我吧,我爹娘都,都……呜呜呜……”
“我要怎样可怜你?”紫稀笑着问他,一旁小兵得了紫稀眼色将人硬拉起来。
“我……我无依无靠,公子……”那孩子哭得厉害,一旁人也起了同情心,都开始议论:“是啊是啊,真可怜。”
另有人道:“公子收留了他吧,发发善心,回去给牛做马报答您啊,”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大善人在那边。”紫稀指了指一旁的沉鸢道:“我眼下也是寄人篱下,你该求那位姑娘收留才对,她心善,定不忍心让你流落街头的。”这话在沉鸢耳里就恶毒的很了,蓝紫稀不管他脸色难看,转身往回走。
53
一场大火烧断了旗安南北的联系,落井下石趁火打劫放入蜂拥而至,卓曼在南边下了开战书,这个安静了二十几年的小国终于露出尖牙抓住了人们的目光,卓曼臣服旗安二十七年,还是忍不住了。
“卓曼有那么大胆子吗?”领兵迎战的是析齐铭瑄,还好小成王爷本就手握兵权,而且为了防御垠廖,一直在南边驻兵,这也是析齐安延急着对付他们的主要原因。
“他没胆子,有人借胆给他。”
“垠廖?”
“不说这个了,亲亲蛋儿,来给揉揉,相公我这几日可给累坏了。”一把拉过紫稀放到膝盖上。
“你发什么疯。”
“紫稀紫稀,我的少爷。”不顾怀里人的挣扎,析齐明哲动情的啃吻的他的耳朵,脖子,紫稀气喘吁吁,没有招架之力,“被人撞见,看我不杀了你。”
析齐明哲停了下来,吻吻他的嘴道:“如果猜得没错的话,掖国那边也有动作了,咱们的皇上万岁说不定比我还忙。”
“不担心你三哥?”
“只要我们还有一人有兵符能打仗,他就性命无忧。”
“看来咱们旗安很不遭人待见,抓住机会所有人都要来踩一脚。”
“你以为之前的局势就很稳当吗,帝迟的父亲帝惠是尉国宰相之子,妹妹嫁给皇帝,宰相一去世就谋反夺了国,改号掖,其他皇子王孙不能留,妹妹和外甥还是不能亲手杀的,后来帝妃悬梁自尽,这孩子却被软禁在了定台,虽然国破,还是有一干老臣暗中追随等待时机复国,这股势力已经由不得帝迟忽略,还有垠廖,老皇帝生了一窝公主,老来好不容易得了儿子却等不得他长大,如今大权旁落,早不是小皇帝说了算了,还有司鹿,无论是复国夺位争宠,天下是越乱越好,旗安只是个开始。”
“我总觉得哪个地方不对。”
“哪儿不对?”
“不晓得。”
“……殿下……四殿下……”外头人不敢进来,站在门口叫道。
“何事。”析齐明哲放下蓝紫稀,规规矩矩站起身。
“下头传来消息,振武将军在西凉同叛军合流,占了垠廖三座城而且控制了西边两省,还有,掖军已经在马卢门大举进攻了。”
析齐明哲沉吟一会笑道:“咱们皇上,果真是英明啊。”来人不知他什么意思,定定站着不动。
“你下去吧,等父王回来来报告。”
“是,”男人回了一声退出去。
“你好像并不担心,现在旗安腹背受敌,恐怕……”蓝紫稀觉得情况不容乐观,却不知道析齐明哲哪来的自信丝毫没有担忧的样子。
“刚才不是说了,旗安只是个开始,过不了多久,他们就没有这劲头打这主意了。”
“能不能告诉我,这跟我被绑架有什么关系。”紫稀定定看着析齐明哲,“我待在博古,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蓝紫稀,我爱你。”
“那就告诉我。”
析齐明哲拥住蓝紫稀,轻轻低喃,“少爷……”
“不说?为什么?”
“我会一直护着你,你要相信我。”
“我已经十五岁了,不是小孩子,只想知道我这棋子被摆在什么位子。”
“这件事晚上再谈可好,我实在知道的不多,一定全都告诉给你,先去用饭。”
紫稀点点头,那个烨宁到底是什么人,想了又想,没有告诉任何人。
54
蓝紫稀骑在马上,这次是真正的奔赴前线,掖国六皇子出使司鹿,回国途中被刺,司鹿给的解释是旗安为了转移掖国目的,嫁祸司鹿挑拨离间,虽然并未找出证据,但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司鹿下的手,掖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但与司鹿的关系却也紧张了起来,旗安与垠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这边打的热火朝天,让你们等着得渔翁之利,析齐安延来得干脆,派了一队死士,杀了他们的卫国大将军,在蓝紫稀看来,皇上陛下这一举,明显是惹火上身嫌对付旗安的人少了,不过不久证明了析齐安延的先见之明,司鹿皇帝突然暴毙,国内马上开始皇位之争,那位卫国大将军原本是太子的人,他一死,兵权落入二皇子之手,太子时正统,二皇子大权在握,双方僵持不下,再没心思管其他。
析齐铭瑄踏平了卓曼杀尽了皇族引起民愤,民众的反抗愈发激烈,垠廖打着同情弱小匡扶正义的旗帜向旗安开战,赢得了垠廖所有民众乃至卓曼全国的支持,析齐铭瑄招架不住飞书求援,析齐明哲便带着成王的令牌前往卓曼。
“这场战争是早有预谋的吧。”虽然已经明白,紫稀还是忍不住说不来,前面析齐明哲停下马,以为他在闹别扭。
“只是以防万一,总不能任人宰割。”
“以防万一?金麟的财富,江南五省的兵马,还有屯起来的粮草,可不是四年五年就积攒的起来,以防万一会这么处心积虑?难怪你们没一点惊慌。”
“紫稀想说什么?妖娆江山谁都想要,既知时机来临,早作准备成一番功名有何不可?”
“难怪太上皇和当今圣上如此想除掉你们,原来是看出了狼子野心。”
“蛋儿要打算为你的皇上铲除奸佞么?”
“我可没那闲心,不过也好,顺便混个英雄什么的来当当,男儿有志才是应该的,只是不习惯啊,世子美人儿一下变成威武将军,接受起来很要些勇气。”蓝紫稀笑的有些嚣张,这段时间心里那点阴霾也一扫而空,紫稀心里偷乐,这叫应运而生,关于那次绑架,析齐明哲把他知道的都说了,虽然他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大概就是奇迹山庄少主成年,需民间挑选一人成为恭竺,反正就跟那些江湖野教的圣子圣女差不多,只是条件十分苛刻,从那少主降生开始挑选,许多年来只找着三个合适的,一个两年前高龄仙去,还有一个正深闺待嫁,他们只是争功把人送过去,奇迹山庄传奇一样存在了千百年,世人哪个不想一探究竟,皇帝也有好奇心的。
“那为何不直说,用绑的,你若讲明白,我还不愿意同意走一遭不成?”紫稀当时是这么问的。
析齐明哲叹气道:“奇迹山庄到底是神仙仙境还是龙潭虎穴谁也不知道,况且只要把你带到方可,你知与不知并不重要,何况,我们也是略知一二,你若问起来也说不明白,还不如一概不提。”
“就为这,几位皇帝陛下就亲身范险?”
“据说,谁带去恭竺,就能向奇迹山庄主人提一要求。”
“皇帝需要求人?”
“要知道,朝代更改,皇姓换了一茬又一茬,没见哪朝能千百年基业不倒的,奇迹山庄却一直存在,主人依然是原来的姓氏,他有多大实力,谁也不知,里头到底有什么秘密,哪个皇帝不垂涎,哪个皇帝不恐慌。”
“这么说,我岂不是很危险,要想打探他,不是都要来找我?奇迹山庄的传说都知道,谁也没找着过,这回你们怎么知道地方把握送去的?”
“神秘人传的信,那地方我们怎么也进不去,后来又派人去看过,那个渡口都没了,整条河都消失不见。”
“庄主姓什么?”
“烨。”
这么说自己见的就是主人了,这件事紫稀一直放在心里,好像觉得不该说出去,虽然还有许多奇怪的地方,但析齐明哲说他知道的也就这么点,当初自己被人绑走他一路追过去,碰见其他人,看上去跟知道的也差不多。紫稀便把这事放下,既然自己成了什么恭竺,想来总有机会知道点内情,何况又不是析齐明哲想抓了自己送死去,也没必要同他计较,倒是析齐安延,那时候春链差点把自己弄死,不知道跟这事有什么关系。眼下跟着往卓曼,说不定得了机会就成了小成王爷一样的英雄人物,眼下国难,可能还能结识江湖豪杰,怎么样也不能输给蓝琪的,只是明明该娇娇弱弱,动不动就脸红的美人世子的变化很是让他吃不消,要知道,他的骑术看上去比自己还好。
“怎么又不说了?”析齐明哲见紫稀说着说着开始想事情,忍不住问话。
“六殿下不会那么鲁莽杀尽卓曼皇姓吧。”
“六弟虽性子急些,却不是不知轻重的,怕是帮人背了黑锅,不过也在意料中了。”
“接下来如何?咱们过去总不会是查案的,就算查出来也没人信呀。”
“刀剑无眼,你又不乖乖待在博古,我就怕到时护不了你周全。”
“我可不是深闺里的姑娘家,别忘了我是从马卢门出来的。”紫稀有些不服了,为了跟着到卓曼,他可是花了好些力气,美人计都使上了,还差点被吃干净,这人真不知道把他当什么了,净当着自个儿成人物的道儿,要是蓝琪哪日成了将军,他还在园子听人讲他的戏文,那还不愧死。
“原是我不对,可战场哪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也好,你若后悔,再送你回去便是。”
“可不是小看我?”紫稀咬牙,暗下决心到时定要道刮目相看。
析齐明哲看他脸颊气的通红,宠溺地笑笑,还是养尊处优关了,哪见过生死,不过是被戏文给哄了,英雄美人,万世盛名,那是从多少人骨里爬出来的。
55
两天了,二十几人趴在这个小山坡上等待,蓝紫稀一动也不想动,一月之前到了卓曼,析齐明哲把他留在城里,自己却没进城直接带兵去西南垠廖的边界,紫稀待的实在无聊,析齐铭瑄回了博古,卓曼被编成一个省由严将军负责,城里的反民被镇压下去,析齐明哲留下的一个先锋营要与主力会合,蓝紫稀便跟了去,可是没想到绕过召化遇上垠廖军队。本来以为垠廖的军队只在西南,这回猛的碰了个措手不及,加上兵力悬殊,一个追锋营就他们二十多人突围出去,逃了一天一夜,躲在这个小山包上,他们不敢乱走,敌人还在搜捕他们,只能等到他们放弃。
而蓝紫稀这几天像是过了好几年,当日只顾着杀敌逃命没空想,现在一停下来,当时的的情景总在眼前晃来晃去,他是第一次杀人,虽然是逼不得已,但是深深的罪恶感依旧折磨着他,还有战场,到处乱飞的断肢,流出体外的肚肠,肠子里露出的粪便,喷溅的鲜血,还有各种各样的呕吐物,每一个细节,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死在自己刀下错愕的眼光,他始终也忘不了,孟晨川安慰他,第一次上战场杀人都是这样,很快就会习惯,像他当时下刀那么干净利落依经很不错了,他们第一次的时候可比他差远了,紫稀当然知道他说的都是老生常谈,可这与他想的差远了,本以为战场就是流血丧命,手起刀落,干净利索,可是喷在脸上的秽物的恶臭知道现在还能闻到,那些肚子被划开,肠子流了一地人却还没死的,被砍断腿脚手臂的,眼球被撞飞出去的,哭喊声悲鸣声在震天一样的打杀声中诡异地清晰。
“诶,吃点吧。”孟晨川摇摇蓝紫稀递过一块干饼,紫稀睁眼,看看其他人都在嚼树皮和刚逮的生兔子肉,这唯一一块饼不知是哪个里衣里搜出来的。
“你吃吧。”紫稀摇摇头,那生兔子肉让他开始泛呕,联想到被开膛破肚的样子。
“吃不下也得吃,咱们说不定丧命时候就得跑路,没有体力怎么行,眼下可不是耍脾气的时候。”饼被硬塞到手里,他说的没错,蓝紫稀逼着自己往下咽。
“你可以闭上眼把他想成其他的东西。”左边一人开始闲话,这人看上去也不大,可是黑得很,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紫稀不知道他叫什么,这一路没来得及互相认识,他只认识孟晨川,因为他是追锋营的营长。“像是鲍鱼什么的。”那人自顾自说着,然后凑近蓝紫稀道:“你肯定吃过吧,还有燕窝啊,人参啊,给说说,都是什么味儿啊?”
“反正,就是那个味道,也没什么特别的。”见他来劲,紫稀觉得不回答好像不好。
“你真的吃过?是真的么?”听了紫稀的话他更来劲了,甚至有些兴奋,“还有呢?听说那些有钱人家吃菜只吃菜心儿,是不是真的?”
“这个,不清楚……”
他到不在意紫稀的回答,向往道:“我要是什么时候也能吃上一回鲍鱼,娘嘞……”一边把树皮往口里送,好像那滋味就是在嚼鲍鱼了,紫稀的饼还剩一半,交给孟晨川,然后对正幻想着鲍鱼的人道:“在下蓝紫稀,京城人氏,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哈哈哈哈,什么兄台不兄台的,咱们莽夫一个,叫兄弟就好。”然后感到孟晨川的眼光,挠挠头不好意思到:“还是别叫兄弟了,不能高攀了去,我叫兆小五。”
“患难之交哪有高攀之说,眼下咱们同生共死,叫声兄弟也是应该的。”紫稀毕竟还没那么豪迈,以前认识的都跟这些人不一样,还不知道怎么跟这么奔放的人相处。